《名门医女》 第一章来处 大青山,山路十八盘,冬日里一辆越野车在其上孤独的盘桓。 “齐大夫,你不在城里住一晚,等一早再上山?”司机是个小年轻,黑瘦,山里出身的孩子倒也挺健谈。 他一面轻松的开车,一面看副驾驶位子上的。 穿着白羽绒服,头发烫的大卷,一把扎在脑后,化了淡淡的妆,此外也没带个发夹啊耳环的,但在小年轻司机眼里,就是城里穿戴最洋气的戏团的那些也没这个嗯有味道。 果然是大地方来的人啊,骨子里都不一样。 “有个病人等着做手术,我凑齐了今天,一早就能用上了,要不然他还得等一天。”齐悦从车窗外收回视线,对小司机笑了笑。 她鹅蛋脸大眼黑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齐大夫今年多大了?”小司机忍不住脱口而出,话出了口,才觉得唐突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我啊,老了。”齐悦笑着说道,一面打量司机,眼睛弯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上大三呢。” 司机心里飞快的算,他的虽然是当兵出身,但家里的读大学,大一是十八岁,那么四年读下来二十二岁,那么撑死了也就 “才二十二三!哪里敢说老!”他咧嘴笑道。 齐悦抿嘴一笑,这孩子刚才心算了。 “我有那么年轻?”她笑了,一面伸手揉着脸,“我读的大学是八年。” 司机啊了一声,转头看齐悦。 “我已经二十七了。”齐悦笑道。 司机嘿嘿笑。 “那也不老,可不敢说老。”他说道,“齐大夫结婚了吧?无不少字” 话一出口,小司机就想打一耳光。 今天是了,总是问些不该问的问题,跟着齐大夫又不熟…. 齐悦已经转过头又去看窗外的风景,听了便笑着摇头。 “还没有。”她答道,并没有不悦介意。 “齐大夫这么好的,可要好好的挑挑….”小司机忙笑着恭维道。 齐悦笑,没。 小司机不敢再多,暗自吐吐舌头专心开车。 齐悦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山崖,因为司机那句结婚勾起了心事。 二十七岁,对于这个司机所在县城来说,年纪是不小了,但对于她的生活环境来说,这个年纪结婚还不是值得考虑的事,当然,对于有男的人来说,结婚也差不多提上日程了,三十岁之前吧。 不过,现在她可说不准了,她的男是要结婚了,只是新娘不是她。 这句烂俗的广告语,没想到也有用上的一天。 齐悦吸了吸鼻子,在位子上换了姿势,将头靠在靠背上。 “月亮,你为非要去那里?” “….读书在燕京,临床实习也在燕京,毕业后直接留在燕京,住院医生也当了二年了,郭主任看重你,都带你上手术主刀了,不到三年你就能独立上手术了…” “你想学,我没也阻拦你进修,国外的名额也有,你为非要到偏远山区来?来这里能学到?” “…去国外进修那是镀金,你去这偏远山区算?学?学用草药治病吗?你底子好有天分,但也别浪费,你一去这乡下就要三年,三年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月亮,你就算,前途也就完了…” “…你父亲出了事,前途完了,你还听他的,说真正锻炼技术在基层!这鬼话!你难道也不要前途了?别以为下乡支援几年就能有政治前途,咱们这行当靠技术吃饭,这个虚名可没用… “…你简直越来越不可理喻,我们到此为止了….” 齐悦闭上眼吐了口气,将头偏向窗户一边,汽车在山路发出孤独的轰鸣声。 其实,他说了那么多,最终要说不过是最后一句话而已。 就在一年前,齐悦的父亲因为主刀手术失误致患者瘫痪,这起医疗事故终止了他的行医以及政治前途。 社会竞争如此,不仅要拼自身能力还要拼家世拼爹… 齐悦自嘲的笑了笑,跟那个结婚,对于男来说,的确更适合…. 相恋五年又样?这年头,都贵,就感情最廉价。 你妹的,当时真该在泼那小子的咖啡里加点料… 唉…. “齐大夫?齐大夫?” 司机的问询打断了齐悦的思绪,她转过头。 “你晕车吗不跳字。司机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的脸色。 齐悦忙摇头笑了。 “不,不,没事。”她说道,打起精神。 “这车上新配了卫星电视….我们张县长就爱看电视,你看看电视吧。”司机想到,高兴的说道,没等齐悦拒绝就打开了电视。 小小的屏幕看了只怕不晕车也要晕车了。 齐悦感激这个年轻人的好意,笑着道谢没有再。 电视里的声音填满了车厢,多了些声音,齐悦便觉得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 “…观众,这次考古是一次意外之喜,谁也没想到这么个土包下竟然埋着一座古墓,从现场来看,封土完好,据专家说,这应该是一座贵族墓…” “挖到宝贝了。”司机很兴奋,“我最爱看挖坟盗墓的节目了…” 齐悦一脸黑线,视线也不自觉的投到小屏幕上,屏幕里一脸兴奋的女主持正挤在打了鸡血一般的几个专家的身边,他们身处的环境是一个墓道,背景便是墓道尽头一个青石大门。 “….等一会儿我们将亲眼见证墓葬打开的那一瞬间…刘教授,你来说说…” 车猛地停了,齐悦不提防差点撞一下。 “到了。”司机咧嘴笑。 这里已经到了山路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不能行车的山路,站在半山腰望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点缀着稀稀拉拉的房屋,一幢明显新修的房屋位于一块平地中很是显眼。 那里便是乡卫生院,也就是齐悦援助的地方。 自从她来到这里,其他乡镇的百姓甚至县城的人也翻山越岭的让大城市来的大夫看病,原本冷清的医院里变得热闹起来,当作住院部的几间屋子都不够用,老所长干脆把的办公室都贡献出来,老乡们再也不可惜扶贫款建起的这么好的房子白瞎了。 齐悦跳下车,小司机帮她从后座上拿下药箱。 “齐大夫,你拿的了不?还有一段路要走呢”司机看着齐悦将急救箱拎在手里,又看看那很是陡峭的小路,担心的问道。 “没事,我抄近路,从这里直着下去就到了。”齐悦说道,又看看天,今日的天色比别的时候要阴沉,隐隐有雪粒打下来,“下雪了,你快走吧,等黑了山路不好走。” 为了不让司机担心,说完这话,齐悦就先走了。 司机一直看她下了山坡才上车。 发动着汽车,小电视里的声音又充斥了车厢。 司机一面哼着歌一面飞快的开车在山路上。 “….打开了…” 司机忙向抽空向电视上看去,等待奇迹出现的那一刻。 “….今年过节不收礼…” “草”司机骂了一声,又不甘心,只得耐心的等一段又一段的广告。 只是今天的广告格外的长… 此时在电视的那一头,女主持人看着一群神情的沮丧的专家,脸色也是很难看。 “会都没有?”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有些疯癫的在墓室里转来转去。 “看墓室这构造,的确无疑是豪门大族墓葬啊?”另外几个也是一脸迷惑,“会没有陪葬?” 费了半天劲,结果都没有,女主持人也很是冒火,这不是耍观众嘛,的饭碗非砸了不可。 “会不会你们看了,不是公侯大官的墓葬,要不就是盗墓贼光顾过…”她插话说道。 “我们会看,你不懂不要瞎说!”质疑的权威,老专家们顿时火冒三丈,就算是个美女主持也毫不客气的吹胡子瞪眼。 “那王侯豪族会没有陪葬!”女主持人还没受过这待遇,也不客气的哼声说道。 对呀,会没有呢,专家们顿时泄了口气… “老师,开棺了!”正在主棺忙碌的一个学生大声喊道。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涌了,摄像灯光都忙跟。 棺中一具白骨,看身形侧卧。 衣物早已经化没了,女主持人掩着口鼻探头看,眼前并没有其他古代棺木打开后随葬玉石金银等等器物散落,除了白骨都没… 完了,这次真是白忙活一场了。 “直播到了,不能再拖了”那边人催促。 “播播,都没有。”女主持人没声好气的说道。 她的话音一落,就听有个专家发出一声喊,她忙转过身,看到一个专家从白骨交叉双臂的骨架下捏起一物。 “这是?”他喃喃说道,将那物件举到眼前。 雪粒子终于变成雪片,在转弯最后一个拐弯后,车稳稳的驶入平原,司机也松了口气,可以将注意力稍微放到小电视上。 电视上几个专家正忙着清洗,女主持人喋喋不休的解说。 “…好了大家看,这便是从那尸骨身下取出的…” 司机不由瞪大眼,看着镜头特写放在一个托盘里,那里放着一个器具。 “咦?”司机不由揉揉眼,“这,这不是手术刀的吗不跳字。 司机以前没见过,就是在县城接齐悦时,看到她整理急救箱,里面就有这些。 屏幕上也传来女主持人的疑问。 “那么专家你看着到底是?” 专家面色纠结,戴着手套的手拿起。 经过清洁,这个器具恢复了本来模样,随着专家的转动,在摄像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手术刀…”专家喃喃说道,“而且还是德国产的…” “德国?”女主持人和司机里外同时发出惊呼。 “我草”司机骂道,“连考古节目都整成走近科学了…真是没法看了” 他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也关掉了女主持人呵呵的傻笑以及未说完的话。 “…张老师开玩笑了….那不管说,我们可以看出这一定是这位主人的心爱之物…竟然都没有,只有这个随葬…而且好像是抱在怀里的,那他这一抱就是千年…” 第二章惊魂 ??光倒流千年,广阔天空下覆盖的是大庆王朝。 宝元六年夏,定西侯府。 清晨的雨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正值饭时,来往的仆妇丫鬟们都撑着伞,各色的衣裳各色的伞交织在一起,如同七彩的云,其间夹杂着你踩了我的鞋,你溅湿了我的裙的笑闹声,精美的器具掩不住饭菜的香味,一路走过,站在廊角下的一个小丫头不由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 小丫头十四五岁,穿着青布小衫裤子,这是定西侯府最普通的丫鬟装束,但不普通的是她束的是红腰带,这可是定西侯府二等丫头才能用的颜色。 这一青一红形成鲜明的对比,格外的引人注目,但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如同是空气。 小丫头一手拎着一个篮子,一手揉了揉肚子,眼巴巴的望着厨房门口,渐渐的人来往来的少了。 一个身材矮胖的妇人迈出来,在她身后紧紧跟着四五个婆子都争抢着给她举着伞。 “我说你们都惊醒着点,都是多少年的老人了,可别失了身份,该做的要做到,不该拿的呢别拿,眼皮子呢放开点,我可告诉你们…”妇人慢声细语的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倨傲,说到这里,她停下脚。 她一停下,身后的婆子们立刻都停了,带着恭维讨好的笑看着她。 “…要是有谁丢了我的脸,可别怪我不给她脸面,撵出去的可不是一个人,到时候跟我哭一大家子没活路,我可管不了。”妇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微微抬起手点着这些人,白白胖胖的手腕上露出两个赤金的镯子。 “董娘子这可是白嘱咐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能干着不着调的事。”一个马面妇人陪笑道。 “是啊是啊,我们要是这都还要董娘子来教,那可真是白活了,趁早离了这里的好。”大家纷纷附和道。 这是定西侯府掌管上房厨房的管事娘子,董娘子。 小丫头咬了咬下唇,从廊角冲出来,冒着雨就站到了这群人的前面。 董娘子正露出满意的笑,想要打趣几句,就有人突然站到面前,因为跑得急啪嗒啪嗒的溅起一片水花,在她那松花色的马面裙上留下印记。 “哎呦作死啊。”旁边的妇人们喊道,眼角的余光扫到来人的青衣,立刻扬手就打了一巴掌。 这些妇人粗壮,小丫头被打在肩膀上一个趔趄,手里的篮子掉在地上。 “哎,这不是…”董娘子定睛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尤其是那红束腰,不由愣了下。 动手打人的妇人这也才看到了,不由吓了一跳,她可是个三等粗使婆子,这上房的二等丫鬟可是惹不起的,惯性的腿一弯。 “是阿好啊。”董娘子说道,声音拉得细长。 听到阿好这个名字,那弯了腿的妇人顿时又站直了,松了口气,还觉得受了惊吓瞪了那丫鬟一眼。 阿好站在雨中,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头发贴在头上脸上,越发显得狼狈。 “董娘子,我,我们大少奶奶的…”她颤声说道。 “大少奶奶了?有要吩咐的?”董娘子问道,笑眯眯态度和蔼的看着她。 “大少奶奶让问一问,这个月的定例可能拨下来了?”阿好说道,抬起头看了这董娘子一眼,不是吓得还是被雨水淋的,小脸青白。 董娘子面色一冷。 “?秋桐院的分例你们又忘了?”她不咸不淡的说道。 原本听着小丫头告状,再看董娘子冷了脸,婆子们都有些害怕,正想着求饶认,却听到问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又笑了。 “真是该打,”一个妇人抬手轻轻的做样子打了脸一下,懊恼的说道,“竟是忘了!” 她说这话看向那小丫头,略微矮身施礼。 “姑娘打我吧,听说三染了风寒,就慌了神,赶着采买吩咐的清淡饭菜果蔬,我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经不的事,记了这个忘了那个…”她笑吟吟的说道。 小丫头哪里敢打她。 “妈妈说笑了,自然是三的病重要”她咬着下唇低声说道。 董娘子面上露出笑容,旋即又是一冷。 “都傻了啊,姑娘淋着雨呢。”她说道。 此话一出口,四周的婆子们似乎才看到眼前的人儿已经被雨水浇成落汤鸡了,忙乱的上前给她撑伞。 “这个天出来了” “不拘派谁来说一声就是了…” “姑娘还亲自跑…” 大家纷纷说道,心疼关切之情满满。 “再忙也别耽误了该做的活儿,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董娘子对着这些妇人摇头笑道。 婆子们纷纷发誓赌咒说绝不会。 “那我就先走了。”董娘子说道,又看那阿好,“阿好,缺就来跟我说。” 阿好浑身发抖的点头道谢。 董娘子走了,院子里的婆子说笑着回转,从夸了那道菜好吃赏了几个钱一直说到门房的四宝穿的是哪个丫头给做的鞋,直到阿好跟着她们进了屋子,其中一个才刚看到她一般。 “姑娘还没走?”她问道。 阿好低头看着空空的篮子。 “哎呀,我们让人亲自送去,下着雨,路不好走,哪里能让姑娘拎着?”那妇人笑道,一面对着另外几个妇人吩咐,“老们,听到没,快些将备好,给大少奶奶送去。” 屋子里响起笑着的七零八落的应答声。 “我…”阿好迟疑一刻,还要说,却被那妇人连推带拉的送出了门。 院门啪嗒一声关上,雨越下越大,阿好跺跺脚将篮子顶在头上快步沿着小路跑起来。 穿过一道又一道门,越过一条夹道,远远的便能看到雨雾中矗立这一栋小院落,四周散落着几株花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显得格外的孤独。 一柄红伞从那边飘。 “阿如。”阿好看到了喊了声,加快脚步。 这边的红伞下,是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简单白色中衣外边罩着青色比甲搭着灰色布裙,这一通身的素淡打扮让她蒙上了一层与年纪不相仿的沉闷,看到冒雨而来的丫头,她也加快了脚步。 “出去也不打伞,淋着雨跑,不拘哪里借一把”她终于将伞罩住奔来的人,看着浑身湿透的姑娘,她一脸心疼又是焦急,拿出帕子给她擦脸。 “我跑得快,不怕的。”阿好嘻嘻笑道。 就一把伞,这孩子是怕没得用,阿如很是心酸。 “快些换了。”她伸手拉阿好,却看到阿好空空的篮子,神情便是一顿,“,还是没…” “,她们说马上让人送来。”阿好忙说道,觉得没把事情办好,有些惭愧自责。 阿如叹了口气。 这马上只怕要等到二三天以后了…. “,你出来了,少奶奶她…”阿好又忙问道。 “少奶奶睡了,我不放心你,出来看看。”阿如说道。 二人说着话,走到了院落前,院墙有些斑驳,上面挂着一个掉了漆的匾额,写有秋桐院三字,伴着咯吱一声,推开门两个女子进去了。 在屋子里换了衣裳,阿如又熬了碗姜汤端。 “,姜不多了,留着给少奶奶用吧。”阿好推辞说道。 “喝吧,少奶奶的身子不差这一碗姜汤。”阿如叹口气说道,“最要紧的是,咱们都要好好的,要不然,少奶奶还能靠谁…” 她说这话,眼泪不由掉下来。 阿好不了,接过姜汤大口大口的喝了。 “,你别担心,咱们都能好好的,等到大少爷了,告诉他少奶奶养好了身子,他一定会接咱们出去的。”她笑着说道。 阿如看着她,嘴边的笑意很是苦涩。 “但愿吧。”她轻声说道。 屋子里有一阵沉默。 “我去烧点水,一会儿少奶奶醒了好洗洗。”阿如站起身说道,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闷。 阿好点点头,对着矮旧桌子上的铜镜挽头发,刚扎下最后一根头绳,就听外边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铜盆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尖利刺耳,划过耳膜让人胆寒。 阿好打个哆嗦,一头就冲了出去,只见阿如坐在正屋的门槛上,浑身发抖还在一声接一声的尖叫。 “,了?”她忙跑,一面伸手扶住阿如,一面下意识的抬头看。 凄厉的叫声划破了雨雾。 “少奶奶,少奶奶。”阿好哭喊着爬向屋内。 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到一双脚悬在半空,脚上穿绣着缠枝莲的鞋子,再向上看,便是白纱裙子,以及一件雪青盘领绣花袍,然后便是一张素白的脸,舌头隐隐吐出来。 “快放下来。”从尖叫中缓的阿如扑,一把抱住这双腿举起来。 阿好哭着来帮忙,终于将梁上悬挂的人放了下来。 “没…没….气了…”阿如颤抖着将手探向这女子的鼻息,顿时面色灰白。 “少奶奶…”阿好放声大哭,扑在那地上躺着的女子身上,“你就这么糊涂啊!” 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因为窒息而铁青的脸,就如同睡着了无疑。 “快,快去告诉侯爷和。”阿如年长几岁,起身就往外跑了。 门被摔开发出哐当的声音,阿好的哭声猛地停了,她伸手掩住嘴,屋门打开风卷着雨丝不停的扑进来,除了刷刷的雨声,别无他声,素净的如同雪洞的屋子越发显得阴寒起来。 阿好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突然不敢看地上躺着的人,伴着门又哐当一声响,她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冲入雨中。 半空陡然一道闪电,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几乎撕裂了整个天空。 刚跑出院子的阿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生生吓得昏了。 而与此同时,屋子里躺在地上的人双手动了动,紧接着整个人如同痉挛了一般抽了抽,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举起来挥动了一下,似乎要抓住,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同时就在她的上空忽地出现一个白色的箱子,直直的砸下来,又准又狠的砸在那地上的人的腹部。 “暧吆我的妈。”地上的人发出一声痛呼,猛地坐起来。 第三章异魂 齐悦正从山上往下滚。 她伸手拼命的想抓住,心里后悔的要死,干嘛要为了图近路走这个山路,一转眼天就黑了,还下着雪,一脚踏空人就滚了下来,好容易伸手抓住一旁的枯枝树根,身上背的急救箱随着惯性重重的砸,正中她的脑门,齐悦眼一黑…… 不至于就这么死了吧?无不少字那也太可笑了。 这下好了,前途完不完还不,小命先玩完了,男,不,前男友还不得佩服死的高瞻远瞩啊。 齐悦不由攥紧了手,不甘心啊! 这一攥手她愣了下,貌似死人不该能有这个动作,而且她的意识一直很清醒,身体上还有痛感,紧接着这痛感更加强烈,似乎有在她肚子上重重的一击。 齐悦叫着坐起来,伸手捂住肚子,正好看到从身上滚下的急救箱。 又是这个祸害! 砸完了头砸肚子,偏偏这次还是进城补货将箱子塞得满的不能再满。 齐悦有些愤愤的抬脚想踹急救箱,一抬脚吓得她魂飞魄散。 这这是奇怪的衣服? 白裙子?白纱裙?哪有这时候就跟伤者换衣裳的?再说,大冬天的哪个急救医生给受伤的穿这个?脑袋抽筋了吧?无不少字大冬天…. 这个念头闪过,齐悦有些怔怔的抬起头,然后她就看到方才耳边那刷刷的声音不是脑震荡引起的耳鸣,而是外边真的在下大雨。 齐悦张大嘴一时没缓。 然后她木木的转动头,看到古典花雕的木门,窗户,旧民居古风建筑中常见的圆洞门,再往里还能看到垂着幔帐的床… 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盖过了身体其他部分的痛,齐悦下意识伸手摸。 “勒痕瘀伤….”她职业习惯的喃喃说道,然后她抬起头,看到没有吊顶梁柱椽子裸露在外的屋顶,一条白布正从梁上垂下晃啊晃。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着哭喊声穿透雨声从外边传来。 齐悦从梁上收回视线,看向门外,就见一群人涌进来,越来越近看得越来越清楚,齐悦不由揉了揉眼睛。 “我的妈呀,我是在做梦吧?无不少字”她喃喃说道。 这一群人的确是人,但却不是她熟悉的那些人,她们不管老少,都梳着发鬓,穿着现代人绝不会穿的衣服,似乎从画里电视里以及古代墓葬的壁画里走出来的…. 带着新鲜的土腥味,而且还是有声的。 “…哭,哭,哭哭,一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呜呜呜刘妈妈快些告诉侯爷去….” 这群人一边走还一边还有哭的。 她们脚步飞快迈上了台阶,阿如泪流满面往这边看了眼。 “大少奶奶她…”她哽咽说道,话说一半卡在了嗓子眼。 齐悦坐在地上,眼珠一不的看着她们,没有血色的嘴微微的张着。 阿如伸手捂住脸。 两声尖叫同时划破众人的耳膜。 “鬼啊。” 相比于叫着瘫软在地上浑身发抖的阿如,齐悦则是一面叫着一面手脚并用的向后逃去。 “你这个死小蹄子!”为首的妇人被这陡然的喊声吓得差点摔倒,在看清那个虽然狼狈但动作不失灵活的身影钻入内室,心里顿时明镜一般揣测了前因后果,原本惶惶不安的脸色立刻沉下来,抬脚就踢坐在脚边还在尖叫的阿如,“来人,撕烂她的嘴,留着这张惹是生非的嘴有用!” 立刻有三四个妇人涌上来手脚并用的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打。 阿如哭着躲闪,原本随着阿如尖叫便瘫软在人后的阿好哭着挤,挡着这些婆子,口里喊着真不是哄妈妈们的,少奶奶真的悬梁自尽了… 但那句少奶奶真的死了的话却再没说出口。二个丫头这短短一刻受了这两场惊吓,抖的筛糠一般哭的上不来气。 为首的妇人愤愤的瞪了这两人一眼,抬脚迈进来,先是抬头看到梁上的白布,面上浮现一丝冷笑。 “大少奶奶。”她开口唤道。 屋子里不见有人回答。 “大少奶奶,您还有别的吩咐没?”她也不要回答,不阴不阳的问道。 里面依旧无人回答。 “您要是没有别的事,老奴就先下去了,如今府里人多事杂,身子又不好,两个帮着理家,偏又赶上姑奶奶家有白事,这些丧仪里往的半点马虎不得,实在是委屈大少奶奶了,等老奴得闲了,再来陪大少奶奶玩。”妇人缓缓说出这一大段话,便也不等里面有没有答话,转身就走。 “刘妈妈,这”有妇人指了指梁上挂着的白布,请示。 这妇人斜眼看了内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留着吧,少奶奶身子不好,爬上爬下的也不方便,下次再用也容易些。”她淡淡说道。 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了,不过屋子里的妇人们却没有半点惶恐惊讶,反而都露出笑。 “瞧着急的,连伞都没顾上撑,衣服都湿了,快去吩咐厨房熬了汤给妈妈驱寒。”另有妇人吩咐道。 便有小丫头蹬蹬的跑去了,这边大家撑伞的撑伞,引路的引路,拥着这妇人出去。 这妇人走出来,微微斜看了还在地上缩着的两个丫头。 感觉到那视线刺的脊背发凉,两个丫头不由更缩在一起。 “幸好我没听你的话,去告诉侯爷,要不然我老骨头一把,临了临了被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儿玩散架了”她慢慢说道,“阿如,你当初也是跟着老太太的,如今不说长进,反而越发的活了?” 阿如和阿好跪倒在地上连连碰头。 “真不敢骗刘妈妈,真不敢骗刘妈妈。”阿如哭道。 这妇人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不再抬脚越。 一群人很快远去了,隐隐从雨雾中传来说笑声。 “….这么久了才有胆子学人家悬梁…” “…有胆子玩没胆子受真是没出息…” “要是真死了那才叫好,咱们大少爷也算是熬出头了…” 听着这肆无忌惮的说笑声,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旋即抱在一起大哭。 “快别哭了,少奶奶没事,是好事,宁愿挨顿打挨顿骂,也别真的…”阿如拍了拍阿好,流泪说道。 阿好点点头。 二人搀扶着站起来,顾不得一头一身的雨水,几步就走进室内。 “少奶奶?”她们唤道。 内里无人应答,阿如便快走几步进去了,见床的帐子的一侧露出裙角。 “少奶奶”她声音放缓了,再次唤道,“您真的没事吧?无不少字” 一只手从帐子那侧微微探出来,扯住帐子一拉,人便被更严实的包起来。 是没脸见人了,阿如叹口气,今日这事传出去真是丢人丢大了。 “少奶奶,要不要找个大夫”她再次柔声问道。 “不用。”帐子后终于传出一个细细的声音,似乎受了惊吓,声音颤抖沙哑短促。 阿如停下脚步,回头和阿好对视一眼。 “我没事。”帐子后又传出来声音,这一次比先前要声音大一些,同时半张脸从帐子后微微露出来,飞快的看了阿如一眼,又躲了,“你…你出去吧。” 阿如站着没动。 “你快去换衣服吧。”帐子里的声更顺畅了,“感冒。” 感冒?阿如愣了下,是意思? 鉴于大少奶奶的脾气,她没有再问。 “那我先下去换换衣服,再来伺候少奶奶。”她说道。 帐子里传出嗯的一声。 阿如便走出来,阿好站在堂屋里,面色青白的仰头看那悬着的白布。 “,这个”她怯怯的问道。 阿如搬过凳子站上去一把扯下来,三下两下的团起来。 “烧了去。”她说道。 阿好点点头,忙去扶起地上倒着的椅子圆凳,忽地看到屋角地上一个银白色的箱子。 “,这是啊?”她问道。 阿如闻声看,也很疑惑,这四四方方,上面还用红色标着奇怪的符号还有奇怪的字。 “咱们屋子里没这个吧?无不少字”她说道。 这里她们已经住了三年了,闭着眼也能认出摆设。 她伸手便要去拿。 “别动。”内室猛地传来声音。 阿如和阿好吓了一跳,回头看,大少奶奶从帐子里探出半个身子盯着她们。 “是,是。”二人忙答道,站开几步,“少奶奶,我们先下去了。” 看着两个人低着头退了出去,还带上门,齐悦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在确认了那两人的确没在门外偷看时才走出来。 她环视四周,满目惊讶惊愕,目光最后落在旁边的一个铜镜上。 齐悦深呼吸几口气,上刑场一般大步迈,先是闭了一下眼,然后猛地睁开了。 镜子里一张银盘脸儿杏儿眼素面如玉完全陌生的人正盯着。 她嘟嘟嘴,呲呲牙,伸手扯了扯面颊,镜子的人亦是如此。 “妈妈咪呀….”齐悦自言自语道,终于放下镜子,目光扫过那满室真品无疑绝非电视布景的家具,“穿越啦….” 第四章此身 穿越了,确切的说是借尸还魂了。 这个事实吓坏了齐悦,作为一个见惯生死的外科医生,她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匪夷所思现象。 她对着铜镜,再次审视如今的自己。 镜子昏昏的,确切的相貌也看不太清,不过可以肯定是个古典美人,瞧这细眉杏眼的,齐悦挑挑眉,又瞪瞪眼,最后抿嘴一笑,镜子里的人儿脸上浮现两个深深的梨涡。 哇哦,齐悦忍不住打个呼哨,要是自己早长成这样,估计新女友的爹是院长也撼不动前男友坚贞的心了。 再看这年纪,齐悦伸手捏了捏脸,一时忘了是“自己”的,下手重,不由咧嘴嘶了声。 嗯,皮肤有点不太好,太瘦的缘故吧,不过对于二十七岁高龄的齐悦大妈来说,颇有些年轻七八岁的感觉。 认识了“自己”的相貌,齐悦又将视线落在屋子里,开始兴致勃勃的这看看那摸摸,看什么都稀罕,这里的一切都是鲜活的,带着人气,不像在那些民居博物馆看到的死气沉沉,完全让人体会不到那种古代豪门的奢华生活。 转来转去,齐悦的视线猛地停了,看到了那个依旧扔在地上的急救箱,她脑子里轰的一声,新鲜好奇顿时消退。 她穿越了!自己是齐悦又不是齐悦了!纵然现代里那个齐悦的身子还在,不管是生还是死,都不是她了,那个世界里再也没有她了! 爸爸妈妈哥哥再也见不到自己了!前男友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骚扰到他即将平步青云的生活了!乡卫生院的那个伤者再也等不到自己做手术了,当然自然这个能代替,会有别的大夫给他做的…. 阿如和阿好在屋子里换衣服的时候就听到了隐隐的哭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顾不得散着头发慌忙的跑过来。 大少奶奶压抑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少奶奶,少奶奶。”阿如忙喊道,一面就要推门,却发现门被闩住了,这一下她更害怕了,用力的拍门,“您快开门快开门。” 齐悦坐在地上靠住门抱着急救箱泪水止不住,她一面哭一面打开急救箱,供氧器纱布胶带听诊器刀剪子等等器械闯入视线… 你们怎么跟着我来了?她嘴里喃喃的念道,手一一的抚过这些自己亲手挑选的配备。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只有你们了…. “少奶奶,少奶奶,您不要做傻事…”阿如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除了里面的哭声,一句也得不到回应,想到今天受得惊吓,又想到一直以来的委屈,她颓然的坐在地上,也开始哭了。 “少奶奶,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可是再不好过,也得过下去…” “想想老夫人,就是为了她老人家,你也不能做傻事….” “想想当初老夫人为了你,一直撑到你拜堂,才闭上眼…” “你要好好的,把身子养好,等着大少爷回来了,一定会接你出去的…” “没了老夫人,您还有大少爷…” 阿如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靠着门哭,跟在她后边的阿好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屋里屋外的三人就在这雨天里想着自己的伤心事哭的痛快。 秋桐院外,几个穿着蓑衣斗笠的婆子经过。 “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个问道,一面侧头听,“秋桐院里干什么呢?大白天的哭成这样?” 便有一个笑了。 “刚刚听说东府的大少奶奶今个玩了一回上吊自尽,估计这会儿该到停床哭灵的戏码了。”她说道。 大家被说得都笑起来,先前问话的妇人显然不知道这一出,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东府的事,我们就不要乱说了。”她低声说道,“也是个可怜人….” 婆子们立刻停止了笑,收正神色应声是。 “走吧,将东西送过去,给侯爷夫人问了好,就赶快回去,咱们奶奶那边也离不开人。”妇人说道。 一行人接着慢行,那妇人在临转到夹道时回头看了眼,雨中秋桐院水气蒙蒙。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当初都道是大福,素不知这好日子也有苦水里泡来的…” 她再次看了眼秋桐院,与婆子们一并转入夹道去了。 而这边阿如靠在门上不知道哭了多久,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只是呆呆的流泪,然后听得咯噔一声,门被打开了。 “少奶奶!”两个丫头都惊喜的抬起头。 齐悦看着她们。 “快起来吧,别哭了。”她说道,不知道是哭的缘故还是脖子受伤的缘故,声音沙哑。 阿如和阿好立刻起来了,含泪点头。 “该哭的时候就哭,哭过了也没事了。”齐悦说道,对她们露出一丝笑。 面容青白,眼睛红肿,这笑容着实算不上好看,但阿如和阿好还是欢喜的又想流泪。 “奶奶,请个大夫来”阿如说道。 “请大夫做什么?”齐悦摇头。 阿如愣了下,这才看到少奶奶的脖子上裹了白色布,只不过这白色的布看起来挺独特的,日常没见过…。 “奶奶你”她不由问道。 “哦这个啊。”齐悦伸手摸了摸,方才对着镜子,她已经处理好脖子上的伤了,“我弄好了,就不要劳烦外人了。” 也是,说出去也不好看,阿如和阿好点点头。 “阿好,快去打水给奶奶匀匀脸。”阿如吩咐道。 阿好应声忙去了,这边阿如伸手扶齐悦坐下。 年纪轻轻被人这样搀扶,齐悦觉得怪怪的,但看着丫头的动作显然是习惯的,那么她初来乍到的,还是随大流不挨揍吧。 阿好端着水进来,跪在她面前。 “奶奶怎么了?”阿如和阿好看着猛地站起来的齐悦,不解的问道。 这个这个下跪实在是……齐悦看着两个丫头惊诧又担心的神情,扯扯嘴角笑了笑,又坐下来,任凭二人服侍。 齐悦好奇的看着阿如搬过来一个小小的箱子,上面绘着精美的花纹,这可真古董啊,她不由伸手摩挲,脱胎漆制的。 阿如拉开展出七个小盒,帮她匀面敷粉涂胭脂点口脂。 齐悦看着阿如擦净自己洗过了的手,从一个小盒子里挖了一小块膏仔细的抹上去,忍不住要啧啧称赞,连护手霜都有! 做完这个,阿如接过阿好手里的水盆,阿好起身拿出篦子抿子给齐悦整理头发,阿如从窗前盛开的一盆虞美人中掐了一朵给齐悦簪上。 就是去影楼照写真也没这样精细过,齐悦心里喊道。 “好了,少奶奶。”阿如端过来铜镜,让齐悦端详。 齐悦左看右看还忍不住龇牙咧嘴笑一笑,比起刚才镜子里看到的人更加鲜亮了,转头见一旁的两个丫头惊讶的看着自己,便忙收正神情,点了点头。 “少奶奶,那我去做饭。”阿好请示道。 这是什么时候了?齐悦下意识的就抬手腕要看表,入目是两个绞花银镯子… “去吧。”她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往外看了看天,雨渐渐的小了,原本阴沉的天也微微放亮。 阿好施礼下去了。 “少奶奶,您先躺会儿吧。”阿如伸手来扶她。 “不用了,你也去帮帮忙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齐悦摇头说道。 阿如面上有些担心,迟疑一刻。 “没事,你下去吧,已经荒唐过一次,再不会了。”齐悦冲她笑道,说完又补充一句,“吓到你们了,真对不住。” 阿如眼泪在眼里打转。 “少奶奶,是奴婢们没照顾周到。”她哽咽说道。 “不碍你们的事。”齐悦说道,她也不知道跟这个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人的丫头说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便言简意赅,还微微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 阿如便立刻不再多说。 “奶奶要什么就喊我,我就在院子里。”她说道,低头退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门没有带上。 齐悦吐了口气,端着的身子放了下来,屋子里安静下来,她的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这是真的假的啊,她穿越了?成了别人了?还是古代,天啊,这日子可怎么过! 第五章失忆 外边的雨已经停了。 从大开的门齐悦可以看到院子里,那两个丫头正在用铁耙扒被雨水打落的树叶枯枝以免堵了流水口,一面小声的说着话,这个提醒那个别湿了脚,那个指挥这个从这边捞,轻声细语再加上这一身装扮在这雨后的古典院落里就如同一副水墨画,清新素雅。 那个给自己上妆的是叫阿如吧,那个梳头的是妹妹叫阿好,倒是两个好记的名字。 齐悦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如此了,走一步说一步吧。 她怔怔的胡思乱想着,阿如和阿好端着饭菜进来了。 一碗粥,稀粥,齐悦用勺子晃了晃,小米。 一个圆饼,巴掌大,齐悦用手掰开,竟然是死面做的。 菜,这是什么菜?貌似跟冬日腌的大白菜菜根什么的差不多,齐悦拿着筷子扒拉着,再看另一个倒是肉菜,不过似乎是扔水里煮熟的,没滋没味。 有丫鬟伺候,还被称作少奶奶什么的,方才还有一大群下人,虽然态度有点怪,但这无疑是个大家庭吧,再看看摆设穿戴,应该是个有钱人吧。 “就是吃这个?”齐悦忍不住问道。 这还没缺经费少收入的乡卫生院的食堂吃的好呢。 “少奶奶,这个月的分列还没送来…”阿如低下头喃喃说道。 齐悦哦了声,初来乍到的吃喝暂时就不要考虑了,虽然不知道这里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反正按照她的时差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那我吃了。”她笑道。 两个丫头松了口气,又有些意外,这次大少奶奶听了这事没有发脾气或者哭,而是笑眯眯的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待看到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两个人都忍不住惊讶的瞪眼看着大少奶奶。 “浪费可耻。”齐悦认真说道。 不管这原主是什么饭量,什么习惯,她齐悦就是这个饭量这个习惯。 她没想去装,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再装也瞒不过,还不如以失忆性格突然借口的好。 阿如和阿好也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但作为奴婢她们习惯只听不问,点点头应声是。 “你们先去吃吧,吃完了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们说。”齐悦说道。 看着她有些郑重的神情,阿如和阿好有点不安,也没敢多问忙收拾了碗筷退下。 不多时便过来了,也不知道吃饭了没。 齐悦还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过来,神情更加郑重,只让这两个丫头心慌。 “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齐悦开口说道,“今天我上吊…” “少奶奶,都是奴婢们瞎说的,少奶奶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阿如立刻跪下哭道。 阿好也跟着跪下来。 齐悦一脸无奈,她还没说什么呢,这两个丫头想什么呢。 “我做了,而且我真的死了。”她没理会她们的话,接着说道。 阿如和阿好抬头愕然看了她一眼,旋即流泪流的更厉害了。 “…其实我连孟婆汤都喝了,什么也记不得了,怎么死的,怎么到了黄泉路,见没见阎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晃晃悠悠的走啊走,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去…”齐悦制止住她们再次开口,接着说道,她的目光看着门外,似乎沉浸在回忆中。 阿如和阿好渐渐不哭了,面容惊愕诧异又有些害怕的看着她,她们已经听进去了,伴着齐悦特意低沉的声调,两个丫头不由往一起靠了靠。 “…我走啊走啊,突然”齐悦说道,猛地打了停顿。 阿好年纪小,忍不住惊叫一声,旋即察觉失态伸手掩住嘴就叩头请罪。 齐悦反倒被她逗笑了,摆摆手表示没事。 “突然我就看到一个人,一个…恩一个老太太冲我摆手。”她接着说道,这次换了轻柔的口气,“我那时候没知没觉也没念头,就走过去了,她看着我就是哭,还说了好些我听不懂的话….” “说了什么话?”阿如胆子大,忍不住问道。 “说什么傻孩子啊你怎么来这里啊你这是何苦啊什么的。”齐悦皱着眉做出努力想的样子,她也的确在努力的想,想着想着就想到失去自己的亲人们该是多么难过伤心,那眼泪就唰的下来了,“…我认不出她是谁,但是觉得她是我很亲近很亲近的人…” 听到这里,阿如面色一怔旋即坐正身子。 “是是不是老夫人?”她结结巴巴的问道。 老夫人?齐悦摇摇头。 “我说过了,我喝了孟婆汤,什么都忘了,包括,你们”她叹口气说道,伸手擦泪。 “啊?少奶奶,你你不认得我们了?”阿好问道,一脸震惊。 齐悦点点头。 “我当时被那老太太拉住,她哭我也哭,然后我就问我该去哪,她说我自然该回去,我已经早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还没开口问,她就推了我一把,然后我就醒了。”她一口气说完,“醒来就看到你们一大群人冲进来,我以为我还是在阴间,以为要拿我问罪呢,吓坏了。” 阿如和阿好点点头,想到那时两厢一照面,少奶奶好像也喊的是鬼啊那受惊吓的样子绝不是装的…原来如此啊。 不过….这也太… 阿如和阿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怔怔的坐在地上,齐悦也不说话,等她们自己反应过来,等的时间并不长。 “这么说少奶奶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阿如问道。 齐悦心里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们起来吧。”她说道。 阿如扶着阿好,两人站了起来。 “少奶奶真的不记得阿好了?”阿好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别说是你了,我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齐悦说道。 “哦,这孟婆汤真的这么厉害啊…”阿好感叹道。 “当然厉害啦,要不然转世投胎还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那怎么过。”齐悦解释道,古人应该对这个都深信不疑吧,好哄骗一些。 那人间就乱套了,两个丫头一想便齐齐的点头。 “所以说。”齐悦吐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我也算是重新投胎的人了,虽然不知道那个老太太为什么要推我回来,但既然我回来了,就得好好的活着,不知道以前的事更好,一切重新来过倒也干干净净。” 想到以前的事,阿如便再次流泪,忘了倒也好。 “所以说你们别担心我,我是绝对不会再次寻死了。”齐悦看着她笑道。 阿如流泪点点头。 “少奶奶也不认得咱们府里的人了吧?”她略一思索低声说道。 齐悦抿嘴一笑。 “这没什么好瞒的,她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问心无愧。”她说道。 阿如领会她的意思,点头应声是。 阿好则没听懂她们说什么,只是想到少奶奶不认得自己了,很是难过,向齐悦认真的介绍自己,而齐悦也开始询问那些自己“忘了”的事,相比于稳重的阿如,阿好则更活泼一些,话也多,齐悦很快从她口中了解到“自己”的前尘往事。 齐月娘,大庆国燕都人氏,至于这大庆国是什么国,齐悦插话问了,但得到的回答是大庆国就是大庆国,齐悦便放弃再问了。 这齐月娘父母皆早亡,与祖母一路流亡来到永安府,寄居府城十里外的桃花山下,十四岁,也就是五年前偶然救治了被毒蛇咬伤的上山进香的定西侯老夫人,在其祖母不慎跌落山崖亡故后,定西侯老夫人念她孤苦无依,又有救命大恩,便将她接进府中在膝下亲自教养,同家中的小姐们一般待遇,后请旨定下了和定西侯长子的亲事,三年前病重之时提早婚期要亲自看着二人拜堂,就在新人拜堂之后,老夫人闭上了眼。·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一出狗血无敌传奇戏啊,这齐月娘一个孤女竟然一跃成了定西侯府的长孙长媳,下一代的定西侯侯夫人,这无疑就是最闪亮的麻雀变凤凰啊,只不过貌似王子公主结婚后,并没有从此过着幸福生活… 第六章反应 “然后我就因为老夫人去世心神大伤疾病缠身不得不别院静养?”齐悦问道,一面取过一旁的茶杯,递给阿好。 阿好说的口干舌燥,但看到齐悦亲自递水,吓得忙摆手。 “赏你的。”齐悦笑着说道。 阿好便看了一旁的阿如一眼。 “谢少奶奶赏。”她这才施礼道谢接过来。 “是,算起来今日足足是三年了。”阿如接过话头说道。 三年了啊…日子过的就跟梦一样….两个丫头一瞬间沉默。 “我什么病?”齐悦皱眉问道,这具身子她感觉还不不错啊,该不会真有什么隐疾吧? 那她是直接挂了重回现代,还是要再去寻找其他的宿主? “一开始吃了些安神的药,后来药也停了。”阿如低头说道。 并没有说什么病,也并没有说没有病,这种半截话听起来很深奥,其实很简单,齐悦心领神会,哦,原来不是病,是变相软禁了。 看来这个少奶奶的处境有点微妙啊,齐悦手指忍不住敲着扶手暗自想到。 “那….我是少奶,那少爷呢?”齐悦问道,“是不是定时过来侍疾什么的?” 竟然有个丈夫,这盲婚哑嫁的,突然多出一个丈夫,还是古人,实在是有点不好办…. “大少爷自老夫人去了,过了三七,就领到君命去往塞北军营了,一直没回来过。”阿好又抢过话头说道,“少奶奶,大少爷快要回来了,等大少爷回来了,您就可以搬出去了,再也不用受这个罪了…” 这个嘛,他还是慢点回来的好,齐悦点点头,再说,这个男人靠不靠得住还有待考虑。 “好了,天不早了,少奶奶有什么要问的,咱们明日再说。”阿如插话说道。 齐悦这才发觉外边的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一天,就连吃晚饭也没停。 今天听得信息也差不多了,足够她消化消化了。 “是不早了,今天大家又惊又怕的,都累了,洗洗早点睡吧。”她笑道。 阿如阿好应声,一个伺候齐悦洗漱一个铺床。 “姐姐,我今晚和你一起在这里睡吧。”阿好低声拉着阿如说道。 亲眼亲耳听了这么一出黄泉路起死回生的故事,年轻姑娘被吓坏了。 在一旁正好奇的感受古代内衣的齐悦听见了,抬头看堂屋边上有一个小床,看来是守夜丫头的位置。 虽然她经历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附身换魂事,但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胆子还是很大的,再说,她还要想些事,更愿意一个人呆着。 “你们都回自己屋子里睡吧。”齐悦说道。 阿如瞪了阿好一眼,阿好心虚惭愧的低下头。 “我想一个静一静,说不定能想起来些什么呢。”齐悦不待她们说话,便再次说道,声音带出不容置疑的情绪。 少奶奶说话从来没有这样干脆过,阿如迟疑一下,低头应是。 “少奶奶要什么,叫我便是,我们就在耳房这边。”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看着阿好放下窗帘,月洞门的帐子,阿如逐一熄了外边的灯。 “少奶奶我们下去了。”她们齐声说道,待里面的齐悦嗯了声才退了出去,关好门。 细碎的脚步声离开了,大雨过后的夜里一片安宁,隐隐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蛙鸣。 夜深的时候,阿如再一次从窗边回转,这一次脱了外衣躺了下来。 “姐姐,少奶奶歇下了?”缩在被子里盖住半个头的阿好问道。 “灭了灯了。”阿如说道,一口吹灭了床前的油灯。 “别吹灯”阿好低声说道。 “快点睡吧,一惊一乍的。”阿如低声训斥道。 阿好不敢再说话,听着外边有风声,偶尔卷着几声夜鸟的怪叫,吓得缩起来用被子盖住了头,不多时,听的阿如这边呼吸沉稳,似乎睡着了。 “姐姐,姐姐”她忍不住低声唤道。 “又干嘛?”阿如翻过身问道。 阿好微微探出一点头。 “姐姐,当时…当时你探少奶奶是真的没气了吗不跳字。她压低声音问道。 “快睡你的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以后不许再提。”阿如猛地坐起来,低声喝道,“阿好,你再这样不听话不懂事,我就告诉苏妈妈,把你送走,不要跟着我了。” “我听话我听话,姐姐别生气,别送走我。”阿好也顾不得害怕了起身坐起来又是作揖又是举手立誓。 阿如又叹了口气。 “快躺下,白日淋了好几场雨,仔细受了风寒,要是病了,连个大夫都请不来,可就只能看造化了。”她说道,声音低沉情绪低落,“你说你,当初老夫人给过来的五个丫头,都找个机会走了,你也不是没机会,二小姐喜欢你梳的头,点名要你去,你偏不去,守在这里,也不知道这日子还有头没有,你这是何苦….” “姐姐不也是没走?”阿好笑嘻嘻的说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在这里有老子娘,又是公中配来的,我是外边卖来的,是从小就跟着老夫人的,老夫人亲自拉着我的手把我给了姑娘,除非老夫人再发话,否则我哪里都不会去。”阿如说道。 老夫人已经不在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发话了… 阿好沉默一刻。 “我也哪里都不去,我喜欢跟着少奶奶和姐姐,因为,因为你们都是好人。”她憋了一刻,才说道。 阿如噗哧笑了,又扯过枕头砸了她一下。 “刚说了你,又乱说话。”她嗔怪道,“这话可不能出去说,什么好人坏人的,没的你乱嚼舌根。” 阿好嘻嘻笑,将枕头又扔回来。 “我知道,我也就在姐姐这里说。”她笑道。 “好了,快躺下睡吧,明天还有好些活要做呢。”阿如说道,自己先躺下了。 阿好应了声躺下了,说了这一会儿话,驱散了她心底的惧意,这一天真是又累又惊,不多时便呼呼睡去了。 阿如这才轻轻的吐了口气,手捏住被角,在黑夜里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时候….”她动了动嘴唇,用堪比蚊蝇的声音说道,“少奶奶真的没气了….” 第七章小打 第二日一早,用粉遮了眼底青的阿如就来伺候少奶奶起床。 齐悦早已经起来,因为经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她几乎没没睡着,到天亮时才迷糊了一会儿,正在那里跟床上摆着的衣裳斗争。 “这是穿上的?”齐悦一边试着往身上套,一边嘀咕,听到门响便忙做出刚起床的样子。 想必丫鬟有帮主人穿衣的一项工作吧。 “少奶奶睡得可好?”阿如一面拉开窗帘挽起帐子,晨光便洒进来,屋子里一下子明媚起来。 “好。”齐悦顶着两黑眼圈含笑说道。 阿如给她斟了一杯热茶,齐悦慢慢的含在嘴里,一面装作不经意的看着阿如。 阿如捧起床边的小白瓷盂走。 这是漱口盆啊?齐悦一边很自然的吐在里面,内心惊叹,昨晚她研究了好一会儿,这个白瓷做的那叫一个好啊,小巧可爱,以为是观赏把玩用的,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痰盂。 古代的侯府大家果然吃穿用度不一般啊。 漱完口然后才是吃的茶,齐悦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伸展下身体。 “今个天不啊。”她一面对阿如说道。 聊天最好的开始便是从天气,古今中外应该都适用吧。 阿如笑着点点头。 “下过雨,门外的花草都鲜亮的让人心颤。”她说道,一面递给齐悦一物。 齐悦接过一看,再次心里哇哦一声,牙刷哎。 当然不能跟现代的相比,上面沾的是盐,齐悦乐滋滋的刷了牙,然后阿如为她洗脸上妆。 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这也太太享受了… “阿好这丫头,又贪玩了。”阿如往外张望一面说道。 阿好梳头梳的好,当初也是因为这个被老太太给了大少奶奶,所以梳头的事一直由她来做。 “急,咱们又没事。”齐悦说道,一面用首饰盒里的各种簪子试着将头发挽成各种样子。 “奶奶脾气好,都把她纵坏了。”阿如笑道,一面说这话,手脚不停的擦拭收拾房间。 “你看我这样弄的头发行不行?”齐悦不时的转过身问她。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气氛轻松愉悦,正高兴着,听得门外有争执声,其中有阿好的声音。 “瞧瞧去,了?”齐悦立刻说道。 阿如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忙跑出去。 随着她的出去,院门也打开了,齐悦能听到外边的。 “…这是我先摘的荷花…” “谁让你摘了!这是我们姨奶奶早说要的…” “我们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别糟蹋了这好花,快给我你这个小蹄子,再废话撕烂你的嘴…” 紧接着便响起阿好哎呀的痛呼声,想必是吃亏了。 “你是哪个院子的?能动手打人呢?”阿如看着眼前将阿好一把推倒在地从她怀里夺荷花的小丫头。 因为三年前在齐悦和大少爷成亲的时候,为了喜上加喜,府里发放了一批年纪大了丫鬟,配了小子,成了亲,差事也大多换了,所以新上来一批小丫头,之后她跟着大少奶奶进了这秋桐院,对这些新人不是很熟悉。 瞧着这个丫头十二三岁,穿着半新不旧的青衣布衫,青布裤子,长得尖头尖脑的,正是进不得门的洒扫跑腿用的粗使丫头。 自从老去了,家里的规矩真是越来越松懈了,这等丫头难道都没经过调教?就是认不得人,也该认得阿好的束腰,还敢如此的张牙舞爪? 阿如说着话,这边的小丫头根本就没理会,别看身子小,动作却是灵活的很,几下就夺过了荷花,抬头看了眼秋桐院,一脸不屑,冲阿如呸了声,转头就跑。 阿如气的浑身哆嗦,原本冷言冷语也就罢了,面子上见了都还过得去,如今这么个粗使丫头就打上门了… “你给我站住。”她几步追上去,一把揪住那小丫头,竖眉喝道,“你跟谁学的规矩?反了你了!” 阿好也跟了,趁着阿如抓住她,劈手夺过荷花。 “且不说你我身份大小,是我先摘下的荷花,断没有你半路来抢的道理,你这人也太霸道了,满府的花草你看中的难不成都是你的,别人摘不得?”她气呼呼的说道。 “你算个,也来教训我,人说了,你们秋桐院的人连阿猫阿狗都算不上。”小丫头翘着鼻子说道,一面要推开阿如,又去夺荷花。 阿如背后难听的话很多,没想到竟然难听到这种地步。 “大少奶奶是明媒正娶,老亲自定下,请了皇帝旨的,就是我,我阿如好歹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竟然说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说,是谁说的,我这就告她去,必要将这无法无天没规没距的打出去。”她浑身抖得筛糠一般,揪住那小丫头厉声喝道。 小丫头害怕了,眼神躲闪,急着要挣开却挣不开,干脆转头咬了阿如的手,阿如没料到这丫头如此粗野,哎呀一声缩手,顺手就给了这小丫头一个巴掌。 小丫头捂着脸跑了。 阿如气愤不过喊着你别跑追了几步到底没追上。 阿好拉着她劝着回转院子。 “说是朱姨娘院子里的”她跟阿如咬耳朵,“外边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别生气,跟她生气太丢人了。” 就在两个月前,由做主,将侯爷在外边养的一个妇人接。 “是啊,连那样的人都进家门了,还有规矩…”阿如喃喃说道,原本的愤愤被伤心取代,神情消沉,是啊,老去了三年了,这三年,变化太大了… 阿如没有进屋,让阿好去给少奶奶说一声免得她担心,则借口准备早饭进了一旁的小厨房。 这边阿好进了屋子,丝毫不见颓然,反而带着几分胜利的小得意将荷花插好。 “湖里的荷花开的晚,只有挨着湖心桥下那边的早,我早盯上这个了,昨天下雨今天一定开了,一大早我就跑,果然…”她高兴的说道,“奶奶,你说好看吧?无不少字” 齐悦笑着点头夸赞,阿好的脸上更是笑开花,只不过因为方才争抢至头发有些散乱,看上去有些滑稽。 “有人看到了眼红,跟我来抢呢,让奶奶操心了。”她倒是没忘阿如让她回禀的话,笑着说道。 “好嘛,没人抢的还算好?说明你眼光好嘛。”齐悦笑道。 阿好高高兴兴的施礼道谢。 “我帮奶奶梳头…”她说道,一面要帮齐悦解开随意挽的头发,还没拿起梳子,就听大门哐当一声。 “阿如,你给我出来!” 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伴着这声喊,虚掩的大门被踹开了,涌进四五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穿着鱼白色小碎花的直身薄衫,粉色裙子,腰里系红腰带,身量高挑,面容俊俏,微微抬着尖尖的下巴,站在了院子中。 在她身后跟着几个同年纪的丫鬟,只不过是葱绿或者嫩黄的束腰,一个个都是一脸怒容。 阿如从厨房走出来了,看着这姑娘。 “是素梅啊,找我事?”她说道,眼里有见到熟人的惊喜。 来人从身后扯出一个小丫头。 “是不是她?”素梅问道。 那小丫头正是方才抢荷花的那个,被素梅拽着,狠狠的看了阿如。 “就是她。”她说道。 阿如心里明白这是做来了,面上的喜色便消去了。 “素梅,听说你到朱姨娘那里当差….”她说道。 话没说完,就见那素梅一步扬手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在院子里响起,里里外外的人都愣住了。 阿如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在哪里当差用不着你操心。”素梅哼声说道,“打狗还得看主子呢,阿如姐你跟老太太那么久,老太太这才去了三年,就糊涂了啊?” 她在老太太,以及去了这两个部分加重了语气。 阿如的眼泪在眼眶打转,盯着眼前这个比要小一些的丫头,似乎还能看到当年她怯生生一脸讨好的模样。 “要做,只管说就是了” “教我,我不懂事…” “能给帮忙,是我修来的福气呢…” 她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这话说的真没。” 一个女声陡然响起来。 在场的人都寻声看去,只见屋门口站着一个女子,也不梳头,披着一件外衣,用一根簪子慢悠悠的挑指甲,似笑非笑的看。 这些年大家对秋桐院逼而远之,再加上这大少奶奶养身子从不出门,大家都要记不清她的相貌了,但当真的看到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毕竟少奶奶这张脸长得很好,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大少奶奶”素梅低头施礼,面上并没有几分惧意,待要说,这边齐悦先开口了。 “阿好,掌嘴。”她淡淡说道。 站在她身后早已经气的浑身哆嗦的阿好闻言立刻冲出来,劈手重重的对着那素梅就是一巴掌。 如同阿如一般没料到来人开口就说抬手就打,素梅也没反应,实实在在的被打了一巴掌。 阿好这一巴掌可是积攒了满满的新仇旧恨,本着打一次捞一次的原则,手上新留的指甲也没收敛,一巴掌下去,素梅不仅痛得尖叫,脸上除了青白印子还有两道抓痕,血迹渗了出来。 “你,你敢打我!”她尖声叫道,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再伸手一摸,沾了血迹,破相了! 这相貌可是她的命啊!素梅差点晕,一起来的丫头们也哄得涌上来,要抓打阿好。 阿好事先得了吩咐,一击得手毫不恋战,三步两步就跑回到齐悦身边。 “给我跪下。”齐悦拔高声音喊道。 乱哄哄的丫头们被吓的咯噔一下,安静了,呆呆的看着扶着门站着的齐悦。 “说的没,打狗还得看主子,你们是?跑到我跟前对我的丫头又是打又是骂?”齐悦一拍门,喝道,“你们是瞎了眼了还是我这个主子是死了的!” 一拍咚的一声,丫头们吓得一个哆嗦,侯府地位尊卑森严,惯性使然其中一个便忍不住跪下了,一个跪下了其他人便从众心理立刻跟着跪下了,素梅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跪下。 这边齐悦趁着丫头们低头,忙吸了两口气,快速的甩了甩手。 用力太过了,拍的手差点断了,还是因为第一次演这种戏,业务不纯熟… 应该拿个茶杯茶壶花瓶的摔砸,不过那些在齐悦眼里真古董官窑精细货都太贵重了,实在是心理压力太大下不得手啊。 第八章小闹 素梅等人跪下,也没人主动告罪,最初的惶恐过后便有些不以为意。 “少,我…”素梅掩着面颊含着泪珠要开口。 “有话等会儿再说。”齐悦打断她,带着几分不耐烦,“一大早的扰人清梦,阿好进来梳头,阿如准备早饭…” 说罢转回屋子里去了,将这些人竟是晾了起来。 素梅咬着下唇,面上又是羞又是气,又去看阿如。 自挨了那一巴掌后,阿如一直站在一旁没有,此时见她看,转身便走了。 “得意个…”素梅咬唇哼声低语,将手里的帕子狠狠的绞来绞去,“跪就跪着,不说出个黑白来,我还不起来呢。” 齐悦坐在梳妆台前,正好能看到院子里,见那群丫头一开始跪的乖乖的,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起来,显然是很少或者已经很久没受过这等罪了。 “…原先是跟我们一样在老太太跟前的,她老子娘是管车马的,花了多少打点才将她送到老太太院里,在跟前跟条狗子似的献殷勤….”阿好说道,一面将头绳咬在嘴里,一面将齐悦的头发打了三个环,“…老太太不在了,被分到二屋子里,不知混的,又到了新进门的姨娘房里了,这等无根草般的品行,竟然还被提了位,填了姨娘房里二等丫头,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奶奶你是忘了不,姨娘房里没得资格配大丫鬟…她就以为能跟阿如姐平起平坐了…也不想想,不过是姨娘房里的,还是个外室抬进来的姨娘…” 齐悦听得只笑,没想到这一个丫鬟队伍都有这么多弯弯道道,那这一个贵族大家里人事得多复杂啊。 这定西侯是个新贵,或者说如今这大庆朝立朝没多久,基本上满朝都是新贵。 第一代定西侯是开国的功勋,跟着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父子两代挣下这份荣耀家业,传到如今是从小在蜜罐长大的第三代,老侯爷没了之后,由嫡长子常荣袭爵,娶了京城大族谢氏家的女儿,生了长子常云成,十八年前谢氏因病没了,续室是谢氏的小妹,也就是如今正当家的定西侯,为了和先头的区分,人称小谢氏。 “啊?是小姨子嫁了姐夫?”齐悦惊讶的回过头。 “少别动。”阿好正往她头上插簪子,忙说道。 “别带这个了,又不出门,在家里自在些。”齐悦拉下她的手,笑道,一面激动的问,“你快说说,这小姨子嫁给姐夫的事” 阿好刚要说,阿如端着饭进来了,正好听到这一句,便咳了一声。 “少,吃饭了。”她说道,又瞪了阿好一眼。 阿好很熟悉这眼神,又说多话说话了,吐吐舌头,忙跟着摆饭止住了话头。 吃的饭还是萝卜咸菜小米粥死面饼子…. “下次发面烙饼吧,这死面吃的烧心。”齐悦说道。 阿如面色有些羞愧。 “是奴婢鲁钝了。”她说道。 “我一会儿就去厨房问问做。”阿好在一旁补充道。 齐悦抬眼看这两人。 “哦。”她恍然,“你们两个不会做饭?” 怪不得这饭吃的实在是没有古代豪门的感觉。 听了这话阿如和阿好有些失笑,她们是陪侍主妇的丫鬟,又不是厨娘,会学这个。 齐悦也笑了。 “不用问,我来做。”她说道,一面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少,吃的太少了,再吃点吧。”阿好看着只动了几口的米粥,忙劝道。 “不急,一会儿再吃。”齐悦摆摆手说道,迈出门。 两人不她要做只得跟上。 这边院子里跪的酸疼的素梅等人听得动静抬头见齐悦走出来,立刻跪直了身子,做出一副备受委屈又骄傲的神情,却不料这位在日上三竿才梳洗打扮完的少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几步就进了厨房。 “素梅姐,她要是不叫咱们起,就一直跪着啊?”有丫鬟在后低声问道。 素梅嘴唇都咬破了,看着那边的厨房,里面主仆三人不做,隐隐有笑声传来。 “跪啊,怕?”她冷笑一声,回答那丫头,“以前有威风给她摆的时候比下人还不如,如今过的不如个下人倒想起来摆威风了,倒要看看她能摆出个。” 这大少虽说进定西侯府有五年了,其中两年跟着老太太,也不是家里这些丫头下人谁说见就能见到的,后来这三年更是关在院子消失了一般,大家都不熟悉性情。 “素梅,你以前在老太太屋里,跟少很熟吧?无不少字她个脾气?”有丫头低声问道,“咱们跟着你来了,也好了解一下心里有个分寸。” 哎呦我的天,这不过是跪一跪,这就酥了?素梅斜眼看了这丫头一眼,一辈子也就当个四等丫头吧。 “说起这少。”她带着几分鄙夷的笑,“老太太在的时候,可真是百般疼她,不是我说瞎话,半点没虚情假意,咱们家那三个反而都靠后了,要不是外人不,没一个能猜出她其实是外边捡的,分明就是个嫡嫡亲的老闺女…” “是少救过老太太的命…”有丫头小声说道。 “救过命?”素梅切了声,撇了撇嘴,“一个十四五岁的乞饭丫头,能救的命?也不手段,让老太太鬼迷了心窍一般,带进来养也罢了,就当小猫小狗图的乐,竟然还指给了世子,咱们世子人?” 她说到这里真是气得都站不住了,脸上也不疼了,松开手甩着帕子。 “素梅,她配不上大家都,如今不是说这个时候,你快说说,她的脾气,是个混账的呢还是个面泥?”紧挨着的她的丫头忙提醒道。 素梅这才回转正题。 “都不能提这个,只要一提起来我就气得肝疼,更别想想得气成样,咱们那时候大病一场,绝对跟这个有关系…”她抚着胸口低声说道,“说起她,克父克母的孤儿,没爹娘里料管教,吃的百家饭,穿的百家衣,整日混在庙前跟一群鸡狗抢食,当初被老太太手把手的教,还是上不了台面,看人都是一副偷鸡摸狗的样子,三句话也问不出一个屁来,别说见了连头都不敢抬,就是咱们这些丫头面前,她也跟个蚂蚱似的,时时刻刻都能被惊的浑身发颤,还有性子,性子都没有,哎呦我的天我不能再提这个,我干吗跪她啊!她算个啊!” 她说着话就要起身,幸好一旁的丫头按住她。 “不管她以前算不算个,现在可都是咱们府里这个位置的…”那丫头忍着笑冲她伸出二个手指晃了晃。 定西侯府内宅老太太为尊,如今老太太去了,则是侯爷为大,接着便是这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这个正室大妇的地位,家里的们也比不上,至于侯爷的那些妾侍更是要靠后。 “位置是那个位置,那也得看是人在上面。”素梅哼了声。 “说的挺热闹的啊。” 大少的声音响起来,一群跪着开茶话会的丫头们才惊觉那厨房里的三人已经走出来了。 “大少,奴婢…”素梅此时面上已经没了委屈,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开口要。 “说得那么开心,那就再说一会儿吧。”齐悦笑着摆手,脚步也不停径直进了屋子了。 素梅气的差点仰。 “线儿。”她回头冲身后喊。 跪在最后那个粗使丫头立刻跪行挪。 “有吩咐?”她问道。 “你起来走吧。”素梅说道。 那粗使丫头才不管,早跪的不耐烦了,反正到时候问有人顶着,立刻就站起来扭头就跑。 “去告诉院里的妈妈,如是姨奶奶找我,替我担待些,素梅在大少这领教训走不开。”素梅没料到这丫头一句话不说也不客气竟然就跑了,忙紧喊慢喊嘱咐。 好在那丫头别的本事没有,找靠山告状的还是拿手,应了声一溜烟的不见了。 素梅的声音不大不小,屋子里的人听得清楚。 “奶奶,她去请救兵了。”阿好站在门口喊道,“真是好大胆子,竟然没允许就私自跑了。” 齐悦正在阿如捧来的水盆里洗去沾了面的手,闻言笑了。 “我以为早去了,现在才去啊,真实在。”她笑道,一面对阿如接着说方才的话,“一会儿,发好了面,我烙糖饼给你们吃。” “敢劳动奶奶。”阿如一脸不安的说道,“是我们伺候不好” “哎呀,你就别说这个了。”齐悦接过帕子擦手,阿如去倒水,阿好还站在门口观望,她便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找那日阿如给她擦的护手膏。 刚擦完手,就听阿好喊起来。 “来了,这么快。”她说道,脸上带着几分惶惶,一面往外看,“哎呀,竟是周妈妈….” 听了这话,阿如不由看了眼还在梳妆台前的齐悦。 齐悦还在东摸西看。 “来历啊?”她顺口问道。 “是大太太跟前管库房的…”阿好吓得脸儿白白。 管库房的管后勤的管财务的,那可都是领导的亲近人,自然地位不一般,齐悦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往外看去,见一个妇人在门外站住脚,身后跟着两三个妇人。 这个妇人年纪四十多岁,穿着褐色比甲,里面暗青中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相圆润,五官亲善。 “一大早的你们这些小蹄子跑到这里做?”她一眼便看着素梅等人问道,“你们奶奶正收拾院子里,一群小丫头乱跑也没人管,你如今倒越发托大了…” 素梅等人看到她来了,面上露出惊喜不敢信的表情。 “妈妈,妈妈。”素梅跪着就到她跟前,又是哭又是叩头,还把头抬得高高的,好让脸上那红印抓痕看的清清楚楚,“我冲撞了少” 第九章反应 素梅说到这里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看着她的样子,周妈妈以及身后的婆子们都一脸惊讶。 这下手可真够重的,依着这位奶奶的性子,敢让丫头跪一跪就是了不得的表现了,竟然动手打了… 周妈妈不由看向屋门口,自己这边如此动静,那边屋子里却似乎没看到没听到。 “少夫人,老奴给您问个好。”她看了素梅一眼,便迈步进来,低着头冲屋这边施礼,一面含笑说道。 “是谁啊?” 屋内传来一个声音问道,然后便转出一个身影,手里摇着一把小扇子。 这人站出来,周妈妈等妇人眼前不由一亮。 这个女子穿着藕荷色圆点交领衫蜜合色长裙,挽着高鬓,略施粉黛,不攒朱钗,但就这一动一开口甚至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扇子,都显得那么娇媚动人。 这少夫人什么模样,这些有身份地位的婆子们自然知道,只是今日这一眼,远比印象中更加震撼。 或许是好久没见了吧?周妈妈心里念叨,再看那少夫人,又觉得似乎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精气神! 对,是精气神! 作为侯府夫人身边的得力管事娘子,对这个声名显赫的少夫人自然熟悉,不管是在老太太跟前还是关进院子里,因为出身来历,这女人都是给人一副没底气战战兢兢的感觉,虽然当初褪去乞丐装扮,梳洗打扮后出场相貌令人震惊,但也就是那么震惊一下,再看,也就没什么味道了。 但现在不一样,感觉就像精美的绢花突然变成真花一般,造型不变,但却多了生机,以前美则美矣只是没有活力。 活过来….周妈妈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想起昨日听到的传闻,再看那少夫人嘴边的笑意,青天白日里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少夫人,是老周家的。”她忙垂目不敢再看,恭敬说道。 齐悦哦了一声。 “周妈妈来得正好,我打算做些烙饼,我这里的两个丫头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去厨房也说不清要什么,麻烦你顺路过去给管事的说一声,给我这里送些老面来,一天到晚吃那死面饼子,烧心的都睡不着了。”她想起什么忙说道。 周妈妈再没想到她说这个,一愣之后,便忙笑着应了,同时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真是该打,老奴失职,竟然还要少夫人开口。”她立刻施礼,一面轻轻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哎呀,这可打不得,你又不管这个,你要真管了,那不就越权了,可就是打了那位妈**脸了。”齐悦笑道。 瞧瞧这就是管家娘子的厉害,别管心里是怎么看待人的,面上一点都挑不出错,小丫头片子好好学学吧。 周妈**表情有点跟不上趟,一怔之后才忙笑着施礼道谢。 “哦,妈妈人忙事多,不跟你闲扯了,快忙去吧。”齐悦笑道,挥了挥小扇子。 周妈妈应了声,转身要走,幸好被身后的婆子撞了下,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竟然三两句话说了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了。 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不知道这素梅…”她又开口说道。 话没说完,齐悦就一挥扇子开口了。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几个小丫头闹口角,吵得我脑仁疼,就罚她们跪一跪,让我安静的吃个饭。”她说道,爽快的一挥手,“如今饭也吃完了,你们快下去吧。” 这就完了? 周妈妈等婆子以及素梅等人都怔怔的看着齐悦。 “妈妈还有什么事?”齐悦看着她们问道,一脸自然。 “啊没没。”周妈妈今日这是第三次失态了,“这丫头们竟然冲撞了少夫人,那自然是要罚的,跪一跪怎么成,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素梅等人顿时急了,素梅伸手就拽住周妈**衣角。 “什么大事,哪有那么严重,快下去吧。”齐悦笑道,“阿如,替我送送周妈妈。” 素梅早准备的一大篇诉苦分辨的话都没机会出口。 “还不快谢过少夫人。”周妈妈呵斥道,一面甩开素梅的手,眼神警告。 素梅哭着伏在地上。 “谢少夫人。”她说出这句话,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却又无法,人家明说了是丫头们拌嘴,也并没有隐瞒什么,也没有对来人告状她们的不是,弄得她叫屈都不知道怎么叫,今天这叫什么事啊! “周妈妈请吧。”阿如已经走过来了,看也没看素梅一眼,对周妈妈含笑说道。 “不敢劳动姑娘,快留步。”周妈妈笑道,一面抬脚走。 阿如送她们到门外,因为跪的久,素梅等人走路都有些蹒跚,一个个低着头灰头土脸,今日原本是出气的,结果堵了这么大一口气在心里上不得下不得,尤其是素梅,那眼泪便没停过,她回头看阿如,眼神怨毒。 阿如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少夫人,就这么算了?”里边阿好正带着几分不服问齐悦。 “对啊,我本来也没想怎么着。”齐悦笑道,看着自己手里的扇子很是高兴,“再说,又能把人家怎么样?罚她跪一下让她受点罪,咱们不吃亏就够本了。” “太便宜她了,她要是敢这么对待大太太,别说太太了,就是几个姨奶奶,不死也要脱层皮的。”阿好愤愤道。 “关键是人家不敢这么对待那些人啊。”齐悦笑道,“人家又不是傻子,知道什么柿子能捏,什么柿子不能捏,所以啊,别怪捏柿子的人,谁让你是个软柿子呢” 她笑着用扇子敲了敲阿好的额头,进里屋饶有兴趣的翻看“自己”的各种摆设物件了。 阿如静静的听完这话,看向齐悦的眼神复杂,旋即拉了拉犹自一脸不解的阿好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 且说这边素梅离了秋桐院,便一把拉住周妈妈就哭。 “妈妈,要给我们个公道,是她们先打人,如今还卖个好…”她哭道。 “那也是你让人家有卖好的机会。”周妈妈说道,一向亲善的面上竟露出几分不耐烦,更有几分心不在焉,“好不好,你去惹那里做什么?” 素梅碰了一鼻子灰,在这么多人面前,觉得今日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掩面哭的要断气。 “行了别哭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不就是以前低人一等,如今想要去捞个好,姑娘,听我一句吧,先站稳了,再说别的。”周妈妈看她哭得厉害,再想到这丫头将有可能的造化,少不得再耐心一点说道,说罢也不管这素梅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因为心中记挂着事,便忙忙的走开了。 不知道素梅回去怎么说的,又是被怎样嘱咐的,倒是安静下来了,再没来寻个公道什么的,而秋桐院这边,只按规矩接了厨房迟迟送来的分列,便高高兴兴的一如往日那样关门闭户的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这一场小小的风波还没起便灭了,在这侯门大院里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十章传言 五月二十三,是定西候的四十六寿辰,不是整寿,不好大办,但想到新摘了老太太的孝,三年没有喜庆活动,一家子憋得还是想热闹一下,于是不仅请了戏班子,亲朋好友也都邀请来聚一聚。 因为是侯爷的寿宴,酒菜单子便由侯爷亲自过目。 荣安院是定西候的起居室,位于定西侯府东南正房大院,雕梁画柱穿山游廊贯耳配房,壮丽轩昂。 整个定西侯府原先是前朝一个藩王的府邸,这藩王在前朝未覆灭时便犯了事,宅子收归朝廷,因为规制高也无人敢买,这再好的宅子一旦无人住,失了人气,房子便颓败下来,再加上后来朝廷更迭征战多年,等到了定西侯手里,已经是破败不堪,经历两代修缮扩建才有了那藩王府当年最盛时候的景致。 定西侯小谢氏生性不爱热闹,因此她这院子里便少有高声大语,只是此时在后廊倒座厅外,一个削肩蜂腰的女子正在大声训斥,她面前跪着三个浑身乱战的小丫头。 周妈妈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认得其中一个小丫头是手下一个婆子的女儿,便停下脚。 “…撕烂这张嘴,去领一顿板子,叫你们老子娘,立刻跟我滚出去,这辈子都别进荣安院…”女子咬牙喝道。 小丫头们吓得叩头哭求饶。 “这是了?”周妈妈说道,一面走。 听到询问,那女子转过身,十六七岁,瘦长脸型,眉清目秀,穿着一件绛红色短比甲牙白的中衣,束着一条葱绿腰带。 周妈妈认得是这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头唤作金钗。 “姑娘这是做?侯爷的正头日子要到了,能大动肝火?”她说道。 周妈妈性情沉稳人前人后的也不常出声,在侯爷的一堆使唤人中毫不起眼,但就凭她自从跟着大谢氏嫁的第一天,就开始掌管太太的库房一直到如今小谢氏嫁十年了,她依旧掌管着俩的库房,老太太死了,府里的大库也开始由她慢慢接手,可见所受的倚重。 金钗在她面前不敢托大,那拉长的脸儿上立刻堆满了笑,施礼问好。 “周妈妈了。”她说道,一面看了眼伏在地上哭的小丫头们,“这几个小蹄子耍滑偷懒不算,还聚在一起乱嚼舌根,妈妈自然是的,太太最不喜这等叽叽喳喳惹是生非…” 周妈妈点点头,似是不经意的看了眼那跪着的丫头们。 “,,我们再不敢了,饶过我们这一次…”其中一个立刻抓住一根稻草一般,一面叩头一面哭道。 “你们也是,既然来这里当差,还不规矩?”周妈妈开口说道。 那三个丫头立刻又冲她叩头,还抬起手啪啪的打的脸。 “太太在屋里呢,别闹了。让她听到了,才是闹心。”周妈妈皱眉说道。 “还不快下去。”金钗得到提醒,忙说道。 三个丫头如蒙大赦又叩了几个头,才起身跑。 “再有下次决不饶你们。”金钗又说道,看着那三人跑开了。 “太太忙着呢?”周妈妈笑问道。 “是,在看菜单子,刘妈妈苏妈妈她们都在呢。”金钗笑道,一面看四下无人,挽着周妈**手紧走了几步,低声道,“周妈妈,你可也听说了那位的事了?” 先头还教训小丫头们不许乱议论,就迫不及待的要议论,周妈妈抿嘴笑。 “哪位?”她问道。 “就是…”金钗左右看了看,低声道,“秋桐院的那位。” 周妈妈心里突突两下,就猜到她要说了。 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定西侯府的犄角旮旯里开始有人谈论一件稀罕事,不管是上夜熬神犯困还是劳累一天得以躺在床上歇息的时候,有关秋桐院大少死而复生的故事都是最炙手可热醒气提神的谈资。 周妈妈将香炉盖上,动作轻轻无声,袅袅的白烟在屋子里散开,驱散了夏日午后的沉闷。 掀起清一色粉色小珍珠串成的隔帘,周妈妈走进东边的厢房,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妇人斜倚在炕上闭目似是睡着了,她面颊微高,身材丰腴,穿着家常的灰兰色府绸黑色缎边的圆领对襟衫,豆绿的绸缎裙子,许是因为歇午觉,扯去了钗环,只留一个赤金点翠的压发。 一个才留了头的小丫头在一旁认真的打扇子。 周妈妈走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扇子,摆摆手,小丫头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都是说的?”她忽的开口问道。 这话说的突然,能把人吓一跳,但周妈妈却丝毫无惊,就如同二人方才一直在聊天一般。 “太太。”周妈妈一面继续摇着扇子,一面说道,“家里这么多事费心神的,这小小伎俩小把戏上不得台面理会它做。” 这位便是定西侯,谢氏。 “先是上吊自尽”她依旧闭着眼,慢悠悠的说道,“丫头们满院子哭嚷着死了,然后引人来看又活了,还说进了黄泉道喝了孟婆汤见了老太太,我倒不,往日木头人一般,原来她还有这个编瞎话的本事。” 她说着话,睁开了眼,作势要起来,周妈妈动作流畅及时的将大引枕放在她手下,好让她斜倚着坐。 “说是那老贼婆推她的.,这话说的可真漂亮,既然都是那死了老贼婆许她的,那在这家里岂不是要以她为尊了?”谢氏面上浮现一丝笑,这笑意在唇边若隐若现,很是温纯和蔼,但嘴里吐出的这一句话如是让外人听到了,真是要被吓的以为在做梦。 定西侯老,她的婆婆,在她口中说出来,竟然是如此一口一个的老贼婆。 周妈妈神态依旧从容。 “不管她说,自让她说去,不过是一阵风,就了。”她捧过一杯茶来,低声说道,“太太不必理会。” “三年无声无息的,如今突然就开唱了。”谢氏接过茶吃了口,拿起帕子轻轻擦了嘴,面上神情似笑非笑,“莫非是打量着成哥要了还想再搏一搏?” 周妈妈沉默一刻。 “有话你就说。”谢氏察觉她的欲言又止,便说道。 “那日我正好从秋桐院过,撞见小丫头跑,问话说朱姨娘院子里的素梅正被大少罚跪。”周妈妈说道。 “素梅?”谢氏用手按了按发鬓,“就是整日打扮的妖妖娆娆被朱姨娘放在侯爷跟前晃来晃去的那个?” “是。”周妈妈含笑说道。 谢氏没有再,面上拂过一丝不咸不淡的笑。 “齐姑娘性子,咱们也是再熟悉不过,别说让丫头下跪了,就是跟丫头说句重话,她都不敢,所以我听说之后,原本我不该去管,但还是忍不住瞧瞧了。”周妈妈接着说道,这些日子虽然她没提起,但不知怎的,那一日那女子倚门而笑的样子时不时的在眼前晃,晃的她都有些心慌。 “你瞧着了?”谢氏问道。 周妈妈抬头看她一眼。 “就像就像变了个人。”她说道。 谢氏看着她,面色古怪似是想笑又想发脾气。 “你是说,她果然是喝过孟婆汤,失了以前的旧尘往事,脱胎换骨重新为人?”她问道。 周妈妈有些尴尬,不该作何表情,确切的说,她真的不要说的是,就是如此觉得而已。 “看来咱们大少说的这些话真不是骗人的。”谢氏又笑了,站起来活动下肩背,“让周妈妈你这般的老人都信了这些传言,可见这种鬼把戏也只有鬼才能教会她,果然是真上了黄泉路见到那个死鬼老贼婆了。” 她说着笑起来,笑的有些忍不住弯下腰。 “太太,老奴惭愧。”周妈妈在一旁尴尬的低头说道。 “去查。”谢氏猛地收住笑,双目微凝,“这世上捣鬼的从来都不是鬼,而只有人,给我去查,看看是谁在背后要兴风作浪,倒也真是另辟蹊径,竟然捡了这个废物当枪使。” 周妈妈肃然应声是,同时更加惭愧,真是糊涂了,活了这一把年纪,竟然没想到这个,只不过,她心中还是闪过一丝迷惑犹疑…. 那一日看到的大少,那透出的气势,的味道等等一切的一切,貌似并不是谁教一教就能教出来的,成不见老太太亲自带了她两年,结果还不是…… “还不快去?”谢氏皱眉打断了周妈**出神。 周妈妈不敢多想应声忙匆匆的出去了。 谢氏望着摆动的珠帘一会儿,才坐下来。 “老贼妇一向算计的好”她慢慢说道,“但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再算计的好,也抵不过天不多留她一刻,天都不留她,死了三年了,竟然还有人妄想打着她的旗号掀起风浪,真是不自量力….” 第十一章庆生 其实定西侯夫人猜的也没错,只不过她的清网行动只能无果而终了,就是将整个定西侯府掀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安安稳稳的住在秋桐院里,一心努力只为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 天近傍晚的时候,秋桐院里开始准备晚饭。 “哈,新鲜的纯天然的无污染的…”齐悦看着眼前摆着的褪了毛洗的干干净净的白鸡啧啧自言自语。 “少夫人,您说什么?”阿好问道。 “没什么。”齐悦笑道,一面搓着手,跃跃欲试,“那么,今晚咱们就吃**。” 阿好立刻双眼放光,自从那一日吃了齐悦烙的发面糖饼后,可怜这个被自己手艺养活了三年的孩子对自己做出的饭菜就再也不能下咽了。 相比于经过求学以及住职工宿舍锻炼出来自力更生能力的现代职业女性来说,阿好这个古代的丫鬟反而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姐。 “阿好喜欢什么口味的?”齐悦笑问道,“煎炒烹炸烤,你选哪一个?” “当然是少夫人最拿手的。”阿好说道。 那自然是烧烤派对秘制烤鸡排鸡翅了…齐悦啪的打了个响指,noproblem. “弄什么?”阿好又没听清问道,看着齐悦有些古怪的姿势。 “没什么没什么,我当初在庙前跟那些乞丐们学的俚语。”齐悦笑道,对于失忆的“自己”突然精纯的厨艺,她都推到齐月娘十几年的乞丐生涯上。 乞丐嘛,总要想办法吃饱肚子,也必定有这些高门大户养尊处优的人们想不出来的吃法。 不过鸡翅有点少,还有烧烤要的工具这边也没有,阿好为了吃也不怕跟厨房那些人见面了,蹬蹬就跑去要了,反正如今不知怎么的,那些原本苛刻的婆子们态度好了很多,谁知道这忽冷忽热的抽风持续多久,趁着机会阿好是打定主意狠着先要到手再说以后。 “做什么慌里慌张的?”阿如忙喊道,看着阿好一溜烟的跑出去了,再看厨房里,齐悦挽着袖子,哼着小曲,双手握刀正在将那只鸡剁开。 “少夫人,这些放着我来做,您怎么能做这个。”阿如忙过去说道。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齐悦咬着牙一刀剁飞鸡头,回头见阿如看着自己,眼神古怪,“你忙完了?” 阿如收回视线,忙点头。 “那去帮忙熬个汤吧。”齐悦笑道。 阿如应声是走到灶台前。 “少夫人”她又回头喊了声。 齐悦没回头嗯了声。 “让奴婢做事,不用说帮忙的。”阿如低着头说道。 齐悦剁鸡的动作停了下,回头看她一眼。 “哦。”她简单答了声。 当周妈妈带着人过来时,首先就听到院子里的传出的笑声,以及烤肉的香气。 “少夫人。”周妈妈停在门口,恭敬的喊道。 笑声停了。 “是周妈妈啊,快进来吧。”齐悦的声音从内传来,还带着笑意。 周妈妈便推门进去,第一眼看向正屋,却并没有见到人。 “周妈妈。” 她寻声看去,见小厨房门边站着那个女子,笑吟吟的冲自己抬了抬手,手里握着一根铁叉。 “哎呦,我的奶奶,您这是做什么呢?”周妈妈吓了一跳,忙喊道,又四下乱看,“阿如呢?这小蹄子也偷懒耍滑了?” 阿如忙从厨房走出来行礼,挽着袖子手上满是油,表明自己没有闲着。 “我自己玩呢。”齐悦笑道,将铁叉递给阿好,“妈妈来尝尝,我们烤的鸡肉。” 周妈妈却听出别的意思。 “当初少夫人别院养身,厨房又离得远,冬天送来送去的饭菜凉了对身子不好,所以在院子里自己开了厨房,如今夏天了,还是按以前由大厨房送饭菜来吧。”她立刻转身对身后的婆子们吩咐。 婆子们忙应声。 “不用不用,”齐悦笑道,一面催着阿好,“端过去给周妈妈尝尝,看看咱们的手艺。” 阿好应了声,转身进厨房断了一盘子鸡翅出来。 “妈妈尝尝。”她捧到周妈妈身前,看身后还有四个婆子,便忙又加上一句,“才做了这一盘子出来。” 身后原本探头看过来的婆子们便站好了,个别人撇了撇嘴露出几分不屑,小丫头片子眼皮浅,我们什么没吃过。 周妈妈看着盘子里摆着的七八个鸡翅,家里的鸡都是整只吃的,还是头一次见单独做翅膀的,她职业习惯的便想到这定然是厨房那边又克扣秋桐院的分例了,少夫人故意拿出来打自己脸的… 她心里想着,看着这鸡翅烤的油亮亮的金黄,便果真伸手拿起一个咬了口。 “嗯。”她眼睛一亮。 “好吃吧?”阿好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您可别撤了我们小厨房,只是要她们把东西送来的及时些就好了。” 这是嫌弃厨房的手艺…. 阿如瞪了阿好一眼。 这边周妈妈毕竟年长人,虽然好吃但也没真就吃起来。 “少夫人好手艺。”她笑着夸赞道。 “闲着没事瞎玩呢。”齐悦笑道,一面看周妈妈,目光落在她身后婆子手里捧着食盒上,“妈妈有什么事?” “今日是侯爷的寿辰…”周妈妈说道,身后的婆子上前将一个食盒捧上,“少夫人不便出席,夫人特意让送来寿面。” 阿如闻言面色大惊,又有些不安,天啊,这些日子她心绪不定的,怎么就忘了侯爷的寿辰到了,怪不得听的隐隐有鼓乐声传来,虽然侯爷的寿辰跟她们也没什么关系,从第一年的时候夫人就人发话了不许她们出现在寿宴上,也不许去叩头什么的… “妈妈来得正好,又有食盒更好了。”齐悦笑道,反正撒谎已经不止一个了,开口说谎行云流水不打磕绊,“中午的时候和丫头们在院子里叩了头恭祝了侯爷千秋,我人不便去,想着晚上做了一个菜为侯爷添寿,妈妈替我带过去吧。” 周妈妈倒没料到这个,原来少夫人亲自下厨是为了这个… 这一次齐悦自己进了厨房,端了一个碗出来。 “我也没什么手艺,就是个心意。”她说道。 这边阿如已经接过食盒拿出一碗汤面。 周妈妈见那是一碗炒的什么肉,闻上去挺香,看上去倒一般。 “少夫人有心了。”她笑道点点头。 阿如将菜放进去,周妈妈便告辞了。 阿好看着远去的人神情惆怅不舍。 “爆炒鸡块…我还没尝呢…”她喃喃说道,话音未落就被阿如打了下头,忙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走,走,鸡架汤泡面。”齐悦招呼道。 还有新鲜吃的,阿好立刻来了精神,端起那碗寿面跑进厨房。 定西侯的晚上的寿宴就摆在了日常起居的正堂里,午时的外宴已经闹过了,到了晚上外边的亲朋好友都散去了,只有自己亲近一家子。 定西侯有四子四女,最大的常云成二十四岁,最小的女儿四岁,除了正妻小谢氏,还有五个妾侍,七八个通房丫头,再加上各人随侍的丫头婆子热热闹闹的挤了一屋子。 另外还有父辈的姨娘们,分府另过的嫡亲弟弟,不过那些父辈的老姨娘们早不出席这种聚会了,或者静养或者被庶子接出去过了,关系好的呢派子孙们来赴宴,关系一般的打发个人来叩头就是了,定西候的嫡亲弟弟早亡了,弟媳带着孩子们在隔壁居住,也就是大家口头俗称的西府,这家人自然是要都来的。 定西侯祖上虽是武将出身,但传到常荣身上就武不动了,只在武将部门里挂了文职,幸好嫡长子常云成又秉承了家风,于是定西侯更安心的修养起来了,越发的爱风雅讲生活,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雅好,就是爱美人,所以家里且不说妾侍爱婢都是相貌出众的,就连眼能看到的地方一般丫头也都是中等以上的容貌,此时院子里但见珠环钗翠莺声燕语,坐拥其中如同神仙宴席。 除了长子常云成军命在外,其他孩子们都到齐了,五间通开的大厅里摆了足足十桌子,因为是自家兄弟姐妹,也没什么男女忌讳,混杂着坐了一堂。 周妈妈过来时,晚宴正酣。 第十二章贺礼 “父亲,这是我为父亲寻来的一幅画。” 一个身穿蓝紫圆领袍,头戴玉冠的年约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起身说道,一面捧上一个礼盒。 这是定西侯的三儿子,常云起。 他抬起头,与正座上笑容满面的定西侯相视,父子二人的相貌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打出来的。 快要知天命的定西侯因为养尊处优,倒不显老,俊秀面容再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显得儒雅淳厚。 定西侯看着这个儿子,露出温和的笑。 “什么好东西啊,打开瞧瞧,让父亲替你看看是不是被人骗了?”他笑道,带着几分打趣。 定西侯自认为是个很风趣好脾气的人,喜欢开玩笑,想开玩笑的时候,便不分场合以及辈份,为此老侯夫人很不高兴,没少呵斥他,定西侯的好脾气也正表现在这一点,不管母亲怎么呵骂,他该应就应,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常云起笑着,就手打开盒子,一面冲一旁坐着的一个同年纪的少年点下巴。 “老四,帮忙。”他说道。 那少年便忙起身,这是另一个妾侍生的儿子,常云宏。 兄弟两人将那卷轴拉展开来,竟然是一副卧美人横轴画卷,此美人娇媚,似是春睡才醒,媚眼如丝,衣衫微乱,画的栩栩如生如同活的一般。 定西侯哈哈笑了,谢氏面上浮现一丝不屑。 其他姊妹兄弟们也都围过来看,看着这美人图,男子们都笑,女子们则有些害羞。 “哎呦,三少爷这画送的,亏得是自己家父亲…”坐在下首的一个姨娘跟另外一个低声说道,“哪有儿子送老子这个的” 这个姨娘年纪二十多岁,长得又美又俏,身姿丰腴。 “朱姨娘才来的,不知道。”这个听她说话的姨娘三十左右,用勺子搅着汤,一面看也没看她一眼的说道,“咱们侯爷不忌讳这个,侯爷说了,一家人真性情,没什么能还是不能的,难不成明知自己老爹喜欢花啊草啊美人啊,反而送个败兴劝诫的来给人添堵就是孝道了?” 一句才来的,让这朱姨娘微微有些讪然,不过她很快就没事了。 “是,妹妹我新来的年纪轻不知事,姐姐老人了,多多提点我。”她含笑说道。 那搅汤的姨娘的动作就大了些,碗勺相碰声音清脆。 这边的小动作没人注意,那边看画的人却热闹起来。 “起哥儿。”一个身量修长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忽的问道,“这画倒有几分唐大家的味道…” 唐大家是当今名士,姓唐,书画造诣其高,久而久之本名倒忘了,都称呼他为大家,字画千金难求,为人也潇洒不羁,见一面很难,求字画就更难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常云起。 “哥,你想唐大家的画想魔怔了吧?”另一个年轻人拉说话的年轻,低声道,“整个永庆府也没有人能弄来唐大家的画,再说这两年唐大家越发云山雾罩不知处了,都说羽化升仙了…” 他的话没说完,这边常云起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呢,哈哈一笑,又拿起方才装画的纸盒,从中拿出一个小窄幅,手一抖打开了。 “父亲,这是孩儿特意给父亲求来的画。”他大声说道。 窄幅抖开来了,未经装裱,似乎是从一张纸上胡乱撕下的一窄条,上面写着几个字。 “定西侯常荣吉庆” 另有一个大大的印章以及小篆提名。 “是唐大家的!”那最早提出疑问的年轻人大喊一声,如果不是常云起躲得快,这窄幅就要被他一把攥住了。 定西侯也站起来了,一脸的惊喜。 定西侯原本当孩子们的玩意,喜欢是喜欢,也没当回事,真美人他又不是没见过,此时竟然是出自唐大家之手,那意义可不就仅仅是一副美人图那么简单了,更何况这还有亲赠标名的辐条。 “好,好,快拿来我瞧瞧。”定西侯大声说道。 待众人将画小心的捧过来,也顾不得是在宴席上,定西侯好好的观赏一番,笑意掩不住。 “难为你了,费了多少心思才弄来的。”他看着儿子大笑道。 “父亲高兴,儿子就值得。”常云起大声说道。 “伯父,伯父”不待他们父慈子孝正兴头,那年轻人挤上来就行礼。 “云盛,打住,说什么都没用。”定西侯笑着冲他抬手,“书画都不外借” 年轻人面上立刻愁云遍布。 “伯父”他喊道。 “这小子,画是好画,装裱的太粗糙了,等我好好的装裱了,你来我书房,许你看一天。”定西侯笑道。 “伯父也太小气了,才看一天。”年轻人嘟囔道。 “小气?伯父告诉你个法子。”定西侯笑道。 “伯父快说。”年轻人眼睛一亮忙问道。 “快去娶个媳妇回来,然后生个大胖儿子,再等个十几年,等你儿子长大了也去给你淘一幅来,你就是搂着睡也没人敢有意见…”定西侯笑道。 此话一出满堂笑起来。 “伯父,哪有长辈跟晚辈这样打趣的。”年轻人哭笑不得,说道,也不好再说这个话题,只得坐下。 “起哥儿儿有心了。”坐在一旁的谢氏带着几分浅笑看着瞬时热闹的厅堂说道,目光却是看向另一侧的一个妇人。 满屋子皆是美人,但这个将近四十岁的妇人却并没有黯然失色。 这是定西侯的妾侍,老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周氏,当初如果不是小谢氏嫁进来,那么如今定西侯的正室便是她,生养了一子一女。 不过这都是下人在私下传言的,当初为了这传言,周氏还哭着要回请娘家,说这是挑拨自己和小谢氏的关系,让她在定西侯府无立足之地,她一个父亲早亡的旁支,能来伺候侯爷和夫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对侯爷和夫人是要做牛做马报答的,这传言说的竟是污蔑她云英未嫁时就和侯爷有了私情,这等污侯爷毁清白的话真是要了她的命了,是没法在这里立足了。 那时候小谢氏刚进门没多久,老夫人一怒之下打杀了好几个仆妇,这还不算完,又呵斥小谢氏管家不严,夺回了刚给她的管家权,自此后再无人敢说半点传言,但这正妻妾侍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无奈这周氏后有老夫人撑腰,前有侯爷宠溺,风头盛无人能挡,直到老夫人后来身患有疾渐不管家事,侯爷又有了新欢,这才沉寂下来,等老夫人死了,她越发的低调了,迷上了念佛抄经,一抄就是三年多了。 这个三少爷便是她的儿子。 听到谢氏这么说,周氏只是低头一笑。 “是夫人教养的好。”她说道。 “我可不敢当,起哥儿是跟着老夫人长大了,养得好也是老夫人养的好。”谢氏淡淡笑道,“你要是念着,让他去给老夫人叩个头吧。” “是。”周氏依旧低头顺从说道。 这边因为有了三少爷的惊人礼物,其他孩子们的礼物便没什么惊喜了,不过定西侯一向好性子让每个孩子都觉得没有受到冷落,气氛很是乐融融,正说着话,外边有婆子即急匆匆跑进来。 “侯爷,夫人,世子派人来了。”她们大声喊道。 谢氏的面上立刻浮现一丝笑,这笑意与方才的笑意完全不同,是从眼底溢出的笑。 是派人来说吉庆话的吧,世子的礼早在前几天就到家了,是一方砚台,就摆在侯爷的书房里,大家都这样想着,便也没有在意,除了谢氏,并无人看着门外,不多时听得一阵叮当环佩响,家里女子们多,这种环佩叮当响的声音也不为奇,但听着听着大家就察觉不同了,这叮当响竟然有节奏,似乎在奏乐,于是所有人都停下筷子酒杯,向外看去。 只见几个军伍打扮的人拥簇着四五个男女进来,其中为首的一个女子格外扎眼。 第十三章争奇 这女子穿着打扮与常人大不相同,面蒙金纱看不清模样,单看身材婀娜,行走似快又慢,如风摆柳,这叮当响便是她身上佩戴的饰物发出的。 “哎呀,是胡人哎。”大厅里有人喊道。 喊声刚落,便见那四五个男女拿出古怪的乐器开始弹奏,而那为首的女子则翩翩起舞,就从外边一路跳进来,大堂安置桌子极为狭窄,但那女子动作流畅轻松,伴乐也是与大家常听的不同,一大厅里鸦雀无声,不管男女老少都看直了眼。 到最后,几个军伍之人授意仆妇撤下一桌的席面,然后那女子竟跃然其上而舞,一曲终了弯身仰面在桌面上摇摇欲坠,引得堂中不少低呼担忧声,那女子欲坠却不坠,面纱也褪去,果然卷发深窝碧眼非常人模样,口中不知何时衔下一条幅,上有恭祝千秋四字。 “世子请皇命,赐胡儿舞激为侯爷祝寿。”那军务四人这才跪下齐声拜道。 皇命二字出口,在场的人一愣旋即纷纷起身,定西侯面向皇城方向下跪,一屋子人都呼啦啦的跪下了叩谢皇恩。 再起身定西侯就激动的难以自制,其他人也都说不出话来,世子送的这个份礼太惊人了,胡激倒也罢了,很多王公贵族家也都有,只是皇帝亲赐歌舞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孩子也不早点说一声,这,这,又好惊动了皇上”定西侯有些语无伦次了。 “回侯爷,世子前日立了新功,俘获了东奴一个王爷,这胡姬便是其财物,押解回京献与皇上,皇上大喜要赏世子,因此问要,世子说别的也没可要的,只是将命在身不得归家为父尽孝,古书上有老莱子彩衣娱亲,他不能在父前尽孝,便想请皇帝赐下些,也算是为父增寿,皇帝很高兴,说世子赤诚之心,忠孝两全,说那些金银赏赐太俗了,就让这胡姬替世子算是彩衣娱亲吧。”那来人大汉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本就多愁善感的定西侯眼里都闪泪花了,除了一句好好好之外也说不出来。 “世子在外都好吧?无不少字”谢氏是,可不在乎这个,一面用帕子擦眼泪一面问道,“我你们是一向报喜不报忧,他就是磕了碰了你们也不会告诉我…” 那人叩头。 “大安心,不敢瞒侯爷,世子一切都好,只是年前追击东奴时受了一箭…”他说道。 此话未落,满堂就响起低呼声,谢氏更是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放心,多亏了让人捎去的灵符玉牌,世子一直贴身带着,那箭恰好射在玉牌上,人没事,只是玉牌碎了,世子心里很愧疚,怕责怪一直没敢告诉….”那人大声说道。 谢氏掩面哭。 “都时候了,还为这个愧疚,分不清轻重,求来那个就是为了给他挡灾的,这傻孩子,真不想的是。”她哭道,一面拉住定西侯的衣袖,“老爷,成哥儿这次可真的能了么?三年啊,他在外受了多少苦…” 他们在家锦衣玉食歌舞升平的,长子在外是拿命玩呢,定西侯只觉心内又酸又涩又喜,出息了做老子面上总是有光,虽然就算是没这个荣耀,他们定西侯府也能过得很好,但能多得圣心圣恩,总归是好事,可觉得这荣耀得来实在比别的大家贵族那些子弟们要艰难些,又是愤愤又是不平又是心疼。 “你莫要说这个,男儿家就该为君尽忠杀敌,更何况咱们定西侯便是征战出身,成哥儿做的很好很好。”定西侯拍着妻子的手整容说道,一面看向那来人,嘱咐几句如此甚好再接再厉的场面话。 来人叩头称是。 “世子说最迟年底就了。”他又说道。 谢氏听了带着泪笑了,满屋子的人也一叠声恭喜声,来人再叩头给定西侯拜了寿,定西侯命人好好招待,来人才下去了。 余下的宴席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世子而来,大家乐的凑趣,皇帝钦赐歌舞祝寿,也是历来其他人家没有的事,他们定西侯府这次真是面上大大有光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支繁盛荫荣合族,所以大家也都是真心的高兴,高兴之下很多人都喝多了,包括酒量很好的定西侯。 “伯父真是高兴了,千杯不醉都醉了,可见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一个年轻人摇头晃脑的感叹道,一面不经意似的看坐在一旁的常云起,挤眉弄眼的凑低笑,“不过也是,三哥,你送的是个假美人,大哥送的可是真美人…” 常云起抬手用筷子敲了下此人的手。 “呢,再敢背后嚼念我父亲,回头告诉我大哥,等他看揍你。”他笑道。 看来此人没少挨揍,闻言立刻做出苦恼的样子告饶。 “别,你们联手,一个玩心眼,一个玩拳头,我可惹不起,从小到大,我都被打的要练成铁布衫金钟罩了….”他说道。 常云起给了他一拳头,二人哈哈一笑揭过这个话题。 夜色深深时酒宴散了,谢氏服侍吃醉的定西侯睡下,嘱咐侍婢好好伺候着喂水,便走出来,丫鬟们帮她卸去装扮,换上家常衣裳。 “这下好了,世子如此得圣眷,也算是没白受苦。”几个尚未退去的婆子欣慰的说道。 谢氏也是一脸的欣慰。 “快些吧,他一天不到家,我这心一天就放不下来,哪家的世子会奔波在外啊,我都不这孩子想的…。”她叹口气说道,一面带着几分厌恶看向外边,“瞧瞧一个个不省心上蹿下跳的样子,真以为多能耐,有那能耐,也学成哥儿出去啊,就用些花里胡哨的把戏。” 婆子们低头听着不语,谢氏操劳几天也是累了,摆了摆手,婆子们领会施礼告退,独周妈妈落后一步。 “有事?”谢氏自然明白她有话说,便问道。 “那个”周妈妈欲言又止。 “说。”谢氏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 这人是了,以前也没这样啊,这一段总是怪怪的,莫非是老了? “少还给侯爷送了添寿菜…”周妈妈会察觉不到谢氏的不悦,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谢氏便抬眼看着她。 周妈妈被她刀子般的眼神看的腿肚子转筋,忙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自然没往桌上拿也没说。”她最后补充说道,只怕受了牵连。 “算你还没糊涂。”谢氏不咸不淡的说道,“拿去喂狗吧。” 周妈妈半句不敢再多言,忙应声是就出来了,出来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夜风一吹也觉得有些荒唐,这是了?自从那日见了那少之后,的行事就有些毛手毛脚的….似乎不经意见就受了蛊惑似的。 想到这里,恰好一阵夜风吹来,夹杂着不哪里传来的嬉笑声,生生让周妈妈打个寒战一身汗毛倒竖。 她将手里的食盒塞给小丫头,嘱咐她去喂狗,便自行了。 小丫头拎着食盒就往最近养狗的院子跑,想着快点交差然后睡觉,也不看路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劈头就被那人打了个耳光,差点跌倒。 “哪里来的小蹄子不长眼。”是个男声骂道,“往哪钻呢?” 酒味浓浓,一盏灯笼照,然后便响起另一个男声嘎嘎的笑。 “小丫头投怀送抱呢,三哥你还不接着。” 小丫头认得这是三少爷和四少爷,忙叩头求饶。 “你拿的?鬼鬼祟祟的?大晚上的往哪里去?”常云起本来不想再,但看到这丫头来的方向是荣安院,便忍不住没声好气的问了这一句。 小丫头不敢隐瞒,具体的事也不,只是听周妈妈和一个婆子要这食盒的说了声秋桐院少做的,于是便说了。 听说要菜去喂狗,常云起已经抬脚要走了,刚迈步听到小丫头冒出这么一句,他猛地收住脚。 “这是少做的?”他问道。 “那个小要饭的?”四少爷常云宏也咦了声,脱口而出。 小丫头也说不清,只叩头重复听来的只言片语。 “她哪里会做饭?连吃饭都学了好久才会…”常云宏低声笑道,一面没了兴趣,推常云起走。 常云起转身,但最终还是停下脚。 “拿来吧,我院子里的狗还没吃呢,我拿去喂了吧。”他说道。 小丫头哪里敢不从,反正都是狗,自然二少爷的狗要更重要一些,立刻恭敬的将食盒递上去。 “食盒明**来我院子里拿吧。”常云起扔下一句,拎着食盒便走了。 走到一个灯光亮些的地方,常云宏忍不住好奇打开来看。 “这一看就不是人吃的…”四少爷摇头,看着那碗里冷了的卖相极差的不是肉的菜说道。 常云起看着这菜碗,神情却有些异样,沉默一刻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捏起一块就扔进嘴里。 “三哥,别吃坏了肚子…”常云宏吓了一跳忙阻拦。 但晚了,常云起已经放到嘴里了,然后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伸手扼住喉咙。 “这么难吃?”常云宏瞪眼问道。 “不似,麻椒方太阔了…”常云起嗓子都哑了,手在嘴边闪风,大着舌头说道。 第十四章可怜 定西侯晚宴上如何的热闹齐悦并不,也无心,她再一次睡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后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早饭不用她动手了,阿好学的很快,连炸油条今天早上都能正式上桌了。 “不,不,做的真好。”齐悦称赞道。 阿好笑的眼睛都没了,难掩那小小的得意。 “我也尝了,比街上卖的还好吃呢。”她说道。 “对呀,阿好都可以去开小食铺子了。”齐悦笑着说道。 “哪有,都是少的手艺。”阿好裂开嘴笑。 吃了过饭,齐悦伸个懒腰,这次没听到咳嗽声,有些意外。 “阿如呢?”她问道。 阿好正给屋子里的花浇水。 “出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抱着一大包,是去浆洗房吧?无不少字”她猜测道。 齐悦哦了声便不再问了,在屋子里转了转,书架上的书也没兴趣看了,都是繁体的古文她看不进去,也不做,不由想起现代这个时候,正是查房最忙的时候…. “,这是啊?” 阿好好奇的询问打断了齐悦的遐思。 齐悦眼前耳边同事的谈论病人的急切问询一瞬间散去,她低头看手里正抚摸这那个跟随从现代而来的医药箱,医药箱就放在她床上枕头边被子下,每到晚上的时候,她都会打开抚摸一遍里面的器械用品。 “这个啊,应该是当年我祖母留给我的,别的记忆我没了,但看到这个就觉得很熟悉很熟悉,那天我应该是上吊之前拿出来的,然后极有可能上吊之后有它庇佑才能在黄泉路上见到老….”齐悦不打磕绊随口答道,一面点点头,“也许我那时见到的老就是我祖母呢….”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原来这么珍贵,少藏着呢,阿好立刻整容点头,不过她更倾向于那个老是老侯。 齐悦再次看了看医药箱,放进床里,用锦被压好。 常云起原本不想出来的,但父亲昨晚吃醉了,做再没有早上不问候一下的道理,果然当他时被好几个人围观。 “三哥,你这嘴是了?”几个盯着他问道。 常云起的嘴红肿,声音也是沙哑的。 “吃酒吃多了。”他苦笑着说道。 “真是没出息,才吃多点酒,就这幅样子。”定西侯很不高兴,觉得子无父风,吃个酒都能吃成这幅样子。 “请个大夫瞧瞧。”谢氏制止这些嘻嘻哈哈笑的弟弟,吩咐一旁的婆子,“起哥儿自小身子弱,你们跟着的人都经心点。” 定西候听了这话就有些不高兴,看了眼常云起。 “还是教养的缘故,出去风吹日晒雨打打就结实了,看看你哥…”他说道。 少爷们都站起来,低着头聆听。 谢氏咳了一声。 “大清早的说这个做,再说各人身子不同,别把孩子折腾坏了。”她不满的说道。 “病秧子一般,也不随了谁。”定西候听了这话忍不住嘀咕一句。 常云起只是低着头看不到神情。 “你们快忙你们的去,你父亲要出门,我也要念佛了。”谢氏为孩子解围,含笑说道。 少爷们应声施礼依次退了出来。 “三哥,你这个不会是把那个都吃了的缘故吧?无不少字”常云宏拉住常云起,二人后几步低声说道。 常云起没,咳嗽了下嗓子,好让喉咙舒服点。 “真吃了?”常云宏惊讶喊道。 常云起瞪了他一眼,这声音引得前面的们回头询问吃了,常云宏摆摆手。 “热了热,味道还不,就是太麻辣了,也不这是个做法,不过也真是怪,越辣吧还越想吃…”常云起低声说道。 “果然好吃?”常云宏低眉笑道,冲常云起挤挤眼,“不是因为秀色可餐吧?无不少字” 常云起哼了声。 “别人碗里的菜,纵然再好,也是残羹冷炙吃得下?”他说道,嘴边一丝冷笑。 “不是还没吃嘛。”常云宏低声笑道。 俩口里谈的话听似在说菜,但如果让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听到了,便明白他们说的,也必定要吓得脸儿发白,不过这俩神情随意,丝毫没有忌讳。 他们说着话慢行,渐渐跟前边的姊妹分开了,远远的见路旁站着一个丫头,抱着一个包袱左顾右盼,弟兄二人也没有在意,便说便行。 那丫头见他们,忙低下头让在一旁。 “三少爷,四少爷。”她恭敬的施礼。 二人并没有理会,一边说一边走,忽的常云起停下脚步。 “你阿如?”他转过头问道。 阿如抬头看向他,再次施礼应声是。 “你”常云起略一沉吟转过身返,上下打量她,只看得阿如微微垂目,“阿如在这里做?” 阿如曾经是老侯跟前的大丫鬟,有资格被家里的小辈主子们称呼一声,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从家里的少爷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了。 “三少爷,我我在这里等人。”她低头说道。 “等人?”常云宏也了,皱眉问道,“等人?你拿的?” 他看向阿如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袱。 阿如还没答话,就见另一旁的夹道上走出来五个男人,一个个背着包袱,看样子是要出门。 阿如一眼看到,也顾不得再回这边二个少爷的话,几步就冲那边去了。 “大爷,大爷。”她喊道。 那五人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面带疑惑。 “大爷,你们是要回世子那里去吧?无不少字”阿如看着他们,一脸激动的问道。 五人打量阿如,他们是跟着世子在外行走的仆从,家里的人认识的不多。 “我是少跟前的阿如。”阿如忙自我介绍。 说了这句话,那五人面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阿如姑娘,我们急着赶路。”其中一个大汉开口了,但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的告辞。 “大爷,世子有没有带话给少?”阿如有些惶急的问道。 五人笑了,摇了摇头,冲她拱拱手不再抬脚就走。 阿如转过身几步追着他们。 “大爷,这是少给世子做的四季衣裳鞋袜,还请大爷们捎带去…”阿如举着包袱跟着他们颤声说道。 那五人却是停了也没停。 “世子不穿这个,有的是衣服。”其中一个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 “求求大爷们,看在少的心意上…”阿如小跑着绕在他们前方,举着包袱哀求。 “我们急着呢,耽误了,违了军令,想让我们挨军棍啊?”终于那人急了,瞪眼吼道,一胳膊推开阿如,“实话告诉你,来的时候世子吩咐过,除了大要捎带的,其他人的一概不接,你这丫头烦不烦人啊。” 阿如哪里经得住这些大老粗的胳膊,一下子被扫在地上,包袱也扔出去,里面的衣裳鞋袜散出来。 跌坐在地上的阿如眼泪终于断线般掉下来。 “喂,几位,也太绝情了吧,不就是几件衣服嘛,更何况大嫂又不是外人,何必呢…”常云起开口说道。 那五人停下脚,看向这边二个少爷,恭敬的施礼。 “回少爷的话,委实不敢。”其中一个老老实实的答道。 “行了,三哥,大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常云宏忙说道,一面冲那几人笑着摆手,“你们快走吧,免得晚了,就算是来给父亲祝寿,大哥也照打不误的。” 那五人躬身道谢大步走了。 阿如低着头惶惶的捡起包袱,冲他们匆匆施礼就走。 看着那丫头一边走一边抬手,肯定是在擦眼泪,常云宏摇头叹息。 “可怜啊可怜。”他说道,说完可怜,又笑了,摇头啧啧,“可惜啊可惜。” “可惜?”常云起笑道,二人继续抬脚前行。 “可惜这朵花儿还没开就熬败了。”常云宏笑道。 “你就胡说吧。”常云起笑道。 “说起来,当初我记得那小要饭的打扮打扮还不,不这几年关在那里,熬磨的还有没有人样,这要是给人做小,指不定捧在心尖尖上,偏偏给咱们大哥当正妻…”常云宏说道,一面手摸着下巴,故作沉思。 常云起笑着伸手捶了他一下。 三年了,被遗忘在墙角自生自灭的花只怕等不到开就枯萎了。 常云起往阿如哭着而去的方向看了眼,收回视线。 “快走吧。”他笑道。 第十五章出面 齐悦可没那些感触,她根本就不阿如方才干了,事实上就是“”的没捎信或者不收衣服的,也没感觉。 当时她正在屋子里拿着的手术刀之类的器械对着空气做模拟,听的在厨房锻炼手艺的阿好唤了声阿如姐,然后听得帘子响,想必是阿如进屋子里去了,就在这时,院门被咚的撞开了,然后就是一个小丫头喊阿如。 “阿如姐,货郎让给你捎个信,你弟弟在街上要死了。”那丫头粗声粗气的喊道。 正在厨房兴致勃勃准备练手艺的阿好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反应后就见阿如哭着就往外跑,齐悦也被吓了一跳,要死了这个词直接点中的她的职业习惯,抓起医药箱就跟着出来了。 阿如已经和那丫头跑得没影了。 “快去瞧瞧了?”齐悦忙冲扶着门出来的阿好喊道。 阿好应了声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这边齐悦坐立不安的等着,不多时阿如哭着跑进来了,一进门就冲齐悦跪下了。 “少,求少让我看看。”她泣不成声叩头说道。 “自然要去的。”齐悦忙拉她。 阿好也气喘吁吁的跑了。 “…在街上当人力,跟人抢活,被人用刀砍了…”她描述从货郎口中听到的具体信息。 “那你快回家啊。”齐悦说道,“还做?” “奴婢见不到苏妈妈,求少给苏妈妈要对牌…”阿如叩头说道。 就是请假条的意思吧,齐悦哦了声。 “好,没问题,”她点头说道,然后看阿好,“我….” 少失忆了,自然不记得这些事,阿好立刻明白了。 “我拿少的对牌去找苏妈妈。”她说道。 “快去快去。”齐悦摆手催道。 看着阿好拿了对牌拉着阿如飞也似的出去了。 齐悦等了一刻,却是一个小丫头跑。 “少…”她在门外探头怯生生的喊道。 齐悦就在院子里,立刻看她。 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穿着打扮跟那日抢荷花的小丫头一样,只不过长得更瘦弱些,见齐悦看,她受惊一般低下头。 “阿好和阿如在那哭呢,见不到苏妈妈…”她低声说道,说完扭头就跑了,似乎怕被人看到一般。 这孩子是好心来报个信的,齐悦一听,立刻抬脚就出门了,出了门才想起根本就不认路。 “她们在哪呢?”她忙喊道,“我不认路” 幸亏那小丫头还没跑远,站住脚冲她招招手,示意跟走。 齐悦忙快步跟上,顾不得欣赏这古代侯府大家的景致,沿着路走了一段,那小丫头一直在前边跑,只偶尔回头看齐悦有没有跟上,似乎怕被别人看到一般,穿过两道门就来到一处院子里,远远的就听见阿如的哭声,那小丫头冲她指了一个方向,调头跑开了。 “求求嫂子,给苏妈妈说一声,这是我们少的对牌,少允了的….”阿好伸手拉着一个妇人的衣袖哀求道。 这边阿好叩头不停,额头上已经是一片血。 院门口站着四五个妇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两三个在嗑瓜子,另外两个不让她们嗑瓜子。 “…你们这丈八烛台,成日家啐骂洒扫的不干净,走哪里嗑哪里…”妇人笑骂道。 “….你这是瓜子吗不跳字。那三个妇人笑,“这是我方才去大屋里,我回话回的好,阿鸾姑娘从桌子上抓给我的,这可是京城里皇宫里才能吃到的瓜子…” “那可得跟人说了,这瓜子皮可不能扫捡起来还能嚼一嚼…” 大家都哄笑起来,盖过了这边阿如的哭声。 “嫂子”阿好急的哇的哭出来,“求求跟苏妈妈说说…阿如就这一个亲人了….” “姑娘这话说的。”终于一个妇人转过脸正眼瞧她,扁着嘴似笑非笑,“姑娘好歹也是二等的份位,说出这么惹人笑的话,叫亲人?阿如姑娘是卖了死契进来的,还有亲人?咱们府里便是她的家,哪来的外边的亲人?早想要亲人,何必贪那几两银子?”· “天地君亲师,纵然几两银子卖了,那生养血亲也是抹不去的,难不成你的意思,只要用钱就能抹去这君亲师?” 一个声音陡然插说道。 这话说的文绉绉的,那婆子又没读过书,一都没听懂意思,但明白这话是在质问,质问便是给这两个丫头出头,竟敢为了这两个丫头出头,真是瞎了眼吃撑了自找麻烦! “会说人话不?不会就…”那婆子啐了口斜眉耷脸的说道,一面说一面寻声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阿好。”齐悦说道。 阿好正好拉着那妇人,闻声顺手就给了这妇人一巴掌。 那日齐悦说的有机会就捞本,捞了再说且不管以后的话被她牢牢的记在心里,听得一声喊便毫不犹豫的抬手了。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让笑轰轰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跟少呢?”阿好喊道,喊完了几步就跑回了齐悦身边。 齐悦不由抹了把冷汗,看了看阿好有些不说好,这真不是她的意思要打人的,虽然她也不很喜欢这婆子的态度… “少少。”终于有个婆子看清来人了,揉了揉眼,有些认得又认不得,结结巴巴的试探的喊道。 那挨了一巴掌的婆子都懵了。 “你个小蹄子敢打我…”她就要跳起来喊道,喊到一半听到这声称呼,嗓音就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怔怔看着眼前站着的女子。 三年没见了,大家的记忆都模糊了,好像想又好像不像…… “你方才说我?我说的不是人话?”齐悦看着这婆子问道。 “少少,老奴不是您”那婆子慌忙道歉,最初的惊讶过后,面上浮现不服,捂着脸,“老奴是跟这两位姑娘说的,老奴也没说,既然卖了死契,哪有随便就要探亲的…” “我看不是我说的不是人话,而是你听不懂人话。”齐悦笑了,看了这婆子,“我有问你这个吗不跳字。 婆子被她喝的一愣。 “那那少问?”她结结巴巴的顺口问道。 “你方才说我说的不是人话?”齐悦问道。 这这跟啊,妇人们有些哭笑不得,死了一回倒是敢了,只不过还是那般烂泥扶不上墙,说的都是乱七八糟的。 “老奴不是少您…”那婆子也有点气恼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被这个死人一般的少没脸…. “你就回答是不是吧?无不少字哪来的废话啊。”齐悦打断她说道。 一旁的婆子拉了拉那婆子的衣袖。 “是老奴说的不是人话。”那婆子咬着牙低头说道。 “这不就结了,”齐悦说道,摆摆手,声音放柔和,“既然我说的是人话,那你们可听懂了吧?无不少字纵然这丫头卖了死契,那生养之恩,手足之情也是不能一抹而去的,如今她的遭了难,当如果不是探望,那才是畜生心呢。” 妇人们神色古怪的看着齐悦。 少这是在骂她们吗?是吧是吧?无不少字 “了?”院子里传出来一声问,紧接着衣衫脚步响,走出一个妇人。 这个妇人年纪四十左右,穿着一件蓝紫褙子,面容圆润白净,描的细细的眉,擦着淡淡的粉,她一面走,一面抬手抚了抚鬓角,露出手腕上两只细金镯子,手指上还有一只莹翠戒指。 口中说着话,走出了门,视线就落在了门前齐悦身上,她一怔。 “少!”她紧走几步,面容惊喜,“您了?这大日头下的有话让丫头来说,出来了?这身子可受得了?人呢?可是丫头偷奸耍滑了?” 她一口气连说起来,表情由惊讶欢喜不解严厉依次变幻,如行云流水水到渠成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虚情假意。 齐悦都不自觉的报以笑容,只觉得心里亲切的很。 这位莫非就是那位掌管一切杂务,侯爷谢氏第一陪房,类似皇帝跟前大太监总管地位的定西候府内院总管苏妈妈? “苏妈妈。”阿好喊道。 “苏妈妈是这样的,阿好…”齐悦接口笑说道,一面冲阿好一伸手,“对牌给我。” 阿好忙捧。 “是要?”苏妈妈忙问道。 “我这个丫头,阿如,家里有个弟弟,刚才门上有人捎信来,出了事只怕不大好了,想要看看…”齐悦笑道,将对牌递。 苏妈妈立刻明白回事了。 “拿了对牌送姑娘出去,抓些钱,请好大夫。”她转身说道。 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立刻应声,一个从腰里挂着的满满一坠子各色对牌上解下一个,一个则去拉跪在地上哭的阿如。 “,咱们快去。”她们说道,面容焦急,如同此时是她们的紧要事。 阿如冲齐悦叩头,擦泪踉跄的走了。 这边齐悦看着苏妈妈一笑。 “这对牌搁的太久了,落了灰发了旧…”她看着手里的对牌,檀香沉木,精美雕花,上有她的名字,在日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我怕两个丫头拿出来人认不得,因此还是人亲自来一趟的好。” 第十六章探视 这话意思,苏妈妈这等人会听不明白。 “掌嘴。”她面上的笑意顿时没了,细眉一挑,说道。 那几个妇人立刻都跪下了,不拘是方才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开始打脸,噼里啪啦的声音凌乱而又清脆的响起来。 “苏妈妈,这就不好了,原本是我的缘故,俗话说不知者不怪嘛,这样罚,倒有些显得我斤斤计较了。”齐悦笑道。 “停了吧。”苏妈妈便又说道,面色愧疚,“认不得少,看来是老眼昏花了当不的用了,你们几个,今日就离了这里,日后半步不许踏入内院。” 这还不如打脸呢,几个妇人顿时哭求叩头,赶出内院,那是断了一家子的活路了。 “苏妈妈也太严肃了。”齐悦笑道,“快别这么着,都有家有业有老有小的,老虎还打盹呢,人也难免疏忽,我也打过了训过了,苏妈妈看我的面子,饶了她们吧。” “少就是宽宏。”苏妈妈叹息说道,一面又瞪了那几个妇人,“还不快谢过少,不长眼的们。” 妇人们跪着给齐悦叩头道谢。 “如此我就先走了,苏妈妈快忙去吧。”齐悦让她们起来,笑着对苏妈妈说道。 苏妈妈立刻紧跟着送,直到齐悦说了留步,带着丫头阿好摇着扇子笑盈盈的远去了,她才站直了身子,面上的笑容半点全无。 “起来吧。”她看着还跪在那里的妇人们,说道。 妇人们忙都起身来,其中一个委委屈屈的就要告状。 “行了,我还没聋呢,都听见了。”苏妈妈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没那胆子,就别说那猖狂的话…” 妇人们低着头听她,谁也不敢开口。 “下去吧。”苏妈妈不了,带着几分不耐烦摆了摆手。 妇人们半句话不敢多说起身慌忙的退开了。 “原来周不是看花了眼啊。”苏妈妈再次抬头看着齐悦远去的方向,那边已经看不到主仆二人的身影,她喃喃说道,眼神微凝,“今日这一面说的话,比五年中总起来的还要多,且说的这样好,看来少的病是要好了…” 她沉吟一刻,伸手轻轻抿了抿发鬓。 “去看看大那边用完饭了没?侯爷是还在屋里呢还是去了书房?”苏妈妈转头说道。 身后的小丫头应声而去。 这边苏妈妈想,齐悦没有在意,她想着方才的事,顺便问了阿好好些规矩,觉得挺有意思。 “依照你这么说,我在这府里,是除了大外,地位最大的?”她笑问道。 方才那些婆子虽然难掩对她的轻视不屑,但让跪就跪,打了也不敢还手,叩头赔罪道谢的却规规矩矩,心里上不在乎瞧不起,行动上却还有规矩遵循,这可真是有点矛盾,莫非这就是古代尊卑地位的惯性? “少,这还用问吗不跳字。阿好看着她说道,觉得这问题太傻了,“您是少,世子是要袭爵的,您自然就是侯爷,是这定西侯府的主人。” “那啊少爷们的…”齐悦又问道。 “您是长嫂。”阿好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了。 长嫂如母嘛,齐悦哦哦两声明白了,一面摇着小扇子,一面笑。 “这么说在这内院里,我是二把手了?”她自言自语,“不过二把手一向地位尴尬,也不算好职位…那我出门也要向这个苏妈妈要对牌吗不跳字。 她想到又问道。 “当然不用啦。”阿好说道,有些哭笑不得,“您跟大说一声就行了,一个下人哪里敢管您出门的事。” “大啊?”齐悦皱眉点点头没有再。 进了院子,二人还是有些不安,惦记着阿如。 “…阿如的爹娘两年前死了,只有一个弟弟,他们一家在府外后巷里租了房子住,说虽然不能时时见到阿如姐,离她近些心里也是好受的,以前跟着老,老体念她自小被卖,好容易家人不是那等卖了女儿就忘了骨肉的,许她逢年过节出去瞧瞧,不过自从咱们搬进秋桐院后,阿如姐就很难出去了,爹娘死的时候,要不是最后求到大跟前去,只怕连最后一眼都没见到…”阿好坐在小机子上说道。 齐悦叹口气,想了一刻,站起身来。 “我们去瞧瞧她,看有帮得上忙的。”她说道。 阿好正想着要去呢,闻言惊喜的站起来。 “不过,还是我去吧,少您金贵身子…”她又摇头。 金贵身子?一个乞丐丫头还金贵啊,齐悦忍不住笑了。 “你们毕竟是小孩子家,万一有事能有用,再说,我是医我是你们的主子,就是你们的家长,我不管谁管。”她口中说道,打定主意,转身去屋子里拎了医药箱,说走就走。 阿好只得前边带路。 “先得去给大说一声”她提醒道。 不见了这位侯爷会样… 从这些日子得来的零碎信息看,只怕“”这个婆婆不是很喜欢她… 齐悦思绪复杂的又有些好奇,不过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她连婆婆的院门都没进去,站在门口迎接她的是才见了的苏妈妈。 “侯爷在里面歇午觉呢,少不如晚点再来,有话就和老奴说一声,少别劳动来回走了。”苏妈妈笑吟吟的说道。 齐悦求之不得,松了口气。 “阿如跟了我这么几年了,我还是不放心,我去瞧瞧去,也不远,就在咱们后巷里,去去就。”她笑道。 “哎呦,阿如那丫头哪里来的福气受这个,少要折杀她的。”苏妈妈忙说道。 齐悦只是一笑。 “妈妈替我给大回一声吧。”她说道,竟是没有再接腔,不再多说半句话。 苏妈妈微微一怔,她是主子,是个下人,她可以跟大好好说出去的事,但跟却没必要多说,不过是一句话就打发了…. “要门上几个人跟着…”她笑着点头说道,心里滋味复杂,自从老候去了,她已经习惯了这府里她伺候的主子只有一个,享受着丫鬟婆子们的奉承,姨们少爷们的有礼相待,习惯的她都忘了这府里其实还有一个能和她讲话这样不客气的…. 已经转身的齐悦头也没回,冲她用小扇子摇了摇,示意不用。 苏妈妈望着她的背影站了一刻,才转身进去了。 荣安院里静悄悄的,站在廊下的几个小丫头困的眼睛打转却是半点不敢闭上。 苏妈妈掀帘子进去了。 屋子里并没有侯爷,只有谢氏跪在一旁的小佛像前念经,旁边一个大丫头正在焚香。 苏妈妈站着等着,一直到谢氏放下佛珠,她立刻上前搀扶。 “挺快的啊,打鸡骂狗没几天,就开始走门串巷了。”谢氏在一旁的大炕上坐下,接过丫头捧来的茶抿了口,淡淡说道,“让她走,爱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咱们瞧瞧到底能走出花样子来。” 苏妈妈应声是。 “侯爷离开了书房,路上遇到周姨娘的小丫头,不说了就去周姨娘那里了。”她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看吧,开始蹦达了吧?无不少字”她说道,放下手里的茶,“朱姨娘不是想抬举屋里的那个丫头吗?去告诉她,给那丫头开脸吧。” 苏妈妈应声是。 谢氏斜倚在引枕上,吐了口气。 “一个人够,人多点戏才唱得起来,唱的热闹嘛。”她慢悠悠的说道,闭上眼。 苏妈妈和那丫头帮她脱了鞋,服侍她躺下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这边齐悦和阿好主仆二人也没再,径直穿过两三道院子来到后门,门口坐着三四个婆子正说笑。 “姑娘哪个院子的?奉谁的命出门?出门做?”婆子懒洋洋的问道。 “秋桐院的。”阿好说道,一面将齐悦的对牌递。 “这不对啊,不是苏妈妈那边的对牌啊…”婆子不识字,只认得颜色,“这颜色是哪里的?” 旁边的婆子凑。 “朱紫色…哎呦我的娘….”她喊了一声,瞪眼看阿好和齐悦,最终目光落在齐悦身上。 眼前这个女子梳着高鬓,穿着鹅黄碎花纱衣白色长裙,形容秀美身姿婀娜。 齐悦冲她微微一笑。 “少…少?”婆子瞪大眼不可置信。 齐悦含笑点头。 “我要出门,我的丫头阿如的家人不太好,方才苏妈妈那边已经拿了对牌送出去了,我不太放心,吃过饭左右无事,便瞧瞧去。”她说道。 面前四个婆子还处在呆滞中。 “可能走了?”阿好问道。 “能,能,少您走好,去帮您叫个车”婆子们回过神开门的开门的七嘴八舌。 “不用,就在后巷里,走几步就到了。”齐悦笑道,迈出了门。 看着主仆二人出了门,婆子们互相看了一刻。 “天爷,少竟然出门了…” “真的是活了呢…” “瞧着气色,比当初还要好…” “喝过孟婆汤,老亲自送的,那就是鬼仙了吧?无不少字” “那少可是要替老掌家?” 第十七章小技 且不理会这边婆子们嘁嘁喳喳的挤在一起说的热闹,齐悦跟着阿好走进了一道窄巷子。 比起一路行来的定西侯府院落,这个地方狭小低矮阴暗,走了长长的一条路,停在一处简陋低矮的院门前,院门大开着。 “元宝,元宝。” 里面传来阿如的哭声。 齐悦和阿好跟进去,见院子里站着四五个人,有男有女,穿着都是葛布衫,形容穷顿。 院子当中一个门板上躺着一个年轻人,确切的说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半身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右臂上裹了好几层破布衣裳但依旧渗血,正发出急促的喘息的痛苦哀嚎声,阿如趴在他身上哭的昏天昏地。 齐悦刚要走上前,身后就有人进来。 “让让,让让,大夫来了。”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口中嚷着,插着手走,眼皮塌着也不看路,一个胳膊肘就将齐悦和阿好挤到一边。 听说大夫来了,围着人忙让开,带着期盼看着来人。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长得瘦弱,穿的衣服是比这些人葛布短衫要好的青布长衫,只不过上面不蹭了油啊还是别的,看上去污迹斑斑,人也松松垮垮的直不起腰一般,肩头背着一个破旧药箱,晃晃荡荡不紧不慢的走,人都没蹲下,反而带着几分害怕似的,就那样一探头看了眼。 “不行了不行了,流这么多血,止不住了,没救了,准备后事吧。”他摆摆手说道。 听他如此说,阿如嚎哭一声人就晕,两个妇人忙哭着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名字,那受伤的孩子也挣扎的喊。 “就没救了?”齐悦原本想看古代大夫如何妙手回春,没想到这人直接来了这一句话,连望闻问切都没,而且豪放,几乎能直接吓死患者和家属,这要是搁在的医院,会被主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的,莫非此人医术神到隔那么远看一眼就能了若指掌了? 听见有女声质问,这大夫转头看了眼,这一看眼睛一亮。 “这位娘子”他松垮垮的身子站起了,咳一声清清嗓子,“此人刀斧伤致血流不止,你看,上过金疮药了,肯本就止不住,既然止不住,那你想想,人要是流干了血,还不得死了啊” 齐悦瞪眼看着他,有些瞠目结舌。 这神态落在那大夫眼里,便认为这美貌小娘子是被吓到了,所谓医者父母心,虽然事实很残酷,但还是要委婉一点,要是吓到人就不好了,于是他清清嗓子,准备再说几句。 还没张口,就听这小娘子嗤了声。 “乱七八糟的。”齐悦嘟囔一句,几步走,用的医药箱将这大夫推到一边去,“让让,让让。” 院子里的人这才看到多了两个年轻女子,不认得她们是谁,怔怔的看着。 这边齐悦已经走蹲下,挽起袖子,阿如的弟弟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这个环境的女子,不是吓的还是失血过多苍白的脸上更显得苍白,被齐悦解开捆扎胳膊的衣服和布,触碰伤口,更是痛的整个人都要缩起来。 检查伤口并全身,齐悦神情放松下来,一面伸手按住了阿如弟弟的胳膊。 “右肘部外侧伤,长约5c,滑过骨膜,部分肌肉及关节囊破裂,无骨折,看来那人也是个第一次砍人的,还好还好。”她自言自语说道。 想起那一次还在临床实习时候,接了一个小混混们火拼救治,一个人身上的砍伤都要动用医院所有科室的大夫,甚至包括妇产科,因为有个怀孕的太妹… 而阿如弟弟这个,清创缝针再打一针破伤风…. 破伤风?! 齐悦皱起眉头,她没有这个…只能用消炎药顶上了。 这还叫好?周围人都因为她的话而瞠目结舌。 “去准备点水,阿好拿我的箱子,我给他清创缝合伤口。”齐悦抬头说道。 她话说完,四周没有一个人动,都看着她。 “喂喂,你哪里的啊?你也是大夫啊?不是这条街上的吧?无不少字我没见过你啊?”那先前的大夫回过神挤问道。 齐悦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检查都不检查就开口下死亡通知书的大夫没好感。 “你没见过的大夫多了去了。”她说道。 呵,这真够…大夫味的,真冲,果然真大夫也…. “血不流了!”有个站得近的妇人忽的大喊一声,打断了这两个大夫的对话。 那年轻大夫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看。 “这这…你用了药?”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指压止血而已。”齐悦看他一眼说道,一面再次看四周,“喂,你们先帮忙弄点水来,我清洗创口好缝合,缝合了才能彻底止住血,也就没事了。” 阿如已经醒转,看到齐悦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称呼,齐悦转头看着她。 “我来治他,去帮我打水来。”她说道。 阿如死死看着齐悦,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然后也没说,爬起来就冲向一边,跌跌撞撞的舀了一盆水,噗通就跪在齐悦面前。 齐悦点点头,没有再,再次看伤口,看着她翻开那伤口,血肉模糊,站的阿好忍不住捂着眼浑身抖着惊叫一声倒退。 齐悦洗手,打开了医药箱。 “这这是?”年轻大夫好奇的问道,看着这奇怪的箱子打开,里面满当当的器物,“刀?绳子?这是绳子?这么软…哎呦” 齐悦在他伸就要乱翻的手上打了下,瞪了他一眼。 “站远点。”她说道,一面戴上口罩手套。 看着她这装扮,那年轻大夫眼睛瞪得更大了,指着这这那那的说不成话。 齐悦不再理会他,用水清洁了伤口四周,血水流了一地,齐悦的衣服上手上身上沾满了污迹,这期间她口里没停,吩咐人帮忙用土灰铺垫院子里的污迹,赶着阿好烧开水,阿如也又听命取了干净的水,小小院子里忙而不乱,只看的被遗忘在一旁的年轻大夫张大嘴。 “这是?”年轻大夫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看着齐悦手里的大号针筒。 齐悦没理会他。 “很痛,你们按着他一下。”她说道。 旁边围观的邻居你看我我看你。 “我不怕痛”阿如的弟弟挣扎着说道。 “这痛,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齐悦笑了笑说道。 “三叔请你们”阿如忙向四周的人哀求。 不待她说完,两个男人便忙,按照齐悦的指示按住了阿如弟弟。 清创很痛,再加上前期救治这孩子的时候用了撒土之类的土办法,伤口污染严重,齐悦不得不扒开伤口用针筒冲洗,阿如的弟弟其间疼的几乎挣脱,发出的叫声比刚受伤时还要厉害,只把一旁的妇人吓的哭起来。 “你都用水冲了好几遍了…”年轻大夫腿肚子转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就要按住齐悦,阻止这残忍的治疗。 “我没带生理盐水,用凉白开冲洗,不多冲洗几遍,实在是不放心。”齐悦看到四周人包括阿如在内都吓得不轻,便简单的给他们解释这伤口为要如此的反复清洗。 虽然齐悦的话他们一多半没听懂,但大家的面色好了很多。 “我家有酒。”一个男邻居忽地插了句话,因为他一直听齐悦嘀咕说没有生理盐水,又看齐悦一遍一遍在伤口处的动作,大概也明白这是做,他以前曾经见过有人往受伤的伤口倒酒,说是能驱散邪祟。 “酒啊,那可不能用,伤口外可以用酒啊的,但伤口冲洗可不能,会杀死正常细胞,伤口愈合就会很慢。”齐悦随口答道。 “细细包?”年轻大夫听到这里再次一头雾水开口问道,当然依旧没有回答。 这边齐悦已经清洗完伤口,确信其内没有残留感染物,摘下手套,再次洗手…. “家的”年轻大夫对这种行为很是鄙视,嘀咕道。 齐悦不仅洗了手,还取出药箱里的消毒药棉擦手,一面对阿如的弟弟含笑夸赞一些你好勇敢啊真是男子汉啊之类的话。 虽然她的笑容被大大的口罩挡住,但大家还是跟着轻松了一些。 “这坏了吗?你干嘛又换?”年轻大夫再次在一旁询问,不放过齐悦的每一个动作,见她摘下手套。 齐悦可没心情去给他讲解这个,再说,估计也讲解不清。 年轻大夫已经认命得不到答案了,便只把视线死死盯在齐悦身上,见这女子往手上又戴了那奇怪的,然后拿出一个奇怪的在另一个奇怪的上摆弄一会儿,便按住了阿如弟弟的胳膊,用一根奇怪的绳子绑了起来,手也在胳膊上摸来摸去然后停下了。 “这这这是?”他再忍不住问道。 他又往前站了站,可以看到那一个细细的类似钉子的形状闪着光刺入伤者的胳膊。 阿如弟弟骤然惊叫,四周的妇人们被吓得神经绷紧也跟着叫起来,按着伤者的男人也差点松开手,而站在一旁的阿好则腿一软坐在地上。 “别怕,打麻药,一会儿缝针就不痛了。”齐悦忙喊道,被周围的动静吓得差点失态,说这话抽开取血带,推完药,拔出针头。 阿如弟弟不是吓得还是疼的抖的筛糠一般。 打了麻药,齐悦便开始准备缝合前准备,指挥着众人将阿如弟弟换了干净的门板抬到一边,又要换衣服。 “让受累了”阿如低声说道,只当齐悦是因为衣服脏了要换,催着阿好拿。 “不用,只要是干净的衣服就好,我这个太脏了,我要给你弟弟缝伤口,需要换干净的衣服,不拘是男是女的,只要干净的就行。”齐悦忙解释道。 阿如到底是不敢拿弟弟的衣服给她穿,最终求了一个邻居妇人,那妇人没有推辞立刻飞跑去拿了来。 这是一件新衣,如今穷人困顿,一年难得置办一件衣裳,旧衣裳也都是修修改改大的穿完小的穿,缝缝补补又三年。 妇人到底不愿意拿旧衣服给眼前这个漂亮女子穿,于是拿了最好的只在过年穿一穿的衣裳。 待客都是要拿出最好的,这是贫困的他们最纯朴的理念。 “嫂子,我定要还你一件。”阿如就要跟那妇人叩头。 “可当不得。”妇人忙搀扶住她。 这边齐悦利索的脱了污迹的衣裳,套上这妇人干净的外衣,准备缝合手术了。 看着齐悦拿起一柄小刀割向胳膊,年轻大夫再一次激动了。 “你干?”他大声喊道,甚至不顾男女之别抓住了齐悦的肩头,“不是说要治,反而用刀割开了?” 奇怪的是方才用水冲洗痛的浑身哆嗦几乎晕厥的伤者,此时被刀子割破伤口,反而没反应,似乎已经不痛了,只是睁着眼惊恐的看着。 一个小小的最简单的缝合手术,就这么难呢。 “这些组织已经失活,必须要切除。”齐悦深吸一口气,向这年轻大夫以及其他人解释,看着这年轻大夫还要唠叨,她便抬手制止,“你给我闭嘴,再干扰我治疗,就立刻出去。” “这是你家吗不跳字。年轻大夫哼了声。 这人还真是…齐悦瞪他。 “这是我家。”一直没的阿如说道。 年轻大夫立刻老实了。 齐悦总算可以安静的低头继续了。 “这这…”才安静没一会儿,年轻大夫到底忍不住又喊起来。 “这是缝针,我要把这破开的伤口缝起来。”齐悦主动解释道,因为也看到四周其他人惊疑的眼神,对于这些人来说,这种治疗方法的确是匪夷所思一些,她一面说着话,一面用持针器捡了针头穿线。 “这这成,人又不是衣服…”一个妇人终于忍不住又惊又怕哆嗦着说道。 “当然能啊,人的皮肤也是人的衣服啊,破了当然也要缝起来。”齐悦从口罩后传出的声音柔闷,似乎带着笑意。 呼吸声似乎停止了,每个人耳内似乎都听到清晰的针线穿过皮肤的缝合声,都瞪大眼,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个在人的胳膊上用奇怪的工具飞针走线,眼前这从来没见过的场景,如同身处梦中。 第十八章大夫 因为没有助手协助,齐悦将近一个时辰才做完了四层缝合,她的衣服也被汗湿透了。 邻居们把阿如弟弟抬进屋内,都好奇的围着看。 “果然侯府家的大夫就是厉害…”他们低声议论着,帮忙收拾了院子,便都散去了。 那年轻大夫却一脸激动的转来转去没有走。 “疼不疼?”他围着阿如弟弟问个不停,对于这期间阿如弟弟一点也没有痛苦表现很是不解,还想去掀开纱布看那缝好的伤口。 “不疼。”阿如的弟弟摇头,他自己也是一脸的震惊。 “怎么会不疼?”年轻大夫叫道,一脸不信,趁着不注意,拿起齐悦放在一旁等待消毒还没收拾的针,这是一个奇怪形状的针,与妇人们做活的针完全不同,他观察一刻,挽起袖子便向自己的胳膊上扎去。 嗷的叫了一声。 “你干什么!”齐悦吓了一跳,三步两步就过来将针头从他手里打落,再看这家伙的胳膊上已经冒出血来,“你疯了!会感染的!” 齐悦气的脸都白了,抬手在这人的胳膊上啪啪的就打。 阿如眼睛瞪大了,愣了一会儿才忙扑过去,拉开齐悦。 “这个蠢蛋。”齐悦依旧气的不得了,转身去医药箱取了消毒药棉过来,“擦擦。” 那年轻人被她方才这一串吓得怔怔的,脸一会青一会儿白,此时消毒药棉被扔过来,凉意让他回过神,竟然不自觉地脸红了下。 “那个,怎么会不疼呢?你你有道术?”他一面讪讪的用那东西笨拙的擦拭,一面还是问道。 “道术!还正数呢!”齐悦哼了声说道。 “这位大夫,多谢你了,现在请回吧。”阿如开口说道。 年轻大夫哪里肯走,正纠缠着,阿好咚咚跑回来了,手里捧着包袱。 “快些换上衣裳,回去吧。”阿如不愿她们在此多呆。 “没事,我再观察观察,看有没有渗血。”齐悦说道。 “快些吧,原本就不是您来的地”阿如低声说道,声音哽咽。 “什么能来不能来的,你家里有事嘛,我就不能来看看。”齐悦笑道。 “奴婢这里算什么家,奴婢这里算什么事。”阿如看着她叹气说道,说着跪下了,“谢谢夫人大恩大德阿如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得….” “快别跪了,我这就回去。”齐悦为了让她安心忙说道。 “喂,你还不走啊?”阿好瞪着屋内的年轻大夫。 年轻大夫一愣。 “我们要换衣裳了。”阿好说道。 年轻大夫这才慌慌的走出去,阿如紧跟着过去一直赶他到门外插上门。 换了衣裳,阿好按照齐悦的吩咐烧水煮了那些奇怪的工具,擦干净收起来放到医药箱里,顺便还熬了稀粥,齐悦也观察了伤口,没有渗血,又拿出消炎药,思付一刻,留下半盒,交给他们姐弟怎么吃吃多少,这才放心的走出来。 一直坐在弟弟身边说话安抚的阿如帮弟弟掖好被角,也跟着出来了。 “你干吗跟着回去啊?你回去了谁照看你弟弟啊?”齐悦惊讶问道。 “我托付给邻居了。”阿如说道。 “你是病人家属啊。”齐悦摇头不同意。 “少夫人,奴婢卖的死契,这是世上除了定西候府跟别人都没有干系了。”阿如含泪说道,一面跪下,“阿如出来探视,已经是大恩典了,再留宿是万万不能的。” 齐悦叹口气,知道这里的规矩,伸手拉她起来。 “没事,你别担心了,我对我的技术很有信心,你弟弟肯定没事了,等过几天拆了线,就跟以前一样了。”她笑着说道,只能从这里安慰她了。 阿如哭着到底是叩了三个头才起来。 三人出了门,看着阿如关门时身子都抖的不成样子,显然心里是舍不得,但最终还是毫不犹豫的转头走,齐悦再次叹口气,和阿好跟上去。 “娘子…”从墙角跳出一个人喊道。 阿好和阿如吓了一跳,挡着齐悦身前。 “娘子你是侯府的大夫?”年轻大夫眼睛放光的问道。 “哪有你问的地方。”阿如低声呵斥道,“你快让开,再拦着路,唤人来送你去官府。” 富贵人家的女眷的确是惹不起,听说街上有个小子不知好歹多看了一个出行的贵族小姐几眼,竟惹恼了人家被乱棍打了个半死… 年轻大夫缩缩头,慌忙让开了,看着三人走过去。 “我,我,我姓胡,我也是大夫,我…”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齐悦停下脚。 “没错,我是大夫,不过,”她转过头看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不能说自己也是大夫.” “我们家世代都是大夫,我不过是不会你这种救治医方而已,我会的,你还不一定会呢,再说,再说你这缝是缝起来了,但能不能治好人,还不一定呢”那年轻大夫不服气的说道。 “不是这个问题。”齐悦说道,摇头,“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们这里大夫的规矩,反正就从我的理解来说,你没有大夫的心。” “大夫的心?”年轻大夫愣了下,“你是说医者父母心吗不跳字。 “你如果有仁心,今天接诊这个病人,就不会远远的看一眼就下了不能治的诊断,还当着病患家属的面说出准备后事那样的话…”齐悦说道。 “我我医术不精治不了”年轻大夫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道。 “医生,医生,当你出现的时候,就是病人生的希望,你自己都先怕了,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还谈什么医者父母心?”齐悦看着他说道,“年轻人,你不适合干这一行,不如换个行当吧。” 年轻大夫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们三人远去了,好半日才回过神。 “年轻人?”他吐了口气,脸皱成一团,“谁年轻人啊?你还没我大呢吧?说话比我那死鬼爹还老气横秋的,真是.….” 第十九章夜思 齐悦主仆三人回到家。 “这果然是救命的啊。”阿好抱着医药箱一脸的惊讶感叹。 齐悦哦了声。 “那个,你也了,当乞丐的时候没办法啦,没有钱,被人打了被野狗咬了,都是靠的,久病成医嘛。”她搓搓手说道,“所以祖母就一直带着这个,给我看病也给其他的乞丐看病,慢慢的我都学会了。” “是啊,要不然当年少救了老的命呢。”阿好认真的点头,带着满面的崇拜看着齐悦。 看着她毫无怀疑的笑容,齐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同时又庆幸运气好,这齐月娘以前真是懂医的,还救过老太太的命,这一点是人尽皆知的,也好让她有个缓冲,让她编的瞎话不至于显得太瞎 这样想着齐悦不由看了眼阿如。 阿如也正看着她,听了阿好的话,垂下了头。 “都累了,阿如,你快去歇会儿吧。”齐悦说道。 “少,伺候少是奴婢该做的,哪能为了外人就失了的本分。”阿如低头说道,“奴婢伺候洗洗吧。” 身上是黏黏的,齐悦点点头。 “我去烧水做饭。”阿好说道,的将医药箱擦干净用布包好,给齐悦放回床上,用被子压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齐悦和阿如都有些沉默,只有阿好高兴的忍不住唧唧喳喳的说些救治阿如弟弟的事。 “那么多血啊,少一点也不害怕吗?我都要吓死了” “…少,缝衣服的时候不疼,缝人的时候真的也不疼吗?可是我被针扎到手还是会很疼的呢?” 齐悦被她问的只是笑,含糊的应付。 “少”阿好又开口,被阿如打断了。 “你又忘了规矩。”阿如瞪眼说道,“少吃饭呢,你哪来那么多话?” 阿好吐吐舌头,安静的服侍齐悦吃饭,吃过后她们收拾了出,在小厨房里坐下来吃剩下的。 “,少真厉害啊…”阿好举着碗还是一脸的激动,“那么多血,她就一点也不害怕…” 说道这里,她举着筷子忘了吃饭。 “哎,,是不是走过黄泉路所以都不怕了?”她压低声音说道。 一直沉默的阿如将碗筷重重的一放,吓得阿好忙低头。 “我不说了不说了。”她忙忙说道。 “不仅今日不许说了,以后也不许说。”阿如沉脸说道。 “为?”阿好不解的问道,“少这么厉害…” “少金贵人儿,我们少是菩萨心肠降尊为奴婢的弟弟救治,别的人呢?本来她们就背后嚼念少,如今你再把这事嚷的满院子去,她们指不定还要说出些呢。”阿如说道,“原本就不喜欢少的出身,私底下说她是贱命,咱们何必再添把火,让人说少只会往咱们这些下人奴婢身上用心。” 阿好点点头。 “是,我记下了,我一定不会往外说的。”她郑重说道。 阿如看着她点点头,神情放柔和。 “快吃吧,今**也累坏了。”她说道,“谢谢你,阿好,你不当我看少和你出现时,我心里….” 她说到这里眼圈红了,声音哽咽不能成言。 阿好也跟着掉眼泪。 “好,你快别说了,我都快吓死了,这次多亏了有少,没想到她会亲自来给我们要对牌,还把那些婆子说的一句话不敢回…你不我当时心里要急死了,想起那年你爹娘不在的时候,你足足在苏妈妈门外跪了一天一夜….那是大雪天你差点死了,到现在落下的病根….我当时真怕,真怕你还要再这样跪,那这双腿就要废了…”她说着说着比阿如哭的还厉害。 “快别哭了,让少听见又要担心了。”阿如忙劝道,一面拉起她给她擦眼泪,“所以少的恩德我们要记在心里,好好的做事,千万不要给她惹来事端,少在这个家,没别人了…” 阿好绷着嘴点点头。 “好了,咱们也快收拾了,早点睡,早点起,明日还有好些活要干。”阿如泪中带笑说道。 夜色深深的时候,阿如还站在屋子里的窗前往外看。 “少还没睡吗不跳字。阿好在床上翻个身问道。 阿如嗯了声。 “,少该不会害怕一个人睡,所以亮着灯吧?无不少字”阿好在床上嘀咕道,不过很快她又我否定,“少都敢在人身上缝针,还有害怕的…” 她叽叽咕咕的,阿如并没有听进去。 “少以前都让咱们两个陪着才敢睡,如今一个也不陪….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阿好嘀咕道,打了个哈欠。 阿如叹口气转身走开窗边上床。 不一样的何止这一点啊… “阿好,你说少说的是不是有些奇怪啊?她喝了孟婆汤,为不是所有的都忘记了,那些我们记得的她都不记得了,我们从来不记得不的那些,她…”阿如咬下唇低声说道,“会做饭,还会治病这些少以前都没提过…” 阿好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 “以前少没跟我们说罢了…”她嘟嘟囔囔的说道。 “而且,你不觉得少变了很多,爱笑爱说也会说敢说了”阿如又问道。 “少以前可能就是这样的吧,她忘了现在了,只记得以前,以前的她我们又不…我好困我先睡了…”阿好嘟囔一句翻身面向里不了。 阿如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阿好已经微微打鼾了,只穿了肚兜,因为贪凉雪白的膀子露半个。 “也好,也不想,其实挺好的。”阿如叹口气说道,笑了笑,起身帮她搭好薄单子,吹了灯睡下了。 而此时的齐悦还坐在桌案前望着昏黄的烛火发呆,面前摆着的医药箱。 她叹了口气,又换了只手拄着下颌。 “我到底为会来到这里啊?”她自言自语,皱着眉头,“真是不习惯啊,难道这一辈子就困在这个院子里了吗?真是…这活着有劲啊!” 她双手抓头,将乌黑的长发揉的乱乱的,看着镜子里的“”摆出贞子的造型。 她有爸爸妈妈亲人,有个工作有技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圈子,深入骨髓的习惯,曾经无数次抱怨繁重的工作,养家糊口的压力,同事恋人之间的纠纷,也曾经无数次说烦死了烦透了,但当这些不管是喜欢还是烦恼一切,那些曾经平凡到枯燥的日子,突然真的都消失了,独自一个人灵魂被扔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寄居在陌生人的身体里,过着完全不同的别人的生活… 齐悦重重的将头碰在桌案上。 这是来到这里后齐悦第一次失眠,当第二天阿如后看着趴在镜子前的齐悦时吓了一跳。 “,你了?”她慌忙的喊道。 “我没事”齐悦抬起头干巴巴的说道。 这憔悴无精打采的样子哪里是没事,阿如又是担忧又是难过。 “少,都是奴婢拖累”她哽咽说道。 “哎呦,真不是你的事。”齐悦站起身伸个懒腰,冲她笑道,“只是一晚上没睡着,觉得有些嗯…可能是失去了记忆吧,到底是有些不习惯。” 阿如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一咬牙问出的疑惑。 “少,为你忘记的都是我们记得那些,而你记的的却是我们都不的?”她问道。 是啊,为呢?齐悦伸手搓了搓脸,一个谎言就要有一千个谎言来圆,她真受够了! “我不,”她干脆吐了口气,看着阿如说道,“或许是在你们这里过的日子都是不好的记忆吧,不好的记忆所以就干脆忘记了,只记得那些好的记忆。” 阿如脸都白了。 “少,这话您可在屋里说说就是了。”她忙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少,您别想那么多,等世子爷了,您的病也好了,到时候…”阿如柔声说道。 “到时候,样?”齐悦转头看她。 阿如被她看得突然说不出话来,她想到三年来逢年过节和少都眼巴巴的守在门口,期盼着有人会,一次次的期盼一次次的落空,一日日一夜夜缝制衣裳鞋袜,一年年一季季的压在箱子里…. “少,世子还没看到你的好,你这么好,世子一定会…”她忍不住眼泪落下来,哽咽道。 “没事,没事,快别哭了。”齐悦忙安慰她。 不就是一个男人嘛,看把这主仆伤的,过不下去就不过了呗,谁离了谁不能活啊,至于嘛。 当然这话口上是绝对不会说出来,而是说些好话宽慰,并再三保证一定会让那个世子看到的好,死心塌地的和过日子,阿如这才擦着泪笑了。 “少能这样想,才不枉老疼你。”她说道。 齐悦扯着嘴角笑点头应是啊是啊,走一步说一步吧,但不管样,日子得过的好好的,想到这里她又打起精神,也许用不了多久一觉醒来就又回到了现代,而如今的日子就是做了一场梦。 “好,我们吃饭吧,今天阿好大厨做了好吃的?”齐悦说道。 “炸果子银耳粥。”阿好端着盘子进来大声回道。 “好不过,阿好,这好也不能天天吃啊?” “啊,少你又想到好吃的了?快教教我…” 第二十章吃食 定西侯府如同如今的所有人家一般,都是一日两餐,饭菜统一由厨房里按照身份的高低依次往各个院里送。 如今老侯不在了,那么身份最高的内宅主妇便是侯谢氏。 谢氏陪着定西侯走入饭厅的时候,站在屋子里的姨娘们躬身施礼。 “侯爷大休息的可好?”大家会一起问候。 定西侯家子女来不伺候早饭,这是自从大谢氏去世后定下的规矩,老侯说作为家中的大妇,事务繁杂便要让他们吃个自在饭,饭后说就可以了,因此在侯爷大跟前伺候的便是屋子里的姨娘们。 谢氏一如既往的微微点头表示回答,定西侯则会含笑依次跟们说句话,无非是好,你样,昨日都做了些之类的寒暄话,当然也不会每个人都问到,因为定西候有五个妾侍,要是都问到的话这饭就要凉了,但这样还是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感觉愉悦。 他们夫妻坐下后,周姨娘便会亲自捧手巾,让定西侯和谢氏擦拭,原本这个庶长子的生母,黄姨娘来做的,不过黄姨娘这几年身子越来越不好,谢氏免了她的规矩,不用日日来伺候,于是这个便由周姨娘接手了。 然后宋姨娘和柳姨娘便会捧着两盏漱口茶,新进府来的朱姨娘因为有了身孕,被谢氏免侍立规矩,在一旁陪坐,但她还是待二人漱完口后恭敬的起身将筷子摆好。 这期间一直到吃完饭都安静无声,侍妾们布菜添饭也安静无声,只有偶尔询问一两声要不要尝尝这个。 早饭很简单,定西侯胃口好也不过吃了两碗粥几口小菜就放了碗筷,谢氏只是略进了半碗米粥。 然后又是一套重复的擦手漱口。 “你们快下去吃饭吧。”待做完这一切,谢氏便颔首说道。 姨娘们齐齐的施礼告退,她们退出门的时候,厨房里便得知消息,备好的饭菜往各自的院子里送去。 周姨娘踏入院门,常云起正坐在屋子里翻看周姨娘日常抄写的佛经,周姨娘的大丫头阿金正陪着他说笑。 “这时候了?”周姨娘一面在跪着的小丫头捧着的铜盆里洗手,一面问道,“可吃了鸡蛋羹?” 少爷们的饭菜是在侯屋子摆饭之后就开始的,比姨娘们的要早。 “我都多大了,我不爱吃那个。”常云起笑道。 周姨娘也不看她,只对屋子里侍立的丫头说道去告诉厨房,我这里添一个鸡蛋羹来。” 丫头应声是出去了。 “姨娘,别麻烦了。”常云起有些无奈的喊道。 周姨娘已经了。 “没事,不麻烦,我虽是姨娘,但在府里这么多年了,份例饭菜之外再添个鸡蛋羹还是能的,不会有人为了这么个吃食打姨娘的脸。”她淡淡说道。 她伸手扳过他的脸认真瞧。 “张嘴我看看。”她一面说道。 常云起笑着张嘴。 “已经好了。”他有些无奈的说道。 “看你下次还敢乱吃。”周姨娘看了也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脸,带着几分责备说道。 那日常云起吃了齐悦的麻辣鸡块不仅嘴肿了,还是起了泡,以至于吃饭不痛快,让周姨娘很是担心。 “是哪个厨子做的?竟然放那么多麻椒…”阿金在一旁随口问道。 常云起笑了笑,含糊一句乱乱的谁,便不再多说。 “姨娘日日抄这个,字是越来越好了。”他笑着岔开话题。 周姨娘的字是跟着祖父学的,在中是佼佼者,对于的字一向很是自信。 “说到字,我听你父亲说,你倒是不如以前了,家里有你大哥一个从武就够了,你趁早断了那个心思,老老实实的给我读书习字才是正道。”她说道。 常云起笑着应了声。 “那我帮娘抄抄佛经。”他口中说道,果然坐好提笔慢慢的书写。 “这是我上了年纪的人打发,你年纪轻轻的少写这个,都没了血气。”周姨娘说道。 她的声音淡淡,带着一丝寂寞忧伤。 常云起的笔微微一停。 定西侯这短短的几日身边就添了两个,从外边带一个,虽然这个在外边是养了四五年了,但能进府便也是新人了,昨日还听说朱姨娘屋里的一个丫头被抬了通房…. 红颜易老,但见新人笑。 常云起透过珠帘看外间坐着慢慢吃饭的周姨娘,人到中年别有风情,但到底是再不见了那明媚韶华光彩。 她慢慢的吃的饭,桌上饭菜都是精挑细选的配置,上好的米,色香味俱全的菜,但周姨娘的动作却显得那样索然寡味。 常云起想起小时候在老跟前时,父亲常了一起吃饭,姨娘自然也在,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坐在一起,姨娘那时候每咽下一粒米脸上都是幸福的笑。 只是那样的日子很久都没有了,也许以后都不会有了… 她吃的不是饭,是满满的寂寞。 常云起叹口气,低下头慢慢的抄写经书。 院子里有丫头们脚步声以及低低的说笑声,常云起不由抬头透过窗户看去,见一个丫头捧着食盒另有两三个围住她,不从食盒里拿了。 门口的婆子咳嗽一声,丫头们忙散开了。 “姨,鸡蛋羹来了。”捧着食盒的丫头进来说道。 “给少爷端。”周姨娘说道。 那丫头便了,对着常云起矮身施礼,笑吟吟的喊了声三少爷。 “放下吧。”常云起不吃是不行了,放下笔笑道。 阿金亲自捧了水盆。 “敢劳动。”常云起忙起身笑道。 “以前都劳动我还少啊?如今三少爷大了,倒是越发的客气了。”阿金笑道,拉过他的手亲自帮他洗了,又拿过手巾擦干净。 “说起来,从祖母身边出来的四个只有阿金还是二等丫头吧?无不少字”常云起由她服饰,想起说道,“阿金要不是来姨娘这里的话,也不会” “三少爷说呢。”阿金笑着甩了下他的手,“是阿金鲁笨上不得台面,哪里都没人要,还是姨奶奶收留,要不然早出去了,不在哪里给人东颠西跑的使唤,还能站在这里,听三少爷一口一个的。” 这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要是鲁笨的话,我们就不能要了。”小丫头们说道。 “快忙你们的去吧,在这里杵着。”阿金笑着嗔怪她们。 小丫头笑着就要走,却被常云起唤住。 “你们方才在外边分呢?”他问道,一面慢慢的吃这鸡蛋羹,为了消火散郁热,特意做的寡淡无味,实在是谈不上好吃。 “是哦是叫鸡蛋糕”小丫头想了一下才说道。 “哪里来的?”阿金问道,一面微微皱眉,“说过你们几次了,不许乱给厨房要,惹出事是姨奶奶的麻烦.,如今多少人私底下盯着咱们….” “,不是厨房的,我记得这吩咐呢,并没有给厨房里私要过吃食。”小丫头忙说道,“是我路上遇到阿好,给她要的。” “阿好?”阿金一愣,这个名字她曾经再熟悉不过,但如今却是有点陌生了,已经有三年没有…. “还有吗?拿来我瞧瞧。”常云起接过话说道。 小丫头应了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小小的一块。 “我怕她们给我抢光了,所以偷偷先藏起来一块。”她嘻嘻笑道。 常云起接,打开油纸。 “这能吃吗不跳字。阿金也凑,看着这卖相粗糙的面点,闻着倒是挺香的。 “可好吃了。”小丫头忙说道,“是阿好做的呢,很不容易能抢到呢,这次她去给她老子娘送被我遇上,好说歹说才求来三个,大家分着吃…” 她这里说着话,常云起已经将糕点放进嘴里。 “嗯,嗯。”他点点头,一面递给阿金,“你尝尝。” 阿金半信半疑的捏下一块吃了,眉眼露出惊奇。 “果真不,甜而不腻,软软的。”她点头说道。 也仅仅与此而已,她这等丫头,尤其是跟着老出来的,没吃过,不过,这要不是厨房的点心娘子们做的,而是阿好那丫头做的的话…. “阿好做的?”她再次问道,想起当初那个丢三落四迷迷糊糊的小丫头。 “是啊。”小丫头点头说道,“阿好会做好些好吃的,她还炸油果子,洒扫的蔓儿她们吃过呢。” 阿金笑了。 “这丫头这几年关在那院子里,倒是练厨艺了啊。”她摇头说道。 她们说着话,常云起在一旁慢慢的嚼着糕点,不出神在想。 “吃了没?”周姨娘的声音问道。 “吃了。”常云起顺口答道。 周姨娘看着桌上只动了一口的鸡蛋羹拉下脸。 “姨娘,时候不早了,我去父亲那里问安,想必他们都了。”常云起笑着站起身,“等我热热我再吃。” 说罢不待周姨娘再说,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越发的不听话了。”周姨娘摇头说道。 “三少爷都这么大了,照顾,姨奶奶放心。”阿金笑道,摆摆手,小丫头收拾了退下了。 “你们方才说?吃呀喝呀的。”周姨娘在炕桌前坐下来,一面打开经书一面问道。 阿金略一沉默。 “说吧,真要到了在咱们屋里连话都不能随便说,那就是我死的时候,她就是手再长,三年不停的要打掉老留下臂膀,也还伸不到我这里来。”周姨娘漫不经心的说道,嘴边浮现一丝嘲讽的笑。 “是。”阿金应声道,一面帮周姨娘研墨,“您看少那里,我是不是去走一走?” 第二十一章观望 周姨娘停下笔。 “月娘啊。”她慢慢说道,“最近她倒是挺热闹。” “是啊。”阿金说道,“奴婢看,少她终于醒过神来” 周姨娘笑了。 “她…”她摇头说道,一面继续提笔抄写经书,“她醒过吗?我觉得她从进咱们家,就吓得没睡过,何谈醒来?” 想到少的样子,阿金也有些无话可说。 “我早就说过,这种出身的孩子,底子骨子里都是坏了的,除非洗经伐髓,否则是扶不起来,老偏偏不听,真是跟别人说的那样鬼迷了心窍一般,竟然还做出求圣旨定姻缘的事,我在成哥的亲事上,老定然不会让那贱妇好过,但这做的也太过了,何止那贱妇不好过,我们又占得好处?”周姨娘慢慢说道,说曾经想到如今,已经抄了三年佛经的心境还是乱了,落笔微抖。 她口中轻轻松松的说出贼妇这个称呼,阿金神色淡然,还微微的点点头。 “一个乞儿!一个乞儿!无父无母无亲无靠,除了狠狠的打了那贼妇一耳光,也是伤了手,让那贼妇在她死后疯了似的报复,逼得我们措手不及无力还手,如果当初听了我的话,挑个好的给成哥儿,也不至于我现在落到这个境地…”周姨娘吐了口气,放下笔,神情带着几分愤恨,“你今年的年礼那贼妇给我们周家送的吗?老才去了三年,她就敢这么做了,哥哥捎信来冲我发脾气,我又有办法,难道我不想吗?难道我不想像老在的那时候一般风光吗不跳字。 阿金倒了杯茶端。 “姨奶奶,你的身子。”她低声劝道。 周姨娘闭上眼缓了缓情绪,吃了口茶吐出一口气。 “我这身子没事,我不仅要比那贼妇多得侯爷的情,比她多生养了儿女,还要比她晚死,我一定会把身子养的好好的,我一定要看着她先死…”她缓缓说道,面上露出一丝笑。 “姨奶奶,我觉得少这次不一样了。”阿金停了一刻,还是开口说道,“不管说,她也是老亲自定下的人,在这府里要论起来,是姨奶奶您可以亲近的,更何况,她的位子在那里,您忘了,老当初将管家的牌子是直接放到她手里的,只待她成亲三日后就撒手全部给她的,然后由姨奶奶您扶持着,只是没想到到底老那样突然,少她又哭的死去活来的变成那样,姨奶奶说她也不听,这才被大抓住了机会拿过了管家权….” 周姨娘的手攥紧了茶杯,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的事就不提了,在她手里跟在一个死人手里有区别?”她说道。 “可是这次少做的很好。”阿金说道,“现如今全府里都少她走了遭黄泉道,而且是老亲手推她的,老既然让她了,那自然是要她当家主事。” 周姨娘手转着茶杯,听着她的话,也不由一笑。 “说起来,还真是,”她看着阿金笑道,“这丫头竟然会玩出这么一招,说起来荒唐,但无可否认越是荒唐传开的越快,大家印象也更深…” “是吧,”阿金笑道,“还有,痛痛快快干净利索的教训了一个丫头几个婆子,溜的周婆子和苏婆子都惊讶的不得了,大嘴上不说,暗地里还是将府里查了遍,这还是说忌讳了?说到底,要是少想要管家,她还真就不太好办了。” “都三年了,晚了。”周姨娘幽幽说道。 “姨奶奶,不晚,三年了,虽然老的人被大换的换撵的撵收服的收服,但也何尝不是让咱们看的清楚,哪些是真正能用的,哪些是墙头草而已,如今那些还想着老的人,只要少一声唤,她们必定死心塌地。” “那贼妇嫁虽然十八年了,但被老压得死死的,就着三年而已,她纵然看似握住了侯府的大权,但不过是移栽的树儿,根儿浅,那风儿如果厉害些的话….”周姨娘慢慢说道,神情变幻。 “是啊,所以,您看,奴婢是不是往秋桐院走一走?也好看看少的口风。”阿金问道。 周姨娘没有沉默一刻。 “还是罢了。”她最终说道,再次提起笔,“看看再说吧,你看着点那边,但不可妄动,免得咱们台子搭起来,结果戏子嗓子哑了,那到时候可就是咱们被晾在台上了。” 也是,想想少一贯的性子,还真有这个可能,阿金叹口气。 “是奴婢太急躁了。”她说道。 “不急,慢慢来,耗了这么久了,还在乎这一天两天的。”周姨娘含笑说道。 阿金不再,安静的研墨,桌案上袅袅而起的佛香在屋子里弥散开来。 六月的天很是闷热,尤其是当阿如看到院子里燃起的炭火时,更是觉得身上的汗唰的就下来。 阿如正有些兴奋又激动的从齐悦手里接过烧烤工作。 “….有明火了浇点水”齐悦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坐下,摇着小扇子,指挥着。 这边阿如手忙脚乱但是满脸笑的将各色食物放在铁丝蒙上,因为动作不纯熟,不是被烧到手放在嘴里吮吸。 “阿如,我烤好了,你来尝尝。”齐悦看到阿如,笑着招呼道,一面指了指旁边小石桌上摆着的吃食。 “…冬天下雪的时候家里的们也玩过这个”阿如笑着走几步说道,不过那时候都是厨娘在忙碌,小丫头们都不会去动手的,更别提她们这等丫鬟。 “我们倒是夏天更爱吃这个….”齐悦随口说道,在医院旁租了一套房子,有露天的小平台,夏天不上夜班的时候,同事好友们都喜欢聚在她这里,吃吃喝喝抱怨工作的繁重病人的不听话领导的八卦… 伸手要将院子里的灯点亮的阿如微微停了下。 “少,你尝尝这个行了吧。”阿好举着一串豆腐高兴的冲齐悦喊道。 齐悦探身接过。 “嗯,不,少放点盐肉该翻面了…点…” 阿好嘶嘶吸着凉气,把手指再次放进嘴里,却是笑个不停。 “这个不是图吃,就是图个乐。”齐悦笑着又躺回美人榻上。 夜色朦胧,星辰点点。 这样的夜空在城市时很少见了,还是来到大青山后,有幸常常见到。 只是没想到,再次看这相同的星空,却是两个时空。 齐悦将手枕在脖子下,望着夜空,不的亲人们此时在做,是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还是继续日复一日的生活,此时或者走在回家的路上,或者交接替开始查房,或者呼朋唤友开始夜生活。 而这曾经熟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就像孤零零的坐在大荧幕前,看着里面热闹繁华却无法触及。 阿如收回视线,接着逐一点亮院子里的灯笼。 忽的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阿好的笑声,齐悦的魂游天外。 秋桐院很少有访客,也就这段因为齐悦和阿好总爱倒腾吃的,门前吸引了一些小丫头,但那只不过是一群最低等的粗使丫头。 “阿好,阿好。”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是彩娟。”阿如听出来了,说道,有些惊异。 “彩娟是谁?”齐悦随口问道。 阿好刚要张口,门外有人替她答了。 “我是三少爷院里的彩娟。”女声说道,一面再次轻声叩门。 定西侯有四个,齐悦点点头,便不再理会了,接着躺下来摇着小扇子看星星。 “彩娟,你来了?”阿如上前开门。 齐悦侧眼看了,见是一个跟阿好差不多身材的丫头站在门口,却并没有迈步进来。 “还能着,被香味勾来的呗…。”彩娟笑着说道,话说一半,才忽的看到齐悦坐在院子里,借着灯光星光,见那女子姿态慵懒,如果不是身前的小扇子摇着,她都要以为是睡着了。 “少…”她喊道,矮下身子施礼。 齐悦没有动,摇着扇子冲她笑了笑。 “可是要尝尝阿好的手艺?”她笑道。 “阿好的手艺如今很有盛名了。”彩娟笑这凑趣。 正拿起两串肉串的阿好得意的笑了。 “是少教的….”她张口就要说。 阿如咳了一声。 “这个送给你吃吧。”阿好麻溜的咽下了未说完的话,为了掩饰一般几步将手中的肉串递给她。 彩娟笑着接。 “那我不客气了,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刚好经过,闻到香味就走不动了。”她笑道,一面冲齐悦再次施礼,“少别笑我馋嘴吃。” “能吃爱吃才是大福气呢。”齐悦笑道,坐起身来,“阿如,将这个茄子大蒜还有鸡翅给拿去都尝尝。” “那真是多谢少了。”彩娟笑着施礼说道。 “真是便宜你了,这可是我们少亲自烤…”阿好有些不舍的说道,话没说完又被阿如打断了。 “少开口赏了人,你别想发懒,再给少烤一些去就好了。”阿如笑道。 阿好有些讪讪的点头。 彩娟笑着没,接过阿如递来的一把串儿,再次道谢便转身走开了。 她小碎步的很快走到不远处的大树下,走近了才看到树荫里站着一个人影。 “少爷。”彩娟低声唤道。 常云起站在树影了视线还落在秋桐院,大门正在关上,遮住了那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女子身影。 第二十二章贪嘴 离得有些远,院子里的灯也不是很亮,那女子的形容常云起看不清楚。 “少爷,快走吧,让人看到就….”彩娟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担忧。 大晚上的小叔子站在嫂嫂院子前,的确是不太好。 “我就不能从这里过一过了?丫鬟贪嘴吃,我就不能纵容一次了?”常云起笑道,说这话抬脚慢行。 “明明可以不从这里过的”彩娟低声嘀咕道,“我又没非要吃” 真是委屈,她不过是闻到香味,随口说了句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少爷就让人家去吃。 “没关系,去瞧瞧要来尝尝,去吧去吧,别弄的少爷我多苛待你似的,去吧。” 少爷这样说,弄得她不去都不好意思…明明要嘴吃才是不好意思的事嘛。 常云起只当没听见,从她手里随便抽过一只串儿。 “这是什么?大蒜?”他闻了闻惊讶的说道,“这个也能烤着吃啊?” “是啊,哪有专门吃大蒜的?”彩娟不喜欢大蒜味道,干脆掩住了口鼻,“秋桐院如今已经到了连大蒜也要用来充饥的地步了吗不跳字。 常云起没有说话,他看着手里的连皮都被剥就那样烤的大蒜,眼前浮现那个女子偷偷的烤豆子吃,被丫鬟们看到了一时传为笑柄。 “果然是乞儿出身呢,放着金玉佳肴不吃,躲起来吃烤豆子,怪不得老话说狗儿改不了吃屎…” 齐月娘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眼里泛着泪水惊恐站在院子里,如果可以她整个人都想要缩起来,缩成一团… “食不分贵贱,天地有灵,生万物,不管什么都是上天的恩赐。”他缓缓说道,一口咬下去,蒜香四溢。 夜色深深,秋桐院上空的香气渐渐散去。 “少夫人,夜露重,回屋歇息吧。”阿如低声说道,看着躺在美人榻上用扇子遮着脸似乎睡着的齐悦。 这边阿好吃的撑得在一旁打嗝。 “好,都去睡吧,明日该给你弟弟拆线了。”齐悦笑着起身。 “又要劳累夫人走一趟了。”阿如忙施礼道谢。 齐悦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这样的话,打着哈欠进屋子里去了。 一夜无话。 “阿如姑娘请稍等,苏妈妈正和库房的人对账。”一个丫头笑眯眯的说道。 阿如说了声有劳妹妹了,便站在一旁等着。 来往的婆子丫鬟不少,看到她都若隐若现的投来视线,但上前打招呼的却几乎没有。 阿如一个人站在这里,显得那样的突兀,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以往那种失意,反而带着些许的笑意。 远远的见路上走来三四个人,其中一个连枝牡丹刺绣对襟衫挽着鬓攒着新开的花儿,摇摇晃晃的走在最前,正是已经抬了通房的素梅。 她正带着笑意和身旁的小丫头说什么,抬眼看到这边的阿如,那脸上的笑意就凝了下。 阿如转开视线。 “阿如姐姐这一大早的来这里站着做什么?”素梅晃悠悠的走过来,笑问道,“今日不忙了?院子里的活做完了?” 秋桐院没有使唤丫头,只有她们主仆三人,一开始是忙乱的忘记了,后来则是故意忘了,所以阿如和阿好拿着一等二等丫头的分例银子,干着粗使丫头婆子的活。 “姑娘脸上的伤倒是好了。”阿如转过头看她淡淡说道。 素梅的脸腾的红了,那日在秋桐院所受的屈辱是她想都不愿想起的。 要说阿如的嘴如此不留情面也不是太意外,想当初在老夫人跟前,哪个丫头是好惹的,只不过这三年跟的主子让大家觉得她完全是随便捏的没脾气的泥人了。 素梅想到这里又笑了。 “少夫人最近精神了很多啊,捎带着姐姐的气色也亮了,都有些扎眼。”她摇着小扇子说道,“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那就不用梅姑娘操心了,还是想着怎么伺候好侯爷,尽好本分吧。”阿如淡淡说道。 阿如这态度让素梅气的咬牙切齿。 “芽儿,我有事要见见苏妈妈,替我说一声。”她转头对一旁看戏的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始终保持笑眯眯的神情。 “梅姑娘,我先来的。”阿如说道。 “你也知道叫我一声梅姑娘。”素梅晃着头看她,绷着染得红红的唇,“那自然知道谁先谁后的规矩吧?” 阿如微微一笑,将手里的对牌递给那小丫头。 “少夫人命我出门,请换对牌来。”她说道。 笑眯眯的小丫头立刻伸手接过对牌,阿如一开始来只是以自己的身份来请见苏妈妈,自然可以被稍微怠慢一点,但如今拿出少夫人的对牌,那就没得商量了,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什么就要给什么。 “请姐姐稍等,我这就取来。”她笑着说道,又冲素梅含笑做请,“请梅姑娘随我进来吧。” 素梅看着阿如咬牙冷笑,她本来没事,见了苏妈妈少不得还得费些口舌,但此时却不得不进去,虽然已经当了通房丫头,但跟大大夫人身边的陪房相比,她还是个丫头,端不得架子。 “拿主子压人,但愿你能永远压得住。”她冷笑一声说道。 “我没压人,这只不过是事实而已。”阿如抿嘴一笑道。 少夫人的地位就在那里摆着,你这个通房丫头永远也越不过去。 “梅姑娘,请吧。”小丫头笑眯眯的说道,热闹看的差不多了,自己转身先进去了。 素梅愤愤看了她一眼,甩着扇子跟进去了,不多时,那丫头亲自拿了对牌出来给阿如,阿如自去了。 这门口发生的短短的一幕,落在了或明或暗很多人的眼里,很快就在有心人中传遍了。 少夫人要出来当家理事了! 没看到大丫鬟阿如又如同在老夫人身边那般气势了! 其实阿如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多气势,秋桐院依旧门可罗雀,走在路上她还是让人避之不及,这个月的月银子还是被遗忘了,提出更换的锅碗瓢盆还是没人理会,一切的一切如果她不主动,便没人主动理会,唯一的改善是,当她主动走出来时,那些故意的冷落刁难不再那么赤露裸,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姐姐的确精神好了很多。”阿好笑道,将大早上才做好的一盒子鸡蛋糕装好,要阿如带去给她弟弟吃。 “我只是觉得有了精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如笑道,制止她再往里面放别的吃的,“好了,出门的时候还得查,让人看到了不好,意思一下就好了。” “是觉得,有了希望了,不像以前那样,看不到头。”阿好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就是这样想的,看到少夫人笑啊说话啊,我就不自觉地满心亮堂堂的,也就说话啊走路啊都觉得有劲了。” 说到这里,她点点头,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感觉。 “如今的少夫人真好。”她又补充一句。 原本笑着的阿如一顿,笑容在脸上凝固了。 如今的少夫人… “阿如,快点走啦。”齐悦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哎,好了。”阿好将食盒用布包好,口中大声的应道吗“少夫人,让我也一起去吧。” “不行,你看家吧,又不是什么好玩好看的。” 听着主仆两个的对话,阿如从厨房里走出来。 “阿如,记得拿着你要给你邻居大婶的衣服。”齐悦冲她笑道。 这笑容明媚而亮丽,如同这清晨的日光,能扫去一片阴霾。 第二十三章小名 看着这笑脸,阿如也露出笑脸,点点头。 这是自弟弟出事后,阿如第二次,姐弟二人自是一番流泪。 “来,我瞧瞧伤口长得样?”齐悦笑着说道,打断他们姐弟的悲伤,“可有按我说的吃药,不碰水,不剧烈运动,我让人送来的药棉纱布换上了没?” 要是按照她的本意,隔个两三天就要瞧瞧,伤口长得如何,有没有发炎,顺便还得换药,但阿如死活不许她这样,齐悦没办法,如果强行出来的话,不仅安慰不到这姑娘,反而让她更忧心,也只得随她去了,只是通过后门可以停留的货郎传话,还好这期间没有出现感染。 “年轻人身体壮,伤口愈合的快,不。”齐悦查看完伤口满意的笑了。 阿如的弟弟虽然不这女子是人,但也感觉出身份比的要高的多,一直低着头,局促不安,此时听了这话,更是脸红到了脖子梗。 “有点疼,忍忍啊。”齐悦笑道,从无菌换药包里拿出剪刀镊子。 “我帮忙按着。”阿如说道,带着几分紧张。 齐悦剪开了包扎,露出切口。 阿如只觉得一阵心悸,下意识的转过头不敢看。 “这是做?”门缝里陡然传来一个声音,正是前几日那个胡大夫。 齐悦差点剪到肉,她吐了口气,转头看门边。 破旧的门关着,从缝里露出一只窥探的眼。 阿如气急的拍门,吓得那人从门边站开了。 “我我只是想看看…”胡大夫在外说道。 这边齐悦不再理会,用镊子提了线头剪断然后拉出了缝线,阿如的弟弟身子抖动着,死死的咬住唇,不让痛呼声出口。 “好了。”齐悦拉出最后一根缝线,笑着说道。 阿如弟弟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下一刻便是冰凉顿时又绷紧了。 齐悦笑着酒精棉擦拭了伤口,用干净的纱布裹上。 “过几天,摘下来就好了。”她这才站起身说道。 跟弟弟细细的交代后,阿如还是没有多停留一刻,便要和齐悦。 走出门,那胡大夫还站在墙角等着。 “快给我看看”他一见阿如弟弟出来,双眼放光的扑。 “你干?”阿如瞪眼喝道,挡在弟弟身前。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胡大夫说道,看了眼齐悦。 齐悦笑了笑,走,将阿如弟弟伤口上的纱布揭开。 “喏,看吧。” 胡大夫瞪大眼屏住呼吸一寸一寸的看,神情惊讶而激动。 缝过的长长的伤口,翻着新鲜的肉色,没有腐烂没有恶臭,而最关键是这个伤者早已经恢复如常,跟以往那些不是流血流去半条命,就是伤口烂去半条命,躺个十天半月才能起身就是好运气了的伤者完全不同。 “只要缝起来就…”他忍不住结结巴巴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齐悦打断了。 “不是。”齐悦说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虽然是个小小的清创缝合手术,也不是你看看样子就能画成瓢的,你可别遇到类似伤者,就以为学我的样子缝起来就能好了。” 技术药方,都是医家秘而不宣的,胡大夫哼了声如是想着,没有再。 “元宝,要是他再骚扰你,去告官。”阿如说道。 胡大夫哼了声,晃了晃头背着的破旧药箱掉转头走了。 “姐,你,我没事,都好了。”元宝说道,眼里带着不舍。 阿如看着他点点头,又低声嘱咐几句。 “就不能赎身吗不跳字。的路上,齐悦问道,“是不是钱不够?” “少,阿如哪里做的不好?您要赶阿如走?”阿如惊恐问道。 齐悦笑了。 “我赶你走干嘛,我是说,要是赎身岂不是自由,何必跟人当奴婢。”她说道。 “奴婢就是奴婢,哪有该不该的。”阿如松了口气,低头说道,“少快别说这样的话了。” 此时她们已经走进定西侯府,因为说了这话,阿如似乎有点不高兴,低着头走在了前边,齐悦也不哪里说的不对,笑嘻嘻的跟在后面,不敢再提。 “月亮。”忽的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 齐悦的脚步猛地停下了,一股热流从脚直冲到头顶。 月亮是她的外号!只有熟悉的好友才这样唤她!在这个孤零零的时空里,陡然听得到有人喊的外号,简直就是见到亲人解放军…。 她转过身泪眼朦胧的看向的人。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或者说少年,当然也是一般的古代打扮,看着齐悦几乎要哭出来,他吓了一跳,旋即面容有些复杂。 “你…没事吧?无不少字”他问道。 “我我你是谁啊?”齐悦有些失态,抬手掩住口鼻,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三少爷。”阿如从前边忙,看到此人,惊讶的唤道,忙忙的施礼。 常云起看着眼前女子的神情,他突然不该说。 “少,这是三少爷。”阿如忙对齐悦说道,不她突然这个样子了,心里又是惊讶又是焦急,一面忍不住扭头看四下,所幸无人经过。 大嫂对着小叔子这样失态的流泪,还指不定被一些下作的人嚼念呢。 三少爷?定西候的三。 “你是不是也是从那边来的?”齐悦顾不得理会阿如的话,急忙忙问道。 常云起被她问的有些不解,下意识的就回头看了眼。 “大嫂,我方才是出去了。”他答道。 “不是,我是说你方才喊我?”齐悦见他误会了意思,便再次解释,带着几分期盼看向他。 阿如神色复杂,看看齐悦的神情,再看看三少爷,这两人目前的氛围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 其实在府里这里少爷们来说,少最熟悉的不是三个,反而是这个三少爷,当初少跟着老,而三少爷自小得老喜欢,亲自抚养,长大了也常常在身边,所以论起来,他们常常见…… 不过,也没,少一向胆怯,跟谁也不多,常见也没亲厚的,她一直跟着少,从来就没见二人有过特别的交道,也就是见的多,仅此而已。 “三少爷,我们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认得您了,还望见谅。”阿如插话说道。 不认得?常云起自然也听到这个传闻,但他仅仅认为这只是个传闻而已。 “哎呀,先别说那个,你方才喊我月亮?你我叫月亮?你你是哪个?我…你齐悦吗不跳字。齐悦伸手扒开阿如急忙忙问道。 她这一通话说的眼前二人都有些发懵。 “月亮?”常云起被她期盼的眼神看的有些局促不安,移开了视线,“大嫂叫月亮?这,这个我真不,大嫂,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了?七月,七月….” 他说的也有些凌乱,说到这里停了下,神色恍然,那个消息今天才传,而且只有几个人而已,没想到她竟然听到消息了…. “七月,大哥的确要了。”他郑重说道。 跟啊,齐悦纵眉头,而阿如惊喜不已。 “三少爷,世子七月就了?” 常云起笑着点点头。 “少,你听到了没,你听到了没,世子要了。”阿如失态的抓住齐悦的胳膊喜极而泣。 看来不是穿越人士了,如今已经不是齐悦的模样了,就算爹娘穿,也认不出的,更别提一口叫出的外号了。 是这个三少爷说别的话,听岔了吧,齐悦叹口气,哦了声,没有再的兴趣。 阿如还在惊喜的说,常云起却一句没听到,他看着这齐悦,感受到她的瞬时的失望。 失望?常云起有些糊涂了,大哥,不是她们主仆一直期盼的事?虽然大哥之后的事并一定就能如她们所期盼那样,也许,她也想到这一点了才会如此… 常云起也不再了。 两个人想着各自不同的心事,同时沉默。 喜悦的阿如渐渐安静下来,不远处有人走动,不知怎的,这两人的情形,让她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少我们出来一时了,咱们快吧。”她低声说道。 齐悦哦了声,连招呼都不想打,转身就要走。 “大嫂。”常云起却又忍不住喊道。 齐悦有些懒懒的回头。 “大嫂还有个名字叫月亮?”常云起似是有些好奇,问道。 “也不是啊”齐悦想摇头,但又点点头,“是,我虽然忘了好些事,但不知怎的却记得有个名字叫月亮。”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 “或许,是我小时候的小名吧。”她说道,“小时候亲近的人这样唤我的,所以可能记得牢一些,你的,人嘛有些事总是难以忘记的。” 齐月娘是五年前才进府来的,唯一的亲人祖母也死了,定西候府也没人齐月娘小时候的事,随便齐悦随口编。 常云起看着她,慢慢的哦了声。 “少,走吧。”阿如低声说道。 齐悦冲常云起再次笑了笑,转身走了。 常云起站在原地,神情复杂。 别的事都忘了还记得有个名字….亲近人这样唤的…有些事总是难以忘记的… “月亮?你这么丑为叫月亮?” “我我不叫月亮我叫月娘…” “哼,丑八怪,竟然叫月亮…” “三少爷…我不叫月亮” “月亮,月亮,我就叫你月亮,羞死你” 第二十四章算计 世子七月到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定西候府,府里顿时如同过年般热闹起来。 “这时候已经在路上,一路上应酬少的话,十五六日就能到家,要是有些牵绊应酬,最迟也就是二十左右了。”苏妈妈口里算计着道。 谢氏的屋子里站满了人,两溜椅子上一边坐着家里三个小姐,最小的那个才四五岁的样子,被奶妈扶着才能坐稳,另一边坐着两个侍妾,底下站着婆子,每个人眉眼都满是笑意。 “依着世子的性子只怕披星戴月的,恨不得飞也似的回来。”有婆子笑道。 听了这话,谢氏竟忍不住鼻子一酸。 “都三年了”她用帕子轻轻沾了沾眼,说道。 “可不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妾侍立刻泪水涟涟说道,“我还记得走的时候才给老夫人烧完七纸,下着大雨…” 底下婆子们也好几个抬手擦泪。 “母亲不哭.”那被奶妈扶着的小女孩忽地下来,摇摇晃晃的走向正中坐着的谢氏,奶声奶气的说道,一面将手里一个小手帕举起来。 这举动让谢氏噗哧一声笑了。 “我们四小姐真乖。”她笑道。 屋子里其他人也都笑了,笑得那小孩子反而害羞了,扭头跑回奶妈怀里去了。 坐在一旁的二小姐三小姐也都笑,眼里却是闪过一丝不屑。 “这是大喜事,大夫人快别难过了。”坐在另一边的朱姨娘笑道,“以前常听侯爷夸赞世子,终于能见上一见了,我肚里这个这几日也是闹腾的厉害,想必是也知道他哥哥要回来了,高兴的呢。” 这边二小姐正断了茶吃,听了朱姨娘这话,一口水呛了,撒了自己一裙子。 再看屋子里其他人也都是面色古怪,惊愕的忍着笑的。 朱姨娘有心凑趣,没想到大家这个反应,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 “二小姐这也是高兴的吧,反应这么大。”她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没姨娘你反应大。”二小姐笑着说道。 婆子们忙给她擦拭,屋子里有些乱。 “淑兰你们去和苏妈妈看看,多少日子能赶出来家里每人一套新衣裳。”谢氏说道。 二小姐和三小姐现如今学着管家,听见了忙应声是,起身和苏妈妈等几个婆子往对面的厅房去了。 “雅兰这些日子吃的可好?睡的可好?”谢氏又看向躲在奶妈怀里的四小姐,含笑问道,不待奶妈回答便看向另一旁的侍妾,“你得闲了多往她院子里走走,刚分了院子,只怕不习惯。” 那侍妾惊喜的站起来。 “这,这,奴婢什么也不懂,别带坏了小姐。”她颤声说道。 “你是她娘,不需要懂什么,多看着她就成,要你懂什么,有奶妈婆子,长大了还有先生教习,你瞎操什么心。”谢氏笑道。 侍妾也笑了,低着头。 “多谢大夫人,奴婢一定尽心照看四小姐。”她说道。 奶妈知趣的笑着推着四小姐去侍妾这里。 “去,喊姨娘。”她低声说道。 侍妾也带着几分激动看着四小姐。 四小姐却是往奶妈身后躲,奶妈只得拉着她先出去,侍妾再次跟谢氏告退才出去了。 “四小姐跟着大夫人教养的真端正。”朱姨娘眼珠转了转,对谢氏笑道。 谢氏眼皮也没抬,端着茶吃了口。 “咱们端正人家,养出的孩子自然端正,却不是单个谁的功劳,孩子还是跟这娘好一些。”她说道。 “有大夫人教着就是不一样,世子就是样子。”朱姨娘笑着说道。 “好了,你快回去歇歇吧,如今正是身子最要紧的时候,别乱走动。”谢氏放下茶说道。 朱姨娘便忙起身说声是,退了出去。 那边二小姐和三小姐也过来了,由二小姐说了多少人根据身份不同各自用什么料子需要多少银子多少天能做好。 谢氏听她说完,又看苏妈妈。 “二小姐说的都全了,都是按着往年的旧例。”苏妈妈立刻笑道。 “做的不错,果然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不一样,一点就通,”谢氏便点点头,笑着夸了二小姐一句,“就按二小姐说的,拿对牌吩咐下去吧。” 站在她身后的大丫鬟阿鸾立刻拿了对牌过来,二小姐施礼接过和三小姐一并告退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依次退了下去,让两个丫头打开窗点了香,阿鸾捡了新切的果子盘端过来。 “大夫人说了半日了,润润嗓子。”她说道。 谢氏嗯了声,略尝了一口。 “不如让个婆子教教朱姨娘?”阿鸾说道。 谢氏笑了。 “教什么,人家这样不好吗不跳字。她说道,“笼络了侯爷三四年呢,别嫌弃人家粗鄙,粗鄙也是种本事呢。” 她说着笑意更浓,“我就要那端庄文雅琴棋书画皆能的贱人看看,这样的女人也能得侯爷的宠,比她还得宠。” 她口中的贱人是谁,阿鸾心里清楚,不再说话了。 这边朱姨娘扶着小丫头的手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 “生了四小姐,柳姨娘就病了,宋姨娘跟柳姨娘有仇,而周姨娘又和宋姨娘亲近,所以只得由大夫人来养着四小姐了,柳姨娘病好了,只说自己和四小姐反冲,说什么也不肯养四小姐….”一旁的小丫头低声说道,一面解释前缘,“柳姨娘原是宋姨娘的丫头,背着宋姨娘爬上了侯爷的床,为了避免被宋姨娘打杀了,跑到大夫人跟前,生下了四小姐,由大夫人做主抬了姨娘。” “哦,就跟咱们屋里素梅似的?”朱姨娘笑道。 “那不一样,素梅可是姨奶奶您抬举起来的,要不是您发慈悲,侯爷眼里哪看得到她呀。”小丫头立刻说道。 “都是大夫人好心。”朱姨娘叹口气,“大夫人这么好心的人,怎么偏就没自己生养个。” “大夫人以前倒是养过,只不过滑了胎,还是个男胎呢。”小丫头低声说道,“说是伤了身子,便再没生养了。” 朱姨娘点点头,沉默一刻。 “怪道大夫人待世子如此的亲。”她慢慢说道,“只是,怎么偏娶了个那般的亲,别说大夫人心里生气,就连我都不平呢。” 小丫头嘻嘻笑。 “除了老夫人,阖府上下就没一个平的。”她笑道。 朱姨娘再次叹口气,蹙着眉,看上去更显得娇媚。 “只是我鲁笨的很,也不会说话,不能让大夫人宽心,反而总是操心。”她幽幽怨怨说道,“看着世子回来了,本是合家高兴的事,可我瞧着大夫人到底不舒心,估计也听说少夫人这些日子闹的事,你说,世子这么久好容易回来了,还要再面对这么个人儿,心里该多憋屈。” 小丫头点点头。 “可不是,别说世子了,连素梅姑娘都憋屈的不行。”她随口说道。 朱姨娘眼睛一亮,但很快隐去。 “依我说,素梅也是太老实了,且不说自己如今好歹也是个半个主子,就算依旧是个丫头,也不该在那人面前怯了场….”她有意无意的说道。 “也怪不得素梅姑娘,那少夫人的身份毕竟….”小丫头犹犹豫豫说道。 朱姨娘就笑了。 “你们啊,真不知道怎么想的,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如今府里的主子都换了,那规矩自然也不是死的”她笑道,“不过,我也不懂这个,我小门小户的,没什么规矩,也搞不懂你们家里这些规矩,我就瞎说说,说的不对,你可别笑我。” “哪个敢笑姨奶奶。”小丫头恭维的笑道。 “笑不笑的我也不在乎了,我就知道是侯爷大夫人给了我如今的好日子,我只想让侯爷大夫人舒心,只要他们高兴了,我就是去死也愿意。”朱姨娘叹息说道。 “姨奶奶有这份心就够了。”小丫头也叹道,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十五章寻衅 ??头升高的时候,阿如和阿好将一个箱子搬到院子里。 “你们做呢?”齐悦问道,“点,你两个小孩子,别碰破了手。” 她说着话看着两人走的摇晃,忙上前去搭把手。 “少你快些歇着。”阿好说道。 到底是三人慢慢的将箱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今日天气好,晒晒衣裳。”阿如笑道,“等少爷,少就可以穿了。” 自从得知世子下个月就的消息后,阿如连做梦都是笑的。 齐悦伸手按了按额头,真是愁啊。 这边阿好打开了箱子,齐悦看,忍不住哇哦一声。 “真漂亮!”她伸手摸上去,一脸的惊叹,箱子里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套套的衣裳,金针银线日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衣裳?这明明就是艺术品! “这些都是老给少的陪嫁。”阿如一脸怀念的说道,“库房里还有呢,老当初单独给了少一个库房,里面都是她积攒下的…” “单独的库房?”齐悦惊讶的说道。 阿如点点头。 “少,你都忘了,我还记得呢,老病重的时候,让孙妈妈带你去看,我那次也跟着,到现在想起来,眼前还闪的睁不开眼呢。”阿好做出夸张的表情感叹道。 这个老侯,对齐月娘还真是好的很啊,齐悦心里感叹道,也真是奇怪了,会对这个半路捡来的乞儿如此的好,如果说活着的时候为了彰显慈悲啊善心之类的好名,好吃好喝好带的也罢了,还考虑到身后事,不仅安排了婚姻大事,还给留下如此多的财物,那可真是亲爹娘也不过如此的掏心掏肺了。 该不会是这个老侯的私生女?那也不对啊,年龄对不上啊… “少,到时候穿这件还是这件好呢?”阿如看着衣裳皱着眉问道。 “这件好,这件大红的,最配少了。”阿好说道,“然后再配上一个大凤钗对了库房里老留了个九凤衔珠大金钗” 两人兴致勃勃的谈话打断了齐悦的遐思,看着两个丫头精神奕奕的笑容,她摇摇头,丢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头绪,管它以前到底如何,过好现在就是了。 “你们世子是个样的人?”她在一旁坐下,问道。 “世子啊”一向多话的阿好再次最先开口,却张了嘴后有些磕绊,似乎不说。 嗯?齐悦挑挑眉,有问题。 “世子人很好,只是顽劣了一些不过不过”阿好又忙忙说道,“不过那是小时候,男孩子嘛小时候都要顽皮一些的,世子如今这么大了,早就不那样了。” “哦,”齐悦拉长声调说道。 一旁的阿如不知的想到了三少爷。 “世子只是脾气急一些,其实人很好的。”她插话说道,“世子自小习武,所以性子硬气,少,您别怕世子,其实,其实他很好的…” 齐悦点点头,明白了,从这两丫头三两句话就已经可以勾勒出一个豪门大少,横行霸道目中无人那种。 这可办呢?真跟这个世子当夫妻?齐悦只觉得一阵恶寒。 看着齐悦沉重的表情,阿如和阿好对视一眼。 “,你看少很担心,其实,我也有点担心”阿好忍不住低声说道。 “你担心?有可担心的!不许胡思乱想!少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妻,你不许胡思乱想。”阿如立刻打断她的话低声急匆匆说道。 阿好看了她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你心里也是胡思乱想的吧。”她嘀咕道。 为了庆贺世子归来府里主子奴婢都做了新衣裳,经过半个月的赶工衣裳做好了,放果子月钱新衣都是府里大小奴婢最高兴的时候,尤其是那些就指望这这些过日子轻易得不到打赏等便宜的低等丫头们,一个个呼朋唤友的跑来跑去的打探,看时候轮到领衣裳。 “这些小蹄子,别的时候也没见跑这么快过”几个大丫鬟笑着说道,看着前边捧着衣裳包的小丫头们。 姨娘的衣裳,自然是有人专门送去的,这些主子们的送完了,才轮到下人们领衣裳。 “这次用了可好的料子呢,听说是京城里最时兴的样子。” “每个院子里都还赏了一盒绢花…” 丫头们便说便笑,忽地看到一处院子外的路旁站着一个丫头想这边探望。 “哎,瞧。”一个丫头便用手撞撞另一个低声说道,“阿好” 另一个丫头看,面上浮现一丝讥讽,她使个眼色,几个大丫头便抬着头加快脚步走,似乎没看到阿好,狠狠的撞了阿好一下。 阿好看到她们了,只是没想到路这么宽,她们走到近前竟然撞,被撞的后退几步踩在草地上,昨夜才下过雨,顿时一脚泥,连裙边都污了。 “你们干?”阿好怒气冲冲的喊道,一面拎起裙子。 “哎呦,阿好啊,对不住,我们没看到。”几个丫头笑眯眯的说道。 “你们瞎了眼啊?”阿好气呼呼的问道,“小篆,小翠,你们故意找茬是不是?” 她的话音一落,个头最高的那个丫头就一瞪眼。 “你骂人啊?”她一脸委屈的说道。 “骂人,那也是你们找骂。”阿好瞪眼喊道,说着抬脚就要把泥往那几个丫头身上擦。 几个丫头叫着躲,那捧着衣裳包的小丫头们听到了也纷纷跑,路上顿时热闹起来。 “干呢?”远处有几个妇人走,看到了立刻喝道。 院子里的阿如也听到动静跑出来。 “干呢?”妇人们走近,面带怒意,“院子里是你们混闹的?要闹滚出院子闹个够!” “妈妈,是.”阿好哼声开口要说。 “妈妈,是阿好骂我们,又要打我们的”那三个丫头抢着说道。 “喂,你不说我为要骂你们?”阿好气呼呼说道。 阿如伸手拉住她。 那妇人由下及上撩了阿好一眼。 “我不管你们为,我只在这院子里丫头们不许打闹生事。”她淡淡说道。 “是,妈妈,我们了。”那三个丫头立刻跪下说道。 她们一跪下,跟着的小丫头自然也都跪下了,突兀的只剩下阿好和阿如站着。 “,阿好姑娘是觉得我这子说的不对了?”那妇人看着她,扯扯嘴角笑了笑说道。 “干嘛?让我跪啊?”阿好愣愣问道。 “?阿好姑娘是说我管不得你了?”妇人笑问道。 “我又没,是她们先撞我的”阿好气呼呼说道。 阿如伸手拉住她。 “刘妈妈,”她看着这妇人微微一笑,“该是就是,别扯太远了。” 刘妈妈笑了笑。 “是,我才接了这差事,比不得二位姑娘份位高,但既然如今我管着这内院规矩,便不能乱了规矩。”她沉面说道,“我做的不对,委屈了姑娘,我这就去大大跟前辞了这差事。” 闹到大大跟前去…. 阿如咬了咬下唇,转头看阿好。 “跪下认。”她低声说道。 阿好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听阿如的话,依言跪下了。 妇人面上这才稍缓。 “阿好姑娘说是小篆她们先惹到你,那也不该就动手,应该来告诉我们,我们自然会罚她们,要是都像你们这样,你惹了我我便打你,你打我我打你,丫头们混闹在一起,那就成样子了,你说是不是?”这妇人和颜悦色说道。 阿好冷笑一声。 是也不是,别的丫头们打闹倒是这么个说法,但是她阿好这等身份的丫头如果被这几个丫头冲撞的话,该是的是扬手一个巴掌,然后这管事的婆子来,点头哈腰的然后再给这几个丫头一个巴掌…. 规矩,定西候府的规矩自来是踩下不踩上,犯上就是一条大。 妇人说完了,见双方都乖乖的,面上浮现几分满意。 “你们还不快去把衣裳拿,姨奶奶还等着呢,又不是闲的你们瞎逛,试试,不合身裁衣们还等着呢好修修。”妇人又一沉脸,看着小篆等几个丫头喝道。 小篆几个立刻说声是,起身呼啦啦的快步走了。 “姑娘别怪我不公,让她们起来走,大发了话,今个一天把衣裳都理顺好了,这几个丫头赶着事做,不像姑娘你这般清闲.…”妇人含笑说道,她的话没说完,就听秋桐院里一声喊。 “阿如阿好,你们都死哪里去了,放着这么多活让谁干?”齐悦甩着手帕走出门,一眼看到这边,“哎呦,这么多人聚在这里玩呢?” 她似笑非笑的扶着门框看。 第二十六章滋事 说起来这刘妈妈跟齐悦是第二次见了,只不过那一次齐悦因为初来乍到惊魂的躲起来,只是闻声并没有见面。 “回少的话,几个丫头不知在这里打闹,老奴斗胆略施惩戒。”刘妈妈看那边的女子,便想起那日上吊的闹剧,面上神情掩不住几分轻蔑。 这边阿好气呼呼的要,被阿如拉了下。 “犯了?”齐悦一拍门说道,“这死丫头,一会儿不见就给我惹事,还不滚进去,去屋子里面壁悔过。” 阿好还想说,被阿如拉着起来了,应声是就低着头进去了。 看吧,不是说如今这两个丫头又仗势高人一等了?半句辩解的话也不说?果然在世子将要到家的时候不敢闹腾了,就怕惹闹了大大,被寻了不是到时候在世子跟前无法立足,刘妈妈跟几个妇人打个眼神,暗自撇撇嘴。 “那老奴…”刘妈妈便张口要走。 “哎,你们来得正好,帮我收拾点”齐悦忽地说道,打断了刘妈**话。 刘妈妈等人一愣。 “原是少吩咐不敢不听,只是正忙着,我去给你找你个丫头来…”她忙笑着说道。 “不用了,就搭把手的事,妈妈不是也说了吗丫头们都忙着。”齐悦笑道,摇着扇子,“许是我如今使唤不动妈妈了?” 刘妈妈强笑下,如果这少冷言恶语的折腾,反而好说,哭闹都行,偏偏她笑脸厚语的,真是闹都没得闹,只得口里说着这话说得重了,带着那几个妇人进来了。 齐悦指挥着几个妇人先是将院子里的石桌挪了地,说是在树下总是掉鸟屎,差点让那几个妇人闪了腰,又让把厨房里的几个锅搬出来,说是要打了井水里外刷洗。 这是搭把手的活吗?简直都是男人小厮们干的活,刘妈妈等人已经上了手甩不开,只得咬牙一一做了,这边齐悦站在一旁看,还对着屋子里的丫头训斥。 “让你们不懂规矩,跑出去跟人打闹,放着活都没干,我性子好,越发惯得你们不知好歹了,当我瞎子聋子傻子三岁孩子啊,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看着我脾气好谁都想来踩一脚,纵然穿了双好鞋有了依仗,也得掂量掂量合不合脚…” 只骂的刘妈妈等几个妇人面红耳赤心里冒火。 “少,都做好了,你看院里忙着分派衣服呢,我们实在是不敢久耽搁,您要是有还要做的,我出去后就叫几个婆子丫头…”她憋着气说道。 “好了,好了,没了,都弄好了。”齐悦看了看笑道,一面又冲屋子里骂,“看你们这两个小蹄子惹的事,累坏妈妈们,亏不亏心!” “那我们告退了。”刘妈妈半步也不想在这里呆着,半句话也不想多听多说,转身忙忙的走了。 她们出去了,阿如打开房门,阿好在她身后探出头,已经憋得脸都红了,用手掩着嘴,只怕笑出声。 “咦,少,这不是你昨晚熬辣椒酱的那口锅?”阿好探头看到,忙问道,“不是说要在灶上烧热水熬一熬才能去油辣吗?也搬出来了?” 齐悦哦了声,随意看了眼。 “是啊,我都没注意,这几个妈妈也太实在了。”她笑道。 “少,这个沾了手,很辣吧?无不少字”阿好说道。 “应该吧。”齐悦点点头。 这边刘妈妈愤愤的走出秋桐院,气的脸儿一阵白一阵青。 “这少果然变个人似的…” “可不是,以前见了人都跟做贼似的,如今你瞧对着咱们又是笑,又是说,说的还一溜一溜的,连个磕绊都不打…” “难不成真的是老…” 身后的婆子们低声议论,刘妈妈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 “行了,都别乱嚼念了。”她回头喝道。 婆子们忙低头噤声。 “这少怕是心思不小。”刘妈妈愤声说道,一面再次回首看了眼孤立在那里的秋桐院,老习惯性的抬手扶了下额头,“世子归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是越来越精神了。” 手抚过额头,才想起方才做的那些活,急着走手也没洗,又是气竟没察觉手上油腻腻的沾了,她下意识的将手在面前甩了甩,旋即就觉得一直辛辣扑鼻,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哎呦,刘妈妈,你这是….这不至于吧…” “快别这样,咱们到底是做下人的,谁还没受过主子的气…”| “是,这个主子是很久不像主子了,可到底名分上来说也不低,咱不委屈啊快别哭了…” 其他的妇人们七嘴八舌的忙劝着,拿出手帕子要给刘妈妈擦眼泪,只把刘妈妈气的眼泪流的更欢。 “我没哭,这手上沾了了”她流泪说道,也不敢用手拿着帕子去擦泪,越擦越辣。 听她这么一说,妇人们都忙去看的手,有的还放在鼻子边嗅了嗅,顿时也都跟着刘妈妈哭起来。 “这辣椒可是好,你们竟然都不吃,只当装饰摆盘,真是可惜。”齐悦一面将昨天熬制的辣椒酱在厨子里摆好,一面摇头感叹。 一开始她询问调料的时候,竟然没有辣椒,以为这个外来物种此时还没传来,后来隔天从篮子里翻出一个来,问了,两个丫头也不叫,说是因为生的好看,用来摆冷盘装饰的,齐悦才原来已经传进来了,只是食用的人还不多,于是催着阿好去厨房搜罗了一大筐,加上肉做了辣椒酱。 对于不习惯吃辣没接触过辣的阿好等人来说,这气味简直太可怕了,一晚上都没敢进厨房,大早上出来闻见味还嗓子眼痒痒的咳嗽。 “少。”阿如从门外进来了,神情黯然。 “,样,轮到咱们拿衣服了吗不跳字。阿好忙忙的问道。 几天前就公中的衣裳做好了,府里上下老小每个人都有,阿好每天都忍不住在门外等着唤。 “还用问,肯定没有啊。”齐悦笑道。 阿好犹自不死心看着阿如,阿如叹口气低下头。 “说是按着旧例,那几年少您都病着,一直没做,所以…”她低声说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可是世子,少能没有呢?”阿好瞪眼说道,“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呢,我去找她们” “慢着。”齐悦喊住她,“不许去。” “少”阿好不服气的喊道。 “你这丫头,今天吃了亏还没看出来啊。”齐悦笑道,拍了拍手走出厨房,“有不少人正盯着咱们等着寻衅滋事呢。” “少,小篆她们是朱姨娘院子里的,跟素梅很要好的,应该就是因为上次的事才故意跟我闹呢,不是针对少的…”阿好忙忙说道。 齐悦看着她笑,抬手要用手指戳她。 阿好怕辣忙捂着脸躲开了。 “傻孩子,打孩子给娘看,人家敢针对你,自然是给我这个主子看的了。”齐悦笑道。 “那是?”阿如咬了咬下唇低声道。 “不管谁吧,反正靶子都是咱们,这段,要避避风头。”齐悦说道,一面挽起袖子,阿好捧了水盆给她洗手,“衣服啊饭菜啊,没有就没有,少点就少点,只要不当面指着咱们鼻子骂上门,她们爱折腾就折腾,咱们关起门不理会就是了。” 阿好虽然似懂非懂,但本着一切听少的原则点点头应了声。 “我了,我不会给少惹麻烦的。”她郑重说道。 齐悦笑着由她擦了手,阿好颠颠的倒了水,还仔细的把大门关上了。 “是不想让少你出去了吗不跳字。跟着齐悦进了屋子,一直沉默的阿如低声说道。 “她要是想让我当她儿,也不会把我在这里关三年了,还用问嘛。”齐悦说道。 “那她想样?难道要关少你一辈子吗不跳字。阿如说道,眼中已经泛起泪光。 “别哭别哭,没事没事,咱们是人,又不是动物,能让她关一辈子,有手有脚的。”齐悦忙笑道,扔帕子给她,“我的意思是,咱们且顺着她点,别硬撞她的枪口,世子了,当婆婆的有理由不让夫妻两个永不见面的?晚几天就晚几天是了。” 阿如拿起帕子擦泪,点了点头,看着齐悦眼中又是欢喜。 “少,您能这样想就好了。”她说道。 换作以前,少除了哭便不会别的,人家稍微给个冷脸,就心灰意冷半点希望不抱了,再看看如今,少脸上的笑都没散去过,好像天大的事在她面前,都不是个事。 太好了,原来这么多人都不想去见的,齐悦心满意足的靠在美人榻上,真是天遂人愿啊,不过,要是能离开这里回现代去,那就更是天遂人愿了。 齐悦仰着头,看着屋梁,到底样才能啊?难不成再上吊一回?她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阿如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不打扰少养神。 夏日的午后,秋桐院一派安静。 第二十七章退避 秋桐院的反应很快就被有心人了。 “这么说,没给衣裳,她都没说?”周姨娘翻过一页佛经,问道。 阿金点点头。 “丫头还被刘婆子罚的说跪就跪了?”周姨娘抬头看她,笑道。 阿金叹口气,脸都有些发烧,苦笑一下。 “真没想到,老跟前出来的丫头,竟然会向一个三等婆子下跪了…”周姨娘用手挡着嘴大笑道,“要真是老送她的,只怕气的一巴掌就要把她拉了…” “少也许是想要讨个好。”阿金说道。 “讨好?她傻了吗?且不说她如今占着人家大儿媳的位置,就凭她是老带进府的这一点,这辈子,她是永远不会讨了那贱妇的好。”周姨娘嘴边喊着一丝淡淡的笑说道,说着又自嘲的一笑,“这个,我还能指望她懂?罢了,各人各随命吧。” 说着她看了阿金一眼。 “你还想去她那走走么?”她似笑非笑道。 阿金苦笑着忙摇头。 “我就跟说过,烂泥就是烂泥,永远扶不上墙。”周姨娘笑道,笑着又叹了口气,“当初老对我若是有对她这般不管不顾的心,那贱妇哪有机会进门,我又会…” 她说到这里,握着笔的手紧紧攥起,话到这里骤然停下,望着眼前的佛经半响不语。 一旁的阿金只是低头安静的站着,似乎都没听到也没看到,过了一刻,周姨娘又提起笔缓缓的抄写经书,屋子里又恢复安静。 天近傍晚的时候,从侯爷的荣安院后门出来往西,穿过一条夹道,就是侯府库房所在,远远的看到几个妇人走,聚在一起说笑的婆子们忙站好。 “周妈妈吃过了?”大家恭敬的笑着问好。 周妈妈含笑点头。 “如今下雨的时候潮,不下雨的时候天又干的厉害,防潮防水的,你们都注意点。”她一面说道。 “我们都,妈妈放心。”婆子们齐齐的笑答着。 得到消息更多的妇人小厮男人从门里跑出来,自动站好对周妈妈问好,周妈妈一路看,走到最后,停在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身上。 这妇人低着头,穿着婆子们常穿的对襟衫,毫无出彩之处。 “冯,后日家里有宴,是京城董国公的家眷,记得老的库里有件金玉摆件屏风,让人搬出来摆一摆。”周妈妈含笑对她说道。 那妇人低着头先是一施礼。 “是,”她说道,“可有对牌?” 周妈妈含笑拿出一个对牌。 那妇人看了眼。 “可有少的对牌?”她垂眼问道。 四周无数视线看,那妇人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周妈妈看着她依旧含笑,也没说,收回了手。 “世子就要了,这几日家里用的多,世子的院子也在修整,人来人往的,都仔细点。”她说道。 大家齐声应着,看着周妈妈带人走了,呼啦一声把那妇人围起来。 “董娘子,你是回事啊?” “你想呢?还要少的对牌?”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道,面色都有些愤愤。 “老当时说过,她留下的是给少的陪嫁,必须有少的对牌才能开。”那妇人也不急也不恼,低着头闷闷说道。 便又一个妇人嗤的笑了。 “董娘子,我你想,是听说少的病这些日子好像好了,心里便活络起来了。”一个妇人阴阳怪气的笑道,“不过也有可能,这次府里做衣裳,单单忘了少的,说不定少一气之下就会拿着对牌来库里挑料子衣裳首饰的…” 大家都笑起来,那妇人却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的,似乎天聋地哑,大家又取笑她一时,这妇人始终无反应,便也都没趣散去了。 七月初,世子归家的日子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 “果真如所想的那样,世子推了一路上州府的应酬,就要十五之前赶。”苏妈妈擦着眼泪说道。 念世子信的小厮被谢氏赏了一大把钱送出去了。 谢氏神情激动有些坐立不安。 “我得去看看屋子收拾的样?成哥儿不爱那些花啊草啊的,也不爱红红绿绿的配饰,可别一进家门就添堵…”她说道。 苏妈妈笑着按她坐下来。 “,您就放心吧,给世子收拾屋子的人都是跟着世子长大的人,哪里还不这个。”她笑道。 谢氏就吐了口气坐好。 “也不黑了瘦了没…”她到底忍不住用手帕轻轻抹泪。 苏妈妈陪着感念一番,又说了好些宽慰的话才好了。 “那最近可有动静?”谢氏收正神色问道。 “倒是没有,老实的很,按照您的吩咐,请了大夫去瞧瞧,问好了没,人都没出屋,说还不好,不想见人。”苏妈妈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她有这么识趣?果然是聪敏了…”她说道,“给我传下话去,看好了,一旦起了那不该起的心思….” 她说到这里,面色阴沉下来。 “…她病的也够久了” 苏妈妈不由打个寒战,垂下头应声是。 “,山石采买来了,正往世子的院子里安置,,您瞧瞧去呗。”大丫头阿鸾掀帘子进来笑道。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走,瞧瞧去,这可是侯爷亲自为世子挑的…”谢氏笑道,扶着苏妈**手站起来。 她这一出门,婆子丫鬟跟了一大堆,自有丫头各去通报姨娘们,于是半路上又偶遇了好些人,等到了世子的院子,呼啦啦的挤满了院子,比那干活的人还要多。 阿如站在厨房院门外只觉得今天的人格外的少,除了几个粗使丫头,一个能的人都没,出来已经半日了,她只得拉住一个才跑的小丫头。 “妈妈们都去哪里了?”她问道。 那小丫头翻着眼看她。 “都忙着呢,你改天再来吧。”她说道。 “我都来了好几次了,哪能这么忙呢?一个人都不见。”阿如忍着气问道。 “我又不管分发分例,有气别冲我撒啊,也就能欺负我罢了。”那小丫头翻着白眼哼了声,挣开她蹬蹬跑了。 阿如气的跺跺脚只得站着继续等,好容易看到四五个婆子说笑着了。 “妈妈,我们秋桐院的分例今日可能…”她忙迎问道。 话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婆子打断了。 “再等等吧姑娘,今日委实忙,等明日得闲就送去。”她说道。 忙?忙的半天都不见人影?阿如深吸了口气。 “妈妈们抽个空”她再次低声说道。 “抽空啊,哪里有空啊,方才都去世子院子里了,高兴,要在少爷院子里摆宴,那么多人呢,饭菜还整治不呢,?要不去给上边说说,先给姑娘你们整治?别耽误了你们秋桐院的大事?”这婆子打断她,似笑非笑道。 阿如低下头。 “那自然是的事要紧,我,我明日再来吧。”她说道,转身走开了。 “明日只怕也不得闲,姑娘别空跑了,我们自然记得,得闲了会送去的”那婆子在身后高声说道。 “一天两天的…那里就饿死了…” “就是…以前又不是没挨饿过…这个出身嘛…” 身后响起七嘴八舌的调笑声,阿如加快脚步,一直走到秋桐院附近才放缓了脚步,神色郁郁,拎着空空的篮子只觉得浑身无力。 真如少所说的,针对她们的风头越来越紧了,似乎千方百计的想要寻她们的,寻的目的是再找个把她们关起来的理由吗? 拜了堂没入洞房,一分别就是三年,本就没多少夫妻之情,偏偏婆婆又如此的不喜,将来可办?这样退避恭顺,能不能让稍微看顺眼点,免得将她们找个借口打发出去,扔到哪个庄子上去养着…. 她闷闷的想着,心不在焉的走路,忽的从身后跑一人。 “彩娟让我给你的。”一个声音说道。 阿如吓了一跳,再看那人已经跑开了,是个小丫头,身旁脚下放了一个篮子,满满的米面菜肉。 “喂。”阿如忙喊她,“是谁给我的?” 那小丫头在远处站住脚,回头用手拢住嘴做了个口型。 三少爷…. 阿如看的不由一愣,再回神那丫头跑远了。 她低头看着这篮子,神情复杂,犹豫一刻,还是拎起来。 “今日拿到了。”进了门,阿好急忙忙的接,一眼看到她手里的,高兴的笑道。 阿如迟疑一刻,还是没说出三少爷这个词,点了点头,含糊的嗯了声。 阿好已经接了,翻着看。 “少,还有一瓶酒呢”她高兴的冲屋子里说道。 齐悦笑着出来了。 “那太好了,今晚弄点小菜喝点小酒,美美的。”她笑道。 “炒?”阿好一听吃就两眼放光。 “让我来瞧瞧。”齐悦也了,翻看篮子里的,“有鸡肉,来个鸡公煲,这次有辣椒了一定很地道…再来个素小炒…” “少能做个少放点辣子但还是那么好吃的么…” 看着这主仆二人兴致勃勃的讨论吃喝,阿如有些哭笑不得。 “少,世子十五就到家了…”她忍不住说道。 “哦这酒味啊,你说?”齐悦问道。 “世子十五就到家了。”阿如看着她说道。 齐悦哦了声。 “真是可喜可贺。”她说道,一面又笑起来,“那咱们今晚得再加个菜,庆贺一下。” “好啊好啊,我要吃拔丝山药…”阿好拍这手笑道。 第二十八章归来 从七月初五开始,不断有人在定西侯府来回奔波,传来世子进了涿鹿城了,出了城了的时时消息,到七月初十便传来进了永安府界了,自从这时起府里上下几乎没了日夜,白天黑夜都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谢氏的院子里更是热闹。 素梅带着小丫头们走进来时,周姨娘和宋姨娘正从谢氏那里告退。 “周姨娘,宋姨娘。”素梅避让在一旁矮身施礼。 周姨娘看也没看她一眼,宋姨娘瞥了她一眼。 “怎么没见你们姨娘?这时候断不该少了她啊。”她似笑非笑道。 “我们姨奶奶这些日子害喜害的厉害,夫人不让她出来,让好好养着。”素梅答道。 宋姨娘便哦了声。 “那真是要辛苦梅姑娘你了。”她意有所指的笑道。 “是奴婢的本分。”素梅低着头答道。 “行了,跟她哪来那么多话,走了。”周姨娘淡淡说道。 宋姨娘笑着跟上她。 素梅这才抬起头,看着那两个走开的身影撇了撇嘴,面露不屑,这边屋子里丫鬟已经通报进去了。 “你不在屋子里守着那个,又跑来做什么?”谢氏正翻看账册,低着头看也没看她说道。 素梅见屋子里除了几个管事娘子,还有四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站着,一个个低着头但也掩不住喜气洋洋。 她溜了眼,一面施礼一面含笑答话。 “姨奶奶熬了茶汤,想着夫人这几日操劳,特意让送来。”她忙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食盒,说道。 “她自己吃不好呢,还给我熬什么茶汤。”谢氏淡淡说道,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她没发话也没人敢来接,素梅捧着便有些尴尬。 “侯爷来了。”门外丫鬟们喊道。 话音未落定西侯就大步进来了。 素梅顾不得手里捧着食盒,就惊喜的笑着接过去,谢氏坐在炕上没动,嘴边浮起一丝讥讽的笑。 “你怎么在这里啊?”定西侯看到素梅,含笑问道。 “我们姨奶奶熬了茶汤让我送来。”素梅双眼脉脉含情的看着定西侯娇声说道。 “她怎么还做这个?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不跳字。定西侯说道,一面在炕上坐下来,招手,“拿来我尝尝。” 素梅大喜几步过来,借着给他端出来,整个人都要倚在定西侯身上。 定西侯只是笑着,接过喝了一口。 “萍儿熬的好茶汤,在街上有名。”他笑着对谢氏说道。 谢氏抬眼看了他一眼,定西侯也觉得自己提了朱姨娘以前的出身有些不妥,笑着忙止住话头。 “是我们姨奶奶教我,我做出来的。”素梅忙趁机说道。 “你做的?”定西侯很惊讶,点头“不错,不错。” 谢氏笑了。 “有朱姨娘这么个好主子,果然什么都学的快。”她说道。 素梅只当没听懂她的话,只是对着定西侯又羞涩又期盼的笑,她和朱姨娘在一个院子里,如果定西侯不去她们那里,她就见不到,更别提侍寝了,这些日子,朱姨娘害喜的厉害,定西侯有些洁癖便不去了,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才开脸做了小妇人的年轻女子这样大胆的对着自己诉衷情,定西侯不由心中酥麻。 “告诉你们姨娘,我过会儿去看看她。”他说道,借着递盅碗捏了捏素梅的手。 素梅面如朝霞欢天喜地的施礼道谢。 “成哥儿屋子里的人挑好了,你看看怎么样?”谢氏淡淡说道。 屋子里的四个丫头忙冲侯爷施礼。 定西侯很认真的一一看过。 “不算太漂亮。”他以毒辣眼光评价道。 那四个丫头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谢氏笑了。 “这几个都是老实木讷的,你也知道成哥儿的脾气。”她说道。 “男人家哪有不喜欢漂亮的。”定西侯摇头说道。 谢氏面色拉下来,还没说什么,这边定西侯却又点头。 “不过,也是,有月娘在,咱们家还没比她更漂亮的,成哥儿那里一人足矣。”他笑道。 谢氏心里咯噔一下。 “月娘?怎么提起她了?前几天我还让人去问,说还不好不想出来见人。”谢氏漫不经心的问道。 “哦,我方才路上遇到阿好”定西侯笑道,撩衣裳盘坐在炕上,“阿好,那小丫头,一笑两虎牙…” 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定西侯关注总是长得什么样,谢氏心里冷笑一声。 这边苏妈妈很有眼色的摆摆手,带着几个丫头退了出去,素梅迟疑一下,直到谢氏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才忙低下头出去了。 “在湖边捞鱼呢,真淘气,被我喊了声,吓得跑了。”这边定西侯笑着说道,似乎还能看到小女子如脱兔般而去的模样。 谢氏可没觉得哪里好笑,她嗯了一声,将账本推给定西侯问开支岔开了话。 家中的庶务定西侯一向不关心,说了几句就觉得坐不住走了,待他离开了,苏妈妈带着丫头们刚进来,原本还笑着谢氏猛地沉下脸,一句话不说将手中的账本哗啦啦的摔在地上,吓得一屋子里丫头忙跪下。 “你们都是死的吗?手都伸到侯爷跟前了,还在这里咧嘴对我笑!有这功夫,去对着你们新姨奶奶笑去吧!” 这话骂的重了,连苏妈妈都半跪下了。 “老奴这就去查,老奴这就去查。”她叩头说道。 她起身忙忙的往外走,还没出门就听外边一阵喧闹。 “夫人,夫人,世子回来了。”婆子丫鬟们笑着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 谢氏猛地从炕上站下来,因为起的太猛差点跌倒,苏妈妈已经调头回来了,及时的扶住她。 “夫人,世子回来了。”她流泪喊道。 “快,快”谢氏喜极而泣,扶着苏妈妈疾步就往外走。 整个定西侯府都沸腾起来。 “干什么呢?”阿好拎着两条小鱼从花树后转出来时,听见喧嚣,再看有粗使丫头从不远处跑过,她忙喊了问。 那丫头头也没回。 “快点,世子回来了,前边放赏呢。”她说着话一溜烟的跑了。 阿好啊的惊叫一声,手里的鱼也不要了,扔下撒脚就向秋桐院跑去。 秋桐院里齐悦正和阿如坐着说话,阿好咣当一下撞进来,吓了二人一跳。 “谁欺负你了?” “怎么了?” 她们看着阿好被恶狗追一般的样子都忙问道。 “不是”阿好手扶着膝头喘气,“世…世子…回来了。” 齐悦和阿如同时色变,不同的是齐悦是惊惧,阿如则是惊喜。 “世子回来了?”阿如不可置信的跑下来拉着阿好问,“你看见了?” “没,都往夫人院里跑呢,府里都闹开了,说是放赏呢。”阿好喘气说道,一面拍着胸脯,这才哎呀一声,“我的鱼” 鱼?阿如暂时顾不得问哪来的鱼,而是欢喜的扭头看齐悦,才要张口说话。 “关门,关好门,这几天谁也不准出去,也不见人,”齐悦一脸肃容的说道,“就说我病了,有赏就接着,有喜就道着,只是谁都不许出去,尤其是往夫人和世子那边凑热闹。” 阿如和阿好愣了下,但很快她们都点点头。 秋桐院虚掩的大门咯噔一声插上了,将府里喧天的热闹隔绝在外。 第二十九章午间 夜色降下来时,吃过简单的饭菜,阿如和阿好收拾出来。 “阿好,听。”阿如忽的低声说道。 阿好嗯了声,竖着耳朵听。 夜风中隐隐有丝竹歌弦声传来。 “哦,前边开宴了”阿好说道,眼睛闪了闪,带着几分憧憬,“今晚一定很热闹,姐姐,你说世子现在什么样了?走了三年了,我都忘了” 阿如看着院门外笑了笑。 “世子啊,一定长得更好了。”她说道,推了推还在歪着头想的阿好,“快走吧,早点收拾了,烧点水,让少夫人洗漱。” 阿好点点头二人说笑着进厨房了,屋里的齐悦放下竖起的耳朵,有些头疼的搓了搓脸。 老天爷,都这么久,怎么还不让我回去啊,连恋爱都没谈过,就直接跟人家当老婆,这也太耍我了吧。 这一晚上伴着夜风中时隐时现丝竹歌弦欢声笑语,齐悦睡得是噩梦连连,梦里一个兵马俑般的男人死死的缠着她不是打就是骂甚至还要欲行不轨。 第二日看着齐悦明显没睡好的样子,阿如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黯然,说不在乎哪能不在乎呢,久别的丈夫归来了,妻子却不能相见。 晚上依旧有热闹传来,据阿如分析应该是亲朋好友都来探望了,这一天并没有人来她们这里,似乎秋桐院的三人已经完全被忘记了。 齐悦有午睡的习惯,每到这个时候,阿如和阿好都会坐在自己屋子里做些缝纫活,虽然府里有针线婆子,但她们秋桐院的东西总是迟迟领不到,送过去的活也是排在最后,甚至活没给做了,东西还能丢了,所以干脆阿如和阿好两个人自己做,这些绣花缝补倒都是必修过的技能,做起来也不费事。 “少夫人的鞋好像磨了边了。”阿好一面绣着一块手帕,一面想起什么对阿如说道,“我放到耳房那边的鞋柜里了。” “我去拿来修修。”阿如便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说道。 七月的正午有些炎热,院子里外传来秋蝉的鸣叫,家里的粗使丫头日常也粘蝉赶鸟,只不过她们秋桐院这里无人理会,阿如只怕吵到齐悦睡觉。 “少夫人晚上睡不好,你去外边粘蝉去,别吵到少夫人歇午觉”阿如说道。 阿好应了声,走出来在院子里拿了一根竹竿就打开门出去了。 阿如轻轻的走到齐悦屋子的门口,还没掀帘子,就透过纱帘看到齐悦正站在正堂的凳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条单子,吓得她一声尖叫。 “少夫人,你你”阿如扑进去,抱住齐悦的腿就大哭。 拿着一条床单当做绳子的齐悦很是尬尴,因为这具身主的合法丈夫归来,她坐立不安,恨不得一觉醒来重回现代,但偏偏不能如愿,她左思右想这具身主是上吊时被自己附身了,那再上吊一回是不是就能穿回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横竖也没别的法子想,便鬼使神差的来试试,刚站上来就被阿如撞到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得哭笑不得的解释,一面伸手安抚阿如。 阿如积攒多日的情绪伴着这一声哭宣泄而出,根本就控制不住,哭了好一会儿齐悦又好说歹说,才让她情绪平复下来。 “这可不是玩的…”阿如听齐悦磕磕巴巴的解释,流泪说道,一面跪下来抱着齐悦的腿,仰头哭道,“这可玩不得” “是,是我错了,我不玩了。”齐悦笑道,再三伸手拉她起来,拿着手帕给她擦泪。 “少夫人,您心里难过的话,就哭着说出来,这么久了,您别把奴婢当外人…”阿如哽咽道。 “我真不难过…”齐悦笑道。 “世子一定会来看你的,要不然,就让奴婢去见见世子”阿如说道。 “可别。”齐悦吓得忙拉住她的手,“都没人通知咱们一声,显然是不想咱们出现,你这时候去,只怕要惹恼人家,只怕落不到好,等等吧,反正人回来了,不可能一直不见的。” 阿如点点头,擦了泪看着齐悦。 “那少夫人可不许再做傻事。”她说道。 齐悦忙忙的点头再三保证。 “阿好呢?”她岔开话问道。 “我怕夫人睡觉吵,让她出去粘蝉了。”阿如说道。 粘蝉,这个齐悦倒是没玩过。 “好玩吗不跳字。她笑着问道。 粘蝉好不好玩的,阿好倒没感觉,相比之下她更想快点把给少夫人的帕子绣好,此时天热手帕子都不够换洗的,因此做这个觉得耽误了时间心里很窝火。 “让你们叫,让你们叫,哼,偷懒的蹄子们,看人下菜碟的蹄子们,狗眼看人低的不管我们这儿的蝉儿…”她一边围着树一颗一颗的转,一面嘟嘟囔囔,“去,去,离了这里,都去人多的地方叫去…” “阿好。” 忽的有声音喊她。 阿好举着杆去看,见不远处的路上一个穿紫衣服的丫头冲她招手,大中午的日头正亮,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谁啊?”她问道,“叫我呢?” “阿好,你快来。”那丫头招手喊道。 “什么事啊?”阿好拿着竹竿走过去,走近了见是一个面生的丫头,认真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夫人院里的银环啊,你找我?” “我现在去世子院里了,”她笑道,“世子给各个院里派东西,我们那里忙得很,实在是顾不得往各个屋里送,你闲着的话去拿一下吧。” 家里的人外出了,回来时的确会给各个房里带礼物,也不是多贵重,男人都是笔墨纸砚,女子们则是一些扇子等小玩物,不过世子这里还是头一次。 阿好一脸惊喜。 “真的?”她问道,有些不信,世子竟然会给她们带东西,三年来连只言片语都没…. “不信?”银环笑了,摆摆手,“那就罢了,不过也是,其实世子也没说特意给你们,我不过是挨着院子传话,正好从这里过见到姐姐,就多嘴了,姐姐千万就当我没说” 她说着调头就走。 听她这样说,阿好就信了一大半,世子果然没有点名要给她们,但也没说没有,既然是各个院子都有,秋桐院作为一个院子,去了也不算错,再说如果自己过去,说不定能见到世子,运气再好点能凑上去说句话… “姐姐等等我。”阿好扔下竹竿,忙追上去,“夫人将你分到是世子院里了?这次夫人给世子院里添了几个?” 一路说着话渐行渐远而去了。 第三十章其罪 齐悦和阿如说了好一会儿话,阿如才平复下来也想起来做了,从一旁屋子里拿出鞋子来。 “我给修补一下鞋子。”她说道,却没有回屋子里去,而是拿了针线来这边,就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做起缝纫活。 这还是防着呢,齐悦哭笑不得。 “我不睡了,让阿好吧,大中午在外头晒着。”她说道。 阿如哦了声,这也才想起来这丫头出去好一会儿了。 “我去喊她。”阿如放下手里的活出去了。 齐悦百无聊懒干脆拿起那修了一半的鞋子,好奇的用针线试着做,不多时,阿如了,面色古怪。 “了?”齐悦问道。 “这丫头不跑哪里去了…”阿如说道。 齐悦抬头听她,手下没准扎了,她哎呀一声。 “了?”阿如吓了一跳忙看。 齐悦的手上扎破一点有血溢出来,鲜红的很亮眼。 “出去找。”齐悦只觉得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站起来说道。 此时的阿好也有不好的预感,她看着碎在地上的红珊瑚摆件,额头冒汗。 “不是我我…拿的时候还好好的”她看着聚的婆子丫鬟们忙说道。 这是世子的院子,阿好跟着银环进来后,果然见好些丫头说笑着领,这个是我们的那个是你们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很是热闹。 “所有的都是一样的…不分哪个”几个婆子笑着不断的将包装简单的盒子递给上前的丫鬟们,“咱们世子一向简单” 阿好的心便欢悦起来,虽然世子没标明是特意给少的,但拿,少一定很高兴吧。 她刚想排队上前,一旁有丫鬟招手。 “哎,你,帮个忙。”她说道。 阿好左右看看。 “不拘谁,就你吧,帮我把这个拿世子屋子里去。”那丫鬟招手说道。 阿好忙跑。 “咦,还是位”那丫头这才看到阿好的束腰,她不过是个束葱绿腰带的三等丫头,顿时态度恭敬了很多,“这个,不敢劳动,我再找个小丫头来吧” 阿好笑着摇头说没事,看这丫头面生,定西侯府奴仆众多,每年都有放出去的也有新进的,再说她在秋桐院呆着三年多,府里的人事变化更是大的很,不认得也是正常的。 “那就有劳了。”那丫鬟便笑道,一面将手里一个盒子递给她,则从一旁搬起另外一个盒子,和她说笑着向正屋走去,“哪里的?” 这个话题阿好觉得回答有些尬尴。 “我少那边的。”她说道。 那丫鬟明显的一愣,神色也有些尴尬,好在这时候她们已经进了屋子。 “把拿出来,放条几上吧。”丫鬟忙说道,借以转开话题。 阿好打量眼室内,同家里的所有正屋一样,三大件构成,正中堂屋,两边一个是睡房一个是起居室,月洞门垂纱帐色彩柔和,探头可见其内大箱子大柜子,墙上还挂着一把宝剑垂下樱红的穗子,和其他屋不同的是摆设少了那些花花草草,甚至连个美人瓶之类的瓷器都没有,显得阔朗英气。 屋里还有四五个丫鬟婆子在擦拭归置,也并没有多看她一眼,阿好便应了声,将盒子放在条几上打开了,见其中是一个红珊瑚摆件,就在她伸手将摆件拿出来尚未放到条几上时,摆件却忽的裂开从她手中滑落。 清脆的响声让屋子里的人都看,阿好也吓的呆住了。 “你这丫头,这是特意给世子订购的…”一个丫鬟从震惊中回过神,一脸惊恐的喊道。 “我我…”阿好都快哭出来了,她跪下去忙忙的要去拼凑那些碎片,手抖成一片。 “了?”有人进来问道。 大家忙转过身,见是苏妈妈进来了。 “天啊。”她一眼看到地上的碎片,顿时色变惊呼。 阿好这时抬起头看到她,忙跪着向她叩头。 “苏妈妈,我不就坏了…”她终于忍不住哭道。 “你…阿好?”苏妈妈惊愕道,旋即沉下脸,“你在这里?” “是是那个让我帮忙…”阿好忙说道,一面抬手指,抬起头却看不到方才唤的那个丫头,不由语塞。 “哪个?”苏妈妈沉脸喝道,视线扫过屋子里的人,“世子的屋子是谁都能随便进的吗不跳字。 “不是,苏妈妈,我来领,正巧被一个叫住让我拿进来…”阿好忙忙说道。 “是谁让你来的?”苏妈妈打断她,沉声喝道。 “是…是…”阿好焦急的看过屋内每一个人,却并没有方才叫她的那个,“是一个…你们你们都看到了,是哪个?”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却都一脸讶然。 “我们都在屋子里,除了姑娘,没有别的人进来”一个婆子说道,看着阿好一脸不解,“我们还奇怪,姑娘是哪个呢?” 阿好顿时傻了眼。 “你们你们没看到呢?”她大喊道,“就是方才那个穿黄衣服,束葱绿腰的姑娘,往里屋去了…” 所有人看着她,又是讶然又是同情。 “行了,阿好。”苏妈妈沉声喝道,“你为了你的心思,我,只是此事实在是太过了!” 这话说的阿好反而有些糊涂了。 “不,不,不是我们少要我来的,是银环,银环叫我来的….”她忙忙的喊道。 “你糊涂了吧,银环今日和世子出门了…”一个丫鬟忍不住说道,面上神情更加惊讶又有几分鄙夷。 阿好张大嘴瞪大眼。 “不是啊,真的是她啊,她和我一起进来的,刚才还在院子里呢”她大声喊道,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你们不信,和我一起去看看…” “行了。”苏妈妈怒喝一声,“来人,将她带下去。” 阿好才站起来又坐在地上,面色惨白。 “不是,苏妈妈,苏妈妈,我真没有真不是我…我不是…”她心神大乱一时竟不说,跪行几步抱住苏妈**腿,只是一个劲的喊苏妈妈。 早有几个婆子冲进来,老鹰抓小鸡一般托着阿好就出去了,同时随便扯了帕子塞住了阿好的嘴。 院子里已经寂然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她被阿好挣扎着流泪从院子里拖行而去。 “都给我看好了,世子的院子不是谁想进就进来了,那些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别怪我翻脸无情。”苏妈妈站在屋檐下,沉声喝道。 院子里响起低低的应声,所有人都不敢再看,忙转过身接着方才的事,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似乎事也没发生。 苏妈妈看着已经被拖出门的阿好,轻轻吐出一口气,神色沉沉。 就在阿好被托出门时,有一群人大步而来。 婆子们恭敬的站住脚闪开路。 那群人走,脚步停了下,似乎对这些婆子的动作有些好奇。 “这个丫头犯了,打碎了给少爷的摆件,苏妈妈命行家法。”婆子们恭敬的说道。 阿好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拼命的挣扎着,根本看不清迎面来的是人。 “哦。” 一个略低沉的男声响起,这声音淡淡不带任何感情,似乎听到是今天天气不之类的话。 这声音传入阿好耳内,却是让她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她挣扎的更厉害,嘴里的呜呜声更大,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婆子们很快拖着她疾行而去,阿好的视线里只来得及看到那藏青色的长袍衣角。 “姨奶奶…”一直站在另一条路上的阿金有些不忍,忍不住低声唤了声。 周姨娘轻轻摇着扇子,面无表情。 “要是真打,只怕阿好的小命…”阿金再次低声说道。 “她的丫鬟,替她受过,我们又能如何。”周姨娘淡淡说道,再不看那边一眼,举步而行。 阿金不敢多言忙跟上去,半路到底忍不住再回头看了眼,已经看不到阿好的身影。 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齐悦和阿如得到消息赶时,行刑已经结束了,趴在条凳上的阿好一动不动,一旁她的爹娘跪着哭,又不敢大声哭。 阿如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差点晕,赶来的路上眼泪就没停过,此时见了这场面更是身子一软坐在地上。 第三十一章不治 齐悦几步走,伸手探脉搏,还好还好… 她稍微松口气,再看阿好的下半截身子盖着一件外衣,应该是她娘的衣裳,齐悦掀开,入目斑斑血迹,顿时脑子便是一热。 “少,看着厉害,没打,不过是十下而已,这是看在姑娘是少你身边的面子…”一旁的婆子笑道。 齐悦看着她,胸口剧烈的起伏。 “请大夫来…”她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那婆子嘻嘻笑着,用下巴冲外边点点。 “还用少吩咐?最慈悲了,家里的丫头受了罚,总是同时请了大夫来的…”她说道。 齐悦扭头看去,果然见一个须发皆白颤巍巍的老头走进来,身上背着一个药箱。 老头眯着眼先是搭手诊了脉。 “无碍,气血逆行,养几天就好了。”他司空见惯慢悠悠的说道,说完竟起身就要走。 “你看看伤啊。”齐悦气道,又是这种大夫,看都不看就下了论断,一个个就跟开了天眼似的。 那老者用昏花的老眼看了齐悦,表情奇怪。 “看?”他问道,“这位娘子是要老夫看这姑娘的伤?” “废话。”齐悦忍不住青筋暴,消毒清创破她可以做,但她没有碘酒碘伏消毒以及破伤风等等必须的药,这大夫既然常常进来诊治,对这种伤应该得心应手的很…。 “真是可笑,老夫是哪种人吗不跳字。大夫反而急了,涨红了脸瞪眼,“女子体肤,又是那等私秘密处,你竟然竟然让老夫…” 齐悦愕然,跟啊。 貌似从电视上看到过,古代的大夫给女眷治病都是隔着帘子啊,甚至宝玉的丫头晴雯看个病还用帕子盖住手,阿好的伤在臀部,那可是比手还隐秘的地方…只是没想到这还是真的. “你是大夫啊,还讲男女之别?”她气急道。 老者哼了声,带着几分倨傲不屑看了齐悦一眼,没兴趣再跟这个不懂行的人。 “杖刑么有可看的”他说道,从药箱里翻出一个瓷瓶放下,“金疮药,敷上吧。” 说罢晃悠悠的走了。 齐悦无法,又想到也还有消炎的药足够给阿好治伤了,愤愤的抓起瓷瓶,转头看到一旁的粗壮婆子们看热闹。 “还不快给我把人抬!”齐悦喝道。 这边的婆子们才拖拖拉拉的拿过一个门板将阿好抬,阿好的爹娘想要跟着又不敢跟,还是齐悦发话才进门来。 阿如和阿好的爹娘哭着本想伺候女儿,却看到齐悦已经往手上脸上都带了奇怪的,矮身在女儿身边竟然是在清理伤口。 “少,这使不得…”阿好爹娘跪下哭道。 “没事,我是…我来吧。”齐悦回头看了眼他们说道,说罢一点一点的开始查看。 臀部大面积组织瘀伤,青肿已经延绵到大腿,血管破裂皮下出血… 这才是十四五岁的孩子… 齐悦竭力的控制住情绪,让擦拭清创的手不发抖。 擦拭伤口的疼痛让昏迷的中阿好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她喃喃的说道。 齐悦的眼泪忍不住流出来滑过被口罩盖着的脸。 因为已经见过齐悦给弟弟清洗创口,阿如已经能镇定一些,按着齐悦的指示递上需要的器具药棉纱布。 阿好的爹娘还跪在地上,渐渐的不再哭泣,而是瞪大眼惊讶的看着这个少动作娴熟的给女儿清理伤口。 “冷敷,看着她,尤其是排尿是否正常。”齐悦清理完伤口,将那大夫给的药敷上,盖上药棉纱布,起身摘下手套口罩就往外走。 阿如反应,追出来跪下抱住她的腿。 “少,你不能去….”阿如哭道。 “说打碎了!说私自跑到世子屋子里!这种睁眼说的瞎话傻子也不会信!亏她们说的出来!”齐悦气道,她真是气坏了,身子都在发抖。 “少,少,您就看在阿好挨着一顿打的面上,再忍忍”阿如哭道,“阿好她已经受了罪,您就别让她这罪白受了…” 阿好的爹娘也从屋子里出来,跪下叩头。 “少,做奴婢的做事就是要受罚的,受罚是有矩,您去质问是没理的啊。”阿好的娘哭道,她虽然性子懦弱,但在这定西侯府生活这么多年,道道没见过,心里是极明白的。 “该是阿好她有这一难,千叮咛万嘱咐,她还是出去了,才会被人…”阿如哭道,摇着齐悦的腿,“这都是她的命啊。” 命!命!齐悦愤愤的啐了口,却架不住阿如哭阿好爹娘的叩头,只得一甩手进了屋子。 天色渐渐黑下来,阿好中间一段醒,看上去精神还不,只是哭着说冤枉。 阿如叹气,阿好的爹娘也安慰她,阿好的爹是男人不能在此留宿,早早的了,阿好的娘得齐悦的应许留在这里陪女儿。 “今晚保持给她冷敷,减轻淤肿,倒着班儿睡。”齐悦再次检查阿好后说道,“我守凌晨…的…” 凌晨…是意思?阿如和阿好的娘一脸不解。 “少,千万不敢你来守的,”阿如忙截断她的话说道。 “是啊,哪能让您来守着,再说,就是挨了几板子而已,府里一半以上的奴婢都挨过,也就是个样子教训教训,每次还都有大夫给瞧了,养几天就好了。”阿好的娘笑着说道,一面给齐悦施礼,“少这样倒是折煞我们了。” 而正清醒的阿好也挣扎着抬头。 “少,阿好没事的,只是屁股疼…”她塌着嘴说道。 这话让齐悦忍不住笑了笑,她伸手摸了摸阿好的头。 “等我给你一道好吃的甜点,甜点可以止痛。”她笑道。 “真的?”一听到吃阿好的眼睛就亮了。 阿好的娘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哪里有半点主子的样子,竟好似她这个当娘的… 怪不得当初女儿死活不肯走,非要熬在这没有出路的秋桐院。 安抚过阿好,齐悦回屋子里去了。 “你务必看好她,尤其是体温啊呼吸啊排尿,一旦有异常,就来叫我。”临走前齐悦再次嘱咐阿如。 “少,我记下了,您快去睡吧,没事的。”阿如有些失笑道。 齐悦回头看了眼她们的屋子,阿好正和坐在身边的娘低声说,虽然脸色惨白,面色虚弱,但看起来精神倒还好。 但愿没事吧,齐悦深吸了口气走了,简单洗漱换过衣裳,到底是没有睡意,院子里一片静谧,夜风中又传来歌舞丝竹欢笑声。 想必又是那个世子在歌舞升平,齐悦愤愤的呸了口,扯过被子刚要上床,就听外边有动静。 “…拿水来…” “我去倒了…” 是阿如和阿好娘低低的声,声音焦虑不安。 齐悦披着衣裳就走出来。 “了?”她打开门问道。 院子里的阿如和阿好娘被吓了一跳。 “可是惊扰了少,真是该死。”阿好娘忙要跪下赔罪。 “没事,是阿好…”阿如张口说道。 话没出口,屋子里就传出阿好的呻吟声。 “好痛啊,好痛啊…” “这孩子,受不得痛”阿好娘冲齐悦有些尴尬的笑道,“不如我明日把她带回家,免得大呼小叫的惊扰少…” 齐悦面色微凝,眉头皱起,听着那边阿好的低低的痛呼。 “好痛,肚子痛…” 当这句话传入耳内,齐悦顿时色变。 “会肚子痛?”她低呼一声,不再理会院子里的这两人,直奔阿好的屋子。 阿如和阿好娘吓了一跳也忙忙的跟进去。 齐悦进了屋子,就看到阿好如同大虾一般缩起身子,她臀部有伤,本来面向下趴着,但此时竟痛的变成侧卧,双手交叉在身前浑身颤抖哎呦哎呦的呼痛。 “阿好”齐悦几步还没开口,阿好就哇哇的呕吐,她甚至来不及探身,就那样吐在床上。 “少,您快出去,脏的很…”阿好的娘忙说道。 她的话音未落,就见齐悦跑了出去。 年轻主子们总是有爱干净的阿好娘心里说道,一面和阿如忙忙的找单子要给阿好换,还没动作,门哐当一声,齐悦又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箱子。 见到这箱子,阿如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还没,齐悦已经打开箱子,就坐在了阿好身边,丝毫不顾身下的狼藉。 阿好娘看的眼睛都直了,天啊,能做到这样不嫌弃的也只有爹娘了吧?无不少字然后她看到齐悦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两头塞在耳朵里,一头探向阿好的肚子… “阿如姑娘,少拿的是啊?”她忍不住结结巴巴问道。 阿如没有理会她,而是紧张的走上前一步,听着齐悦询问阿好哪里痛这里还是这里… “少,可是…”她忍不住问道。 齐悦放下听诊器,面色微白,她伸手掀开阿好的衣裳,果然清晰的看到左肋有一个瘀紫伤。 “不是杖刑吗?是谁打你这里了?”她颤声问道。 阿好满面痛的滚汗珠。 “是…她们拉着我…我挣扎时候…踢了我一脚….”她断断续续的说道。 齐悦手发抖。 “去请你们这里的大夫来。”她说道。 “这个时候?”阿好的娘开口说道,“不用了,就是痛,痛的很了是会吐的,少别担心…” “快去!”齐悦陡然一声喊,吓得屋内三人一个哆嗦。 阿如一句话不说,飞奔出去了。 且不说阿如费了多大力气,终于带着白日来过的那个大夫进门,半个府都被惊动了,只不过此时的阿好根本顾不得理会这些,拽着那大夫飞奔进秋桐院。 老大夫正睡得香,被打扰一脸没好气,进了屋子见齐悦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面色不安,嘴里反复的念道着没有腹部超声波习题的怪话,更是没好气。 “了?了?”他拉着脸说道。 “大夫,你,你快瞧瞧,这是不是是不是内脏出血…”齐悦见到他立刻扑喊道,吓了那老头一跳。 “内脏出血。”老大夫哼了声,摔着袖子躲开这个奇怪的几步,嘟嘟囔囔的走向依旧卷缩在床上的阿好跟前,“不过是挨了顿板子,就折腾成这样,没见过这样的丫头,真是金贵的跟个千金一般…” 他嘟嘟囔囔的坐下来,伸手搭脉,忽的脸色变了。 看到这大夫瞬时变了脸色,齐悦的心终于彻底沉下去了。 “伤及脏腑,不治之症,准备后事吧。”老大夫摇头说道,松开手站起来。 屋子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除了齐悦以外都怔怔看着那老大夫,阿好也不痛呼了,看着那大夫,眼一翻晕了。 齐悦苦笑一下,这里的大夫还都是这个直率的毛病啊…. 就在阿好晕后,阿好娘也嗷的叫了一声,软到在地上。 “会?”阿如颤声喊道,已经不能自制,身子抖得筛糠一般。 “大夫,你能诊出具体是哪个脏器闭合性损伤出血吗不跳字。齐悦一把拉住要走的老大夫,急急忙忙的问道。 “闭…合闭合性?”老大夫瞪着眼不解。 “就是具体损伤的是哪个脏器?”齐悦问道。 “有必要吗不跳字。老大夫看了她一眼,“不管哪个,都是个死…” “你”齐悦看着他皱眉,“就非得是个死?剖腹修补就是了…” 她的话没说完,那老大夫就甩开她的手。 “老夫给你指条路,”他说道,一面伸手往外指了指。 齐悦大喜。 “院子里烧香跪着,求求神医华佗,看他老人家能否显灵…”老大夫接着说道。 你妹的!齐悦被浇了一头冷水。 “你还是不是大夫啊?有你这样的吗不跳字。她喊道。 “我不是大夫,神医扁鹊也不是大夫,见了齐桓公不治而走,真不是个大夫。”那老大夫哼了声,慢悠悠的扔下一句,背起药箱就走了。 齐悦被这老头的话气的差点晕,谁说古代人纯朴啊,这活活是要把人气死不偿命啊。 屋子里阿好娘和阿如的哭声越来越大,在这黑夜听来格外的渗人。 第三十二章一搏 伴着这半夜陡起的哭声,有灯笼向这边,是值夜的婆子们了,在门外啪啪的拍门。 “人要是不行了,趁早抬出去,可不能在这里断气。”一个婆子的声音在外响起,“赵婆子,你也是老人了,这个规矩还是懂的吧?无不少字” 屋子里的阿好娘伸手捂住嘴,将哭声死死的堵住。 “滚,滚,滚。”齐悦几步冲出屋子,站在廊下大声喊道,“咒谁死呢?大半夜,是不是也想尝尝家法啊?” 门外一阵沉默,然后便是一声冷笑。 “既然这么着,是老奴多事了,少随意吧。”那婆子淡淡说道。 值夜的婆子们转身离去了。 齐悦站在院子里抑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她回过头,屋子里传出阿好娘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少”阿好跌跌撞撞的从屋子里出来。 “再去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齐悦看着她说道,“不是说古代的外科也是很发达的,外科手术也是存在的,一定能找到可以治这种伤的大夫的….” 阿好泪流满面,噗通冲她跪下。 “求求你救救阿好”她咚咚叩头说道,“不管您是人,只要您救了阿好,阿如愿意拿命抵…” 齐悦被她说的怔住了。 “你…”她苦笑一下。 “求求您,求求您,不管您是人还是鬼,您神通广大,救救阿好,阿如愿意把命给你…”阿如只是连连叩头哭道。 “我”齐悦看着她苦笑,就人家不是傻子,是不是的主子还能看不出来了,“不是我不救,而是而是我救不得我都没有除了这一双手,都没…” “您要?您要?阿如死也给您找来”阿如抬起头跪行几步一脸期盼的说道。 齐悦看着她摇摇头。 “我要的你找不来。”她说道。 阿如泪如泉涌伏地以头撞地,额头上已经是血迹斑斑,嘴里只是喃喃反复的求求你求求你。 齐悦咬住下唇,心中焦急万分,她不由抬头看漆黑的夜空,没有丝毫现代文明造就的光污染的夜空。 “爸,为要我去乡下?这里都没有,咱们医院淘汰的器械他们竟然还在用呢。” “丫头,你不觉得咱们用的器械太好了?” “爸,医疗器械好难道不是好事?这可以最快最准确的确诊病情,减少病人痛苦,爸,你不会要和我争论科技进步是好还是坏吧?无不少字” “哈哈丫头,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了这些先进的器械,你会治病救人?” “爸,你开玩笑,你这纯粹是胡搅蛮缠啊。” “爸,我你的意思了”齐悦看着夜空喃喃说道。 她转过身,看阿如还在不停的叩头。 “阿如,你起来。”齐悦上前扶起她。 阿如看着她,神智已经有些涣散。 “我来试试,但是我不能保证能救活她。”齐悦一咬牙说道。 阿如的眼顿时亮起来。 “谢谢您,谢谢您。”她再次叩头。 “我一个人做不来我需要你们帮忙。”齐悦扶住她,“已经不多了,我们要做的事有很多。” “您要阿如做,阿如就做。”阿如流泪点头说道。 “好。”齐悦拍拍她,“起来,我们进屋。” 屋子里心神俱裂的阿好娘在听了齐悦的话后,更是面色惊惧。 “你你说?”她结结巴巴不可置信的问道,“您要割开阿好的肚子?” 阿好也醒了,只是似乎处于无意识中,嘴里机械性的呻吟着。 阿如清理呕吐物,齐悦打开医药箱。 “…长针缝合针.持针器手术刀.止血钳太好了动脉止血钳缝合线麻醉药普鲁卡因…维库溴铵、咪唑安定、丙泊酚.太好了还好都有.…”她一面将器械逐一摆出来,一面满脸欣喜的说道,听见阿好娘的问话便扭头,“阿好是腹部闭合性损伤,也就是方才那大夫说的有内脏破裂出血了血积在肚子里…如果不尽快放血缝合伤口就没命了…” “可是可是把人的肚子打开,还能活吗不跳字。阿好娘哭道。,噗通就跪下叩头,“少,您看在阿好跟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给她留个全尸…” 齐悦哭笑不得,这边阿如忙搀扶劝慰阿好娘。 齐悦手停了下,没有,拿起针筒。 “我先给阿好做个腹部穿刺,如果抽出血来,那就证明就是我说的情况。”她说道。 “穿穿刺?”阿好娘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齐悦伸手摸这阿好的肚子,呼吸急促,额头上冒出汗来,反复确认脾脏有没有肿大,没有b超ct超声波造影等等,她不能确诊是哪个内脏创伤,腹部穿刺虽然简单,但也是具有风险性的,当体内脾脏肿大时,很容易刺上去,治病便立刻就成了要命… 她就亲眼见过一例。 “少。”阿如看着她,紧张的唤了声。 齐悦收回神。 “用手,手,没了检查设备,我有手,我有经验,去感觉”她喃喃说道,慢慢的在阿好的腹部探摸,终于停了下,“没事,没有肿大,就是这里” 口中说着,手下利落的消毒点麻醉,伴着阿好娘的尖叫,齐悦将针筒刺了进去。 “灯。”齐悦喊道。 阿如浑身颤抖着将灯举,伴着阿好呻吟,那奇怪的针筒里出现鲜红的血… “血!”阿如再忍不住喊出来。 “有血,有血,果然果然内脏破裂…”齐悦松了口气,没想到这完全依靠人不靠器械的状况下,一个小小的穿刺就让她身子僵硬了,她忍不住伸手抓头,“但是到底是肝肾胰胃肠单处损伤还是多处损伤,就只有开腹探查了” “阿如,把我方才找出来的白衣服一个剪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口子,剩下的全都煮了,剪成小块,充作纱布,另外把那天的酒拿,还有,生个炭火….”她一一吩咐道。 阿如努力的记着,不停的点头。 “大婶,你去找灯,把所有能点的灯都点。”她转过头对阿好娘说道。 阿好的娘神情惊惧,已经说不出话来。 “您您真的是从阎王殿的的鬼….鬼仙吗不跳字。她瞪大眼结结巴巴握着胸口问道。 齐悦看着她愕然,哭笑不得。 “大婶,请快些。”她没法回答,只是说道。 阿好的娘哎哎两声带着几分慌乱转身奔出去了。 半瓶酒泡上了用纱布,半瓶酒烧热洒在床边,阿好已经被平放在床上。 “您要的热盐水”阿如端着一盆水进来。 “再要一些用盐还有糖配成的水,比例就是一升水加两勺盐十勺糖,装到这个酒瓶里待用…”齐悦将麻醉药吸入针筒,一面说道。 “是。”阿如点头说道,拿着那个酒瓶转身出去了。 阿好的娘一直站在一旁,秋桐院里所有的灯都找了,全部悬挂以及摆放在床边。 “少…我是不是要死了…”阿好看着齐悦,虚弱的说道。 “不会,阿好,你别怕,你的肚子里破了洞,我给你打麻药,你睡一觉,我就给把它缝好了,就没事了。”齐悦笑道。 她的头脸都罩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眼睛里的笑意落在阿好眼里,她也露出虚弱的笑。 “好,少,谢谢你。”她说道。 这话让齐悦的眼泪差点又涌出来。 “不用谢,来,我给你打麻药,有点疼哦,阿好勇敢些不怕。”她说道。 “恩,阿好不怕。”阿好喃喃说道。 “这是这是做?”阿好的娘看着那奇怪的工具刺入女儿的胳膊,只觉得大腿转筋,颤声问道。 齐悦打完针,看向她。 “大婶,一会儿手术,还请你先出去。”她说道。 “为?”阿好的娘一脸惊恐的问道,“我我…” “一是因为消毒不好,本身这里就不干净,所以少一个人就少一份感染,再说,你会害怕的”齐悦看着她认真说道。 “我不怕,我不怕的,求求你让我看着,看着她,人死的时候,亲人不再身边,不渡上一口气,是走不到黄泉路要成为孤魂野鬼的…”阿好娘哭着跪在地上。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齐悦苦笑一下,别说人家不信任了,就连她都不信,开腹是开腹,开腹之后呢,损伤到底哪种程度她都不,是切除还是修补?之后呢,能不能熬过感染关? 她重重的吐了口气。 “好,那你在这里,去我屋子里,找一件干净的衣裳穿上,再像我这样,蒙住头嘴。”齐悦说道,“还有,呆会儿不管你看到,都不能干扰我。” 阿好娘慌乱的点头,擦着眼泪就出去了。 没有监护仪,没有助手,没有麻醉师,都没有。 齐悦站在床前,看着被白布里衣剪成的铺单下已经麻醉的阿好,在她身旁是用同样布包住头脸的阿如和阿好的娘,露出眼里满是惶恐惊惧。 “那么,我们开始吧。”齐悦深吸一口气说道,似乎在对阿如和阿好娘说,也是在给说。 说出这句话,她似乎又回到现代的医院手术室内,周围是精密的仪器,以及分工明确的助手护士,大家齐声应声开始吧。 手术刀划过腹膜,血渗出来,阿如和阿好娘同时发出惊呼,齐悦充耳未闻,她的动作稳健娴熟流畅,虽然因为缺少助手牵拉而有些忙乱,伴着切口的越来越大,阿好娘的尖叫声变声嘶哑的哭声,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不能自制,最后噗通一声,晕倒在床前,阿如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都吓得抖得筛糠一般。 灯光下,看着那打开的肚子,以及不断用蘸血的纱布被堆在盆里,血腥气直扑鼻息,阿如只觉得心跳都停止了,她已经喊不出来了,只是呆呆的看着齐悦,看她的手在阿好的肚子里摸来摸去,嘴里还念叨着。 “肝没问题食管没问题…脾…果然是脾….” 然后看到齐悦将身子矮下,抓着一个奇怪的脏器… 阿如终于撑不下去了,转身呕吐起来。 齐悦对于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的脑子里完全是熟悉的手术步骤,额头上的汗不断的滴下来,她只是靠眨眼来缓解,烧红的针止血,缝合,盐水冲洗,纱布吸尽… 夜色很深,秋桐院的灯跟偶尔巡夜的婆子手里的灯相应摇曳,而在更远处的院落却是灯火通明,夜深歌舞酒宴正酣,就连进出的丫鬟婆子都面带春意,院子的正中,皇家御赐的胡姬正在飞快的回旋,摇碎了满院的灯影,舞乱了正堂以及屋檐下满满的笑声。 第三十三章不死 阿好的爹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一则是受了杖刑对于奴婢来说很常见的,没必要大惊小怪,再者他是男仆进后院很难,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的鼓起勇气过请告,没想到管事婆子竟是格外的爽快,阿好的爹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只是,那些婆子看他的眼神让他心里一阵阵发毛…. “去吧,去吧,早点接出来吧”她们摇头说道。 莫非是以后就不让在秋桐院了?那也好,秋桐院也不是好地方,阿好的爹心里腹议道。 已经是午后了,站在门外,感觉到秋桐院里安静的似乎没有活人… 阿好爹打个寒战,忙抬手轻轻打了一耳光。 他抬手轻轻敲门,敲了好久,才听得有人走。 “大叔,你来了。”阿如开门说道。 看着阿如惨白的面庞,肿胀布满血丝的眼,阿好爹吓了一跳。 “她娘不是在这里,到底还是劳动姑娘了”他满含歉意的说道。 阿如叹了口气。 “大叔,你明日再来探望吧?无不少字今日消消毒…防止感感染那个的不方便。”她用力的说出那些奇怪的字眼,果然见阿好爹一脸茫然。 “那我改日再来吧,你给她娘说,我给她告了假了,不行就带着阿好,在这里尽给姑娘和少添乱…”阿好爹干脆没有再问,而是点点头说道。 “好,我了。”阿如答道,看着阿好爹走开了,她轻轻关上门,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就见齐悦站在屋子里。 “少,您起来了,再休息会儿…”她忙低声说道。 齐悦矮身探查阿好体温脉搏呼吸,又翻看被子看腹部。 “少,按你说的,一刻前查过体温…”阿如忙低声说道,一面看向一旁放着的那个叫做体温计的奇怪,“是是三十七度三” 昨晚做完手术,齐悦守了一夜,直到天大亮才在阿如的跪求下去歇息,走之前教给她如何查体温,阿如勉强学会了记下那些从未见过的用于计数的数字。 “略高,不过也正常。”齐悦松了口气,“阿好再醒的话,给她换换体位…” 阿如点点头。 阿好娘从外边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酒瓶。 “少…这个做好了”她带着几分敬畏看着齐悦说道。 齐悦接过,取过一只抗生素打了进去。 这是用注射针针筒以及一根注射捆扎用的胶管做成的点滴器,里面装的是抽检绝对不合格,但却没有办法聊胜与无的生理盐水,以给阿好补充**。 “少,阿好她是不是…”阿好娘忍不住低声问道。 “再观察观察,如果没有感染以及再出血的话,阿好就闯过一关了。”齐悦将针头刺入阿好的胳膊,一面将酒瓶挂起来临时用衣物架上说道,“还好她这次伤的不重,不用切除…” 阿好娘却是看着女儿一脸悲伤,对于齐悦的话根本就不信,昨晚那打开肚子的场景实在是太惊悚了…再看如今女儿身上的插着的奇怪的管子更是吓人…. 可是这又有办法?这都是做奴婢的命啊….生前死后都不属于,只是主子的玩物。 虽然说的轻松,齐悦心里一点也不轻松,她学的以及习惯的都是在手术室做手术,身边各种监护仪器,更有无数抗生素液体等等药物相助,离开那个环境,她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般忐忑不敢迈步,成功率有多少她真心没把握。 到了晚上的时候,阿好已经彻底清醒了,前后都是伤,手术切口疼的厉害,趴着不是仰着不是,很是受罪。 阿好娘惊喜的几乎再次晕,不敢打开了肚子,人竟然还真能活,跑到齐悦跟前叩头都止不住。 阿如亦是如此,虽然她求了齐悦,但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心里也没抱希望,没想到…. “受罪也比死了强。”阿好娘抹泪说道。 “我的肚子上真的被打开个洞?这个管子就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阿好虚弱而又好奇的问,倒是没多少害怕,只是疼的不住呻吟。 “娘吓死了,也没看到”阿好娘说道。 阿如回想当时,脸上也出现惧怕。 “阿如也害怕了。”阿好虚弱的咧嘴笑,笑引起伤口疼,她又嘶嘶的倒吸凉气,吓得阿如和阿好娘忙的看。 “是啊,我都没帮上忙,原本是想帮忙的,没想到…”阿如带着几分惭愧笑道。 “嗯,上一次给你弟弟缝伤口的时候,我也吓坏了呢。”阿好说道。 “少还给阿如的弟弟治过?”阿好娘惊讶的问道。 阿如看了阿好一眼,阿好也想起来了,她们说好了不告诉别人少会治病的事。 “娘,你可别告诉别人。”她用力的抬手拉住的娘急急的说道。 “我。”阿好娘笑着拍女儿的手,又看阿如,“娘不是那种乱的人。” “感觉样啊?”齐悦从外边进来笑着问道。 阿好对着她笑。 “看来精神不,来,我瞧瞧伤口有没有淘气。”齐悦笑道,一面拿过听诊器检查。 阿好娘在一旁看得更是合不拢嘴,这神态这的语气,还有那奇怪的在女儿身上探来探去的工具,天啊,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真的是鬼仙啊,她不由腿一软又跪下来。 齐悦和阿如都扭头看她,面露不解。 “多谢少”阿好娘叩头说道。 “你又来了,不用谢。”齐悦笑道。 两天的观察期很顺利的通过了,没有感染没有再出血也没有其他并发症,这丫头还是命大,齐悦终于松口了气,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湛蓝的天空。 可以了吧… 爸,我已经你为要我到乡下医院了…. 爸,我不会再嘻嘻哈哈的不当回事了… 可以了吧?无不少字 有人轻轻的给她搭上一条薄毯,齐悦睁开眼。 “少,您睡会儿吧,我看着阿好。”阿如忙说道,她的袖子卷的很高,手上湿乎乎的。 阿好伤口疼痛,这里也没有麻醉药,齐悦便嘱咐大家多和她,转移她的注意力以此缓解疼痛,因此她们三人总有两人守着阿好。 齐悦摇摇头。 “我不困,倒是你洗完了就快去睡会儿,这两天都没合眼。”她说道,目光移向院子里,小小的院子架起了好几根绳子,上面晒满了白色的衣服做的单子,大大小小。 阿如笑着说我没事接着进了厨房,将锅里煮着的那些手术器具端出来。 “少,这些也是放在日头下晒吗不跳字。她问道。 齐悦点点头。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门外响起脚步声,以及低低的交谈声。 “人?”阿如放下手里的,对着外边喊道。 外边安静了一下。 “阿如姑娘,那个…我们是来看看.有要帮忙的”一个妇人迟疑说道。 齐悦笑了示意阿如开门,门打开了,外边站着四五个婆子面色沉沉眼睛滴溜溜转,为首的正是刘婆子。 “少”刘婆子看到齐悦忙说道,话没说完就看到满院子的晒的惊讶的瞪大眼,忘了要做,“这,这怎们这么多白布…” “哎呀,该不会已经死了…” 其他的婆子们也惊讶的乱看低声议论。 “少,这可不行!人死了要即刻抬….”刘婆子立刻喊道,话没说完眼睛又睁大了,旋即发出一声惊叫,“鬼啊!” 其他的婆子也随着她的视线看,顿时也都吓叫着倒退两步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阿好被的娘扶着站在屋门口,因为有伤身子微微佝偻着,面色孱弱,但却是还活着。 “说让你起来的!”齐悦吓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快给我进去,最少半个月不能下床的!真是胡闹!” 阿好疼的已经浑身打摆子,但还是倔强的要那些婆子们看清,才由阿好娘扶着退关上了门。 齐悦气的不行,到底跟在门口低声训斥她一顿,这才转身看着那些婆子。 “你们是来做的?”齐悦问道。 “少少…没死?”刘婆子尚处于震惊中,结结巴巴说道。 “掌嘴!”齐悦竖眉喝道,“你说呢?” 刘婆子这才察觉失言,忙连连赔礼。 “这位妈妈,你听不懂我说的话?”齐悦冷笑问道。 刘婆子一愣,掌嘴…她面带几分不甘。 “回少的话,老奴还有那边的差事,不敢久留,等了了那边的差事,再来少这边领罚。”她一咬牙说道,一面站直了身子,看着齐悦。 齐悦并没有她意料中暴怒,反而缓和了脸色。 “哦,那你们快去吧。”她笑着点头说道。 这少,脾气一阵一阵,总是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想好应对之策的婆子们就像点燃的炮仗湿了火一脸郁郁的,矮身施礼退了出去。 “你瞧瞧,都准备好来抬尸体了…”齐悦嘴边浮现嘲讽的笑,“到底有深仇大恨的,值得如此害人命,这可是人命啊….” “少,许是误伤…”阿如迟疑一下说道。 阿好挨的杖刑,致命的却是身前的踢伤。 “就算是误会,也是因为有让人误会的机会…”齐悦叹息笑道,“看来,落后就挨打,真是千古不变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啊。” 阿如不解的看着她。 “阿如,你是不是说过,当初老是让我管家的?”齐悦看着她忽的问道。 第三十四章登堂 阿如一愣,不明白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是”她答道,面上几分惊异,“少夫人,您…” “看来我得去见见你们这位夫人了。”齐悦一拍手,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 阿如看着她,神情由惊愕到惊喜又到担忧,噗通跪下了。 “少夫人,您,您不用为了奴婢们…”她伏地哽咽道。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原本你们这里什么事什么人的,我并不在乎也不想掺乎,但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跟我的人倒霉,我就是一闭眼走了,心里也有些不安,再说,我也不是单单为了你们,谁不想让自己过得舒服点,总是这样,我可过不下去…”齐悦笑道,“来,给我更衣吧。” 库房这边相对来说清闲一些,因此在上午其他地方都是最忙的时候,这边的婆子们却能聚在一起闲话聊天,也有偷偷躲进屋子里打牌的,在这一片热闹中,那个拿着扫帚认真打扫库房墙角窗户的妇人就显得格外扎眼。 “我说冯婆子,这库房单靠一天三扫的可不行,没人气再好的东西也放不住啊…” “你那库房,除了耗子就没别的活物光顾,别白费力气了…” “冯婆子疯婆子” “看她还能撑几天,早晚赶走了事。” 其他婆子们不是嘲笑讥讽几句用于取乐,那冯姓的妇人却依旧低着头做自己的,如同什么也听不到。 就在大家说的正热闹时,见不远处匆匆走来一人,巷子里背光,婆子们眯着眼一时看不清。 “冯妈妈在吗不跳字。那人问道。 走近来,大家也看清了,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的是绛红比甲嫣红裙,先没看清面容,单看这穿着是房里的大丫头的打扮,婆子们都忙忙的站起来。 “姐姐是要找….咦?是是阿如!”几个婆子上赶着问好,点头哈腰一般陡然看清形容便是一惊。 “是。冯妈妈在吗不跳字。阿如含笑说道,对她们的一惊一乍并不在意,而是向里面看去。 那个妇人依旧孤零零的打扫着,听到阿如喊了声,手微微一顿。 “冯妈妈,我来取件首饰。”阿如看到她,高兴的说道,一面避开那些妇人们走过来。 那妇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转过身怔怔看着走近的阿如。 “喏,这是少夫人的对牌,少夫人要用那件九尾大凤钗,我记得是收在这里的。”阿如说道,伸出手,递过来一个对牌。 冯妇人身子微微颤抖,看到那递到眼前的朱紫色对牌。 “少夫人。”她猛地抓过对牌,激动的跪地叩头,“老奴这就给您开库房!” 且说另一边,刘妈妈匆匆的离开了秋桐院,径直就来到荣安院。 “没死?”苏妈妈听了她的话很是惊讶,“怎么可能?你看清楚了?那晚那大夫不是说没治了?” “可不是,先前那几个都是最多熬个两三天就….”刘妈妈忙说道,话说一半,被苏妈妈瞪了一眼,这才发觉自己说的什么,吓得一头汗咬住了舌头。 “这丫头身子好福气大,好了就好了。”苏妈妈恢复淡然神情说道,“你下去吧。” 刘妈妈应了声退了出去,才走出门,就见不远处有人走来,再看周围的来往的丫鬟婆子们都停下看着那人。 “谁啊?”刘妈妈嘟囔一句,眯起眼看着来人,能穿着那样好衣裳的,除了府里的小姐们…. 她看着看着终于看清了,猛地拍了下腿,转身就又跑进院子。 “苏妈妈,苏妈妈,了不得了,来了”她喊道。 苏妈妈刚掀起正屋的门帘,陡然被她这一嗓子喊得一股火。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夫人在里面呢。”她低声喝道。 “少夫人来了。”刘妈妈顾不得她的呵斥,忙忙的说道。 苏妈妈闻言一愣。 “她来了?”她有些意外。 “是,一定是为了那丫头的事”刘妈妈低声说道。 苏妈妈嗤了声笑了。 “她?别说有没有那个心,先说有没有那个胆子吧,再说,怎么,丫头犯了错,还不能管教了?”她一脸不屑的说道,瞪了那刘妈妈一眼,再看了外边一眼,就要掀帘子进去,但抬脚却又停下来,有些不可置信般的转过身,看向门外。 刘妈妈见她脸色有异,便也跟着看过去,齐悦已经走到院门口了,正迈过门槛,身后跟着丫鬟阿如。 “我来给夫人请安,夫人可在?”齐悦含笑说道。 两边站着的丫鬟们都瞪大眼有些失态的看着她。 “少夫人夫人她…”苏妈妈最先反应过来,才要说话,就听内里脚步响动。 两个丫鬟低着头走出来,将珠帘分两边打起。 “少夫人请。”她们齐声说道。 齐悦微微停了下脚,看向正堂里出现的在视线里的那个妇人,来这里算下来也快要两个月了,第一次见到这具身主的婆婆,古代人结婚早,婆婆真年轻的,眼前这妇人不过是三十五六的年纪,这在单位就是和自己在一起玩的同辈人呢,穿着玄色镶领对襟褂子同色镶边马面裙,挽着元宝如意鬓,插着一直龙爪菊卷须金钗,面色端庄,神态祥和,端坐在椅子不喜不怒看过来。 这也是谢氏三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媳妇,自从将她扔进秋桐院,免了一切请安逢年过节祭祀活动,久的都要忘了家里还有这个么人。 当然,她的心里是绝不会用儿媳妇来称呼这个女人的。 这个小贱人穿着大红缕金梅花对襟褂子,随着走动可以看到那深紫马面裙上翻起的繁杂花纹,头上戴着一只九翅金凤钗,珍珠流苏在日光下映照的脸庞更加靓丽,精致妆容的脸上是灿烂的有些刺眼的笑,就这样一步一步而来,两边的丫鬟婆子皆是看呆了眼,杵在原地,目光追随她迈上台阶,站到了屋门口。 “你来了。”谢氏缓缓开口说道,面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是,夫人,我来了。”齐悦笑答道,一手拎起裙子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入堂屋中。 第三十五章开口 少进了荣安院的消息飞也似的传遍了定西侯府。 得到消息时周姨娘正在描眉,手一抖,那细长的眉竟然折了下。 “是被叫去的,还是去的?”她转头问道。 “是去的,身上穿的也极好,是当年老特意从京城订购的料子做的那些…”阿金说道,她得到消息赶时有点晚了,只看到那一个明媚鲜亮的背影迈进院子。 “我记的,就是在她那八个添箱中的那些吧,让家里的们看的都眼红的不得了,三还好容易求了针线房留了一角废料做了一个荷包,跟宝贝似的挂在身上….”周姨娘笑道,神情带着几分追忆,“那衣裳料子真是好啊想来那些王妃贵人们穿的也不过如此,竟然让她的这个乞丐丫头…” “不止这个,还让阿如去老留给她的库房里取了那只九尾凤钗呢。”阿金面带激动的说道。 周姨娘面色惊讶,旋即又笑了。 “她这是要做?”她说道,又转过身,细细的整理妆容,“见的婆婆呢,又不是见世子,弄得跟新上轿似的,靠着样子好看,她婆婆可不会就被迷的失魂落魄…” 说道这里,想到。 “世子可在那里?”她问道,眼里都会笑意,“呵,没想到总算是开窍了,不白瞎了那一张好相貌,她能拿出手的,也就这个了…” “世子一大早出门去访友去了,说是这几日不。”阿金说道。 周姨娘停下手,镜子里的人儿眼中满是惊讶。 “那她”她不解的说道,“是要做?” 三年销声匿迹的少突然去见侯,是要做?得到消息的所有人都发出这样的疑问。 难道真的是为了一个受了罚的丫头去给告状要说法了? 齐悦看着一个穿着打扮和阿如一样的丫鬟捧上茶,便这是侯身边的大丫头阿鸾,不由多打量一眼,阿鸾察觉,冲她抿嘴一笑。 “少请用茶。”她说道,低着头退。 齐悦点点头,并没有吃,看向这边端坐的谢氏。 自方才进门时那一句话后,谢氏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此时微微塌着眼,手里转动着佛珠,似乎入定。 “,养了三年的病,让您挂念了。”齐悦开口笑道。 谢氏嘴边浮现一丝嘲讽的笑,微微抬了抬眼皮。 “这么说,你如今是好了?”她淡淡说道。 “是,所以给请安,也让看看。”齐悦说道。 谢氏便果真转过脸看她一眼。 “我看过了。”她点点头说道,“气色果然不。” “是您照顾的周到。”齐悦笑道。 如果不看表情只听,这将是多么融融的婆媳对话啊,屋子里的丫鬟们都低下头。 谢氏端起茶慢慢的吃,屋子里一阵沉默,这是明显的送客的意思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明白,只是那位大少不明白。 “父亲可在家呢?前一段过寿的时候也没亲自叩头…只怕过了病气给他”齐悦笑问道。 “在书房作画呢,没人敢去打扰。”谢氏简单说道。 “弟弟们都好?”齐悦接着问。 谢氏放下茶杯。 “家里都好,你如今才好,没事的话,还是多静养养吧。”她直接开口下逐客令了。 齐悦依旧含笑,面上没有丝毫的尴尬惶恐,站起身来。 “多谢母亲关心,病了这么久,让母亲操劳了,听说还要两个帮着管家,心里真是惭愧的很,如今我好了,那今后家里的事还是我来接手吧。”她说道。 她说出这句话,别说谢氏了,就连那些努力装作不存在的丫鬟婆子们都掩不住惊讶的抬头看她。 “你说?”谢氏挑眉问道,有些失笑,“你要管家?” “对啊,原本就是老太太当初交予我的事,可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齐悦没有觉得好笑,点点头说道,“母亲该是颐养天年的,却还替操劳,如今我好了因此再让母亲如此,实在是不孝了。” 谢氏盯着她看了一时,笑了。 “好,你既然有这个孝心,我又不成全你。”她说道。 “多谢母亲成全。”齐悦毫不客气的笑着道谢,学着阿如等人日常的那样微微施礼,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出去。 看着齐悦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屋子里的人才从震惊中恢复。 “,这这”苏妈妈低声说道,“她这是胆子也太大了,这简直是目无尊长,哪有这样跟婆婆的?” 谢氏倒没有表情,慢吞吞的又吃茶。 “目无尊长?眼中没有我这个婆婆,这不是很正常的?”她说道,带着一丝冷笑,“我如今才明白,自死了后,那老贼妇明面上说体恤操劳免了那般诸多的规矩,让外人看咱们家在长辈面前没个晚辈儿的样子,我当时只想到是那贼妇存心不见我孤立我打压我,今日看来,却原来是给她挑的好孙铺路呢。” 苏妈妈顿时默然。 就在请皇命给世子和齐月娘定了亲之后,老侯就当着全府人的面将管家权交予准孙,她们家自来已经习惯了侯不管事,对于这个决定也没太多的惊讶,再加上那时候老侯身体还很结实,说是孙当家,少不得是她在背后扶持,跟她当家也没两样。 年少的孙,后有老侯,下有老侯积年培养忠心耿耿的管事娘子们,中有管家权,又无须在婆婆跟前立规矩的陪,那么这个婆婆在家里也就仅仅是婆婆而已。 “可是,,那也只是老侯她想的…”苏妈妈低声说道,“她想的好是好,只不过,也仅仅是想想而已,如今早已经不是当初了,您何必理她。” “这样也好,她要是安安稳稳老老实实的混吃等死,我真上愁。”谢氏笑道,一面站起身来,“成哥儿如今已经二十四了,别的人这个时候都能跑了,偏偏成哥儿被她拖累,有她杵在家里,好人家的姑娘难道来做小吗不跳字。 苏妈妈也叹了口气,世子一走三年何尝不是不想面对这亲事。 “这老贼妇,死了死了还要恶心我们成哥儿一辈子,我要是让她如愿,我就对不起我那死去的,就让青天白日的雷劈死我。”谢氏咬牙说道,神情似悲似怒。 “四,这话说不得。”苏妈妈声音有些哽咽,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真情流露喊出谢氏的当姑娘时的称呼,“大心里不知感激你,你为她们母子做的实在是够多了” 谢氏身形微微发抖,慢慢吐出一口气,让情绪平复。 “她既然这么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那我就让她如意,让她身后那些小鬼们如意,人不做事不出,做得越多,才会的越多,有那老贼妇铺路又如何,我是她婆婆,说破天也比她大,还真治不了她了!那老贼妇已经死了,难不成还能从地下跳出来给她撑腰压我?”谢氏笑道。 不知怎的,听到从地下跳出来这句话,苏妈妈不自觉的打个寒战,意识到这一点,她也苦笑一下不得不承认,大少那个黄泉路上走一遭的谎言实在是深入人心。 大少亲口给候要了管家权的消息自齐悦迈出荣安院那一刻就飞也似的传开了。 原本都以为是最多是跟大哭一回讨个脸面,没想到人家竟然直接开口要管家!这可不是去要脸面了,而是去打大的脸面了! “她还真敢啊?”周姨娘笑道,待打听消息的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说了这消息,一直来回踱步的她终于坐了下来,“是院里的人说的?” “哪能啊,院里都没人出来,是少身边的阿如说的,她还去通知各位管事娘子,说明日要来少这里开开会”小丫头说道。 周姨娘和阿金对视一眼。 “来真的啊?”周姨娘笑意更浓了。 “姨奶奶,您看…”阿金忍不住开口。 “等着吧,既然少管家,少不得有要吩咐的,有吩咐了,咱们就听着。”周姨娘截断她的话,说道。 意思就是等着少来找她,而她绝不会主动去接近少。 “那些管事娘子们都是的人,一个个都不好惹的,您看要不要去提点一下少,她毕竟三年没和家里人打过交道…” “阿金,虽然不少是那根筋出了突然跳出来闹这一出,但在别人看来,这都是因为背后有人挑唆,你说,大家会认为这个挑唆的人是谁?”周姨娘淡淡说道。 少今天的一切都是老侯给的,肯帮她的自然是老侯的人,那么这个老侯的人府里便只有老侯的娘家侄女,周姨娘了。 “她帮不帮我的我不在乎,只是,别累害到我…”周姨娘淡淡说道,一面抬手看新染的指甲,“我都熬了这么久,可是不容易啊。” 说这话抬眼皮看了阿金一眼。 “我你是个好丫头,时时刻刻记着老当初的交待,只是…”她慢慢吐口气,“人总要向前看,不能一条道走到黑不是” 阿金明白她的警告,忙点头应声是,低下头不再言语。 第三十七章接手 第二天一大早,一向冷清的连洒扫婆子丫头都不见的秋桐院附近路上便出现很多人。 “你猜会来几个?” “不超过十个” “哎呦,我才押了四个” 婆子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笑,一面关注着秋桐院这边。 “瞧,苏妈妈竟是第一个来了” “要说来也是应该的,本来嘛,当初老侯夫人就是让少夫人管家的…” “那是当初嘛,现如今哼哼” 这种当家人对峙的场面可是第一次见,当初老侯夫人一支独大,后来侯夫人又一支独大,虽然最初周姨娘咄咄逼人跃跃欲试,但到底是身份地位在那里翻不起大风浪,但现在不同了,少夫人要依据有依据,要资格有资格,这一场戏也许真的能唱起来,但是考虑到大少夫人的出身来历,最关键的是世子对着个媳妇三年不闻不问的态度,大家心里又笃定这场戏唱不了几天就会落幕,一时间赌注变幻不定。 外边关注的人紧张又带着几分刺激,秋桐院里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底用哪根头钗?”阿如焦躁不安的说道。 在她面前依次排开满满的各色首饰。 “我刚才选的那只金链坠呢?”阿如伸手乱翻口中喊道。 齐悦正对着镜子整理衣裳,这是一件连枝牡丹刺绣褙子,秀的极其精美,让她看的啧啧称赞,再次感叹这老侯夫人对这个齐月娘真是打心眼里好啊,听见这边阿如的慌乱,便笑着走过来。 “看这里看这里。”她笑道,一面伸手指着自己的头。 阿如这才看到齐悦头上带着的凤翅金链坠,带着几分羞愧笑了。 “我真是没用了,都没好意思说也是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如今竟然上不得台面,见不得阵仗…”她低头说道。 “我都不怕呢,你慌什么,也可见关心则乱。”齐悦笑道,一面透过窗户往外看。 秋桐院的大门已经大开了。 窗户边陡然浮现阿好,吓了齐悦一跳。 “你怎么又出来了!你还动过手术,那可是伤元气的,快回去。”齐悦瞪眼说道。 “我没用,除了给少夫人您添乱,什么也帮不上,这么个关键时候我还不能梳头。”阿好哭道。 齐悦哭笑不得,忙和阿如出去。 “你这是嫌弃我梳头不好了?”阿如说道,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不听话,你听话就是对少夫人帮最大的忙了。” 不说这个还好,阿好立刻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自作主张被人骗走惹出的事端,哭声更大了。 “少夫人要不是为了给我出气,怎么会去招惹夫人”她哭道。 阿如又是气又是好笑的轻轻打她的头。 “美得你,还为了给你出气。”她说道。 “这是怎么了?”苏妈**声音在外边响起,三人忙看过去,见她正迈步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妇人。 “没受过罪,又屁股疼哭呢。”齐悦笑道。 其实一进门,大家的视线便不自觉地落在阿好身上,这个在所有人眼里注定做鬼的姑娘,此时好好的站在眼前,面色有些虚弱,身形也有些佝偻,但却是鲜活的,并不带一丝死气。 这怎么可能…或者说,这秋桐院里真有鬼神相助? “妈妈们来了。”阿好抹着泪说道,“我先进去了。” 苏妈妈等人回过神忙笑着应声,似乎更是为了进一步印证她们的看法,阿好竟不用搀扶,歪歪扭扭的自己扶着墙走。 齐悦和阿如忙上前扶着她,不容再挣扎的由阿如搀着进了屋子。 “苏妈妈,都来全了吗不跳字。齐悦这才笑道,打断了婆子们望着阿好的出神。 “这个”苏妈妈回头看了眼,“有几个手里还有些活没完,耽误了还没来。” 齐悦哦了声,阿如从屋子里搬了椅子出来。 “那没事,咱们就等等吧。”她坐下来笑道。 苏妈妈等人愣了下。 “少夫人不知,这几个婆子也不是打紧的,再说还有苏妈妈,有什么交待的说给苏妈妈听,断然不会误少夫人的事…”便有个婆子笑着说道。 齐悦就笑了。 “是,其实今日也没什么打紧的事,因我多年没出门,又因为病呢忘了点事,瞧着妈妈们都面生的很,所以叫来,大家互相认认,免得到时候谁也不认得谁,闹了误会就不好了。”她说道。 苏妈妈等人便笑着纷纷说怎么会,怎么会认不得少夫人。 “那就有劳苏妈妈以及各位妈妈,告诉那些没来的人,以后要认得我这个对牌就是了。”齐悦说道,一面伸手。 一旁侍立的阿如立刻将手里的对牌亮给大家看。 苏妈妈等人响起参差不齐的应声,齐悦也不以为意,一面让这几人做了自我介绍,听她们分别管什么的,又让苏妈妈拿来人口册便让其他人都散了。 “还当什么厉害呢。”大家出了门纷纷低声笑道,“就说嘛,年纪轻轻的能懂什么,早知道也不来了,白起了个大早。” 这边苏妈妈留下来,等人送来人口册子。 “少夫人是还住在这个院子里,还是…”苏妈妈问道。 少夫人要和少爷住一起吗?齐悦的手顿了下,这个,前后迎敌是有点不利,先对付这个再说吧… “不了,我才好,又刚接家事,忙忙乱乱的,世子好容易才回家,不好扰了他的清净,等过了这一段安定下来再换地方吧。”齐悦笑道。 再过一段,说不定她就能回去了,她心里打算的是这个,露出笑脸。 果然还是不敢去招惹世子,也就敢在夫人面前用曾经的老侯夫人的令来闹一闹,去世子跟前,就凭世子的脾气,一脚踹出来她… 躲是躲一时安稳,但别忘了你能当家理事是因为是少夫人,所谓少夫人,依仗的还不是世子,一个妻子得不到丈夫的喜爱,甚至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一天半天的好说,天长日久的谁还会把你当个人看? 看来是闹不了几天的,等闹完这几天,也就是你这个大少夫人滚蛋的时候了,苏妈妈脸上也露出笑容。 双方各有满意设想,对视一眼笑容满满,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别的先不说,先往我这里配几个丫头婆子来。”齐悦说道。 苏妈妈笑着应声。 “少夫人这里该有四个二等的丫头,如今只有阿好一个,还以添三个,您看是把从前那几个都叫回来?”苏妈妈问道。 “那怎么成?别人的都用着顺手了呢,哪有夺人手脚的道理。”齐悦摇头说道,看着苏妈妈有些不满意。 苏妈妈忙应声是,又说老奴糊涂了。 “那就从小的里面选几个,老奴选好了让少夫人定夺。”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 “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先理顺一下。”她说道。 苏妈妈应声退出去了。 要提拔三个二等丫头的消息让满府的人都激动起来,毕竟二等丫头的地位也好月钱也好,那都是高了一大截的,这机会也不是年年都有的,但当听到是给大少夫人选的时候,所有人又都避之不及了,听说得知自己家女儿在名册上时,家长们还偷偷的给苏妈妈送礼,求的是将女儿的名字消去,以前为了晋升打破头托门子扒窗户送钱送礼无所不用的,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为了不晋升也做出这些事来,一时间成了定西侯府茶余饭后的笑谈,当然,这种笑谈自然没人阻止,反而很乐意让它传遍。 听说最近府里流行的一句埋汰人的话便是你被选去当二等丫头呢。 第三十九章尝试 这土匪打架也没这么惨过,再看这些人穿着打扮也不像土匪,反而一个个衣着华贵头戴金冠的。 看着满屋子的大夫轮番上阵,却始终止不住血,叽叽喳喳嚷着说流这么多血救不得了,送伤者的来人中一个大汉大吼一声,一脚踢碎了条凳,吓得满屋子安静。 “刘大夫已经去接了,你们这些难道都是废物,救不得命,难道连血都止不住吗不跳字。大汉吼道。 这位爷如同黑塔一般,腰里还挂着刀,吓得众位学徒大夫们抖了三抖。 “这这委实委实伤口太大…撒上去的药根本就没用啊。”大弟子硬着头皮说道,“等师父或可。” “你们这些废物!”黑大汉喝道,又一脚踢碎了一跳条凳。 满堂的学徒们噤声缩头。 “先包上,多包点所有的药都撒上”大弟子只得催着其他人忙忙说道。 满屋子人忙的团团转。 “缝起来就好了嘛。” 身后忽的响起低低的声音,这让急的一头汗的大弟子很是恼火。 “谁在这里添乱呢!”他回头低声喝道。 身后不添乱的学徒们嗖的让开了,露出最后站着的一个年轻学徒。 那学徒正和另一个低声,陡然被晾在人前,不由吓了一跳。 “胡三!谁让你进来的?回后院去!”大弟子看到此人没声好气喝道。 这个被唤做胡三的年轻人,正是那位给阿如诊治过的胡大夫。 此时被这大弟子呵斥,再看满屋子鄙视的眼神,他心里不由冒火气。 想来他也是杏林世家出身,只不过名气不大,爹又死得早,也没得到真传,但祖业不能丢,于是好容易走了门路进来这千金堂,想要当这个学徒,学好医术重振家风,结果来了三年了,连靠近刘普成的机会都没,更别提学医术了,还要被这些学徒们呼来喝去。 你们有本事啊,还不是不会诊治这样的伤,还不如小爷我见多识广! “我治。”胡三头皮一热喊道。 大堂里顿时一片安静。 喊出这话胡三就慌了,再看所有视线都落在身上,更是心跳的厉害。 “滚下去。”大弟子瞪眼喝道。 满堂又恢复热闹,大家各自忙去,胡三被晾在原地,他忍不住也松了口气。 “说你们见识少,还不信”他满脸自我庆幸,但又想挽回点面子,嘀咕一句转身就走。 刚抬脚就听身后呔的一声大喝。 “那个家伙,给我治!” 这声音吓得胡三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 “大爷,这个是我们这里的杂工…日常也就是拣药的根本就不会治病的…”大弟子忙向那人解释,虽然胡三很让人讨厌,但毕竟挂着千金堂的名字,万一出点事,倒霉的还是千金堂。 “你们难道就不是杂工了?照样治不得,反正都是废物!”大汉喝道,大手一伸,便有两个跨刀冷面侍从几步,将已经腿软的胡三拎,一把摁在伤者跟前。 “快给我治!”大汉喝道。 胡三此时是欲哭无泪,脸儿惨白。 “我,我…”他结结巴巴的,不如果说不会治会不会被这大汉直接一巴掌打飞脑袋? “我治。”他一咬牙喊道,将颤成一片的手往外一伸,“拿水来!” 其他人根本没料到他真说出这句话,一都吓傻了。 “师兄,完蛋了,胡三是被吓得失心疯了…”有人对大弟子耳语道。 胡三喊的太有气势了,旁边一个学徒也被吓呆了,怔怔就果真端了水给他。 胡三抖着手瞪着眼想着那日所见的场景,一咬牙扯下包裹伤口的布条,动作过于笨拙让伤者发出痛声,大汉的眉头跳了跳,强忍住了。 “我我现在要给他他清清那个伤口…”胡三看着展露在眼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哆嗦着说道,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按住伤口将水唰的倒上去。 伤者因着突然的刺激打了哆嗦,血和水在地上冲散开。 “你”大汉站起来,瞪着胡三,咬了咬牙还是忍下了。 胡三迈出第一步,接下来就胆子大了些,要了更多的水,冲洗伤口,甚至在伤者嗷嗷叫痛的时候,还敢说几句话。 “这感染了…那个细胞的得冲洗干净要不然嗯好不了忍忍啊,当日那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都忍的住,你这么个大人可不能比不过一个孩子…” 那伤者在剧痛下意识清醒,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唠叨,一咬牙果真生生忍住了。 黑脸大汉等几人慢慢放松肌肉,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让周围的其他学徒都吓得脸色惨白。 “好了”胡三满头大汗的终于冲洗完了,虽然血还在冒出来,但至少伤口处不那么狼藉了,“拿针线来” 他又一伸手说道。 学徒们你看我我看你。 “针线?”大弟子黑着脸问道。 “咱们这里肯定没有那样的…那那就拿缝衣服的反正都是缝”胡三嘟囔一句,抬头说道。 所有人都啊了一声,你看我我看你。 “胡三,你寻死的,别怪我不讲情面,待会儿出了事,你就从我千金堂滚出去。”大弟子低声说道。 胡三面色抖了抖,咽了口吐沫。 “给他拿!”黑脸大汉喝道。 他的话管用,立刻有人飞也似的拿去了。 胡三接过针,针上还体贴的被穿上了线…. 所有人都瞪眼看着胡三,然后见他抖了又抖,慢慢的将针刺向那伤者的胳膊…. 嗷的一声惨叫顿时响起,紧接着就是又一声惨叫,还有吧嗒一声人和地面相撞的声音。 原本刚才还在伤者跟前的胡三已经被拍飞,跌落在屋角,撞到桌子上,趴在地上翻着白眼。 “你妈了个逼的,敢耍老子玩!”黑脸大汉骂道,一面将拳头握的嘎吱响。 所有人都吓得半句话不敢说,那个去拿针线的学徒只怕遭了牵连,噗通就跪下叩头求饶了。 “我,我真的见过人这样治”胡三趴在地上看着似乎还要打的大汉,吓得鼻涕都出来了,颤声喊道,“就在就在街上…那个人好好的….” “你个小兔崽子…”黑脸大汉根本就不听他的,迈步上前一把提起,大拳头就要招呼。 所有人都闭上眼不忍睹。 “老马,慢着。”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的响起,听在胡三耳内无疑是天籁。 胡三睁开眼,见自门外又迈进一个男子,背对着光线也看不清模样,但见身形挺拔如苍松。 “果真有人是这样被治好的?”他站在门口,一手将马鞭子在手里摔啊摔,一面问道。 “是,是,大爷,果真是,那人原本也是胳膊被砍了流血止不住,是那大夫用针缝起来就好了,当时就能下床了,三天就没事了,如今如今还在郑四铁匠铺子抡铁锤呢。”胡三大声说道,只怕慢了一步就被大拳头砸碎了脑袋。 “将那人带来我瞧瞧。”刚进门的男子说道,一面大步进来。 身后有人应声去了。 元宝被带进千金堂时,还处于惊吓中,待看到堂内的情景更是脸色惨白。 “你们你们抓我做?我没有没有打架”他梗着脖子喊道。 只当是街上人力抢活又打起来了,被殃及池鱼了。 “你的胳膊让我瞧瞧。”屋子靠里的一角有人说道。 元宝寻声看去,见那边坐着一个,站着两个人,乌漆麻黑的一时也看不清样子。 他还没,旁边押解他的男人就一把按住他,撕烂两下两边的胳膊袖子都被扯下来,露出瘦瘦的胳膊。 “右边那个”胡三弱弱的声音被掩盖了。 “我瞧瞧”黑脸大汉几步迈,一把揪住元宝到门边光亮处。 “你们干?”元宝大喊大叫道。 光亮处可以看到元宝的胳膊上有一条明显的疤痕弯弯曲曲如同蛇一般,与那些自我愈合的伤口完全不同,上面清晰的可见缝针的阵脚。 “这果真是缝起来了?”黑脸大汉惊讶的喊道。 元宝忽的明白他们这是要做了,扭头向室内看去,果然见胡三。 “小,这是哪个大夫治好的?”黑脸大汉有些激动的问道。 元宝只是闭着嘴不,小小年纪的脸上满是倔强。 当初曾经嘱咐过他,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给他治伤人的身份。 “还不说?”黑脸大汉有些意外,“这有好瞒的?莫非是见不得人的人?” 元宝只是不言语,任凭他抓着胳膊越来越用力。 “是,是侯府的大夫。”胡三在一旁说道。 元宝恶狠狠的瞪他。 “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看这个伤者,可不能再耽误了”胡三迎着他的目光急道。 “哦?”堂内坐着的那个男人站起来,声音有些好奇,“侯府的大夫?哪个侯府?可是这永庆府的侯府?” 元宝只是不,干脆低下头。 “你这混小子!”黑脸大汉一巴掌打,“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元宝栽倒在地上,抬起头擦去嘴角的血,看着黑脸大汉作势拔出的刀,依旧紧闭嘴巴。 “三庆,咱们家时候养着大夫了?”那男人一步一步走出来,一面问道。 “回世子,并没有。”屋里的站着的一个侍从低声答道,“要不让小的问问?” 那男人已经一步步走到屋门口,元宝抬着头,看清了他的模样。 这是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皮肤微黑,浓眉大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薄唇钝颌,眉宇间带着富贵天成的威严。 世子?元宝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面上有些惊讶,他还没来及再想,就见这男子薄唇微翘,露出一丝笑意。 “不用,既然这个孩子这般吓也不敢说,必定是瞒着人的,你去问,也问不出来,何必浪费那功夫”他说道,一面伸手扶住黑脸大汉的刀柄,“不如,再治一次来得快…” 他的话音一落,元宝就听呛啷一声,旋即面前刀光闪过,一阵剧痛瞬时传遍全身。 元宝惨叫一声抱着胳膊跌滚在地上。 看着那拿着刀依旧微笑的男子,满堂的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胡三更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这下麻烦大了… 第三十九章狭路 阿如原本是不想让齐悦跟着来的,但得到消息出门的时侯与从库房的齐悦正好撞见,阿如本想撒个谎,但她那肿眼的样子只能哄过一个瞎子,齐悦可不是瞎子,而且还是一个比她大将近十岁的“老人”,对她来说小姑娘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呢。 三言两语就问出来了,听说是来这里后的第一个病人又受了伤,齐悦说也要跟着去。 “要是旧伤再创,会很不好治,上次那样的小伤那个家伙都说不能治,我不去,你们办?”齐悦利索的打发了屋子里的其他丫头,让阿如伺候换衣裳,“你们两个半大孩子,爹娘也没有,我不去看着不放心。” 明明年纪差不多,而且以前的时候总是黏着阿如,就像是牵着大人衣角的孩子一般,少如今一下变了,倒是把她们当孩子… 阿好私下底跟阿如笑过好几回,阿如能说,眼前这个少已经不是那个少的话,她只能一个人埋在心里,那次救阿好两人都说破了,但之后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毕竟这话实在是没法提。 阿如还在纠结间,齐悦已经换了简单的衣裳,让阿如拿着医药箱,经过上一次跟阿好做手术,那些手术单手术巾,甚至阿如这段清闲还按照齐悦画的样子做出了一件手术服,这些今天自然派上用场。 “不用再去借你邻居家的衣服了。”齐悦笑道。 “少和阿如做去啊?”站在廊下的鹊枝看着齐悦和阿如走出去,忍不住问道。 “少的事,她不吩咐,做奴婢怎好过问。”阿好说道。 鹊枝她这是嫌弃多事了,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个。 “阿好,听说你梳的好头,教教我呗。”她笑着转移了话题。 这边阿如和齐悦出了门,便见到墙角蹲着个妇人,见阿如出来她面上松了口气。 “快瞧瞧去,就在千金堂呢,那些大夫都救不得。”妇人一脸煞白的说道。 这是邻居家的大嫂子,日常多托她照顾弟弟,阿如拉着她又哭又道谢。 “我以为他真的去铁匠铺子,没想到是骗我,原来还和那些人混一起…”她哭道。 “年轻人叛逆期嘛,没事没事,先别说这个,快,救人要紧。”齐悦在一旁说道。 “是啊,儿也别急,慢慢教。”妇人也不元宝是受伤的,人跑来说她就慌得去看了,然后急忙忙的寻阿如。 那妇人说着话就带路,阿如和齐悦跟着,走出巷子一拐弯,便来到街上。 齐悦陡然僵住了身子。 街市的喧嚣场面热腾腾的带着新鲜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绝不是那些仿古明清街上能体会到的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上好的…” “…瞧一瞧看一看…” “听说瑞祥斋来了新料子…” “小娘子…”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说笑声混杂在一起凑出闹市欢歌,叮叮当当的是铁匠铺子,爆发出一阵阵叫好的则是茶寮里献给瞎眼的说书。 齐悦只觉得的身子都不是的,她跟着阿如穿行这其中,满脑子都是嗡嗡响,目不暇接的看着擦身而过的行人,古色古香的店铺。 这是真正的古代街市啊,看看这地面,这深深的车碾痕迹,可不是后世被围观的古迹文物,而是实实在在的踩在脚下…. 齐悦只觉得一句话可以形容的感受,那就是一万头那啥在心里狂奔… 姐来到古代了,真正的古代,这脚下踩是千年前的土地… 这感觉…真是冲击的人汗毛倒竖。 “就是这里。” 也不走了多远,听到那妇人喊了声,齐悦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抬手擦了下额头脸上密密的汗,见站在一个店铺前。 如同一路行来所见的那些店铺一般,古色古香呸呸这时候要是见个欧洲风的才是见鬼了,齐悦忍不住咧嘴笑了。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门匾上。 千金堂。 阿如和那妇人已经奔进去了,屋内传出阿如的哭声,她忙收起视线迈进去。 堂内有很多人,或站着或坐着以及躺着的,但气氛却很安静,除了伤者持续不断的呻吟。 齐悦顾不得看一下这古代的医院,也没看屋子里都是人,反正在她眼里就是一群古人,看了也不认识,直奔阿如而去,一看元宝果然胳膊上受了伤,不过还好,是另一条胳膊。 阿如又是难过又是气,一边哭一边数落元宝,无非是又去打架之类的话。 “我没事,姐你别管我,走啊走啊快走啊。”元宝挣扎要起身,一面大声的喊。 但很快站在旁边的两人就伸手将他按住,瘦弱的元宝在这两人的手下如同小鸡崽子一般半点动不得,连声音也喊不出来了。 “别动,血流的更快。”他们低声说道。 阿如没有怀疑,反而感激的看了眼他们。 “你是大夫?” 阿如听到旁边有人问。 “我是大夫?你们这里的大夫呢,快给他治啊!”她听到这话就更急了。 旁边没人回答她,齐悦已经走上前。 “天啊,难道连止血都不会吗不跳字。她皱眉说道,说着话动作利索的一伸手,“快,衣服,口罩。” “还是让这里的大夫”阿如的视线终于从弟弟身上转开,她这才看到室内的人。 好多人.,身边,柜台后,以及堂里那背光的暗处都是人,.都是…男人… 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就抱住了齐悦的手。 “他们能治的话还让元宝流血流到现在?”齐悦问道,一面看四周的人。 胡三被身后的男人踹了一脚,颤巍巍的走出来。 “娘子…”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看到他,齐悦和阿如恍然。 “又是你啊…”齐悦说道,一面看着大堂,“这是你的医馆啊?看上去挺气派的,真是可惜…” 胡三她的可惜是可惜,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是啊,真巧”他结结巴巴的说道,额头上汗珠滚滚,干脆一弯身施礼,“还得有劳娘子了,小子无能…” “他不能治,咱们回家,回家去。”阿如慌乱的喊道,一面就去抬元宝身下的门板,“大嫂子,大嫂子帮帮我…” “算了,来不及了!”齐悦说道,神色焦急,这要是再往家走要花费的太多,一面将放在一边的包袱打开,周围的人忍不住探头看。 这些都是啊….白色的布块? 齐悦动作利索的罩上衣裳,戴口罩帽子。 “拿水来。”她说道。 其他人终于从最初的呆滞中苏醒,然后第一个念头便看向堂内的那几个男人,在见到其中一个男人一摆头之后,便有人依言去捧水盆,面带惊异的送。 对于这些小动作,阿如一心在弟弟身上,齐悦正忙着拿出工具,谁都没有注意。 “阿如,给他剪开伤口衣裳,准备清创,你们再准备水来,要烧开的水放凉,越多越好…”齐悦一面飞快的洗手,一面说道,随后啪的打开医药箱。 “小娘子,这这是啊?”站在最前边的大弟子此时忍不住出声问道。 带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的齐悦看了他一眼。 “药箱。”她简单的答道。 这边阿如还在迟疑,被齐悦瞪了一眼。 “我给你说过?动作要快,反应要快,大夫治病都是和死神赛跑,半点延误不得。”她凝起眉头,声音加重说道。 齐悦并不是一个态度和蔼的大夫,尤其是在一年的急诊室轮岗之后,虽然那时她也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但对实习的学弟学妹们已经很严厉了,不过,这也没,她当初还不是被导师训斥出来的。 阿如被她喊的一个机灵,忍住了眼泪。 齐悦没有再,拿起剪刀剪开了元宝的胳膊袖,接下来的场面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有些熟悉了,因为方才那个胡三做过,只不过没这个看起来…更狠。 看着那一次又一次的用水冲洗伤口,甚至还用手扒开血肉…都忍不住打个寒战。 “这你这样是…”见到新奇的诊疗方法,对于大夫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当然,胡三来展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胡三嘛,他们太熟悉了,千金堂的学徒们也都忘了堂里这些凶神恶煞,忍不住都涌上来,还有人乱哄哄的问。 “清创啊。”齐悦低着头再次洗手,换手套,一面答道,“清洗干净了才能缝合伤口,要不然会感染的。” “感染?清创?”大家更是一头雾水。 “你你真的要把伤口缝起来?”大弟子瞪大眼问道。 齐悦拿出针筒抽取麻醉药,奇怪的器械动作又引得一片问询。 齐悦嗯嗯哼哼的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啊,这又不是一时半时能说清的,她不是老师,这也不是大学第一学期的课堂。 阿如已经不再抗议了,低着头也洗了手,看着齐悦摆出针头拿出线来,便忙主动的选了块手术巾罩住元宝的胳膊。 这又引来一阵问询,自然也没有得到回答。 很快大家都停止了问询,因为齐悦开始飞针走线,虽然跟日常缝纫衣裳的针动作的完全不同,针也很奇怪,夹住针的工具更奇怪,总之都奇怪,但却真的是在胳膊上飞针走线,堂里陷入一片静谧,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所有人都瞪大眼不眼珠的看着这一幕。 “我就说这样治的嘛你们不信…还打我…”又窝回堂里墙角那个黑脸大汉的脚边的胡三委屈的只想流眼泪,嘟嘟囔囔的说道。 然后他察觉一道黑影罩住他,胡三只当又要挨打了,忙抱住头,却并没有拳头落下来,他松开手,看那个一直坐着的面带笑意手起刀落砍人的男人走向堂中。 但愿他不打…胡三心里祈祷。 齐悦缝完最后一针,用消毒纱布盖上伤口包扎了起来。 “好了,这次的伤没有上次重…不过,性质可是比上次严重。”她对着元宝说道,故作严肃,“你把你吓坏了,不是说好了不去打架的,男子汉大,不算话?” 元宝涨红了脸,要说却说不出来。 “他没事了,不用按着了。”齐悦看一直站在旁边的两个男人,说道。 这是这药铺的人吧?无不少字为了怕伤者挣扎所以才按住伤者的,果然是药铺专业人士多,都不用她吩咐,只是这个大夫技术差点…. 那两个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她的身后看了眼,在得到首肯后,松开手站开了。 “咱们快。”阿如忙去搀扶元宝口中说道。 “别急着走啊,这边还有个伤者没治呢。”有男声忽地说道。 “姐,快走啊,是他们砍伤我的.骗你们来治病….”元宝这时也终于能了,嘶声喊道。 “?”齐悦和阿如没听明白,但她们这时都转过身来,然后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杵在面前。 哎呦,齐悦只觉得眼一亮,帅哥啊,就跟从电视屏幕走下的古装明星一般,瞧着五官,这身材,这气势… 但下一刻,她的眼便是一黑。 “世….世…世子…”阿如颤声喊道,噗通跪下了。 第四十章相逢 齐悦觉得自己耳膜都突突的响   能让阿如跪下喊世子的人会是谁?她来到这里认识的人一个手掌能数的清,但这个世子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只是名字….   怎么会这么…巧?在家里那么近都碰不上,出个门竟然面对面…   如果此时她晕过去,会不会感觉更好一点,但装晕也是个技术活,她一时间还上不了手,于是她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张帅气的脸   帅哥也看着她,神情淡然,目光深邃,眉头微皱,似乎很是诧异   齐悦被这目光看着,就觉得似乎有双手伸过来,刷拉一下就将她披着的这身皮撕开了,露出她齐悦见不得光的灵魂,然后再日光下如同一把火燃起魂飞魄散   夫妻艾这可是夫妻艾一日夫妻百日恩艾也不对,貌似三年不闻不问的不像有什么恩,倒是像仇,不过不管什么吧,恩也好仇也好,这个跟齐月娘最亲密的男人,可不是这两个小丫头这般好哄骗的啊   齐悦还是觉得自己晕过去的话,是最好的结果,但事实是,她还是站的稳稳的,然后还说出一句很傻的话   “伤者在哪?”她问道   跪在地上的阿如如果说已经被吓得有些心惊胆战,那么在听到齐悦这句话,就是魂飞魄散了   “世子,世子,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死缠….来这里的,都是奴婢的错”她连连叩头哭道饶是此时乱了心智也还记得没有说出齐悦的身份   帅哥看看地上哭的阿如   “你是?”他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旁边有个侍从及时的凑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他这才恍然,旋即更惊讶的看向齐悦   但很快他恢复了平静,不理会地上哭的阿如,而是冲齐悦摆了摆手   “这边”他简单的吐出两个字,声音淡淡没感情   这是在回答自己的话,齐悦咽了口口水,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随着那帅哥的摆手,原本乱乱站在一起的人群瞬时分开了   “大夫,大夫,这边这边”一个大汉冲她大声喊道,在他身前是一个门板,门板上果然躺着一个伤者   齐悦抬脚就往那边走,阿如扑过去抱住她的腿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她口中哭道,泪流满面的抬头看着齐悦,满面惊恐的摇头   不能,不能艾您要是去了,当着世子的面可怎么解释…   齐悦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拍拍她的头   “见死不救是要遭雷劈的”她笑道   爱咋咋地吧,反正已经这样了,齐悦挣开阿如,大步走了过去   这个伤者吓了齐悦一跳   “我的天,这是你们的仇人吗?”她忍不住喊道   “这是我兄弟,我能用命换的兄弟”黑大汉听这话很是受到侮辱,瞪眼拍着胸脯喊道   齐悦笑了   “那他伤的这么重,你们也不管就这样晾着,这人就要休克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她惊讶说道   “这不是等着你这位神医来救的嘛”黑大汉大声说道,眼中满是惊奇,“原来真的可以把伤口缝起来艾快快,已经看到了,你快给我兄弟治”   齐悦皱眉头,这句话她听出意思来了,正飞快的剪去层层包裹着伤者的衣裳布的手退下,然后就看缩在一边的胡三   “喂,你是不是果真试着做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她喊道   想要装作不存在的胡三把头埋在膝盖上   “元宝的伤…”齐悦又想起元宝刚才的话,一时间所有的事串联起来,她猛地站直身子,“哦,是你们干的!”   很显然是这个胡大夫见了伤者,不管怎么回事吧,反正就是说出来自己治伤的事,然后这些人可能不信,于是自然把活标本元宝弄来了……   “姐,我没有说,我没有说,他们…”元宝对阿如的说话声传来,“我没有和人打架,我在铁匠铺他们抓我来的,我不说,他…他们就砍我…”   “你们太过分了!”齐悦喊道,这是真的生气了,“哪有这样干的!”   阿如忙伸手拉住还要说话的元宝,冲他摇头,又按着他给眼前的男人,定西侯世子叩头   听到齐悦的话,包括黑大汉在内的几个人都互相看了眼   “这位娘子,我们救人心切,偏这小子就是不说…”黑大汉迟疑一下说道   “你兄弟的命是命,那他的就不是了?”齐悦气急失笑,这是什么逻辑翱   “行了,人是我砍伤的,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让你这个大夫这么神秘呢”定西侯世子哼声打断了她的话,说着话,从腰里解下一个钱袋,啪嗒一声扔在元宝和阿如面前,“赏你的,拿着养伤吧”   齐悦眼睛瞪的更大了   这可真是在齐悦现代常听的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欠扁做派艾这就是阿如和阿好口中那个只是稍微有点顽劣,脾气稍微有点急的,其实人可好了的世子?这要是搁在现代围观的群众还不用板砖砸花他的脸!   万恶的旧社会艾看看四周这些群众的神情,竟然更多的是感动感激   “谢世子,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当事人家属阿如拉着元宝诚惶诚恐的叩头道谢,却是不敢接那个钱   受害者元宝也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已经不再愤怒了,除了有点委屈,跟着姐姐低着头不说话了   齐悦看着这个男人,真是无法言语表达心中的愤慨   “这人快不行了!”忽的一个大嗓门喊起来   是一直关注这伤者的千金堂大弟子   这话让所有人都看向那伤者   “江海,江海”黑大汉以及定西侯世子都忙过去大声喊道   “让开”齐悦喊道,制止陡然围过来的人,撕拉一声就撕开了这伤者的上衣   “表情淡漠,意志模糊…口唇苍白渐紫…心律加快肢端温度降低…外创性出血不止导致失血性休克….…”   齐悦转身从医药箱里翻出一包大弹性绷带   “两条静脉通道….”齐悦看着手里那唯一的一条橡胶管,一咬牙用剪刀剪开了   “阿如,起来,别在那哭哭啼啼的浪费时间,去熬我教给你的盐糖水”她口中喊道,“给我备酒备炭火备水…”   阿如在地上咬唇,一狠心站起来,大声应声是   “请带我去能烧水的地方,还要有糖和盐,再给我找一个瓶子,空的瓶子…”她大声说道   满堂的学徒到此时才回过神,大家都看向大弟子   师傅不在,他就是主心骨   大弟子也是一脸震惊,面色纠结,看了看齐悦,他自己是大夫,虽然还没出师,已经能够撑起千金堂的半边天了,也接诊过无数病人,对于齐悦的方式完全的陌生,但他看着齐悦此时的神情,那种神情很是熟悉,那是师傅在接诊病人时会有的神情,自信淡然一切尽在掌握中,他又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元宝,最终一咬牙摆手   反正这大夫是他们找来的,出了事跟千金堂无关,就当看了场闹剧,最多晦气点当个证人走趟官府什么的   “跟我来”一个学徒立刻说道   其他的学徒们也都像无头苍蝇一般跑开了   这个伤者的伤口大多集中在右臂以及前胸   “帮我抬起他”齐悦喊道   伴着一声喊,那黑大汉等人立刻上前,将伤者平平的抬起来,看着齐悦动作利索的用大大小小的白布开始包裹伤者   “这止不住的,不是说缝起来吗?”黑大汉喊道   “他休克了,先要抗休克”齐悦百忙之中答道,一面开始压住血管   不多时阿如捧着一个酒瓶跑过来   “冷水里冰好了”她喊道,“我还在熬着”   齐悦在指压止血,冲她点头   “还在那个胶皮手套上,铰下一块,包住瓶口,再把针管扎上去,接上这个胶皮管…”她说道   “我…我来吗?”阿如一脸惊慌,捧着酒瓶有些发抖,“我不行的…”   “阿如,你行的,你见过我怎么做的”齐悦冲她喊道,鼓励的点头   阿如咬着下唇咽了口口水,重重的点头,转身站到药箱一旁摆开的工具前   “先消毒”齐悦提醒她   阿如点点头,用颤抖的手拿起剪刀,学着齐悦的样子放入一旁的盛酒的盆子里,然后拿出封闭袋里装的一个手套,这个手套已经不能叫做手套了,被剪成片了,她笨拙的从上再次剪下一个圆….   “做好了”她捧着这个简陋的点滴器给齐悦看,神情忐忑不安   “很好”齐悦点点头,扎针阿如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了….   她扭着头四下看   “那个,姓胡的”她喊道   一直站在人群里的胡三被喊的一愣   “你过来,给我按着”齐悦冲他摆摆头   “我?”胡三瞪大眼,同样不可置信   “你惹的麻烦,难道想一点也不管吗?”齐悦瞪眼喝道   胡三只觉得浑身哆嗦,噗通竟然跪下了   “你干嘛?”齐悦吓了一跳   “多谢娘子抬爱!”他重重叩头说道   齐悦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啊   “你快点”她喊道   胡三踉跄着起身三步并两步就过来了   “用酒洗手,去拿个手套戴上”齐悦瞪他一眼   胡三尴尬的忙站开,果真撩了酒擦手,但这个手套….是怎么弄?   “这个,这样戴上去”阿如站过来,低声说道,给他指了指其中一个封闭袋   “多谢姑娘”胡三一脸讨好的笑对她说道,这笑容里更多的是歉意   毕竟是自己招惹了这次的事,还让人家的弟弟无辜受伤   阿如转过头没有再理会他   胡三讪讪的讨个没趣,笨拙的戴好这个难戴的手套,满眼的惊奇   这是什么东西做的?这感觉……   “过来,按着这边”齐悦已经等着不耐烦了,喊道   胡三忙过去了,看着齐悦的指点,同时还有几分防备看了看身边的人,尤其是自己那些学徒师兄弟们   “是这样?是这里?”他终于下手按了,摸索着试探着   好容易胡三总算是按对了地方,齐悦这才忙忙的再次消毒,接过针头给伤者扎上   “这这是什么东西翱”看着奇怪的东西刺入皮肤,大家再忍不住疑问,那大弟子开口问道   “这是盐水,嗯,也算是吧,反正就是补充**的呃**嘛就是**…”齐悦含糊的解释道   一旦大弟子开了口,而且看齐悦还不是那种什么都不说的人,立刻一群人呼啦啦的开始询问   “都闭嘴都闭嘴”黑大汉敲着桌子喊道,“你们这些废物,都给我闭嘴”   这话让这些人安静下来,面色很是难堪   “人也不可能什么都会艾怎么?当医生不是当大夫的就该包治百病啦?治不好就是废物了?就成罪人了?什么逻辑,别人会,你不会,你就是废物了?”齐悦哼声说道   相比来说,她还是跟同行亲近,更何况这些人哼哼…我救人是职责,可不是原谅你们了   黑大汉瞪眼   “看在你是常爷家里人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他哼了声,不说话了   没想到齐悦会帮他们说话,学徒们神色都欢悦起来,但也没有人再问了   “要是你们遇到休克是怎么治的?”齐悦反而和他们说话了   大家精神一震   “我我们….”胡三抢着就开口,张开嘴才发觉自己不知道   “娘子,你说的休…休克,也就是脱阳之症吧?”大弟子稳健的开口了   哦对,中医是这样么说的,齐悦点点头   “自然是固气防脱,煎生黄萸肉山药灌服”大弟子答道   “那快煎来给他服下,双管齐下起效更快”齐悦忙说道   大弟子迟疑一下,最终点头,一声吩咐下去学徒们立刻去了,不多时便端了药过来,用鹤嘴壶给伤者灌下去   就跟方才他们看齐悦那般,齐悦也好奇的看着他们的动作方式   过了一刻,拿出血压计量了量,齐悦稍微松口气,不管黑猫白猫,老鼠有抓住的消了 第四十一章敢否 “可以给他缝住了吗?” 黑大汉忍不住又问道,看看齐悦手里奇怪的东西,又看着那边胳膊酸痛满头大汗却动也不敢动的胡三,简直受罪的不行 “是,下一步就可以了,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备血”齐悦答道,一面看向眼前的医药箱,黑大汉可以清楚的听到她说的一串听不懂的话,“这家伙是什么血….哦太好了符合欧盟din3155标准的急救箱果然齐全,怪不得他们吹得那么厉害,说就是个医疗急救站…竟然还有ab血型快速检测卡…来来….” “这是什么?”大弟子忍不住问道,看到她拿着一张奇怪的纸片,这是纸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纸啊 齐悦从伤者身上取了血,认真的看着试纸的变化 “这个艾是可以分辨出人的血型”她一面答道 “血型?是什么?”大弟子非但没释惑,反而更糊涂了 “血型就是…就是人和人的血不一样,呃…就是…好了”齐悦有些为难的说道,从口罩里发出闷闷的声音,““a…” 然后她停下手,目光看着堂中的人, “那么现在,这个伤者需要血,谁来把自己的血给他?”她问道 “什么?血?把血给他?” “这位娘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满堂的人轰然 “就是说,这个人身上的血流出的太多了,失血过多,人是会死的,知道吧?”齐悦说道 知道知道,满堂的人都点头,傻子也知道 “所以呢,就需要补充血,也就是说把别人的血给他一些,这样,他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去了”齐悦接着说道,“那么现在谁来试试,看血合适不合适,好给伤者一些” “天艾把血给他,那岂不是那个人就要没命了?”有人喊道 “怎么把血给他?”也有人问 这话让大堂里瞬时乱起来,每个人面色惊惧议论纷纷 “我来”黑大汉大声说道,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我的命就是我兄弟的命!把我的命给他!” 齐悦虽然对着大家说话,但她的目光看向的是站在一旁的定西候世子,“自己”的丈夫 定西候世子的视线同样看着她,然后嘴边浮现一丝笑 “我来”他迈步上前说道 见他竟然开口说话且站出来,很多人面色大惊 “世子,不可”他们站出来阻止,然后更多的人站出来,争先恐后的要用自己的血 看起来倒真是兄弟,且有些血性,竟然不怕,齐悦心里的火气稍微小了一些 “不是要命,只是要一点血,也不是谁都可以的,我得看看,那个人的血跟这个伤者相同”她说道,一面从盒子里捡起一根干净的针头 “怎么看?”定西候世子问道,他已经走到齐悦面前,从上由下的俯视她 “伸手”齐悦说道 定西候世子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身边一片劝阻声 这只手倒不如脸兵的好,有些粗糙手掌还有茧子… 齐悦心里说道,伸手拉住他的手 身旁的人都瞪大眼,还有些人不好意思的转过头,众目睽睽之下这女子是要做什么啊…. 定西候世子被这只女子的手突然拉住时,身子也是一僵硬,下意识的就想收回,但齐悦已经拿着棉球擦拭了他的一个指尖 “别怕疼啊”齐悦说道 定西候世子心里嗤笑一声,还没说话,指尖刺痛,本能反应的身子紧绷,齐悦已经取了血松开了他 “大夫,我的” 立刻很多人把手递过来 “等一下,一个一个来”齐悦说道,看着手中的试纸,慢慢的露出惊喜的笑,抬头看定西候世子,“嘿,真是好运气艾你的正合适” 她的脸被口罩罩赚笑容自然看不到,但那眼里的笑意却是清晰的落在定西候世子眼里 这句话让周围的人愣了一下,旋即乱起来 “他不行,他绝对不能”大家大声嚷着“看来我的合适,你很高兴啊”定西候世子摆手制止众人的喧哗,看着齐悦,忽的哈哈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被看穿心思的齐悦不自觉地有些不自在,你伤了人,自然要受点惩罚…. “大夫,你莫要胡闹”另一个男人站出来,一面伸手按住定西候世子的肩头,“你也别胡闹了” “谁胡闹” 齐悦和定西候世子同时说道,说完了有些意外的对视一眼 “我说过了,死不了,只是用一点点血而已”齐悦转开视线说道,一面将这个用过的针头酒里涮了涮,扔进一旁炭火里,再次拿起一个针头,“每个人只要一点,就足够他用了,来,下一个谁来试试” 听她这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更多的争先恐后的伸出手来 还不错,这个伤者运气好,这里有四个合适血型的人,虽然定西候世子是真的打算献血,但他还是被众人再三劝阻了,毕竟这种事是前所未闻的,虽然有那个孩子被治好的例子摆着 用来输液的那根橡皮管子再一次派上了用超供血者躺在桌子上,伤者躺在地上的门板上,两个针头,一根橡胶管,这就是齐悦来到古代后的第一次输血的场景,简陋而且违规的令她都不忍直视,但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瞪大眼了死死的看着这场面,看着那血从一个人身体里流向另一个人身体了,而那个渐渐的就要死去的人一点一点的恢复了神智 “我死了吗?”伤者慢慢的睁开眼,发出呢喃声 “没死,有哥哥在,没人能让你死”黑大汉第一个冲上去,将大头探在他眼前,大嗓门喊道 伤者的脸上浮现一丝笑 “有哥哥这大嗓门,就是有阎王在,也要被吓跑了…”他声音虚弱的说道 这人还挺幽默的,精神不错,齐悦在一旁心道 “我瞧瞧血压”她说道,拿着血压计走过来 伤者这才看到这个奇怪打扮只露出两只眼的女人,眼神困惑 “这是世子爷特意从家里请来的好大夫…”黑大汉忙说道 他并不知道齐悦和自己口里世子爷的关系,阿如见到世子的时候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敢喊出齐悦的真实身份 “多谢世子爷,江海无以为报…”伤者挣扎着要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怪异,“这这是什么?”他看着自己双臂上奇怪的东西,然后顺着管子看到了人…. “小爷,咱们的血是一样的”那位供血者咧嘴一笑,满脸红光,与有荣焉 “你失血过多,这是在给你补血”齐悦笑道,看着伤者的脸变得苍白,显然被这一幕吓得不轻 “别动,让…让…”走过来几步的定西侯世子开口说道,最终含糊略过了齐悦的称呼,“给你治伤,早些好起来,好去讨回公道” 伤者带着满满的感激点头,齐悦这边也量完了血压 “可以动手术缝合了”她吐了口气说道,不管是自己的这些简陋设备还是灌下的中药到底哪个起了作用,抗休克这一步算是成功完成了 算起来她齐悦自从实习那一天开始到穿越前,做过如此的诊疗不计其数,但这次是成就感最强的 “阿如铺单”她说道,一面走到药箱前,逐一扫过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器械,忽地脸色一变,“糟了!”这话让众人吓了一跳 “少……怎么了?”刚拿起白布手术巾的阿如忙问道 齐悦一个又一个的拿起药瓶,头上蹭蹭的冒出汗来 “没了都没了…”她喃喃说道 “什么没了?”站在一旁的定西候世子问道 “麻醉药所有的,局部全身的全都用完了…”齐悦喃喃答道 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何止麻醉药…. 齐悦的视线扫过医药箱,面上浮现苦笑,她带的是急救箱,已经不错了,还是她临时超配的急救箱,比平常急诊室配备的还要齐全些,不过饶是如此,手套针头等等那些能不报废的都被她消毒煮过晒过接着用了,但有一些东西是不可能重复利用的,比如麻醉药,比如抗生素,碘酒片,消毒片,缝线… “回去拿”定西候世子混不在意说道,一面抬手招侍从过来 齐悦摇摇头 “没了”她说道,神情沮丧 “没了?”定西候世子皱眉,对她的话有些不能理解 “这手术我做不了”齐悦啪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 满堂哗然 “你说什么?” “怎么不能做了?” 台子已经搭起来了,鼓点也敲起来了,就等主角上场开唱了,突然嗓子哑了,可以想象台下的观众该是怎么样的恼火 “大夫,你是还在恼火我们砍伤这个人的吧?”黑大汉大声喊道,涨红了脸,呛啷一声拔出腰里的刀 四周人吓的轰的一声散开 “不能打女人,不能打女人,要打打我”胡三也顾不得按着血管了,噗通就跪在那大汉的身前 “我来砍伤自己给他赔罪如何?”黑脸大汉并没有举刀砍向齐悦,而是反手架在自己胳膊上瞪着血红的眼喊道 伴着他的动作,更多的人拔出刀或者剑 “我来” 他们纷纷喊道 千金堂里顿时乱起来 第四十二章勇者 看着这些急红了眼的人们,齐悦又是急又是恼火又是难过 “不是因为这个”她只得举着手大声的喊道,盖过这乱哄哄的叫喊声 “那是为?”定西候世子问道 “这个药”齐悦将那些麻醉药的药瓶一把抓起来举给他们看,“是用来消除手术时痛苦的药,现在全部都用完了”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 “本来还有点,不过被你们用来实验了…”她说道看向一旁的元宝,“可见害人者必自害…” “少他娘的废话!”定西候世子陡然喝道,面容瞬时变得阴沉 自他来到这千金堂,一直是神情淡然,就连砍人时也带着笑,这还是第一次露出严厉的神情,以及骂人,还是骂一个…. 这句话吼出来,让大堂里所有人的心跳都咯噔退下,他们已经这个男人身份不低,是这永庆府第一高门贵族定西候府的世子艾别说骂个人了,就是打死人,也没人敢把他样 “世子爷”阿如眼泪涌出来,噗通就跪下了叩头 “你他娘的喊喊?还好意思骂我?”齐悦啪的将手里的药瓶砸在桌子上,并没有如大家猜测的那样掩面哭起来,而是竖眉瞪眼喝道,“自作孽不可活,你活该!” 满堂人的刚恢复正常的心跳顿时又退,阿如更是吓得连眼泪都不流了 “你”定西候世子盯着她,面色阴云密布,额头青筋渐爆 “我说的不对吗不跳字齐悦毫不退让也瞪着他,样的家属没见过,样的医闹没见过,治病的时候,这里是医生的地盘,才不会轻易就被别人控制!怕你?!才怪! “好了,都别吵了”一个男人摇头说道,一面伸手将定西候世子拉赚一面冲齐悦温和一笑,“这位娘子,没有这种药,手术是不是真的不能做了?” “那当然,你要是要用针线把血管,肉,皮缝起来的,得有多疼,没有麻醉药,人根本就受不了”人给我笑脸,我自然给人笑脸,齐悦神情缓和说道,一面叹口气,想起看向那大弟子,“哎,对了,你们,你们有没有麻醉药?” “麻醉药?”大弟子面色纠结 “你们叫?麻沸散的?”齐悦问道,“就是华佗李时珍都发明过的” “华佗我,只是这李时珍是何人?”大弟子问道 齐悦张口结舌 “不管是人吧,你们中医应该也有麻醉的药,快些给他用”她甩开这个问题忙忙说道 “华佗神医所创的麻沸散我们无缘得见,如今只有睡圣散,不可否?”一个声音从外边传进来 大家寻声看去 “师父”千金堂的学徒们顿时满面惊喜的喊道 这是一个年约五十的老者,须发斑白,穿着长衫,面容慈祥,这便是千金堂的主人,刘普成 不他时候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被齐悦这边吸引了注意力,竟无一人察觉 刘普成时,正从元宝旁边站起身来,一面放下袖子,显然刚查看过元宝的伤口 “您了?” “师傅您时候的?” 弟子们纷纷涌问候 “且不说这个,救人要紧”刘普成摆手制止徒弟们的喧哗,迈步上口中说道,“这位娘子,可能一试?” 齐悦看着这老者,点点头 有了那老者的归来,满堂的学徒有了主心骨,很快按照他的吩咐端来了药 齐悦停止了输血,看着那老者亲自喂伤者喝下药,然后等待药起效 “娘子,请试一试吧”刘普成说道,一面让开位置 也不行不行,齐悦深吸一口气,剪开包扎 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让阿如心慌,她忙转开了视线 齐悦拿着剪刀慢慢的接近失活的肌肤,伴着剪刀的动作,伤者陡然发出一声惨叫,但他很快咬牙忍赚却已经痛的浑身不自觉的发抖 齐悦咬着牙剪下了这块肌肤,然后拿起持针器慢慢的穿向一根血管…. 痛声无法克制,伤者浑身痉挛 “不行不行”齐悦放下针镊子,摇头喊道 所有人这才见识到有多痛,然后大家忍不住去看一旁的元宝,想起方才他缝合的时候,就跟没事人一般 “这么厉害的麻醉药啊…”有人忍不住喃喃自语,看向被齐悦扔在一旁滚落在地上的空瓶子 伴着方才的动作,再加上解除了包扎止血带的束缚,伤者伤口的血又开始涌出 “果然是不行啊”刘普成脸上也是失望,“当年传华佗神医剖腹救人,一碗麻沸散吃下去,无痛无觉,看来是真的,只是偏偏失传了…” 齐悦一脸的沮丧,没有器械,她就跟聋了瞎了一般,没有药,她就跟没了手脚一般,用都没有…. 爸.,我真的是用都没有啊…. 爸,离开了那些器械,离开了那个环境,我真是都不行的… “大夫”伤者虚弱的喊道,“没关系,我能忍的,给我拿根棍子咬赚只要不咬到舌头,我就能忍的,你别管我,继续缝吧” “不行的,这痛不是你想忍就能忍的”齐悦矮身在他面前,声音低沉的说道 矮下身,第一次认真看清这伤者的样子,还很年轻艾也就十七八岁吧,这古代的人真是早熟艾十七八岁搁在那里,还是被社会庇护的学子们呢 “大夫长得这么漂亮,不是说秀色可餐嘛,我看着大夫,就能止痛了”伤者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两排牙说道 谁也没料到他会说这个,众人先是愕然旋即失笑,除了惊惧的阿如以及依旧沉着脸的世子爷 这这是调戏吧?无不少字少当着世子爷的面,被人调戏了? “你这臭小子时候了还不忘油嘴滑舌”黑大汉笑骂一句,揉了揉红红的眼 齐悦也忍不住笑了 “要是真这样管用就好了”她说道,旋即又叹口气 “不管怎样,还是试试吧”刘普成说道 “可是,真不行的,会活活痛死的”齐悦摇头看着他 “不会,我们只会被人杀死,绝不会痛死”定西候世子慢慢说道 “话说得很好,但是这不科学…”齐悦没声好气的说道 “娘子,试一试吧,如果还有救的机会,那就试试吧”刘普成再次说道,“如果不试的话,岂不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齐悦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一怔,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会对她如此的鼓励?他也是位中医吧?无不少字难道竟然没有丝毫的质疑? “我看了这孩子的伤口”刘普成似乎她在想,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元宝,“你如果能保证还能跟他旧伤一般的效果,娘子,这是大功德” 他郑重说道 “可是,没有麻醉”齐悦犹豫道 “治铂不一定都要靠药的,人的意志,不试一试呢”刘普成含笑打断了齐悦的话,神情鼓励又坚定 这种神情好像她的老师艾带着她们上第一次实习课,第一次手术台的老师 没关系,别怕,胆子要大,心要细,手要稳,来吧,试试吧 齐悦咬着下唇,再一次拿起持针器镊子 千金堂门外的行人被吓得到了 “这是了?里面杀人呢?”大家听着传来的痛呼声惨叫声吓得纷纷询问,有胆子大的要来看,被学徒们拦住关上门 “没事没事,治伤呢”学徒们维持秩序驱散围观者 门窗关上,惨叫痛呼声依旧传出来,让他们这些跟着师傅见过不少重伤者的学徒们都忍不住浑身发抖 得有多痛啊…. 齐悦的眼泪忍不住流出来,她很快用肩头蹭了蹭 渐渐的她的手由缓慢颤抖已经变得稳浆似乎已经听不到伤者的痛呼声,四五个人帮忙按着伤者,以防剧烈的颤抖无意识的挣扎影响了齐悦的动作 齐悦抬肩头用口罩擦去影响视线的眼泪,缝线打结剪断穿线…. 额头上的汗一层层的留下来模糊她的双眼,她不得不张眼,一只手拿着手帕忽地伸,有些笨拙的擦她的额头 齐悦微微愕然,终于有护士助手了,阿如这次真是长进了,她抬起头要给阿如一个感激的笑,却看到这个护士是定西候世子 见她看,再看周围人也投来惊讶的视线,定西候世子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他其实也不为会这样做,只是看着似乎汗水很让她受影响,不时的折还用胳膊偶尔的擦拭…会影响给伤者治病的吧…. “这边”齐悦从口罩后发出闷闷的声音,将头微微扭了下,让右边的额头展现给他 这….定西候世子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下周围,迟疑下还是伸出手给她擦了 “世子,我来吧”阿如这时才惶惶反应,忙上前低声说道 定西候世子将手帕扔给她,站开了 伤者果然因为剧痛休克了,这一次齐悦没有椭 “阿如,再加盐水来”她喊道,又看向一直在一旁认真看着的刘大夫,“再熬你们的那个那个” “熬当归四逆汤来”刘普成接过她的话,对徒弟们说道 齐悦感激看着他 “娘子,继续吧”刘普成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 第四十三章同归 缝合完毕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你说用了这个就可以不生脓疮?”刘普成拿着小小的药瓶,在灯下仔细的看,眯起眼很是又好奇。 “是啊,这是抗生素。”齐悦说道,一面将针筒里的药打进酒瓶里。 “少….娘子,这些…”阿如请示,那些针头剪子镊子她都已经煮过收好了,只是那些用过的手套棉布棉球手术巾等等堆在那里。 “挖个坑,烧了深埋。”齐悦说道。 “都烧了吗?这些还能用…”阿如有些舍不得,在她看来虽然沾了血迹,还是能洗干净的,尤其是那些手套,都还好好的呢。 来时满当当的急救箱已经空了一大半了,那些绷带无纺布倒还是小事,关键是那些药,都已经彻底告罄了。 “手套留下吧,用酒泡一下然后找个锅大火蒸一下,也许还能派上用途,至于别的,烧了吧。”齐悦说道。 阿如点点头,转身去做了。 “我帮你我帮你。”胡三忙说道。 “你别乱动,你不会。”阿如低声喝止他,低着头也不看他,“免得感染了,添乱。” 胡三讪讪的摸头。 “我帮你烧水。”他又说道,撒脚前面先行一步。 这边刘普成放下药,又来看伤者的包扎,所有的外伤消毒药棉齐悦都用上了,但创口太大,她还是有些忐忑。 “这些都是能阻止生脓疮的?”刘普成问道。 齐悦点点头。 刘普成又一手扶袖子弯身给伤者诊脉,面上浮现惊讶,又有些迷惑,但也没有说。 “老夫一直在旁边看,你是用这个管子就把别人的血给他换入体内的?”他站起身问道。 齐悦给他简单的说了,但因为词汇交流困难,说者和听者越发的糊涂。 “也就是说,并不是任何人的血都能随便的给任何人输送?”刘普成问道。 齐悦点点头,这一点她可得好好的嘱咐,免得又出现胡三那样随便拿针就去给人缝伤口的。 “娘子的师承何人?”刘普成问道。 这话问的齐悦一愣,不该作答。 “这个,我的师傅很多,不不也不是叫师傅…”她说道,话说完陡然想起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对“”熟悉的比还熟悉的人,舌头一转,“说出来不怕刘大夫你笑,我原本是个乞儿…” 刘普成哦了声,面上并没有瞧不起,反而多了几分敬佩。 “所以呢,一路行来,遇到很多人,这个人教点,那个人教点,被狗咬了学治,被人打了便学治,拉肚子头疼,反正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也没个系统…”齐悦接着说道,一面笑,“还有,我奶奶会的更多,我都是跟她学的,这些也是她留给我的…” 她说这话,指了指已经收拾好的药箱。 齐月娘的祖母在齐月娘被接入定西侯府前就死了,作为一个流民老乞妇,微小的连尘埃都不如,没人她的一切,定西侯府见过她的人只有老侯,而老侯如今也不在了,死无对证任齐悦随意将那些无法解释的事都推到她的身上。 刘普成面上没有丝毫的怀疑,点点头。 “俗世多奇技,”他说道,一面伸手捻着胡须,带着几分追忆,“我们刘家祖上原本是做木匠的,给了一个上门乞讨的乞丐一个炊饼,那乞丐便留下一个能治蛇缠腰的方子,借着这个方子,我的先祖才一扬成名,开始走上这条路,所以至今祖上留下的规矩,子孙后代见了乞丐上门必不可慢待,每年还要专为乞儿施粥一次…” 真是神奇的传承,齐悦听得很好玩,不过她的确民间好多偏方治病的确用科学解释不清。 还有蛇缠腰这个病… “你们治这个急性疱疹的?那个方子真的特别管用?一般我们用阿昔洛韦片,也没好的办法…”齐悦带着几分好奇说道。 “疱疹?阿起微?”刘普成听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 齐悦搓搓手讪讪笑了。 “娘子,时候不早了”阿如从后边走出来低声说道,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夜色浓浓了,街上早已经没了白日的喧哗。 “那这个伤者…”齐悦有些迟疑。 “娘子放心,老夫会亲自看着,娘子白日再来。”刘普成说道。 阿如偷偷了看了眼一直坐在一边的世子,伸手扯齐悦的衣袖。 “那好吧,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吧。”齐悦说道,“我明日一早就来,今晚这个点滴不要停。” 点滴…刘普成顺着她所指看那个倒挂的酒瓶。 “这里面的熬制的,我已经让阿如告诉你的学生了”齐悦说道。 她话音才落,就见刘普成肃然站直身子。 “是哪个?”他大声问道,“哪个娘子这个点点滴做的?” 问询下去,立刻有一个小学徒诚惶诚恐的跑了。 “叩头。”刘普成肃容说道。 小学徒噗通就给齐悦跪下了叩头。 “这是干?”齐悦吓了一跳忙阻止。 “你向娘子发誓,自此后是娘子门下,绝不会欺师灭祖吐露半点秘方…”刘普成肃容说道。 那学徒看着刘普成,又看齐悦,一脸纠结。 “师傅,徒儿我…”他眼圈都红了。 “不是,这秘方啊,不是秘方,就是盐水糖而已”齐悦笑道,忙制止刘普成的大惊小怪,古代医学很讲究传承,对于医术秘方更是严密的很,她心里一面对着这个老者很是敬佩,一面却不想让他如此生分,不待他拒绝就快速的说了。 “这不是稀罕的,大家都了,用起来不是能救很多人,再说,也没稀奇的,还不如你们的药管用,也就是快速补充**用用而已,没有输液管子,没有静脉注射,照样没用。”齐悦说道。 刘普成这才稍微心安,但还是冲齐悦恭敬的施礼道谢。 “娘子,放心,我会好好看着这个伤者。”他再次说道。 齐悦点点头,冲阿如摆摆头。 “那我们走了。”她说道。 阿如忙拎起已经包好的药箱跟着,看着齐悦看也不看坐在一旁的世子,她忙又伸手拉住她。 “世子爷”她低声唤道。 “我这就了,你们在这里看着江海。”定西侯世子站起身对黑大汉以及其他几个人说道。 “世子爷放心” “世子爷快回吧。” “多谢常爷” 乱乱的道谢告别声中定西侯世子迈出门。 门外早有侍从牵马等候,他也没有看齐悦和阿如,翻身上马,拍马而去,留下又惊又恐的阿如。 “世子爷”她不由追上几步,却哪里赶得上马儿的速度。 街道上得得马蹄声后人早已经不见了,就连那跑步跟随的侍从都远去了。 “少,世子爷一定是生气了。”阿如转身哭道。 的妻子不守妇道抛头露面的竟然私底下出来给人治伤,只怕哪个也受不了,更何况还有定西侯府的脸面。 这下子完了… 没想到这夫妻二人分别三年竟然是这么个相见场景。 齐悦撇撇嘴,晃悠悠的慢行,没个男人气概,这大半夜的就把两个扔下跑了,更何况这个从法律上说还是他… 齐月娘啊齐月娘,你说这是倒霉命啊,摊上这个么人。 “这个人就是那个常云成啊?”齐悦问道。 “是啊。”阿如一脸忧愁的答道。 长得倒是比兵马俑强些,只不过这脾气真是…齐悦摇头。 “真是太过分了,竟然随意伤人,不把人当人看…”她愤愤说道。 “奴婢们在世子爷眼里算人”阿如苦笑道,反而对她摇头。 齐悦还能说,普及一下人权概念?阿如只会当疯了,只能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办啊?”阿如才没她那个心思,一路上焦躁不安,又是哭,“出来这么久,家里可交待啊” 说着抬手打,责怪是惹的祸,齐悦少不得安慰她,又是哭又是说走到家门口。 “咱们从这边绕离角门近….”阿如哽咽说道,一面抬手擦泪,一面想着后解释,忽的眼睛一亮,“世子爷…” 齐悦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就在定西侯府邸不远处,果然有几个人站着等候,她眯起眼,夜色中分辨出其中那个男人挺拔的身姿。 “那到现在都没?”谢氏冷面问道。 “是啊,你看要不要去那个丫头家里找找”苏妈妈低声说道 “找?”谢氏笑了,旋即笑脸一沉,“堂堂一个侯府少半夜不归,她还想留在这个家里,是万万不能了…” 那是自然,苏妈妈点头。 “,我已经吩咐把角门插上…”她低声说道,脸上带着满满的笑。(。 第四十四章安慰 谢氏点点头亦是露出满意的笑。 “,世子爷了。”有丫头在外说道。 谢氏顿时鲜活起来。 “不是说要在外住几天,今日了?”她说道,一面忙忙的起身。 “还是记挂您。”苏妈妈笑着扶着她,一面问小丫头,“快问世子爷吃过饭没?吃了酒没?谁跟着呢?接没?” “奴婢没问,世子爷和少一起的”小丫头答道。 正外走的谢氏和苏妈妈顿时脚步一顿。 “?”谢氏一脸惊愕,“跟少一起的?” 她转头看苏妈妈,苏妈妈也是一脸惊愕。 “不是说去丫头阿如家里了?,又跟世子一起?”她也结结巴巴的说道,瞪那小丫头,“你没看吧?无不少字” “奴婢没有”小丫头忙忙的说道。 这边苏妈妈已经不问了,因为她看到在几盏灯的引路下,世子迈进了院门,而在世子身后,便是那个。 看着那一前一后走来的一对人,谢氏慢慢的收回手,转身又坐了里屋,脸色冰冷。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出的进门而没有在堂屋或者门口迎接。 宫灯照耀下,齐悦那粉色交领上的金线刺绣莹莹发光,谢氏视线不自觉扫过时,便总觉得一阵气闷,于是听都有些心不在焉。 “…没想到他带着妻子,便让人请了….”常云成说到这里时打了个磕绊,不由看了一旁的齐悦一眼。 这个叫来着? 齐悦没有看他,低着头看上去很是恭敬,其实目光锐利的人还是能看到她偶尔打一下哈欠。 “原本是打算吃过饭就,结果许久未见说着说着就晚了。”常云成干脆不再提名字,反正大家也他说的是谁。 “也该派人说一声,大半夜的,吓得一家人不安生。”谢氏淡淡说道。 “是,母亲,了。”齐悦略一施礼从善如流的说道,“当时正好出去了,回转进家门时遇到世子爷派人来请,说的挺急的,不敢耽搁便忙忙的去了。” 这也是事实,一切麻烦就是这个常云成惹出来的,反正我又没,你们母子俩解释去吧。 室内略沉默一刻。 母子两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 这个贱婢粗俗的令人恶心,从前是,如今更是,谢氏轻轻的握了下放在膝上的手。 “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谢氏说道。 “让母亲担忧了,母亲也早点歇息吧。”常云成起身说道,一面施礼。 谢氏看着露出笑容。 “快去吧。”她笑道。 常云成这才转身,一直被当做透明人的齐悦自然跟着转身。 这边苏妈妈亲自送他们出去了看着走远了才转身。 “出了门,世子一句话也没说,看也没看她一眼。”她一面帮着谢氏卸去钗环,一面低声说道,“,想来真是叫去陪郭小公爷的而已,您看,方才世子爷连喊她一声名字都懒得,更是瞄都不瞄她一眼。” 谢氏也想起方才的场景,这个性子直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不藏着,方才的表现的确是跟这比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她的面色这才稍微好点,散开头发倚在引枕上。 “也怪不得他。”她缓声说道,“那说到底是他的妻子,顶这个名,有些事还真非得她去不可。” 说到这里面色阴沉,“由不得咱们成哥儿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几个字说出来就有些咬牙切齿了。 苏妈妈也叹了口气,给她轻轻揉着腿脚。 这边主仆怨愤,齐悦并不理会,她只觉得今天身心疲惫但还有一丝兴奋,因此离了荣安院就一路面容欢悦的走,至于那个世子,他走得快,走的也不慢,两个不同的方向井水不犯河水。 没有麻醉药完成一次大面积的外创缝合手术,虽然还不结果如何,但光这敢下手搁在现代就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在艰苦的抗战时候了,到时候跟别人说的话,只怕都没人信,唉,不时候才能…。 “…少,您也不跟世子爷说句话就走了?”阿如在一旁打断了齐悦的胡思乱想,“认个” “那种人,我根本就不指望他能认。”齐悦摆摆头说道。 阿如哭笑不得。 “少,是您认。”她紧走几步跟上低声说道。 “我?”齐悦看她,“我有?我救死扶伤还有了?” “您是少,是不能随便出门,更别提做这个。”阿如苦笑道。 齐悦冲她摇摇头,脚步停下。 “你这是道理,是他骗我去的,而且还是那么恶劣的手段。”她说道。 阿如也不说好了,想一想的确是。 “还是怪奴婢,那次就不该让你给元宝治伤,要不然也就没有这么多事。”她叹口气,自责的哽咽说道。 “天啊,你想呢?”齐悦瞪眼看她,“你这是说,宁愿死了?” 阿如凄凄一笑。 “奴婢们都是贱命,死了也就死了。”她喃喃说道,眼泪滑下来。 齐悦看着她无语,这都逻辑啊。 “阿如,我不是少。”她略一沉默之后说道。 阿如一怔之后便自然明白她说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抬手就去捂齐悦的嘴。 “您是少,您就是少。”阿如咬下唇眼含泪说道. 齐悦被她逗笑了,拉下阿如的手。 “我是说,阿如,我你们规矩多,女子不抛头露面啊,身份尊贵的人啊不和身份低下的人来往啊尊卑分明啊的,尊敬婆婆啊,我,我都,但是,我可能做不到的。”她笑着说道,一面继续前行,看着明亮的星空,“在规矩身份和救死扶伤面前选择的话,我永远不可能选择前者的,在面临紧急情况的时候,我所考虑只是最好最快的救人,而不会去想身份啊规矩啊面子啊的,或许这就是生活习惯环境的差别造就的,又或许我不想变得不是我吧。” 而且,也许,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阿如似懂非懂。 “可是,你这样会不讨喜的,不讨喜的话…”她低声说道。 “为了讨喜,就改变吗不跳字。齐悦若有所思的问道,叹了口气。 这种问题阿如实在是听不懂也答不上来。 “你,果真是个大夫?”她迟疑一刻,第一次问出这个话。 “是啊。”齐悦也第一次正面回答这个话,对她一笑点点头。 “可是,做少不好吗不跳字。阿如忽的说道。 这次倒让齐悦一愣,没明白她的话。 “将来是侯,多少女子,都希望这样过一辈子。”阿如低头说道,“不惹恼和世子,让他们都喜欢,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不跳字。 “这样啊。”齐悦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忍不住皱眉若有所思,“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人伺候…” “对呀。”阿如点点头看她,“将来可是侯府呢。” 她在侯府二字上加重语气。 齐悦抬手抓了抓额头痒,笑了。 “我也不啊。”她皱着眉说道,“其实我也不,这样也很好吧。” 她抬手忍不住搓搓脸。 阿如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迷糊了,很好,为表情一点不像好的样子? “可是,我还是想。”齐悦放下手,看了看夜空,虽然那里没有如此明亮的夜空,没有如此清新的可以大口呼吸的空气,没有成群结队的仆从,没有一屋子金银财宝首饰亮瞎眼,有的是没完没了的工作,越来越高的房贷,越来越难以稳定长久的爱情和婚姻,但那里却是她熟悉的,有她的亲人以及事业,有了那些才能让她如同入了水的鱼自由自在。 如果这一切真的再也无法拥有了… 做齐月娘,过着齐月娘该过的生活…. 那么她还是她吗? 如果我不再是我… 阿好看着她,感受这女子瞬时满面的忧伤寂寞以及恐惧… “阿如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很害怕。”她低声说道,“一个人也不认识,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齐悦看着这丫头,惊讶过后浮现笑容以及感激。 “你,那时候多大?”她问道。 “我啊,那时候十岁。”阿如答道,带着几分追忆,“娘病了,弟弟还小,家里的地也抵了债,没活路了,一家人在一起也是等饿死,爹便把我卖了,这样家里和我都能寻个生路,后来,跟着人牙子正赶上侯府要人,我就好运气被挑进来了….” “这么小啊那你刚进来时都做了些?他们打不打你啊?晚上让睡觉不?还是跟凡卡似的干活无数….” “刚进来在洒扫上做事,然后才有机会学规矩….做不好事当然会挨打,打手,罚跪….睡觉还是让睡的,偶尔饿一顿罢了…那个,凡卡是谁?” 主仆二人一边说一边低声交谈,随着夜色弥散在身旁的忧伤寂寞恐惧渐渐的散去了,直到走到了秋桐院附近。 秋桐院里灯火通明。 “…少去哪里?轮到她们这些下人打听?少要做便做,轮到她们指手画脚?”阿好正竖眉训斥一个低眉顺眼的丫头,“再有人乱打听,给她一大耳光” “对,把名字都记下了,明日都赶出去。”鹊枝在一旁跟着说道,一面伸手扶着阿好,“站了好一会儿,去躺一躺…” 正说着话,外边有小丫头们乱嚷少了,待听到还是和世子一起的,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做梦一般,原本惶惶不安明日不会有下场等着,一下子竟然反转如此,不仅了,而且最关键是世子爷! 自从世子爷,夫妻二人连面都没见过,满府的人嚷嚷遍了,世子这是要休了少…. 这一下不声不响的竟然和世子爷作伴出去了,看谁还敢乱嚼舌头! 齐悦就这样被欢天喜地众星捧月一般接了进去,待院门关上还可以听到内里的欢笑声,一直站在路边树影里的两个丫头才转过身。 “好了,让角门那里的人都吧,快去告诉三少爷,没事了。”其中一个说道。 另外一个丫头点点头飞也似的跑了。 由于在进门前和常云成定好了口供,所以院子里的人都少是和世子出去会客了,只有阿好在晚上睡觉时,才有机会从阿如口里听到事情的真相。 “我的天啊这太太…巧了。”阿好唯有重复这句话来表达心情。 “你可千万别说出去。”阿如忙拉她躺下嘱咐道。 “我又不是傻子。”阿好忙点头,在枕上手拄着头,“当时,少和世子见面,是表情?” 她说着掩嘴吃吃笑。 阿如忍不住也抿嘴一笑。 “我当时吓死我了,哪里还看的到少世子神情。”她说道,“不过,世子爷好像也吓到了” “那当然了,换谁也得吓到。”阿好吃吃笑,眼睛闪啊闪,“世子爷还跟以前一样吗?是不是又好看了很多?他看到少做哪些,是不是惊讶的很?是不是看着看着就特喜欢少了?我就看着少做哪些的时候,感觉特别嗯特别好看…” 又是血又是肉的哪里好看!阿如被她逗笑了,抬手拍了她的头,将阿好打倒在枕头上。 “快睡吧。”她说道,吹熄了灯。 “那明日,少还要和世子一起出去吧?无不少字”黑暗里阿好又低声说道,声音满是喜悦,“这样,世子会越来越喜欢少的…” 是吧阿如嗯了声,然后又重重的点点头,虽然黑夜里谁也看不到。 一定是的,少那么好的人,世子一定喜欢的,只要他们能多在一起一些—— 推荐艾若的红楼生活,我一直在看,我除了灵异文外喜欢就是红楼同人哈哈哈。 一朝穿越,误闯幻境—— 大观园未建,曹雪芹著书未成,红楼还没有成型,作为命中注定“怀玉”之人,我是应该走出宁荣,活出的一片天地,还是应该留在这大宅门内,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明知大厦将倾,我是在逆境中挣扎一条生路,还是在荣华中颓废等待死亡的来临?( 第四十五章借力 虽然昨晚歇息的晚,但早晨齐悦还是准时醒来,待用早饭时看到管事婆子们走进来,齐悦有些惊讶。 “哎呦,今日怎么来的人多了几个?”她一面擦嘴一面对阿如低声笑道。 透过软丝垂纱帘,看到那边屋子里站着的妇人比前几日多了很多,也没有像往日那样在齐悦没出来时聚在一起低声的说笑,而是恭敬的垂手侍立等候着。 鹊枝从外边走进来,婆子们都笑着和她打招呼,这是以前鹊枝从未得到过的待遇,没进齐悦院子前,这些管事娘子根本就不会正眼看自己,而进了齐悦的院子后,也不过是终于肯正眼看自己一眼,仅此而已。 今日竟然主动笑着和自己打招呼,顿时让鹊枝喜上眉梢,她下意识的就要弯身顺着说几句讨喜的话,但忽的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再想以前的那些情景…. 你们终于也有今天了! 鹊枝将头抬高几分,学着往日这些管事娘子们的姿态,不咸不淡的嗯了声,晃晃悠悠的也没多说一句话掀起帘子就进了齐悦这边的屋子,只把身后的管事娘子们气的撇嘴。 看到鹊枝这样,阿如摇头,齐悦则笑起来。 “少夫人,少夫人,您昨日出门真是出的太好了。”鹊枝一进来便没了那故作的高高在上姿态,三步并两步喜喳喳的冲过来,压着声音忙忙笑道。 “怎么好?不是说吓死你们了要?”齐悦笑道。 “一开始是吓死了嘛,谁知道原来是世子爷和你一起出去的”鹊枝的眼睛都笑没了,一面晃着头看了眼外间,“这一下看她们还怎么瞎说世子爷不待见少夫人您…” 这也不算她们瞎说,这个世子爷还真的有些不待见自己… 齐悦笑而不语,不过看来这个世子爷倒是挺管用的,就这么一同进个门,自己的地位顿时又进了一大步,如果自己和他同住呢? 想什么呢!齐悦忙摇头,甩去这个恶心的念头。 “我今日还要出去呢。”齐悦站起身来,对鹊枝说道,“待会儿有些事,你就替我办了。” “去吧去吧,少夫人你和世子好好玩,奴婢一定把家里的事办得妥妥的…”鹊枝笑道。 齐悦笑着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肩头。 “真是奇怪。”她纵眉看着鹊枝说道。 “奴婢怎么了?”鹊枝被她看的有些不安,忐忑问道,虽然自己有些小心思,但这段日子可真是尽心尽力的干活呢。 “你这样一个聪明又漂亮又能干的丫头,怎么以前都没人要去用?竟然留到现在白白便宜了我。”齐悦笑道。 从来没有主子和下人这样说过话,要是换做别的丫头,比如同样为二等丫头的篮儿和那一个,听了这话,或者呆呆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或者就认为齐悦这是说反话讽刺呢,而鹊枝则瞬时又笑容满面。 “那是她们瞎了眼。”她一晃头,翠玉水滴耳坠子摇出漂亮的弧线。 阿如愕然,旋即扭过视线,实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齐悦哈哈笑了。 “对,没错,”她笑道,“就是她们瞎了眼。” 这边的说笑声自然落在外边的管事娘子耳内,大家的神情更精彩了几分,唯有苏妈妈一如既往淡然。 阿如和鹊枝打起帘子,齐悦含笑走出来。 管事娘子们纷纷笑着问好。 “少夫人今日气色真好。”一个妇人更是亲自上前扶着齐悦,恭维的说道。 齐悦认得这个妇人,姓唐,夫家排行四,人唤唐四嫂子,是管内院花草树木的,属于后勤部门最末尾的物业园艺总管。 “那要多谢唐四嫂子了。”齐悦笑道,伸手搭在她的手上,“这几日院子里的花草越发好,小丫头每日送来的花也都好的很,一大早睁开眼就看到新开的嫩嫩的花儿,自然心情好的很。” “哎呦我的奶奶…”唐四娘子被这话说的浑身瘙痒,笑都不知道该怎么笑,只是反复的说,这是老奴该做的。 “该做是该做,可是该做的也有做得好和做不好的。”齐悦扶着她的手坐下来。 鹊枝亲自端上茶,然后站到齐悦身旁。 本来要过来的阿如见状停下脚。 听了她这话,在场的婆子们都诧异的抬头看她。 “少夫人,我今日要做的事也简单,快要中秋节了,为了图个吉利,这个月的月钱提前放,所以我打算今日放月钱”苏妈妈似乎没有听到齐悦的话,而是含笑开始每日的例行答话。 “少夫人,我们库房这边要处置一些损坏的桌椅,把中秋节要用的桌椅收拾出来…” “少夫人,我们厨房采办的三牲,并一些新鲜果子今日都运来了…” 苏妈妈一开口,其他的管事娘子们也跟着开口说了起来。 齐悦没有再说话,一面吃茶一面听她们说完,待最后一个管事娘子闭了口,她才慢慢的放下茶杯。 “快要中秋节啦。”她笑道,“真快啊。” 屋子里有一半的婆子笑着应是啊是啊,还有另外一半如同木桩子杵着,不过这比昨日的冷场要好很多了。 “月钱呢,先等一等。”齐悦看向苏妈妈笑道。 苏妈妈一愣。 “少夫人,这个,是定制,如果等的话,怕大家心里何况又是赶着过节…”她说道。 “没事,最迟明日。”齐悦笑道。 苏妈妈面上有些不好看。 “少夫人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说道,不再言语了。 气氛有些冷场,管事娘子们不由都低着头互相交换个眼神。 “我今日还要跟世子爷出去一趟。”齐悦站起身来,“你们这些日子每日要做的事做得如何也都听了不少了,今日呢,鹊枝你就代我去瞧瞧,她们做得都如何,做得好呢比如唐四婶子这样的…” 她说着对唐四娘子一笑,唐四娘子忙躬身陪笑。 “月钱照放,还要额外加个红包。”齐悦说道,“至于那些做得不好的…” 她说到这里停顿下,似笑非笑的看过诸人。 “那就对不住了,咱们得赏罚分明不是?”她说道。 这个责任可就太重大了,鹊枝没想到是要她做这个,迟疑一下。 她还没开口,就有管事娘子开口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个妇人笑道,“不知道,怎么算做好没做好…我们都是鲁钝的…” “没吗。”齐悦笑道,冲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小丫头招招手,“小碟。” 大家这才注意到那里还站着一个小丫头,手里拿着笔和一个本子。 “少夫人。”她过来施礼说道。 “每**们说的要做的事,以及做得如何的事,她都记着呢,鹊枝,你就拿着这个去看,这都是大娘们自己说的,这样也不怕人说你不懂瞎评判。”齐悦笑道。 什么?管事娘子们面色大惊,纷纷看着那小丫头。 竟然记下了她们说的话!怪不得每次回事,少夫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当她不过是要个样子,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却原来人家没忘心里去,都往纸上记了去。 这叫什么事?她们说的事,她们说的自己都不记得了,那些事还不是随口一说对付了…… 大家的神情有些慌,不由都去看苏妈妈,苏妈妈由最初的一惊后,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就好办了,我也不懂这个,只怕做不好呢,既然有了这个,那就好了,大娘们怎么说我就怎么看就是了。”鹊枝顿时松了口气,高高兴兴的接过那小丫头手里的本子,见上面的字虽然歪歪扭扭的,但真的是字,“哎呦,你竟然还会写字,真是没想到。” 认了半日才认得这个丫头还是自己挑来的,是一个家生子,父亲原来是账房,不过因病早就卸了差事,娘也早死了,这丫头也体弱多病的,父女两个不过是在府里挂个名,有一顿没一顿的混着罢了,那日去挑小丫头,她自然也不顺利,被推到眼前的也就是些傻的笨的,反正少夫人说了只要有手有脚的能跑腿说话就成,于是顺手就把这小丫头挑进来了,没想到还有这般用处。 鹊枝顿时觉得与有荣焉。 “你今日跟着我,把这些念给我听。”她立刻说道。 小丫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眼齐悦。 齐悦笑着点头,一脸的惊叹,这古代的孩子们就是早熟,这么点个小丫头,瞧瞧这心窍,竟然知道做事先听直接领导开口不开口。 “识文断字就是好,鹊枝你闲着时也跟着小碟学一学。”她笑道。 这便是允许了。 “奴婢可没那伶俐劲,榆木疙瘩学不来的”鹊枝笑道。 “奴婢不敢,有什么事请姐姐只管吩咐就是了。”小碟这才说道。 管事娘子们听到这里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她们什么阵仗没见过,最初的慌乱过后便也镇定了,只不过脸上再不掩饰几分不悦。 好啊,竟然想拿她们的错,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那就试试吧,也好让你知道下什么叫踢到铁板。 齐悦说完这个,也不待管事娘子们说话,也不看她们的脸色。 “都散了吧。”她说道,自己起身先往外走,“我也该走了。” 苏妈妈等人停下脚步低头施礼,待她先行才跟着走出来。 阿如已经收拾好东西站在屋檐下等着,见她出来便跟上,刚走到院子里,就见两个丫头走进来。 这两个丫头看在齐悦和阿如眼里很是陌生,但管事娘子们神色却是一怔,苏妈妈更甚。 “少夫人,世子让来问,可能走了?”其中一个身穿比甲衫裙的丫头施礼说道。 她口中说这话,面上也掩饰不住惊讶,似乎都不相信自己回来传这个话。 齐悦抿嘴一笑,忽的转过身,看着这些管事娘子。 管事娘子正因为世子院里的丫头过来而惊讶,再看齐悦的笑,青天白日里不由打个寒战。 “对了,苏妈妈,月钱的明日办不迟,但有一件事今日就要办了。”她笑道,一面喊了声小碟。 小碟站出来。 “我让你整理出的从来不来回事的名单,你可弄好了?”齐悦问道。 小碟点点头,将手中的本子翻了几页,捧过来。 “给苏妈妈。”齐悦说道,并没有接。 苏妈妈看着走过来的小碟,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 “这些人,是自我说了每日来回事之后,一日不来的,或者只来过两三次的,我想,不来回事自然是无事可回…”齐悦笑道。 “不是的,有几个是因为忙走不开”苏妈妈忍不住插话说道,心里已经猜到齐悦这是要做什么了。 齐悦不说话了只看着她,原本总是出现在脸上的笑也忽悠悠的不见了。 苏妈妈被她这样看着,声音不由小了慢慢的垂下头。 “忙?”齐悦这才说道,冷笑一声,“别人难道都是闲的?同样的管事娘子,别人都能完成手里的活过来开会,就只有这几个忙的半日也抽不出来?忙?还是说根本就做不来这些活?别人都行的,偏她们不行?既然如此,那就换别人来干吧!” 看着这么多日子第一次露出冷面的齐悦,管事娘子们都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原来就等着杀鸡给猴看呢. 只是这鸡可是能那么乖乖的就把头伸出来给杀吗? 大家低着头面色变幻不定,却是谁也没出声。 “怎么?苏妈妈,还没听懂我的话?”齐悦问道。 “少夫人,这几位管事娘子都是积年的老人,这样是不是太仓促了…”苏妈妈迟疑一下含笑说道。 齐悦原本要转身又停下来了。 “太仓促?”她看着苏妈妈,“那好,咱们今天慢慢说。” 说罢又看向那两个早已经看呆了世子院里的两个丫头。 “你们两个跟世子爷说一声,我今日要处理家事走不开,就不去了。”她说道。 此话一出,满院子的人变色。 “少夫人?”那丫头更是张口结舌。 这是要挟? 苏妈妈等管事娘子都惊愕的看向齐悦,她竟然敢? 世子爷来邀请你,那是给你的面子,你竟然… “还不去。”齐悦说道,看也不看众人的脸色,转身抬脚往屋子里走。 那两个丫头你看我我看你,看齐悦的确不是像开玩笑的,只得一咬牙转身就走。 “少夫人,这可耽误不得。”苏妈妈终于开口了,忙唤住那两个丫头。 第四十六章打力 苏妈妈这一开口,让紧绷的气氛松弛下来。 两个丫头也松了口气,还有些埋怨的看了眼苏妈妈,早说啊,也不看什么时候,她们还真不知道回去怎么跟世子爷开口呢,简直太荒唐了! “少夫人,您快去吧,这事老奴知道了,即刻就办了。”苏妈妈说道。 齐悦也松了口气,要知道她心里可比谁都急着出去还好,这个世子爷很管用。 “苏妈妈要是为难的话”她慢悠悠的说道。 哎呦您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不难为,有少夫人的话,有什么难为的。”苏妈妈说道。 齐悦这才笑了。 “那就有劳苏妈妈了,做事嘛,自然要赏罚分明,要不然,干得好干不好一个样,谁还肯干好?罚的罚,赏的赏,你们自按我说的去做,没事,这是我让你做的,有什么埋怨的,让她们对我来,与你、你们无关”她笑道,逐一扫过管事娘子,最后一句是对鸠枝说道。 鸠枝领会,不由将胸脯又挺了挺,对于今日的差事只觉得更加有劲,甚至想到一会儿话传出去,那几个眼高无人的管事娘子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很精彩!她都迫不及待的要去看看那些人的神情了! “那咱们快走吧,别让世子等。”齐悦笑道。 您还知道让世子等了……, 两个丫头心里腹议,但面上半点不敢显,再看眼那些垂手肃立的管事娘子,忙跟着齐悦走了。 “大家都散了吧。”鸠枝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管事娘子们,带着几分倨傲“回去准备准备,我一会儿就过去。” 这个狗仗人势的死丫头管事娘子们看鸠枝,目光毫不掩饰鄙视。 鸠枝却似乎没有看到,依旧带着几分得意仰着头。 “我知道婶子们想什么呢”她笑道。 这话气的管事娘子们又多看她几眼听听才几天,就连妈妈都不喊了,直接称呼婶子们了,那过几天是不是又该称呼嫂子了,再接着就该直呼其名了?这死丫头也太张狂了! “只是大家也别怨我,我也不想的,在人手下听差,不得不这样。”鸠枝越发笑的得意。 “鸠枝姑娘说的是,在人手下听差而已,大家都散了吧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就是了。”苏妈妈开口说道,一面自己先行走出去,管事娘子们便忙忙的跟着出来了。 “苏妈妈,那几个人,还真的按少夫人说的处置啊?” “苏妈妈,少夫人这样这样查,咱们就认罚……” 苏妈妈只是沉着脸儿一句话不答快步而走。 “苏妈妈,方才怎么就应下了,怎么也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可不该放她走”一个妇人带着几分埋怨说道。 苏妈妈一下子停下脚。 “你聋了吗?没听到少夫人要和世子出门吗?”她沉脸喝道。 那管事娘子被吓了一跳她一向自诩和苏妈妈关系亲近,这次突然被当众呵斥,顿时红了脸。 “她也就是拿乔,我就不信她真敢和世子说去,看世子不打她的脸。”那妇人咬唇说道。 苏妈妈冷冷看了她一眼。 “说的好,那接下来就靠你为咱们出头了。”她说道。 说罢不再理会这些妇人,自己加快脚步走了。 苏妈妈走出好远似乎还能听到身后妇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她扶着树儿站住脚,重重的吐了口气。 “这个女人是留不得了”她喃喃说道。 所有人都畏惧的常云成其实早已经走了,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枪用了一次,当齐悦从马车上下来时站在千金堂里的他已凶艮是不耐烦。 “出个门,架子还真大。”他冷面说道,看着迈进门的齐悦。 齐悦因为让那些人吃瘪而心情大好,再加上第一次坐古代的马车很兴奋,脸上带着自然的笑。 这笑正好迎着常云成而来,让他不由怔了下。 这个女人当时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象老侯夫人不喜欢他,而他从来就不会去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因此老侯夫人那里并不常去就是去了也不过是站一站就走,连自己的兄弟姐们都懒得说话更别提这个外边捡来的猫狗一般的人,对于这个人最多的印象,便是下人口中提起的,是个美人……, 美人,定西侯府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看多了,美人也就那样,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后来这个美人成了他的妻子,不过,盖头都没掀就守孝去了,孝期还没过就出征去了,他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个妻子这个美人,这么看来,还真是个美人,至少笑的很好看但下一刻,美人的笑脸嗖的不见了,小鼻头还哼了下,转头向另一边去了。 “世子爷。”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忙施礼说道,一脸惶恐不安。 常云成不会和一个丫头有什么交流,理也没理也走开了。 伤者已经醒了,确切说凌晨就醒了,疼醒的。 “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止痛了吗?”齐悦每刘普成请教。 “疼也不一定是坏事,该疼的时候就得疼,强行止疼,对伤情也不是什么好。”刘普成含笑说道“娘子好像特别在意止疼这一点,哪有伤病不疼?” 齐悦讪讪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习惯了。”她含糊说道。 “习惯了?”刘普成却又好奇的问“莫非娘子很惯用止疼之法? 齐悦哈哈两声。 “我先看看病人。”她忙说道。 “你你是”另一边的伤者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很惊讶,听到说话就成惊愕了“你是那个昨天给我治伤的大夫?” 今天齐悦没有戴上口罩帽子,也没有穿着白布做的罩衫,挽着简单的发鬓,穿着米白薄纱柑子搭着浅紫纱裙,这分明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 娘子,只会出现在上好的茶楼酒肆雅间素阁里,没想到径直进这大堂来动作随意问话自然,一开口,伤者才认出声音了。 齐悦站的远远的对他一笑,一面冲阿如伸手,口罩,罩衫,手套这才穿戴上。 “我待会儿看看情况,还是给他换个单间好,进出人员都要注意消毒。”齐悦说道。 “消毒?”刘普成不解问道。 “哦,就是用烧酒盐水之类的消除细菌。”齐悦说道。 “细菌?”刘普成更不解了。 细菌微生物学……, “就是就是引起脓疮腐烂的那些东西。”齐悦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这么说,只要像娘子这样,就能避免脓疮腐烂?”他忙问道。 “至少比不这样做要好一些。”齐悦叹口气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若有所思。 齐悦这才过来查看伤者。 “听诊器。”她说道,然后又转过头问“睡得怎么样?” 这是问一旁的刘普成了。 “盗汗,不安,体热,伤口痛。”刘普成说道。 “排尿如何?尿液颜色如何?”齐悦又问道,伸手接过阿如递来的听诊器,一面掀开伤者身上搭着的一条薄单子,露出层层包扎下精装的胸膛,下身只穿了一个短裤头。 伤者吓得嗨了声,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扯被子。 “你…你…”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 还排尿如何?一个女人家怎么开口问这个?她她不会还要看吧!! “还好。”刘普成也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认真答道,然后他便被齐悦手里的听诊器吸引了。 “这个娘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他问道。 卒悦在伤者胸膛听来听去。 “这个啊是听诊器”她答道“可以测心压、听心率,炎症以及胸腔积液的诊断……” 她说着站直身子,摘下听诊器看了看这个听诊器有些旧,在燕京的时候,她不常用,还是来到大青山后,因为设备缺乏才又拿起来的。 在燕京,连诊治判断个感冒都靠医疗检测设备,开口就是抽个血化个验,谁还用听诊器。 “以前导师称医生手中的三宝大家还都笑,那么多设备呢这几个算什么宝”齐悦又拿过温度计和血压计,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今日才真正的体会到……” 她说这话俯身下去,拍了拍早已经被他们的对话说傻了的伤者的胳膊。 “来,小伙子,咱们试试体温,量量血压。” 伤者被她温热的小手拍的一阵僵硬。 “喂,小娘子,你可是把我看遍了也摸遍了”他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休得胡说。”阿如听不下去了,低声呵斥道,一面悄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常云成。 常云成肤色有些黑,看不出喜怒。 齐悦很快做完检查,神情放松,第一天的情况不错,三日能保证如此的话,就闯过这一关了。 “不错,小伙子身体壮。”她笑道“等两日后我就能你换药…” 说道换药,神情一停滞,转头看向药箱。 药箱里那些用完的药瓶都被收起来了,余下的只是手术器械,以及几包重复使用的手套,碘伏片酒精片以及伤口敷料包都已经不见了,以后这个药箱就没有必要再带出来了。 “娘子?”刘普成诧异的唤了声,察觉齐悦的异样。 齐悦回过神冲他笑。 “我会每天来看看伤口变化”她接着未说话的话说道,一面转过身,拿出最后一只抗生素,看了又看,似乎要看到眼里死死的记在心里一般,看的周围的人都有些奇怪。 不过,这娘子自出现以来,哪个动作不奇怪呢“再见了”齐悦自言自语,忍不住将药瓶凑近嘴边亲了下。 “娘子的意思是说,用针缝合如此大的创伤,最终能够痊愈,是因为这种药么?”刘普成问道。 此时他邀请齐悦来到一旁的小室略坐坐,因为提前说明是要交流一些医术问题,所以身份尊贵的常云成并没有获得邀请,但阿如跟着进来了,安静的侍立在齐悦身后。 “这种创伤引起死亡的原因多数是失血过多以及感染,而这种药叫做抗生素,就是能够解决感染问题的。”齐悦说道。 刘普成神色沉沉,起身从一旁的小格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齐悦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刘普成将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了。 里面放着的是几根大小不等的针,以及奇怪线。 “这是”齐悦惊讶的站起来,看向刘普成“原来你也会缝合术啊?” 药结同心繁体2月28日上市,编辑说金石堂开始预购,目前成绩还不错,有看繁体的喜欢这本书的朋友可以去看看“n一川嘻嘻… 第四十七章遗憾 这是桑白皮做的线,分别打制了弯针、直针、钩针…… 刘普成伸手舀起一根针,神情有种隐忍的悲凉。 “我的师傅曾经授我技艺,他自己也曾实施过这等技艺,但很多伤者都起脓疮皮肉腐烂或高热抽搐昏厥而亡,为此,我师父被人追打,药铺也被砸过多次,最终师傅将针线封存,认为此法并非治病良法,违天理医理不可行,并嘱咐我也不可再为人如此诊治。”他缓缓说道,抬头看向齐悦,眼中有难掩的激动”“那日老夫归来,见堂中一片混乱,本有心呵斥,却看到娘子您在实施此技,老夫大吃一惊,然后又看了那位小哥的伤,竟然竟然愈合的如此的好” 他说道这里,激动的有些不成言。 “娘子,请受老夹一拜,如果老夫的师傅尚在的话,不知道该多么多高兴”他说着果然郑重的俯身大拜。 “刘大夫,使不得。”齐悦忙起身扶。 齐悦也是大夫,当自己一贯认为的病忽然有了治愈的方法,那种激动的心情她深有体会。 “这都是都是前人的功劳。”她又带着惭缝说道。 这是历来医者传承才有了她今日学到的技艺,与她齐悦没什么关系,要说谢也该她谢谢这些前人才是。 “如今好了,有了这种药,是天下人之福啊。”刘普成一脸激动的说道。 齐悦神情一滞。 这药……, “没了……”她苦笑说道。 刘普成一愣,显然不明白。 “娘子,此话何意?”他问道“当然,老夫不是问娘子要此药,只是因缝合术终能再施行而高兴。” 齐悦叹口气,将面前的药盒慢慢的盖上了。 “刘大夫,这缝合术,还是轻易不要用了”她苦笑道”“就连我自己以后也不会再做了。” 刘普成大惊。 “娘子此话何意?”他问道“可还是因为麻醉药?” “麻醉药是一个,最重要的是,这种抗生素药,我也没有了。” 齐悦说道。 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一只后,世间再无第二个了”齐悦看着他说道。 这话让刘普成和阿如都吓了一跳。 刘普成想到了那时齐悦提到的麻醉药的神情阿如则想到自己兄弟以及阿好用过的那些……, 娄然如此的珍贵?天啊,世间再无,那岂不是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 天啊,少夫人竟然就这样给她们这些下人用了 阿如不由伸手掩住嘴,有眼泪在眼中打转“娘子难道没有配方?”刘普成大惊问道。 &nbs p;“配方啊”齐悦不由伸手捏了捏鬓角,一脸苦笑。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一定申请咬进修三年,而不是来大青山。 “这也是我祖母从一个异人手中得来的,并不知道配方。”齐悦说道,只能再次推到那个逝的老妇人身上了。 刘普成神色顿时颓败,竟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呆滞了。 “刘大夫,刘大夫。”齐悦吓得忙上前探问“您没事吧?” “没了没了”刘普成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忽的捶桌大恸”“没了啊……没了啊……” 希望出现了,又没了……, 世间还有比这个更悲痛的事吗? 这个老者竟如同孩子一般放声大哭起来,捶桌子顿脚,如丧考妣。 齐悦看傻了慌忙上前劝,这边阿如看到这刘大夫哭成这样,想到那些淫本上都是跟自己有关系才被用完的,忍不住跪下来哭。 齐悦劝了这边劝那边,颇有修笑不得。 这边的哭声引起外边的注意刷拉门响,常云成一步迈进来。 “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你们嚎什么嚎真是晦气”他冷面厉声喝道,满眼的不耐烦。 在他身后跟着探头的学徒等人都忙缩头噤声。 刘大夫和阿如被这声喝喊的激灵一下,果然半点声音不敢发出。 齐悦瞪眼看着他。 这人怎么这脾气啊……, 常云成扫了眼这两人对自己的话造成的震慑看起来很满意,转身出了。 “刘大夫,你别难过这些药将来有一天肯定还会有的,那时候我们想做什么缝合手术就做,开膛剖肚开颅什么的也不在话下,一定会有的。”齐悦柔声说道。 刘普成枯皱的脸上泪水纵横,抬头看她。 “是,既然那位高人能制出来”他喃喃说道,原本迷茫无助的眼一下子亮起来“最重要的是,那高人证明了,这种技艺行的来” “是啊,正是如此,既然有人能造出来,那么早晚有一天,还会有人能造出来的。”齐悦笑道。 “是啊,造出来,有人能造出来,能造出来”刘普成喃喃说道,动作麻利的站起来,一把推开齐悦转身就奔了出。 直到齐悦告辞离开,刘普成还在铱里没出来。 “刘大夫没事吧?”齐悦对他的大弟子有些担心的说道。 后世的西药对这位老者刺激太大了吧……, “娘子放心,师弟们已经看过了,师父是在看书。”大弟子说道。 齐悦点点头。 “我明日再来,根据你们惯用的诊断用药吧,这个,我就不太懂了,总之是补充元气驱邪败毒之类的那类吧。”她对大弟子嘱咐道”“还有关注他体温啊排尿啊情况” 阿如忍不住扯齐悦,示意她别再说说那个词。 “哪个词?”齐悦扭头问她,没明白。 刚口尴尬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大弟子也好不到哪里。 “弟子明白弟子明白。娘子放心。”他慌忙的说道。 齐悦和阿如坐上马车,因为亲眼看了伤者恢复良好,齐悦心中巨石落地,比来时心情好了很多,一路上忍不住掀开车帘看街景,满眼都是新奇。 “哎,哎,那个谁”她忍不住喊走在前边的常云成。 阿如慌忙拉下她的手。 “别这么喊,要喊世子爷”她吓得白白的脸儿低声说道,又问”“少夫人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 这边常云成已经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世子爷。”齐悦冲他勉强笑了笑。 常云成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小子什么态度,别说“我”是你媳妇,这个媳妇你不待见也就罢了,那我好歹还救了你朋友的命,道谢不说也就罢了,给个好脸能死啊? 齐悦本就对他积攒了一肚子火,顿时连勉强挤出的笑意都没了。 “司机不是车夫,赶车,我要逛街。”她也不理会常云成,直接对车夫喊道。 原本下意识的想说声借你家马车用用,这一错神想起来了,借什么借,齐月娘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想用马车那就随便用。 阿如忙拉她衣袖。 “,你们这最热闹的地方我瞧瞧…”齐悦还在对车夫吩咐。 常云成面上浮现一丝不屑或者果然如此的笑。 “别得寸进尺。”他略收马停了下,待马车走近,冷声说道。 “什么得寸进尺?”齐悦皱眉。 “你心里明白。”常云成淡淡说道,拍马前行。 明白你的头,齐悦心里呸了声,还要催着车夫赶车,阿如死死抱的胳膊。 “少夫人,您想出来玩,等改日奴婢们陪你”世子爷还有事”她一脸哀求道。 “我又没说让他陪……”齐悦说道。 阿如脸上却写着你就是这个意思………… “算了算了,那改天吧。”齐悦投降,一面又笑了,指着前边常云成的背影“哎,那家伙不会是误会我要他陪我逛街吧?” “世子爷。”阿如拉下她的手,无奈的说道,默认了。 齐悦笑了。 “真臭美。”她笑道。 常云成察觉忍不住回头看,见这二人挤在车窗处低声说笑,哼了一声,又转过头。 “夫妻”二人一前一后踏进家门”便分道扬镰。 “那可说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出转转”齐悦和阿如一边走一边笑着说话“你们这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 刚迈进二门,就见一个小丫头跳出来。 “少夫人,阿好和鸠枝姐姐让我来告诉少夫人”那些管事娘子们都在秋桐院门口跪着呢。”她慌里橡张的说道。 齐悦和阿如一怔,认得这丫头是自己院子里的。 闹起来了? “是我早上说的那些事所以才闹起来的?”齐悦问道。 小丫头将头点的鸡啄米一般。 “阿好姐姐让告诉少夫人,其中有个婆子是夫人娘家带来的陪房………”她又低声说道。 阿如的脸色变了。 鸠枝这丫头来真的啊?真敢下手啊?好歹先从最不碍事的下手,怎么直接就冲难缠的了? “少夫人,是鸠枝这丫头惹”她忙说道。 齐悦抬手制止她的话。 “这话就不对了,鸠枝她是按我的话行事,我既然说过,什么结果都推到我身上自有我担着。”她说道,不急也不恼,慢慢儿的抬脚前行。 “少夫人,还是别跟这些人面对面遇上,让奴婢先看看。”阿如跟着忙说道”“少夫人不知道,这些人,可是什么脸面都舍得出来,更何况,如今只怕就是横着心要给少夫人您闹一场呢。” 齐悦一边走一边点头,忽的停下脚。 阿如只当她想通了,带着那小丫头就要先走。 “慢着,咱们不回”齐悦喊,面上笑意浓浓,冲她眨眨眼”“我想到个好地方……” 第四十八章胡闹 秋桐院内的哭声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 “这是没法活了……” “死也要死个明白……” 间杂着一声声的诉说,引来无数看热闹的。 “你没瞧,鸠枝那德行……” “这一下有她好看的了……” “就是,舀着鸡毛当令箭……” “哎呦,琴儿,长本事了啊,这话听着真文雅,没白在三少爷书房伺候笔墨……” 一群小丫头聚在路上又是说又是笑又是探望。 “都闲着呐?” 身后有人不咸不淡的说道。 小丫头们忙回头看,吓得忙轰的散了。 “姨奶奶,你看这事闹的”阿金不喜欢那些四散开的丫头们,对身旁的周姨娘低声说道,面上难掩几分焦急“少夫人这次太过于急了些………” 周姨娘慢慢的摇着扇子,嘴边浮着一丝浅笑。 “那就瞧瞧,她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了吧。”她说道。 阿金面上闪过一丝焦急。 “少夫人毕竟还年轻,怎么压得住阵仗,姨奶奶”她忍不住低声说道。 周姨娘瞥了她一眼,阿金的话便慢慢的小了直到噤声。 “阿金啊。”周姨娘抬脚慢行”“你心里是不是想我真是狠心无情啊,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少夫人受难而不肯相助,真枉老太太当初对我百般的疼……” 阿金脸都白了,顾不得是在外边,噗通就跪下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姨奶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多个人相助………”她哽咽道。 “所以啊。”周姨娘并没有叫她起来,慢悠悠的说道”“得看看她有那个本事助我不她能,我自然也能,她要是不能,我又有什么法子。” 阿金叩头。 “奴婢糊涂,奴婢糊涂。”她连连说道。 直到额头磕碰的淤青,周姨娘才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肩头。 “起来吧,这是做什么呢。”她笑道。 阿金这才敢起身,一路上再不敢多半句话,一直到了三少爷的院子前。 周姨娘刚要进门,就有一个丫头一头冲出来撞在周姨娘身上。 同姨娘抬手就是一巴掌。 丫头捂着脸跪下叩头。 周姨娘这才看清这人竟然是三少爷的跟前的二等丫头彩娟。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毛手毛脚的?”她竖眉喝道”“三少爷跟前的人都这样了?” 彩娟连连叩头赔罪。 “姨娘,是我让她办事,催的急了些。”常云起闻声从屋内走出来,忙笑道,一面看地上叩头的彩娟“快吧。” 彩娟起身就要走,被周姨娘唤住。 “别跟我打着马虎眼,都是你的性子好惯得下边的人没个样子。”她摇头说道“说,办什么事啊?”彩娟果然一脸惶惶。 正说着话,外边又有丫头咚的撞进来。 “三少爷,我看到了,少夫人了世子的院子”她急忙忙的说道,话没说完就瞪大眼张大嘴愣住了。 周姨娘看着她,一向娴静温柔的面容陡然铁青。 “拖出,打死。”她指着那丫头厉声喝道。 那丫头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 “你给我住嘴。”周姨娘又一伸手指着要说话的三少爷喝道,柳眉倒竖看着阿金“还等我亲自动手吗?” 阿金回过神立刻招呼丫头们。 “姨奶奶”那丫头才张口说了一句话,就被阿金用手帕塞住嘴,其他丫头们死死的按往外拖了。 “给我在这里跪着,没我的话,不许起来。”周姨娘又看一旁的彩娟,冷面喝道。 彩娟早在那丫头说话的时候就跪下了此时更是一句话不敢多说,叩头应声直直的垂头跪好。 “姨娘。”常云起再忍不住喊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心里可明白?”周姨娘转过头对他喝道。 “我没做什么。”常云起摇头说道。 周姨娘冷笑一声,几步上前就给了他一耳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她恨声说道,话没说完,被人打断了。 “哎呦这是怎么了?”苏妈妈的声音在外响起。 周姨娘顿时收了神情,恢复日常的模样。 “好好的,周姨奶奶,怎么跟三少爷动手了?”苏妈妈在外不咸不淡的说道,作为侯夫人的陪房第一管事娘子,对这些姨娘们,她并不需要多么客气。 “拌了两句嘴,我一时没忍住,冲撞了三少爷”周姨娘说道,一面说着话,眼儿微红,舀起帕子擦眼,似有千万种委屈说不出来。 她是姨娘,是半个主子,但在少爷跟前,还有半个身份是奴婢,虽然这个少爷是她生出来的。 “没什么,苏妈妈。”常云起说道,脸上的巴掌印很是明显,可见周姨娘是下了狠手的。 “真是,这家乱成什么样了。”苏妈妈摇头嗤声道”“姨娘打少爷,管事娘子哭冤屈真是这才几天啊,都没法说了” 一面对着身旁的丫头喊。 “快看看,少夫人回来了没?” 那丫头应声就要走周姨娘猛地想起方才恍惚听到的一句话,再看那个说话的丫头已经被拖出了,看?br/> 搜鄢t破穑肜此蛱南2换峒伲阏境隼匆徊健?br/> “苏妈妈是要找少夫人?”她说道“我方才过来时见了,少夫人在世子院子里呢。” “什么?”苏妈妈回头。 周姨娘面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满意的看着苏妈妈瞬时惊愕还有几分不安的神情。 “是啊,也不知道做什么了,才一起回来,许是什么话儿还没说完吧。”她柔顺的说道。 此时的齐悦已经随着阿如站定在一处院落前。 “这便是世子爷的院子?”齐悦摇着扇子问道。 这是一座五间正房,六间厢房的畅阔院落。 “是。”阿如答道,饶是事先说好了真的来到这里想到齐悦要做的事,她还是满心的忐忑不安,心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催着他快些拉住少夫人的手,把她带回,千万不能这样胡闹啊得到消息从院里涌出来的丫头婆子们在两边站的满满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少夫人,再加上方才听到的消息,皆是满目好奇惊讶的偷偷打量齐悦,第一个印象就是美人啊。 听说当时老夫人说亲的时候,侯爷见了盛装打扮的少夫人竟只说了一句此貌足矣,便再不提出身地位品性娴淑德。 人美则样样好,这一向是侯爷奉行的准则。 对于侯爷那样阅美无数的人来说,能得到他如此赞誉的得是怎么样的美啊,今日可算是见到了,果然名不虚传。 “是少夫人啊。”一个身穿比甲衫裙的丫头笑吟吟的说道“少夫人怎么今日得闲过来了?有什么吩咐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这丫头年纪约莫十六七岁,长得不算难看但在定西侯府美人如云中也算不上多好看,嘴角一颗美人痣,增添了几分韵味。 或许是因为齐悦站的台阶低一些,从她的角度看,这些走出门的丫头们一个个看自己都是居高临下的感觉,说话的态度神态也显得随意,没有丝毫的敬畏。 “你的意思是我没事就不能过来了?”齐悦笑问道,一面迈上台阶,大家平视了,感觉好多了。 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呛口,那丫头愣了下。 “奴婢不敢。”她忙笑道。 齐悦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看出她脸上哪里写着不敢。 侯府这一点规矩不错,从衣裳就能把人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你是世子跟前的大丫鬟?”齐悦问道。 “是,奴婢秋香。”丫头笑答道,依旧稳稳的站在门口,如同守门神,没有让路的意思。 齐悦噗哧笑了笑得那丫头有些莫名其妙。 “不错,不错,好名字。”齐悦摇着扇子说道又抬头看了眼门匾“怎么没名字呢?” 抬头看着门上空落落的未有像其他院子那样挂着匾额随口问道。 “这里才弄好夫人说,留着让世子自己定个名字。”秋香笑道,也跟着抬头看了看。 话已经说了好几句了,双方都还站在门口没挪动半点。 阿如心里叹气,少夫人的地位根本还是没什么改善“我想到个名字,世子是从戎之将,叫鹏程院好了,鹏程万里,好寓意嘛。”齐悦想了想,含笑说道“你们说怎么样?” 阿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含糊着,而世子院的丫头们则都是笑而不语,有的连笑都不笑,面上毫不掩饰几分不耐烦。 “记下了?回头让人写了挂上,住了人了还没名字,多不好。”齐悦笑道,一面抬脚往内走“世子在呢没?” 什么…意思? 她要给世子的院子定名字? 丫鬟秋香愕然的看大家,其他人也愕然的看她,然后都笑了。 真是……,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齐悦才不理会她们什么反应,硬是抬脚从她们中间过,迈向门槛。 “少夫人,你要做什么?”秋香回过神忙问道,一面紧走几步,毫不避讳的挡偻了路。 “进看看啊。”齐悦摇着扇子说道。 “世子没在,夫人那里了。”秋香没有让开的意思,含笑说道。 啊,那太好了。 齐悦心里说道,面上更加轻松随意。 “哦,没事我就是随便看看。”她笑道,接着迈步。 秋香挡在她前面。 “少夫人,这里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来看看的地方。”她似笑非笑道。 德行,果然什么主子什么奴婢,瞧那居高临下看人的眼神,啊呸。 “这是谁的院子?”齐悦看着她,停下晃动的扇子,忽的问道。 “世子爷的。”秋香答道,嘴边一丝倨傲的笑。 “我是谁?”齐悦同道。 “你是少夫人啊。”秋香答道。 “那么,我是随便的人吗?”齐悦脸上收了笑,看着她一字一顿问道。 秋香一怔,从规矩上来说,当然不是,不过从习惯上来说,一直是川“我倒要看看,我怎么就不能进我的院子了”齐悦缓缓说道,在我字上加重语气。 第四十九章入室 齐悦终于迈过了世子院的门槛。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门槛,迈过来就花了这么多口舌,齐悦心里不由吐了口气,真是窝囊死了,齐月娘啊齐月娘,你的地位可真是不好混… 她摇着扇子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眼中露出赞叹,这院子布置的真不错,英武大气却又不失居住的温馨。 “世子回来这么久了,我先是病着没出来,如今出来了又接了家事,忙的不得闲,今日才有空看看布置的可好,有什么可添置的不。” 齐悦笑道,面上又恢复了云淡风轻,丝毫不见方才的凌厉。 哪里用的着你操这个心听到这话的丫头们心中同时说道。 秋香更是冷笑。 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这边齐悦已经迈上台阶只奔着正屋了。 这一次秋香没有拦着,反而巴不得齐悦多呆一会儿,你要是真有胆子就等到世子爷回来………… 为了这个念头,她制止了小丫头们夫人那里禀告。 秋香看阿如都进了,自己这才进。 齐悦已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了,眼中有些惊讶。 跟书里描写贾宝玉的屋子不一样嘛,看上不怎么奢华,鼻息间没有半点脂粉香气,干干净净的大大方方的挺舒服。 她看了看卧室摆着的那张架子床,上面的镂空雕花花纹简朴优美,比自己屋子里那张床要好看的多,不由又是摸又是看。 “哎,阿如,这是什么木的?”她低声问道。 “花梨木啊。”阿如亦是低声答道,一面扯了扯齐悦”“少夫人………” “这得要是带回,可值老鼻子钱了”齐悦感叹道,扭头看阿如”“怎么了?” 阿如用眼神示意,几步外站着的四五个瞪眼看着她们的丫头面上毫不掩饰那种对乡下人才进城土包子样的嘲讽鄙夷。 齐悦咳了一声收正身形,慢慢的踱步出来到对面的一间耳房,这里安着一张罗汉床,摆设桌椅几等立柜,铺设纸张笔毫,墙上挂着一对宝剑。 “不错,不错,布置的挺好。”齐悦点头赞叹,一面坐在罗汉床上,锦绣褥软绵绵摸上很是舒服。 这世子的屋子里,看着不起眼,原来用的都是好东西,果然是贵族奉行的低调的奢华。 “少夫人请吃茶”秋香含笑说道。 当然她这个大丫头才不会亲自给少夫人端茶,只是摆摆手,便有一个小丫头捧着茶过来。 齐悦冲她一笑。 “多谢秋香姑娘。”她说道。 秋香也是一笑,坦然受之。 齐悦端起茶吃了。,开始学着红楼梦啊电视里常有的情节问世子爷几时睡啊都看些什么书啊,问的秋香神情越发不耐烦有一句没一句的,偶尔还看向门外。 “阿如啊”齐悦放下茶杯,似乎要起身。 “少夫人,再坐会儿呗。”秋香忙说道。 别走啊,还没等到世子爷呢,还没看上好戏呢。 齐悦却是抬腿换了礀势坐,就手从罗汉床的小炕桌上舀起本书听到她说话带着几分奇怪看她。 “秋香姑娘,似乎急着让我走?”她笑问道。 1“奴婢不敢。”秋香忙笑道,这次笑的情真意切。 齐悦笑了笑不再理会她,低下头翻看手里的书。 “阿如,你先让人把铺盖梳头的送来吧别的慢慢布置。”她一面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终于说出来了,终于听到了,阿如心里早提起来等着这句话呢, 她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少夫人,你说什么?、”秋香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搬过来住啊。”齐悦看着她对她的话反而一脸奇怪“怎么了?” 秋香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她结结巴巴竟说不出话来。 齐悦懒得理她,直接对屋子里的丫头们发号施令。 “我如今病才好又整理庶务忙,就不在这个屋子里了免得扰了世子爷歇息”她手指瞧着桌面,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院子里,最终落到一个距离合适的位置”“就把东边第三间厢房收拾出来吧。” 她疯了吧?秋香等丫头瞪眼看着齐悦,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少夫人,你在开玩笑吧?”秋香结结巴巴问道。 “开玩笑?我跟你一个丫头开什么玩笑?”齐悦嗤了声,用她方才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回敬道。 这话的意思可就毫不给面子了……, 秋香眼中浮现羞恼。 “少夫人,那奴婢就当真了。”她收了笑,站直身子说道。 “当真真的了,我又不是闲的没事。”齐悦撩了她一眼,接着对阿如说话“家具也别搬来搬了,从库房里调新的来” 阿如低着头应声。 “少夫人。”秋香打断齐悦的话,提高声音。 齐悦停下说话看向她。 “少夫人,你不能住这里。”秋香冷脸看着她,说道。 齐悦放下手里的书。 “为什么?”她一笑,问道。 “因为世子爷不让你住这里。”秋香抬高下巴说道。 “是吗?”齐悦也不急也不恼,看着她只是一笑“不是吧?怎么会呢?” 秋香只觉得牙都要咬碎了。 世子爷根本就不喜欢你,瞧不起你,你算个什么啊,乞丐,孤女,能在定西侯府有个地儿睡就烧了高香了,还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要搬到世子爷院子里来,真是……,恬不知耻 别逼我。再逼我,我就真说出来了可是你自已不要脸了 “因为世子爷吩咐过。”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齐悦依旧笑了了笑。 “他怎么没给我说过?”她笑道。 因为世芋爷连见都不想相见,还给你说话,你做梦吧秋香心里喊道。 “没事,等他回来,我问他。”齐悦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 秋香一怔,她说什么?等世子爷回来问问? 再看齐悦已经又低下头看书了……六看书?她认得几个字?据说当年老太太特意挑了好先生来教她书写字的,只不过据老太太院里的人说斗大的字还是认不得几个“秋香姐,怎么办?” 秋香退出屋内,立刻被其他的丫鬟婆子围上,屋子里的对话她们已经听到了,而且那个阿如已经真的搬铺盖了。 “真的要搬过来了啊?” 大家纷纷呢问道。 秋香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块石头,憋得喘不过气来。 她扭头看了眼屋内,再想到今日那闹得满院子都知道的事,她当时还和小丫头们笑嘻嘻的看热闹,没想到这热闹这么快就到了她们身上。 都说这个少夫人是个连哭都不敢大声哭的比猫儿还胆小的,今日所见这哪里是个猫儿,明明就是个虎,下山的虎,来势汹汹势在必得“我们都是夫人精挑细选给世子爷的,世子爷不在,竟然连个门户都看不住,被这个人玷污了,还有什么脸面呆在这里”秋香绞着手帕子咬牙说道,将手中的帕子一挥“拦着门绝不许她们进” 此时在荣安院,谢氏将一个汤羹递给在炕上躺着的常云成。 “起来尝尝。”她含笑说道,一面打了下他翘着的腿“什么样子,仔细你父亲看到,又该说你没个斯文 “斯文?斯文能有什么用。”常云成将手撑在颈下,一脸浑不在意的说道。 谢氏没有丝毫的不悦眼底都是满满的笑意。 “行了,别瞎说了,快起来吃。”她说道。 常云成挺身而起,盘腿坐在炕桌前。 “在外边最想的就是母亲的蛋花羹。”他笑道,端起碗也不用勺子,就直接往嘴里倒。 “你这孩子,烫。”谢氏吓得忙拦他。 常云成已经吃了半碗了,对着谢氏哈哈笑。 “在外边冷的烫的都能吃。”他毫不在意的说道。 谢氏看着他,眼眶红了。 “安罪了”她抬手抚着常云成如同刀裁的脸“你娘在地下不知道多心疙都是我没用…” “姨母。”常云成伸手握的手整容道“您要再这么说,就是折煞孩儿了。” 谢氏便笑了。 “好了快吃吧。”她拍了拍常云成的手,在一旁坐下来看着常云成三口两口吃完了。 母子俩随意的说话,听的门外有丫头婆子的低语声,叽叽喳喳似乎有些焦躁。 “做什么?”谢氏沉脸隔着寄户喝道。 门外的嘈杂声停了,阿鸾快步走进来,面色焦急不安,欲言又止。 “怎么了?”谢氏问道。 这边常云成吃完就倒头躺下,丝毫不理会室内多出一人的事。 “夫人,世子院子那边,少夫人不知道为什么闹起来了。”阿鸾看了眼那炕上半躺着的年轻男子,低声说道。 常云成刚舒展的身子便是一僵。 “什么?”他抬起身,皱眉看阿鸾。 “怎么回事?”谢氏也皱眉同道。 “好像是秋香不知怎么的冲撞了少夫人,少夫人那边的丫头过来了,双方正在院子里闹呢”阿鸾说道,自己都忍不住红了脸。 听方才丫头们的描述那边的场景着实热闹,这简直是定西侯府自开府以来从未有过的稀罕事,说起稀罕事,这短短几天,还真出了不少,次次都有这个少夫人的身影。 “真是翻了天了。”谢氏铁青着脸站起来。 常云成比她更快一步。 “这臭女人”他咬牙说道,翻身下炕,大步流星向外而“母亲,我瞧瞧。” 他的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只余下珠帘碎摆。 谢氏面色缓和,慢慢的又坐下来。 “夫人,奴婢看看?”阿鸾迟疑一下请示道。 世子爷的脾气暴躁,要是急了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不用,她自找的没脸,活该。”谢氏淡淡一笑,舀起一旁的佛珠慢慢的捻着“待会儿,那女人被成哥儿打走了,你再,带着人连夜将她送到庄子上就行了。” 第五十章无赖 常云成健步如飞过来时.远远的就看到自已的院子前满了人.而四面八方还不断有丫头婆子一脸兴奋的跑过来。 常云成的脸都青了。 ““给我搬,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蹄子能把我怎么样,”鸠枝一马当先,手里抱着大大的一个包袱,迈上台阶对着挡着门的秋香等人喊道。 在她身后是搬着桌子的婆子们,抱着箱子的丫头们,一个个神情微妙。 ““你试试,你要是能进我这院子一步,我我,”秋香还是头一次跟人当众这么闹,又是羞又是气又是急,跟从小到大从来没被人正眼看过的鸠枝相比,不论从吵骂的话上还是撤泼的行动上,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哎呦你这个死蹄子,这是你的院子?你算哪门子葱,”鸠枝尖声喊道,“.真是不要脸,” 秋香话急失言,也是红了脸,眼瞧着鸠枝带着那几个婆子就挤过来,干脆伸手推她。 “.反正不是你们的院子,你们都给我滚。,”她喊道。 “.都给我麻利点,少夫人还等着收拾屋子呢,少夫人和世子爷出一趟累的很,咱们做使唤人的,既然承蒙少夫人青眼看得起,就不能干吃不干活。,”鸠枝扬手喊道,一面用肩头抗住秋香。 不知道哪个婆子在后跟着喊了句,这边抬桌子的便吆喝着就挤过来。 秋香这边自然不干,五六个丫头齐齐的挡着,在门前开始你推我搡你进我退的拉椐战。 看热闹的丫头婆子们都兴奋起来,那些年纪小的干脆跺脚拍手。 “.你猜谁能赢?,”她们叽叽喳喳的笑闹道。 “.你们说呢?,” 有男子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来。 “.我猜是秋香姐这边,”小丫头顺口回道,转头一看,顿时浑身冰冷,打着摆子就瘫在地上,“.世子爷,” 这一声世子爷喊出来四周的人顿时吓傻了,顿时跪倒一片。 这边秋香与鸠枝双方混战正酣,大家全身心投入”竟然谁也没有发现四周已经那写热闹的人都跪倒了,只有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铁青的男子突兀的站着。 鸠枝的手抓住了秋香的发鬓,秋香的手也揪住了鸠枝的衣领,两人正撕扯弃,就听有男声怒喝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看,就觉身子一轻,然后便悬空晕头转向身子剧痛,再清醒过来,人已经被扔到台阶下两边。 鸠枝压了秋香的腿,秋香压着鸠枝的胳膊。 “.世子爷,”秋香第一个看清来人,顿时大哭起来。 世子爷?头还晕着,身子也被摔得裂开般痛的鸠枝顿时精神起来,一面忙忙的顺拢头发站起来,果然跟着少夫人有肉吃,她在这家里长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得见世子爷的面。 不过可惜的是等她看过,世子爷连个影子也没给留给她。 常云成扔开她们,几脚踢开余下的丫头婆子,在一片哎呦声中迈进了大门。 院子里并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常云成大步绕过山石影背,沿着青石板路径直进了屋子。 屋门吧嗒撞击的声音惊动了坐在罗汉床上的看书的人。 “.你回来了。,”齐悦放下书抬起头对着那站在屋子里左右看的男人笑着打招呼。 她的话音未落,准确定位的常云成便一个箭步过来,下一刻手便拎住了齐悦的衣襟,将坐着的齐悦一手提了起来。 “.现在,立刻,给我滚出。,”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臭男人果然好大的脾气齐悦被这只大手陡然抓起衣襟”古代衣服紧口领子顿时让她有些憋气。 “.常云成。,”她伸手抓的手,眨着大大的杏儿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丈夫,““你确定你要让我这样?,” 没有哭没有喊甚至脸色都没变,更别提眼中有什么惊恐惧怕,似乎她依旧好好的坐着,而自己是满面笑容的跟她说话一般。 这女人 “.我确定。,”常云成咬牙冷笑说道。 “.那好。,”齐悦拍了拍他的手,““放开吧,我这就滚出,从此后再不会出现免得污了世子爷您的眼。,… 说这话,大声的喊阿如。 ““别收拾了,咱们这就走.我突然觉得心里不好了,估计是旧疾又犯了,还是回养着吧”这十天半月的是出不了门了。,”她口中说道,手上用力扒开常云成的手。 常云成一怔”旋即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伤者还没完全恢复,还需要这个女人看,今天那个老头大夫还哭了一场,不知道是不是治不得伤者羞愧的“.你,”他咬牙看着她,有些失笑,“.这是在威胁我?,” 竟然有人敢来威胁他?而且还是个女人? 一怔之间,手上力度减少,齐悦挣开他,随意的拍打了两下衣衫,听见问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也不答话,慢悠悠的抓起一旁的小…扇子摇摇暴暴的往外走。 这一抬头一瞥一笑,煞是娇媚动人,只不过落在此时的常云成眼里,可没半点赏心悦目,有的只是满满的挑衅。 他一伸手,长臂抓住了齐悦的胳膊,将还没走出几步的她拖了回来。 ““既然有求于人,就态度好点。,”齐悦皱眉说道。 这小子的是习武的,力气极大,齐悦只觉得胳膊如同被铁钳夹住一般,疼痛传遍全身。 ““你也知道求人,要态度好点啊。,…常云成看着她,嘴边浮现一丝讥嘲的笑。 “.是啊,我态度不好吗?我又没有跑无辜的伤了谁人的胳膊。,”齐悦抬头看着他,干脆的说道。 二人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肯先移开视线。 这男人个子太高了 齐悦晃了晃脖子,先败下阵来。 常云成心里这才有些满意,但旋即因为这满意而又有些羞恼。 什么时候他常云成会因为一个女人先认输而沾沾自喜了?简直常云成铁青着脸色一把甩开齐悦的胳膊。 ““狗仗人势,真有本事,从这里滚出。,”他冷笑一声说道。 齐悦回头看他,见他脸上的讥讽嘲笑真真切切。 这个齐月娘先是仗着老夫人的势留在这定西侯府,如今又来仗他的势想要站稳脚,说起来也是够让人瞧不起的。 齐悦笑了。 有势不仗,才是傻子呢。 再说”就是条狗,也没有你们说召来就召来,说赶就赶的道理,就是真要走,也是我想走,而不是你们想我走。 笑话,齐月娘想不想走她齐悦不管,反正她齐悦是绝对不会走,说什么也要守着那根房粱,等着回的班车到来。 嘲讽讥笑”脸面羞辱,有个屁大事儿,再说,谁恶心谁谁羞辱谁还不一定呢。 常云成被她这神情看的脸色更难看几分,双眼微微眯起,死死的看着她。 “.听说你死了一回?他忽的问道。 奔悦侧眼看他。 “.是啊,世子爷还知道我死过一回啊?,”她不咸不淡的反而道。 常云成从鼻子里哼声一笑,慢慢的围着她打量,就如同一头打量猎物的猎犬。 ““闹得动静这么大,你不就是想让人知道。,”他口中亦是不咸不淡的答道。 “.是啊,我很满意啊这么多人都知道了。,”齐悦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行了,世子爷,要是没别的事,就安抚安抚你的丫头们,我呢,赶着收拾收拾我的屋子,瞧瞧,闹成什么样,真是不像话。,” 常云成气急失笑。 “.你也知道闹得不像话啊。,”他说道。 齐悦没理会他,冲他摆了摆扇子走了出。 “.阿如,鸠枝,死哪里了,东西收拾好没?,”她一撩帘子出来,站在屋檐下竖眉喊道。 秋香等人丫鬟已经进了院子,还在堵着门,而鸠枝等人见世子来了也不敢再闹,双方都安静着,互相用眼神交流,只不过气势高低分明。 秋香等人看着鸠枝这边的人,满面的恨色以及恢复了高高在上的不屑,鸠枝等人则低了头,神情忐忑,更有几个婆子悄悄的往人群里退。 没有哭声没有骂声,除了最初屋门被踢开那咣当一声外,事情的发展有些跟意料中的不一样 所有人都小心的向内探看,竖起耳朵听。 齐悦的喊声就在这时传出来,所有人都怔住了没反应过来。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悦看着无人动,便用扇子掩住嘴,重重的咳了一声。 屋子里的常云成眉头都搅成麻花,他的视线看向门外,透过软丝垂帘,看到那女子的背影俏丽,从身形上看,纤瘦似是弱风扶柳,这就是那个被满府人提都不带提的乞儿丫头? 印象里那个站在老侯夫人身后的模糊身影,低着头缩着肩膀.似乎人多看一眼就能被看死过 再看如今眼前这个女人,哪里有半点怯弱惊恐,一举一动一说一笑,分明就是个是个无赖 他皱眉 的时候,门外又响起齐悦的咳嗽,这一次加重了几分。 常云成的嘴边浮现一丝冷笑。 在齐悦第三次咳嗽的时候,门帘响动,常云成走了出来。 秋香看着站出来的世子爷,眼泪再次唰的流下来。 “.你们,”常云成声音有些生涩的开口了,目光扫过门口的那些丫头们,“.帮着少夫.收拾收拾。,” 哐当一声,是外边那些婆子抬着的桌子板凳掉在地上。 ““世子爷。,”秋香不可置信的喊道。 屋檐下,男子长身玉立,女子身形婀娜,午后的日光下好一对璧人耀眼不可直视。午 第五十一章开诚 据说这一天定西侯府很多人都失手摔了东西,不过这些事齐悦根本就不会理会,她正看着阿如整理床铺,阿好能走动了,但齐悦还是不允许她做活,只在一旁看着。 “不用太细详,又住不了几天”齐悦笑道。 阿好一脸惊愕的回头看她。 “少夫人,是,是世子爷会把咱们打走吗?”她结结巴巴问道。 齐悦哈哈笑了。 “放心,这段时间他不会。”她笑道,不过过段时间就不知道了“我们呢,先顶过这阵风头,将威信立好了,咱们还搬回。” “啊,还是会被世子赶出啊”阿好皱着脸叹息说道。 “什么赶出啊?”齐悦不爱听这话,起身用扇子指着屋内“这是我家,我爱住哪就住哪,我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谁赶我?凭什么。” “那就在世子爷这里住着呗。”阿好嘟嘴说道“要不然那些婆子们又该说您要被休了,一个个嚣张的不像话……” 她想起今日那些在院子里闹的婆子们都有些后怕,不过当听到阿如来说少夫人要搬到世子爷那里住时,那些婆子们的脸色又让她觉得过瘾。 “到时候看我心情吧。”齐悦不想深谈这个问题,也懒得跟这小 丫头说说什么叫适可而止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道理,用这句话含糊过。 “少夫人,你看这些丫头谁近身留侍在这里?世子院子的丫鬟房容不下咱们所有人。”阿如问道。 “你”齐悦说道,阿如明白的她的意思,抬起脸坚定的看着她,齐悦只好咽下要说的话“你和鸠枝留下吧,阿好你回秋桐院住,其他的丫头还回自己的下人房。” 阿如满意的点点头。 “少夫人,我是不是很没用?”阿好在一旁说道,带着几分自责。 “不是。”齐悦笑道“这世上每个人呢都是有用的,只不过用的地方不同而已,再说,就是不在这里住而已,日常难道就打算偷懒不来听我使唤了?” 阿好这才展颜笑了。 “可是,鸠枝还是别留在这里了”她又压低声音说道,一面往外看“你瞧,才进来她就不安心,也不说进来帮忙,就站在门外只往世子屋子里瞧。” “哎呦傻丫头。”齐悦哈哈笑,就近伸手拧了下阿好探过来的鼻头“这世上只有愿打愿挨的事,从来没有剃头挑子一头热就能成事的,有些事能拦得住,有些事则拦不住的,别操这个心了。” 运一番折腾下来,天黑了,到了吃饭的点。 齐悦如今自然不用自己小厨房了,她的饭在府里是与侯爷夫人同一时间摆上的。 “世子爷在侯爷夫人那边留了饭。”摆饭的婆子带着几分讨好主动对齐悦说道。 就在秋桐院的丫头陆续将铺盖梳头的东西搬过来时,常云成便被谢氏叫了”肯定是要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事齐悦不操心,她相信常云成会给谢氏一个满意的解释。 用过饭,齐悦就回了自己屋子,懒得看那个守在世子屋门口虎视眈眈又一脸幽怨的丫头秋香。 常云成什么时候回来的齐悦不知道,她看了会儿书就被繁体字催的睡过了,迷迷糊糊中被院子里丫头们的争执吵醒了。 “……六谁让你把东西放这里的……” 六我就放这里了,怎么着吧……” 这是秋香和鸠枝的声音,齐悦皱眉,外间阿如悉悉索索起身还没打开门,就听见一物砰的一声砸在院子里碎裂的声音。 “都给我滚出”常云成的声音紧跟着在院子里炸开。 一时间天地间万籁俱寂。 齐悦满意的翻个身,抱着枕头接着睡。 第二日吃早饭时,齐悦还是没有见到常云成。 “世子爷一大早就出了。”鸠枝忙忙的汇报,难掩几分遗憾。 这样最好,省得大家相看两生厌,齐悦点点头,看了眼换了一身新衣裳的鸠枝。 鸠枝也没心思伺候她用饭,不时的用手理理头发,或者透过门往外看。 “鸠枝啊。”齐悦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这个女孩子几句,虽然她的本意是在自己甩手走后,阿如和阿好能平安安稳余生,但既然拖这个姑娘进来了,总不好冷眼看着她惹上祸事而不管不顾,便放下筷子喊道。 鸠枝这才忙看过来,殷勤的从阿如手里舀过茶捧过来。 “少夫人吃好了?”她笑着说道。 齐悦点点头,一面接过她手里的茶。 “咱们坐来,但是还要跟在咱们院子里一样,没事别往世子爷身边凑。”她吃了。茶说道。 鸠枝的脸色有些讪讪。 “奴婢,奴婢只是想蘣少夫人多做些事。”她强笑说道。 看着小丫头收拾盘碗的阿好哼了声,斜了鸠枝一眼,真把人都当傻子呢,那心思就差喊出来了。 齐悦并没有不悦,而是点点头。 “我知道,我明白。”她笑道,一面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只是有邪我要交待给你们,阿好,把篮儿和柳儿也叫进来,都听听。, 阿好一愣,忙点头,出门叫了另外两个二等丫头,然后赶着小丫头出了带上门过来站好。 大少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们都齐全了,不知道少夫人要训什么话,神色都有些忐忑。 “我先问问,称们跟着我是为什么?”齐悦放下茶杯看着自己手下的队伍笑问道。 这话问的大家都愣了下。 “自然是好好服侍少夫人。”鸠枝抢着先回答她察觉到自己一时的失误极力想要挽回。 “是,这是你们为奴婢的职责,但还有一点,好好服侍我,也是为了你们自己。”齐悦说道“主子混得好了,当下属的才能水涨船高,吃得好穿得好,人人羡慕高高在上,这也是为什么当听到我这里要人,没人肯来,偏你们几个受欺负的被送过来的缘故,因为大家都明白啊,跟着我这个主子混没前途嘛。”混这个字听起来生疏,但前途这个词大家还是明白的,少夫人是那啥出身,说些粗俗俚语也不以为怪………… “少夫人说笑了,跟这你没前途跟谁还有前途。”鸠枝陪笑道。 “没错,既然大家跟着我混,就要有肉吃有好日子过。”齐悦笑道“不过,这仅仅是目标而已,至于能不能实现,就不能只看我一个人的了。” 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怔怔这种话她们第一次听人说,包括一向表现沉闷的篮儿和柳儿,都露出惊讶的神情看着齐悦。 “少夫人,我们自然尽心尽力的做事。”阿好作为心腹带头表忠心。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不管声音大小都跟着说了敲打下人嘛,这种事定西侯府每个主子都常常做的,只不过大少夫人这种敲打方式很奇特。 “你们自然要尽心尽力,这不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们自己。”齐悦点点头“如今我们看上打了个胜仗利索快速不容置疑的处置了那几个不听话的婆子,这并不是说我们多么厉害,在府里的地位多么稳稳当当了事实上,正是因为我们地位低人家轻视才让我们有了这次机会那么现在,情况就大大的不妙了,所有人经过这一事,便都不会再小瞧我们,我们的处境,比起以前更加难过,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想办法搬进世子爷这里来。”她的话说到这里,包括阿如在内的丫头们都满脸惊愕的看着她。 少夫人在和她们说说和她们这些奴婢们说这些事“没错,我就是告诉你们,咱们现在所处的什么状况,只有咱们心里清楚了,才能齐心协力。”齐悦接着说道“鸠枝,我要告诉你的是,世子爷如今很不情愿让我坐来,但由于他欠我一个人情,所以不得不同意,其实他并不是多喜欢我才会如此,他不喜欢我这个主子,自然不会喜欢我的下人们,所以,你们千万要小心。” 鸠枝的脸陡然通红。 “也不要想什么,世子不喜欢我,不一定代表不喜欢你。”齐悦想了想说道。 的枝噗通跪下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如此心肠。,…她叩头颤声说道。 齐悦笑了,并没有让她起来,而是由她叩了三个头才叫停。 “我不是说你有这个心思,我只是提个醒。”她接着说道“你们要知道,你们既然进了我院子,在别人眼里便是我的人,咱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敢不能直接对付我,那首当其冲的便只能是你们。” 她看向阿好。 “阿好就是个例子。”阿好红了眼。 “是奴婢蠢笨,自己惹来祸,也给少夫人惹来麻烦。”她也跪下说道。 齐悦也没有叫起,点了点头。 “当时我千”丁咛万嘱咐小心,而你却偏偏被人三两句话就哄了,你心里是认为对我的好心,是在帮我,其实呢,反而是差点送了自己的命,累害到我,所以你们行事,不要想着是为了我好就肆意妄为。”她接着说道。 阿好跪在地上哽咽叩头。 “奴婢记下了。”她含泪说道。 “我说这个,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们切莫心生懈怠,如今形势实在是大大的不妙,大家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既然咱们有缘分聚到一起,那就要好好的拧成一股绳,这世上的麻烦是躲不过的,有了麻烦难事,只有迎头上才能过得,等咱们齐心协力站稳了脚,你们想要的好日子便都会来到,我吩咐你们做什么,你们只管放心做,出了事有我担着,我这人没别的嗜好,就是一个爱护短,我的人,再不好,我可以骂可以打,但别人,那是半点不行”齐悦笑着站起来,做最后的总结”“那么,现在大家要记住,我们的目标是” 丫头们都抬头郑重的看她,见少夫人咧嘴一笑,露出细白的牙。 “没有蛀牙。”齐悦说道。 丫头们愕然,这是这是什么……, “开个玩笑啦。”齐悦哈哈笑,晃着手里的小扇子。 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瞬时轻松起来。 鸠枝第一个跟着笑起来,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 “少夫人,您真是”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第一次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少夫人,这个被她视为跳板的主子“真是特别” “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齐悦抿嘴一笑“那样才能吃得好喝的好睡得好。” 第五十二章痴迷 饭厅里传出零乱的砝磕绊绊的声音,站在院子里的世子爷的丫头们忍不住看过。 “搞什么啊?”站在世子屋门口的秋香哼了声嘀咕道“神神叨叨鬼鬼祟祟的…………” 说到鬼这个词她不由打个寒战。 少夫人据说是死过一回的……, 原本她也不信这话,此时不知怎的竟觉得也许是真的要不然怎么就魅惑的世子爷让她进了院门呢? 也只有鬼怪才能做到了吧? 齐悦坐了世子院,原本在秋桐院跪着哭闹的被罚被撤的差事的几个婆子没有胆子来这里闹,再加上原本在大家眼里是要被休弃的少夫人竟然平安无事的坐了世子爷的院子,虽然不是同房,但足以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把。 少夫人坐稳了少夫人的位子,那将来便是侯夫人,这侯府里将是她一手遮天,得罪她的话………… 很多人掂量掂量这个念头,便歇了心思,准备再观望观望。 这一次的早会上,会聚到世子院子里的管事娘子们第一次齐全了,原本缺席的那些人从今日起也没资格再进来了。 齐悦动作麻利的提拔了几个婆子填补了这几人的空缺,那几个婆子自然是她翻看花名册早已看好的,紧接着宣布对那些没有做到自己承诺事项管事娘子们的处罚,这个处罚不过是罚些钱,跟撤差事相比轻了很多,原本忐忑的以为自己也要注定被当鸡杀了的妇人松了口气,面上竟有些忍不住对齐悦感激。 “中秋节就要到了,方才大家都说了怎么办,也都看了旧例,都有依照,大家费心,办的齐全完美,节后,咱们啊再赏。”齐悦笑着结束了今日的早会。 地下的婆子们乱乱的应声是虽然声音还是有些杂乱先后不一但比起往日又好了很多。 苏妈妈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忙完家事,常云成依旧不知道哪里了,齐悦随口问一句秋香,秋香跟防贼似的,齐悦便也不问了,少夫人出趟门也不是什么大事,有没有世子陪都无所谓。 “你师父还在书房呢?”齐悦一踏进千金堂就听到大弟子过来说这个,吓了一跳。 “齐娘子和我师父说了什么了?他老人家怎么”大弟子也很纠结。 齐悦叹口气,也没说啥啊,只不过舀出的那种药刺激这位老大夫了呗。 “我先查房”她摇头说道一面接过阿如递来的衣裳,就这样套在身上。 “查房?”大弟子被说得一头雾水,看着齐悦向内走。 胡三颠颠的接过来。 “师父,您来啦。”他乐滋滋的喊道,一面殷勤的接阿如手里的药箱“阿如姑娘,我来我来。” 阿如低着头不理会他,也不肯把药箱给他。 “别叫我师父。”齐悦瞪了他一眼”“你有师父的。” 胡三讪讪笑。 “就是我师父让我叫你师父的。”他说道。 齐悦被这一圈师父绕的头晕干脆不理会他那伤者已经被挪进千金堂一间单独的房间,按照齐悦的要求,进出的人严格控制,要穿专门的衣裳,每天用酒熏屋子。 “齐娘子来了。”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男声响亮的喊道。 “不错,听起来中气十足,看来恢复良好。”齐悦笑着推开门进看着床上躺着的年轻男人。 “齐娘子来了。”黑脸大汉陪床,见她来了高兴的起身施礼,重复每一次见面都要说的话“多谢娘子救命大恩。” “应该的应该的。”齐悦笑道。 她的意思是大夫救死扶伤,而黑脸大汉理解的便是作为定西侯府下人自然要听从世子爷的话双方皆是一笑掠过这个话题。 伤者手撑着要起身,看着齐悦笑。 “别动,快躺好,伤口要是裂开了,还得受回罪。”齐悦忙笑道。 这边阿如动作娴熟的打开了药箱,舀出口平听诊器递给她。 “不受罪有娘子妙手神医在,一点也不受罪。”伤者笑道。 这孩子爱说爱笑,性格不错齐悦笑着问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吃了什么伤口疼了几回,一面用听诊器血压计体温计逐一做了检查。 “液体可以停止输了。”她扭头要对胡三说道。 胡三正高兴的给她捧来输液用的东西,齐悦昨日临走时交给他拔针,对胡三来说这个可没有扎针厉害,因此今日正想学学呢,听了这话只得作罢。 “余下的就全交给你们师兄弟诊治吧,吃什么药就听他们的。”齐悦说道” “啊?那怎么成?娘子,你怎么不管我了?”伤者听见立刻喊道。 娘子这个称呼,齐悦听起来实在是十分的怪异,忍不住起鸡尖疙瘩。 “对啊师父,还是您接着诊治吧。”胡三也忙说道。 我没法接着看了,我会用的药这里全没有啊,齐悦苦笑一下。 “那个,其实我不太会治病,我只是会缝伤口什么的。”她笑道。 “啊?那怎么,?”胡三瞪眼问道。 齐悦耸耸肩摊摊手。 “我祖母也没教过我,我只会这个,至于对症下药什么的一概不懂,所以还是靠你们了。”她含糊不再解释说道。 胡三点点头。 “一招鲜吃遍天,师父你会这个就够了。”他说道。 “那齐娘子你是不是以后就不来了?”伤者在床上急忙忙的问道。 “来啊,再过几天,我还得给你拆线呢。”齐悦笑道。 伤者展开笑颜露出白白的牙齿。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见不到齐娘子了呢。”他松了口气说道。 一旁的阿如轻轻咳了一声。 “这个给我吧。”她忽的站到齐悦身前,伸手接听诊器,正好挡住了那伤者的视线。 齐悦不在意递给她。 “哎,你”躺在床上的伤者忍不住撑起身左右晃。 “不是说要看看刘大夫吗?”阿如低声提醒道。 齐悦哦了声,冲这边伤者和那黑脸大汉笑了笑。 “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她说道,冲二人摆摆手。 伤者看着口罩遮挡下只余的那双满含笑意的眼忍不住张口就要说说话。 “齐娘子请便。”黑脸大汉抢在他前头说道一面借着起身伸手狠狠的掐了把伤者。 伤者倒吸几口凉气,看着齐悦转身迈出门。 “齐娘子。”他还是忍不住大声喊道。 齐悦回头看他,眼带询问。 “我……我叫江海。”伤者说道。 齐悦笑了笑,冲他摆摆手,迈出门。 江海看着那个可恶的丫义带上了门,隔断了视线,他叹了口气重重的躺回床上,望着房顶。 “臭小子,你给我注意点,这不是你在边关随意厮混的时候。” 黑脸大汉伸手揪他耳朵低声喝道”“那是世子爷家的人” “世子爷家的人怎么了?正好求世子爷赏给我”江海浑不在意的说道。 “这娘子技艺非凡非常人,你好意思给世子爷开口,再说,这娘子分明就是成了婚的妇人打扮,你给我省省心吧。”黑脸大汉瞪眼喝道。 倒忘了这个,江海神色一滞,这才想起来,那娘子虽然看上年轻但确实已经是妇人打扮。 “这可真是可惜了”他叹了口气,满面惆怅。 黑脸大汉又高兴了,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哈,你小子,仗着小白脸四处勾搭女人,让咱们弟兄眼谗,轮到你也有这个时候。”他咧嘴笑道。 门外传来脚步声伴着一声笑。 “什么时候?”常云成推门进来,一面问道。 “世子爷。”伤者以及那黑脸大汉都忙忙的喊道,黑脸大汉站起来垂手肃立,伤者挣扎就要起身。 “躺好。”常云成冲他一抬手,简洁却不容拒绝的说道。 江海依言躺好。 “世子爷您不用天天来看我们,这小子结实着呢死不了。”黑脸大汉说道“您久日不归家,好容易回来了,还让你惦记着我们” 常云成嗯了声没说话。 “世子爷。”江海想到什么又忙忙的起身,挣得伤口疼龇牙咧嘴“那个,齐娘子的丈夫可还在?” 常云成被他陡然问的一愣。 “齐娘子?”他没反应过来是谁,微皱眉问道。 “就是给我治伤的那个您府上的大夫。”江海忙说道,带着几分期盼“她是否还有丈夫?、” 常云成明白了,但脸色却更有些难看。 “她啊。”他含糊一句。 “称这臭小子。”黑脸大汉没料到他真的直接问世子爷,抬手给江海一巴掌。 “世子爷,她要是丈夫不在了,您把她赏给小的吧。”江海咧嘴缩头说道。 常云成的脸色一瞬间铁青。 齐悦见到了刘大夫,被他屋子里摆列的东西吓了一跳。 各种书以及纸张散落一地,一日不见的刘普成狼狈又憔悴的从其中爬起来。 “齐娘子,我找到好几个医,您看看,能不能配出跟您那种麻醉药同效的来。”他手里抓着几张纸兴奋的对这齐悦挥道。 齐悦看着这个熬得双眼通红的老者,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能说什么,告诉这个老者,她带来这些药,是千年后才有的,他再努力也没机会看到了?或者她什么也不说,任由这个老者相信很容易就能制造出来,痴迷于此,否定了自己的医术,荒废了自己的医路? 她做这些事是不是不对?她给阿如的兄弟缝合伤口,却引起了胡三的模渀,这还只是一个外伤缝合手术,如果有大夫看到她给阿好做的开腹手术,那也照葫芦画飘学了………… 齐悦不由打个了寒战。 看似救活了一个人,却有可能让更多人的死齐悦看向刘普成,刘普成又一脸激动的站回,在满地的书本纸张中翻找什么,口中在说什么,齐悦已经听不到了。 这个医者,听说是城里最有名的一个,他有着丰富的经验以及高超的医术,又培养了那么多学徒,他要做的是用自己的医术给百姓缓解伤痛,以及将这些经验和技术传承下,造福一辈又一辈的民众,而不是为了这一时惊艳的技艺而痴迷于此,荒废了他自己本该做的事,本该走的路。 她已经明白父亲要她乡下历练的意义了,那么她现在该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就这样乖乖的呆在那个院子里,守着那个房粱,等着回的那一刻,这样,对于这里来说,她就像从未来过一样,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影响什么,让一切静静的沿着历史的长河该有的轨迹奔腾不息。 也许,这才是她现在应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刘大夫。”齐悦喊道,迈上前一步。 刘普成没有听到,抓着一本书翻看,嘴里念道着什么。 “刘大夫。”齐悦再次加大声音。 刘普成这才舀着那本书走过来,一脸的兴奋。 “齐娘子,你看看这个如何?”他将书递过来说道。 齐悦摇头,伸手挡递来的这本书。 刘普成不解的看着她。 “齐娘子,你这是”他布满红丝的眼中满是惊讶。 “没有用的,我用的那些药,是不会被制出来的。”齐悦整容说道。 “齐娘子,既然有人能造出来,那么就证明是可以被造出来的” 刘普成含笑说道。 “不会的。”齐悦再次打断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因为它不是造出来的,而是天生的,天生的一种……,植物……” “植物?”刘普成看着她,满脸惊讶”“那么” “这种植物咱们这里没有。”齐悦接过他的话头说道“那位异人,是从海外得来的,那种植物,我们这里没有,如果有一天有人能坐着大船到那位异人过的地方,或许才能有机会再舀到这种药吧,但是现在,我们这里,是不会再有的,刘大夫,您不要再费心神了。” 身后刘普成神情恍惚瞬时黯然,手中的书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齐悦没敢也不忍心看刘普成的神情,说完深深的鞠了个躬。 “那位伤者,余下的治疗就靠您了,多谢了。”她说道,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第五十三章中秋 常云成站在千金堂内,脸色很是难看,待看到齐悦低着头竟然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走了出时,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还是急急忙忙追着齐悦走的阿如眼观六路看到了。 “世子爷。”她忙收着大声喊道,借以提醒齐悦。 齐悦听而未闻的迈出了门。 阿如看着常云成的脸色,吓得立刻跪倒了。 “世子爷,少夫人她她许是心情不好…您”她叩头说道。 常云成看也没看她一眼,大步走出了,然后看到那个女人站在门前,看着街道一动不动。 街道上行人格外的多,几乎满大街挂的都是灯笼,各种形状的灯笼。 齐悦大白天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灯笼,见过最多的是过年庙会上,那也是集中在一个地方的一片。 一对夫妻笑着从身边走过,男人的肩头上还扛着一个小孩童,手里举着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兔子灯笼,虽然那么小,但却是精致的栩栩如生。 齐悦目光追随他们而,嘴边不由浮现笑意。 阿如心惊胆战的看着世子爷走近齐悦,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却见世子爷停了下脚,从齐悦身边走过,什么话也没说,很快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不见了。 “这里的中秋节挺热闹的”齐悦坐在马车上,一面看着外边热闹的街道,一面感叹道。 虽然跟现代比起来,物质显得很匮乏,但气氛却是现代所没有感受到的。 “也没什么啊,挂灯笼,赏月,一家人吃顿饭,好的人家请戏班子来唱。”阿如小心翼翼的答道,一面看齐悦的脸色。 齐悦哦了声,手拄着下颌倚窗看外边,这美人倚窗很快引起街上人的注意,便有那些浮浪子弟指指点点歪眉斜眼的向这边笑,甚至还有人想要上前,在看到马车上的徽记时才唬的止着。 “你你们怎么过中秋?”阿如迟疑一刻说道。 齐悦果然来了几分精神,收回手坐好,阿如趁机放下车帘。 “我们啊”齐悦想了想“中秋节放假,不过大多数时候在轮班,就算跟十一假期凑一起,也很少出玩,平常工作太累了,懒得出,出也是人挤人的,回在家窝几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吃吃睡睡,要不然就唱歌,哎,我可是麦霸哈哈,有机会唱给你听” 阿如听得瞪大眼,一句话也没听懂,不过看上齐悦的神情比刚出千金堂时好了很多,她还是带着笑意,做出感兴趣的样子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虽然精神还是有点不好,齐悦还是打起精神谢氏那边请安,虽然医术不能再用了,但这个家她决不能离开,所以为了过的舒服点,还得继续努力啊。 来到谢氏的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被拒绝进门,如今的谢氏已经毫不掩饰对她这个儿媳妇的厌恶了。 这种厌恶其实也可以理解,包办婚姻,心中优秀的儿子,却不得不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哪个当婆婆的会高兴。 不过,等自己离开的时候,那个真的齐月娘应该是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吧,这个婆婆的心结也就可以解决了吧。 那么现在,还得委屈你一阵啊,没办法,我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身边的人考虑,不得不自保不得不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齐悦慢悠悠的转身离开荣安院,走了没几步就见路上走来一队人,几个婆子抬着软轿,七八个丫头相随撑着一把大青伞,拥着软轿上坐着一个妇人慢行而来。 “是二夫人。”阿如说道有些惊讶。 “二夫人?”齐悦不认得。 “是西府的太太,世子爷的婶娘。”阿如忙低声介绍“娘家姓陈,是厩安阳公爷家的秀。” 她们主仆说这话,这边的人已经走近来,齐悦可以看清软轿上的妇人年纪三十六七岁,面容白净,五官柔和,青色包头,藏蓝对襟长袍,除了发鬓上戴朵雪青色的绒花外浑身上下别无饰物,整个人看上素淡的很,别说跟比她年长一些的谢氏比,就是谢氏身边的管事娘子们打扮的也比她艳丽。 她歪着软轿子上,半眯着眼,呈现几分病态的柔弱,并没有看到齐悦,是她身边的婆子们认出来齐悦,停下脚。 二夫人陈氏察觉睁开眼。 “婶娘过来了。”齐悦笑着施礼。 秋日午后的日光下,那女子笑盈盈的俏立,二夫人陈氏不由愣了下,猛地坐正身子。 “月娘”她带着几分惊讶又几分欢喜,示意轿子落下,冲她伸手“竟遇到你了,听说你大好了,快让婶娘看看。” 这妇人声音轻柔,神态亲切,最关键是神情丝毫不作伪,竟是情真意切。 自来到这里后,齐悦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神情,不由愣了下。 齐悦这一愣,那妇人的手便有些尴尬的空抬着,然后接着轻咳掩嘴收回了手。 “二夫人,我们少夫人,病了一场后,就忘了些事和人”阿如忙解释道“有些认生……”二夫人陈氏微微一笑。 “我听说了,果然真是认不得了?、,她笑问道,一面又问请了大夫瞧了没。 这话依旧是关切,但却和方才那一瞬间流露的完全不同,此时的就如同其他的人习惯性的客气问候一般了。 齐悦都怀疑自己方才是看花了眼。 “多谢婶娘惦记,看过了,说好好养着,日子长了就自然好了。”她笑着答道。 二夫人陈氏看着她笑着点点头,慢慢的靠回靠背上。 “你母亲在吧?”她说道。 齐悦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让开身。 “在呢,婶娘快进吧。”她笑道。 陈氏带着客气的笑点点叉,婆子们抬起软轿子,一行人走过了。 齐悦站在那里看着,见荣安院里得到消息走出来好些人迎接,落了轿子,苏妈妈亲自扶着陈氏的手接了进,自始至终,陈氏没有再回头看这边一眼。 “少夫人,走吧。”阿如提醒道。 “阿如,我以前和这位婶娘很熟吗?”齐悦问道,一面转身慢行。 “不熟啊。”阿如说道“自从二老爷病逝了后,二夫人也大病了一场,就此留下病根,一则说是寡居之人,二来这病要静养,所以很少出门,您成亲的时候,二夫人也只是让人送了贺礼来,人却没来,日常更是很少来往的。” 哦,那就奇怪了,齐悦心道,怎么方才乍一见时,那二夫人流露出的神情竟是亲密的很,不过算了,这府里的人乱七八糟的,随他们吧。 主仆二人说笑几句,揭过这个话题。 中秋节如期而至,这是齐悦第一次在古代过节,不由多了几分兴致。 一大早起来先是定西侯府祠堂行祭拜礼,在这里齐悦又见到了二夫人,作为晚辈齐悦排在她身后,只是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并没有多说话,祭拜完毕她就告退了,到了晚间也没过来,只是让孩子们过来吃饭赏月。 早上见过一面,但这么多人看的齐悦头昏眼花,自然也没记篆都是谁,认得清除了定西侯谢氏和常云成外,就是那些管事娘子和丫头们,还有那个三少爷。 晚宴摆在荣安院后的小园子里,这里有小戏楼,也阔朗,赏月听戏吃饭都相宜,摆了长桌,一家子热热闹闹的不分男女按辈分逐一落座,落座时齐悦正斜对着少爷秀们,她的视线自然落在见过一面的三少爷身上,正好三少爷也看过来,于是她礼貌的一笑。 常云起有些意外,迟疑一下还是笑了笑。 伴着定西侯的落座,以及说了吉庆话之后,宴席正式开始了,流水般的饭菜酒水瓜果传上来。 定西侯的姨娘们没有资格落座,周姨娘宋姨娘以及柳姨娘站在定西侯夫妇身后布菜伺候,朱姨娘因为有了身孕只略坐一坐便告退了。 正吃得高兴,这边定西侯却啪的放了筷子,众人皆是一惊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过。 定西侯扭头,周姨娘眼疾手快取了痰盂,定西侯重重的吐了…… “这是什么?瞎了眼给我吃?”他转过身,一面用帕子擦嘴,一面不悦喝道。 手里还舀着筷子的柳姨娘一脸惶惶的就要跪下。 “妾婢没看清转过来就捡了”她颤声说道。 大家都放了筷子,忐忑不安的看过。 谢氏侧身看子眼。 “侯爷不吃胡菜的,怎么撤了这个沫子?”她沉声问道。 一旁侍立的厨房管事娘子忙跪下了,惶惶不安。 “那个那个老奴老奴糊涂了”她叩头说道。 谢氏眯着眼看她,似乎是愣了下。 “你是哪个?董娘子呢?”她同道。 董娘子是原本管厨房的,就在齐悦撤职的几个人中,此时这个婆子是新提上来的。 齐悦一笑站起身来。 “回母亲的话,董娘子如今不管厨房了,这是新换的元婆子。”她说道。 “你换了人,也该好好的说一下,怎么不知道侯爷的口味,传上这道菜来?”谢氏沉脸说道。 齐悦站起来的时候,定西侯愣了下。 “是大媳妇?”他有些意外“怎么如今是你管家了?” 侯爷不理庶务,这些日子见过齐悦两回,只不过老公公不便于儿媳妇见面说话,因此只是点头而已,再加上谢氏有心隐瞒,他知道是齐悦身子好了,并不知道齐悦接过谢氏的手开始掌家了。 真是让人不省心,齐悦心里有些恼火,这谢氏也真是的竟然在大领导面前给她上眼药,换人不知道,装什么无辜………… 这定西侯什么脾气呢,她还没来得及研究她不由抬头看正座上的定西侯,这个男人保养极好,富贵天成般的儒雅气息她的视线微一错,便看到站在定西侯身后的一个美貌妇人,冲自己做了一个口型。 先齐悦一怔,电光火石间就抿嘴一笑。 此时宴席四周高挂羊角大灯,空中月色渐明,齐悦今日穿了阿如精心挑选鸀镶领粉蓝束腰对襟比甲,阿好梳的层次繁杂令人眼花的发鬓,攒的是老侯夫人留下的盘花金玉头饰,傅粉柳眉红唇一点,在这灯月同明之下,一笑流光溢彩,灼灼生辉。 定西侯瞬时就看的呆住了,脸色缓和下来。 “侯爷,她才好了,又在那院子里住了这么久,年纪又小,初次管这个事,菜单她自然看了,只是那菜上撤什么配料葱姜蒜的,又没写着,她怎么知道。”周姨娘笑道,一面冲齐悦再次一笑,招手“来,快给你父亲陪个不是。” 第五十四章逢源 齐悦笑吟吟的走过。 “父亲,是媳妇错了。”她笑道,一面屈身施礼。 以前的齐悦别说落落大方的和他说话,见了敢抬头就是了不得的了,定西侯很是惊讶,还有更惊讶的,齐悦笑着说完,也不待定西侯发话,自己招手从一旁丫鬟手里取过酒杯酒壶,自斟一杯。 “父亲,媳妇自罚一杯酒。”她笑道,果真一口饮尽了”“您可不能生气,今个这好日子,您要是生气了,那媳妇就罪过大了。” 定西侯面上的讶异尽消,哈哈大笑起来。 “好。”他笑道,连说了三个好。 伴着他这一笑,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还有”齐悦又笑着斟了杯酒,冲大家一举“都是我的错,让大家停了手里的筷子,嫂嫂呢,给你们也陪个不是,自罚一杯。” 她笑道再次一饮而尽。 “嫂嫂好酒量。”有男声笑道。 齐悦笑着看过,见是挨着三少爷坐着的一个少年。 “既然已经吃了两杯了,那就来个圆满的,咱们大家不如同饮一杯,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功业一壶茶嘛。”她笑道,一面再次斟酒。 “好诗。”定西侯抚掌说道,嘴里重复一遍”“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功业一壶茶,好啊,好。” 看向齐悦的视线是满满的欢喜。 这世上还有比看到美人聪明秀慧更让人赏心悦目的事了吗? “嫂嫂竟然能出口成诗了。”坐着的几个少年们纷纷笑喊道。 “什么诗呀干呀的,我可不懂这个,你们这些书的别舀嫂嫂来取笑。”齐悦笑道。 看着这样的齐悦,场中一半多的人都惊讶的看傻了。 “我的天。”二秀抚着衣襟,低声对一旁的三秀说道”“果然是脱胎换骨了……” 三秀目光闪烁的看向定西侯身后。 “是姨娘点石成金了?”她低声迟疑说道。 二秀眉头皱起。 “不会啊,我没听姨娘说过”她低声喃喃道。 二人再次看向齐悦,见这女子浅笑漾漾落落大方,还有一种与她们日常所知所见所学不同的味道在内。 “莫非是真的?”她们二人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那个已经在定西侯暗自流传开的有关大少夫人走了黄泉路喝过孟婆汤老侯夫人亲自送回来的故事,难道不仅仅是故事? “来,听你们嫂嫂的,咱们大家同饮一杯。”定西侯笑着端起酒杯。 他这一带头,所有人都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气氛较之方才更加欢悦起来。 “老大媳妇,你快坐下吧。”定西侯笑道,看着齐悦一脸满意的点头。 齐悦再次屈身一笑,这才转身回座上,坐下来时心里稍稍松口气,手轻轻的拍了拍胸口。 一旁的常云成放下酒杯,侧目看了她一眼,面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那管事婆子安然退下了,柳姨娘面色有些尴尬站在那里,周姨娘借着和定西侯说话将她挤到一边。 柳姨娘退开的有些狼狈,面上愤愤,却又不敢说什么,忙看谢氏,谢氏神色沉沉,手慢慢的转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侯爷,戏单子,你挑挑看,月娘才接手,说起来是两眼一抹黑,别再当众出了错。”周姨娘在定西侯耳边低声说道,一面给他斟酒做掩饰。 “你也不说帮她看着点。”定西侯亦是低声说道,面上带着笑, “她一个孩子家不懂,称还不懂。” “我懂什么,一个妾侍多嘴多舌的。”周姨娘横了他一眼,抿嘴一笑低声道。 灯月同辉下,周姨娘的神态别有一番韵味,定西侯看的心神荡漾。 “你懂的有多少,我最清楚。”他低声笑道,伸手在周姨娘扶着酒壶的手上轻轻捏了下。 周姨娘面色微红啐了他一口。 “都快抱孙子了,还跟以前一样爱闹。”她低声说道。 听她说起以前,定西侯心里微微有些歉意,他已经有些好些日子不周姨娘那里了,想起从前那些情浓十分的日子他拍了拍周姨娘的手,没有说话,周姨娘看着他一笑,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眼中。 一旁的谢氏斟满酒仰头一口喝了,她本不善于饮酒又因为喝的猛,不由呛了下。 “夫人,咱们可不能跟这些年轻孩子一般,酒还是少吃点的好。”周姨娘忙笑着用帕子蘣她擦拭,一面柔声说道。 谢氏冷笑看她一眼,推开她的手,周姨娘也不以为意,笑着起身走开了。 这边常云宏举着酒杯要和齐悦吃酒,还拉着常云起一起。 “有大哥,怎么好叫大稍酒。”常云起拉下常云宏说道。 “大哥不是不吃嘛,没想到嫂嫂好酒量呢。”常云宏笑道。 常云成自顾自的吃菜,理也不理会他们,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话,齐悦只是对他们笑。 阿如在耳边给她低声介绍这是三少爷这是四少爷。 “吃什么吃。只吃多了酒明儿起不来,看先生怎么罚你。”周姨娘笑着走过来说道。 见是她过来,常云宏笑着不敢再闹,老老实实的坐下了,常云起则端起酒杯低头吃酒。 “这是周姨娘。”阿如低声说道。 齐悦认得是方才给自己提醒的那位美貌妇人,忙要站起身来。 周姨娘伸手按的肩头没让她起来。 “我当不得。”她笑道。 府里的姨娘地位低,虽然是长辈,但却不能和她这个大妇相比,齐悦知道这个一点,便笑了笑坐着没动。 “周姨娘。”她点头说道。 站得近了,更看清这妇人的相貌,心里不由再次赞叹定西侯真是好眼光。 “侯爷喜欢听洛水悲,待会你让戏班子开戏就唱这个。”周姨娘笑道,神态亲近,语气熟稔。 “是”多谢姨娘。”齐悦笑道。 周姨娘看着她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头,走开了。 这一晚虽然有个别人心情不好,但总体来说,晚宴还是很成功的,大多数人都吃得好看的好而且最关键是活络了宴会气氛的大少夫人带来了无数的谈资。 拜过月赏过戏,定西侯准许年轻孩子们各自散。 一众秀少爷便起身走开,喝的有些多的常云宏便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就是那句三年不蜚又不鸣,一蜚冲天,一鸣惊人的话。” 二秀和三秀看着他笑。 “不就是一杯酒嘛,瞧你晕的。”她们掩嘴笑道。 “不过,看起来,小乞咳大嫂变得好说话了。”三秀又说道,手抚着垂下的小辫子歪着头笑“过几天我要出门玩,借当年祖母给她做的那件金赤珠戴戴应该行吧?” “你试试啊。”二秀笑道。 姐妹们低声笑着挤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也真奇怪啊,这个小乞丐怎么突然变得这样爱说爱笑了?” 走在常云宏身后的是西府那边的少爷,常云盛”“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功业一壶茶。” 他反妾念叨这句话。 “是哪个人做的?该不会真是她想出来的吧?”他说道,一面又扯住常云宏”“这个小乞丐莫非极有才华?难道不是天生的乞丐?莫非原本出身也是大家落了难才当了乞丐?” 常云宏被他拉扯的一个趔趄。 “我怎么知道,我跟这小乞丐又不熟,谁知道她以前是什么人哪里来的,问三哥。”他甩着袖子说道。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听的常云起被他说得嗨了下。 “你不熟我就熟了?”他啐了。说道”“要问问大哥。” “大哥?”常云宏嘁了声“大哥只怕连这小乞丐到底叫计么都还不清楚呢。” 这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不信啊?打赌”常云宏哼声说道,抬着下巴往一边指”“谁问问啊。” 大家随着他所指看,常云成与齐悦也散了,正一前一后的行走在另一边的路上,身后的丫鬟婆子们隔着一段距离慢慢跟随。 “喂,世子爷。” 齐悦看着前面大步走着的男人,月光下,拉长了他的身影,突然忍不住喊子他一声。 阿如走在她身边,因她吃了酒怕脚步不稳,小心的扶着,被她这主动的打招呼吓了一跳。 常云成似乎没听到,脚步未停。 “世子爷。”齐悦离开阿如,小跑几步追上他。 常云成这才侧脸看她一眼。 “那个,给你说声对不起,再说声谢谢。”齐悦看着他一笑道。 被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威胁着坐自己眼皮底下,是件很生气的事吧,不管什么原因吧,自己这件事做得是有点让人讨厌了。 “我”齐悦搓了搓手,想要给他说等过了这段自己会搬回,话还没出口,就见常云成对着她笑了。 不得不说,帅哥笑起来还是很有杀伤力的,齐悦这个老女人便有些不淡定的怔了下。 “你,别费心了。”常云成笑道,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勉强到自己胸口的女人”“耍横也好,卖好也好,笑也好,骂也好,哭也好,都没用的,你令人生厌终究是令人生厌,令人生厌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说什么做什么。” 说罢冷笑一声大步而。 齐悦吐了口气,这人说话可真是……, “我收回刚才的话。”她摇头说道,冲前面的常云成比划了一个中指,你活该被讨厌的人恶心。 予方新文《东床》,东风吹战鼓擂,瓷女配谁怕谁。 一觉醒来穿进昨晚看的m重生宅斗文里,偏偏还是个废材脑残玛丽苏女配。 在不可改变的情节发展中,找到逆袭的机会,踹掉女主成功登位。 第五十五章奈何 一场宴会过后,大少夫人在内院的地位更加牢稳了,不仅和世子爷夫妻住到一起,还得到了定西侯的喜欢,少夫人在中秋宴上说的那句诗,被定西侯亲手写下来装袜了挂在屋子里。 “还笑着和侯爷要那副字,说要把父亲的墨宝挂在屋子里沾沾才气……”苏妈妈对谢氏说道。 谢氏从鼻子发出一声哼笑。 “侯爷可算是可了心了,这个美人儿媳妇可算是才貌双全了。” 她说道,慢慢的转动手里的茶杯。 可不是,当时侯爷开怀大笑,周姨娘也跟着凑趣。 “那贱婢也算是可心了,心思没白费。”谢氏冷笑道,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炕桌上。 “少夫人还”苏妈妈接着说道。 话刚开口门外有丫头报二夫人来了。 二夫人走进院子,便见到谢氏下了台阶亲自来搀扶她。 “有什么事派人来叫我一声,我过便是了,你怎么自己又跑出来了。”谢氏带着几分担心嗔怪道。 陈氏笑着拉的手。 “我没事,就是过来瞧瞧嫂嫂。”她说道。 谢氏拉着她进了屋子,分主客坐下,阿鸾亲自捧茶。 “二奶奶吃不得这个茶”谢氏说道。 “是,奴婢记得,这是桐木关。”阿鸾笑道。 谢氏这才点点头放心了。 “你这丫头有心了。”陈氏笑道,一面看向谢氏”“多谢嫂嫂。” “说什么话呢。”谢氏看着她叹息”“本来身子要好了,当初又是为了我,闹成这样……” 说到这里又是苦笑一下。 “到底是让你白受子这个。”她说道,神态难掩悲愤。 苏妈妈有眼色摆摆手,带着屋子里的丫头们退出了,只留下阿鸾和二夫人的大丫头采青侍立在一旁。 “嫂嫂,我听说大哥越发中意月娘了?”陈氏开口说道。 西府的孩子们那天都在宴会上自然看到了那贱婢怎么哄得定西侯心花怒放。 谢氏嘲讽一笑。 “他不中意才奇怪呢。”她说道“但凡是个美人,在他眼里都是好的,这也是当初为什么那老贼妇如此笃定” 她说道老贼妇三个字收住了。 陈氏似乎没听到,轻轻的叹了口气。 室内沉默一下。 “我昨晚听说了,所以特意来看看嫂嫂。”陈氏看着谢氏”“嫂嫂,你莫要气坏了自己,你要知道,气坏了自己只有让那些人更如意罢了。” 谢氏一直紧绷着的神情缓缓下来,面上的伤心再也无法掩饰。 “我不是气,我只是不服。”她缓缓说道,声音颤抖“我不服我不服” 陈氏眼中含泪走到她身前握的手。 “嫂嫂,我们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的。”她劝慰道。 “还有什么办法?皇帝赐的婚,休也休不得,那老贼妇把路堵死了除非除非那贱婢死了”谢氏喃喃说道说到死这个字,眼睛一亮。 陈氏察觉自己握着的手攥了起来,忙喊了声嫂嫂。 “嫂嫂,不可,不可,为了这个女人,不可冒险啊你要是有点事,成哥儿也脱不了干系,别看那秋桐院冷僻无人理会,可是暗地里多少眼睛盯着呢。”她忙忙低声说道。 谢氏攥紧了手这才松弛下来。 “就是死了,好人家的女孩谁愿意来做填房。”她恢复了悲伤,眼泪滑下“我们成哥儿,到底是被她毁了” “没有,没有,咱们成哥儿要模样又模样,要身份有身份,年纪轻轻的又在皇帝跟前得眼缘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人,多少人家做梦都想进来呢别说正妻了,就是做妾也抢的什么似的。”陈氏忙笑着说道“这些日子我突然就接到好些帖子呢,又邀请我玩的,也有要来咱们家玩的,我还奇怪呢,我病了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成了香饽饽了,还是采青这丫头机灵,说人家哪里是来和我玩,明明就是找机会来咱们家,想要被嫂嫂你看看……” 谢氏听她说的有趣,忍不住笑了。 “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你原本就是个香饽饽。”她笑着拍了拍陈氏的手,用帕子擦泪,喊采青”“说你是机灵的,还不快扶着你们太太,让她站这么久。” 采青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长得不算溧亮,一笑两酒窝很是可亲,笑着忙将二夫人扶回位子上坐下。 这一哭一笑一说,谢氏觉得心里郁结之气果真散了不少,看着陈氏文病孱弱的面容,叹了口气。 “总有办法的,嫂嫂您别着急。”陈氏微微一笑说道。 谢氏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贱婢被那贱妇教的越发伶俐,上串下跳的,在这府里闹腾的,三两句话就拉拢的侯爷找不到北…… 她说道“家里都看到了,她得了侯爷的欢心,又住到成哥儿的院子里,谁还能奈何奸……” “对了。”陈氏听到这句话,想到什么忙打断她的话问道”“成哥儿怎么让她……” 谢氏看了她一眼。 “没事,成哥儿前一段不是受了伤吗?回程的路上遇到一个异人,说是有灾,需要阴人压一压,还非正妻不可,当然不需要同房什么的,只要住在一个院子里就成,也不是要多久,十天半月的就够了,你也知道,咱们成哥儿在外辛苦不容易,我是经不住半点惊吓。”谢氏笑道。 陈氏这才松了口气。 “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扶着胸口说道。 “你以为,子就一定肖父吗?”谢氏说道,面上带着难掩的自豪”“等过了这时候,即刻就赶她走。” 陈氏抿嘴一笑。 “也正是父亲看的美人太多了,咱们成哥儿反而腻了。”她笑道。 “成哥儿,堂堂正正本本分分踏踏实实,那些红粉在他眼里不过是骷髅而已。”谢氏微微抬着下巴说道,对儿子那是毫不掩饰的赞叹以及得意。 陈氏掩嘴笑。 “不过。”她笑了一时眼中还是难免担忧“这孤男孤女同住一屋檐下,成哥儿毕竟是大了,再说,那月娘也到底是个美人,万一要是沾了身子,有了孕,那更是麻烦……”… “不会的。”谢氏毫不犹豫的说道。 “嫂嫂,这种事可说不得,还是敲打下成哥儿。”陈氏说道。 “成哥儿从来不用敲打。”谢氏自信满满的说道,说着又是一笑“再说,就是沾了她又怎么样……” 陈氏眼皮一跳,人不由站起来。 谢氏有些意外。 “怎么了?”她问道。 “没事。”陈氏忙笑道,又叹了口气“嫂嫂,还是提醒下成哥儿,咱们成哥儿正是因为方正,方正之人心底无私,才是最容易被人钻了空子尤其是这粉红骷髅……” 谢氏见她再三说这个,心里也有些动了,想到那贱婢在宴席上一笑摄人的形容,终于面色郑重起来,慢慢的点头。 “还是你想的周到”她拍了拍陈氏的手叹息道。 “我也是实在是不甘心”陈氏说道,神情复杂。 谢氏感激的对她点点头,二夫人到底久病的身子不济说了这一时倦态满满,谢氏忙命人好好的用轿子送回了,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远了才转回身。 “二夫人真是真疼世子爷。”苏妈妈感叹道”“当初老夫人定下那亲事,以为谁都不会站出来反对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竟是她,还为了让老夫人收回话竟然绝食绝药……” “她说是为了让孩子们依仗成哥儿,私心虽有,能做到如此,她的情我是记在心里了。”谢氏说道,一面扶着苏妈妈转身一面想到什么”“你方才要说什么?那贱婢还怎么了?” “世子爷院子不是还没提名字,您说等着让世子自己写。”苏妈妈说道一脸愤愤。 谢氏点点头。 “那”苏妈妈到底不太好意思说出贱婢这个词,含糊过“哄完侯爷高兴,她竟然说自己想好了世子爷院子的名字,干脆请父亲一并题写了,挂上……” “什么?”谢氏将手攥在一起,竖眉道“这贱婢欺人太甚” 真是欺人太甚 此时此刻站在院子里的秋香心里已经狂喊了无数遍这句话,但这心里奔腾的愤怒并没有阻止院门上被挂上崭新的牌匾。 鹏程院。 “真不错。”齐悦左看右看的端详,冲小厮们点点头“赏。” 鸠枝便舀出一吊钱笑盈盈的扔给小厮。 “谢少夫人赏。”小厮们叩头喊道,一个个乐颠颠的告退了。 “秋香啊。”鸠枝喊着道”“你瞧瞧怎么样?” 秋香脸都鸀了,侯爷写的的字,她能说不好吗?如果不挂在这里的话…………… “好。”她干巴巴的说道。 鸠枝冲她抛个眼儿媚,秋香哼声扭头,却见又七八个仆妇拉着平板车过来了,上面堆着各色花草。 “这,这是做什么?”她不由问道。 齐悦正踏进门,听见她的话也看过。 “哦。”她笑道”“这院子里屋子里都太素气了,于是让花房送些花草来。” “可是,可是世子爷不喜欢花草。、”秋香咬着下唇说道。 齐悦看着她。 “真的?”她眼睛咪咪笑。 秋香重重的点头。 “这一车怎么够啊。”齐悦不再看她,转头对那些正卸车的婆子们笑道”“再拉一车来。” 第五十六章相处 常云成走进家门,将手中的马鞭子一甩,跟着的小厮稳稳的接住。 “世子爷,让人把衣裳送书房?”小厮问道。 常云成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还沾着不少灰土。 这些日子他总是呆在书房,作为从小就舞刀弄枪的他来说,书房是个很陌生的地方,虽然跟弟弟们一般都有书房,夜书识字,不过在二十四年中,他走进的时候屈指可数,加起来也不如他这一段多。 世子爷是避开大少夫人这种话已经在府里隐隐的传开了。 少夫人现在厉害的很,没见那董娘子说撤了差事就扯了,竟然半点也不敢闹………… 世子爷是不是怕少夫人………… 真是笑话,我为什么要避开?要避开也该是她避开 常云成听了小厮的话,没由来的脚步一转,向自己的起居院子而。 那小厮早习惯的颠颠的先往书房那边领路,回头见自己的主子已经走远了呆了呆忙追过来。 常云成大步迈进院子,然后就愣了下,他一时间怀疑自己走错了门。 原本干净整洁甬路两旁摆了各色花盆,鼻息瞬时弥散着花香。 常云成不由打个喷嚏,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证明他没有走错门。 “秋香,你不懂,这花啊草啊的摆在屋子里,不仅仅是为了好看好闻,对身体也好。”齐悦笑道,一面亲手挑了一盆翠云草摆放在靠窗的大桌子上,满意的左右端详。 “可是世子爷不喜欢”秋香带着浓浓的不满说道。 齐悦一笑。 “药不好吃谁都不喜欢,还能不吃么?什么都是个习惯而已。”她说道,没有看秋香,只是端详着摆在桌子上的花盆。 “少夫人您别太过分了”秋香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你是故意的,我明明说了你还” 齐悦正从桌案上舀起一块镇石,听了她的话,啪的放回。 镇石发出清脆的声音,让秋香打个激灵,停住了话。 齐悦慢慢的抬眼看她,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看着她,原本带着浅笑的面庞此时沉沉。 在这沉默的注视中秋香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个小乞丐什么时候有这种压迫人的气势了? 秋香终于垂下头。 “称是二等丫头了,也不是新提拔上来的规矩什么的,就不用我教你了吧?你若是再这样”齐悦这才收回视线,将镇石推回原位,慢慢说道“那就再好好的学学规矩吧。”秋香大惊。 “少夫人,奴婢是夫人指派给世子…”她忙忙说道。 竟然要赶走她? “奴婢是夫人的人。”秋香只觉得的心里愤懑再也压制不住,再接一句说道。 齐悦笑了。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夫人的人?夫人的人,就不是定西侯府的人了么?”她舀起桌子上的扇子轻轻的扇风笑道,看着这丫头。 秋香被问得一愣,这,这…… “只要定西侯府的人,我就管的了,别说换了你,就是卖了又怎么了?”齐悦笑道。 秋香看着这美人笑,心里寒森森的。 卖了自己………… 她很想大声喝问你敢但是那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其实已经笃定少夫人真的敢也真的能世子没把她赶出,侯爷也那么喜欢她,就算夫人蘣自己出面,但如果侯爷和世子站在她这一边的话。 秋香的脸色终于惶惶颓然。 “少夫人,奴婢错了。”她跪下了叩头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姑娘”齐悦笑道,摇着扇子从她走过了“起来吧。”齐悦迈出门槛,就见常云成站在院子里冷眼看着她。 “世子爷回来了。”齐悦笑道,一面神态淡然的走下来。 常云成只是冷冷看着她。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啊。”在齐悦从他身边摇摇晃晃走过时他才侧脸开口道。 齐悦也停下脚,侧脸看他。 “别人不把自己当回事,自己要是再不把自己当回事那可真没法活了,人啊总得想法子活着不是。”她笑道“世子爷领兵打仗的人,这个道理比我懂吧?” 说罢也不再理会这位爷什么神情走进了自己屋子,反正他见了自己就没有过好脸色。 屋子里新添了三盆花草,鸀油油的很是养眼,阿如正沾了水擦拭叶子,一脸忧色。 “少夫人,您你别总是和世子爷呛着干,世子爷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好好跟他说说”她忍不住低声说道。 齐悦一脚歪在炕上,伸手拨弄一下新摆上的花。 “阿如。”她打断了阿如的话“你家世子爷说了,也厌恶的是我这的人,所以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在他眼甲都是恶心,既然如此,还不如我舒服点,他反正都是恶心,多一点少一点都一样,我才不会热脸贴人冷屁股……” 阿如憋红了脸,哭笑不得。 “少夫人,您,您说话稍微含蓄点。”她说道。 “那得看跟谁,我跟你说话不含蓄。”齐悦冲她笑。 阿如看着她终于无奈的笑了。 “其实,世子爷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你”她走过来,看着齐悦犹豫一下说道。 齐悦抬头看她,看这丫头神情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要是担心奴婢的话。”阿如扶着炕跪下了,看着她“奴婢一死……”齐悦翻身起来,啪的拍桌子上,震得上面的花草晃了晃。 阿如吓得余下的话便卡住了。 “我最讨厌动不动就死啊活啊的,你们这些年轻人越有什么越不珍惜什么,你知道,多少人为了活下倾均有,哪怕僵了瘫了不能动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拼了命的想要活着,多痛的治疗多苦的药都毫不犹豫的接着,你年纪轻轻身强体壮,有工作有亲人,竟然这么轻易就说出死?简直太辜负你几世修来的这条命了。”齐悦看着她沉脸喝道。 阿如被她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都训懵了。 “奴婢的命算什么”她回过神,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这个少夫人,总是把她们这些贱奴当成宝贝一般看待,那么贵重的药,世间独一无二的药就这么浪费在她们这些奴婢身上…… “行了,以后别跟我说这种话,我不爱听,我知道你们这里的规矩,但不代表我就该照着办。”齐悦带着几分不耐烦,冲她伸手“你都不知道救一条命多不容易,我就是不爱听你把命说的轻飘飘的………”阿如看着她笑了,迟疑一下将手轻轻的搭了下齐悦伸过来的手,站起来。 自这天后,齐悦跟常云成相见的时候越来越多了,早饭晚饭,甚至齐悦和管事娘子们的例会散了后,也偶尔看到常云成在院子里擦拭自己的刀剑,让那些管事娘子们对齐悦的态度越发的恭敬。 世子屋里还没姨娘,因此伺候早饭的是各自的大丫头,其余的人都在饭厅外候着,里外皆是一片安静。 虽然二人在一个院子里共同呆的时候多了些,但面对面的时候还是很少,说话的时候也就更少了。 吃饭时候的沉默更是从开始延续到结束。 齐悦倒是先不适应了,而且对常云成突然的改变也很奇怪。 “屋子里摆的花草还喜欢吧?”齐悦放了筷子,看着那边坐着喝汤的常云成,笑吟吟的开口说话了。 运看起来就是一对平常夫妻和睦相处的场景。 “不喜欢。”常云成简洁干脆的答道。 齐悦笑吟吟的看着他。 “那世子爷喜欢什么,我再换了。”她说道。 “嗯,你换吧,换来我看看再说。,…常云成放下碗筷,看着她,淡淡说道。 这回答出乎齐悦的意料,她愣了下,还要问什么,常云成已经起身走出了。 那好吧,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住人家的院子,有时候也不能处处硬碰,齐悦吃过饭便真的带着丫头挑了几盆花草换了。 “这个怎么样?开的正好。”齐悦指着丫头们捧着花问道。 常云成盘膝坐在西间的罗汉床上,面前摆着一架古琴,大马金刀的看着琴似乎入定,听见齐悦的话看也没看。 “行。”他简洁有力的一摆手说道。 这么好说话,齐悦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冲丫鬟们摆摆手。 鸠枝小心翼翼又难掩欢喜的将一盆兰花捧到常云成一旁的几案上。 “少夫人,您看放这里合适不?”她小心的看着常云成,嘴里却是对齐悦说道。 这丫头,齐悦忍不住笑。 常云成却是看也没看这近身处说话的人,依旧对着自己的琴相面。 “放下吧。”人家不给下属面子,当直接领导的不能也不给,齐悦便笑道。 鸠枝小心的放好,还整理了下颤巍巍的叶子,低头悄悄的再看了眼世子,只得满脸遗憾的退下了。 齐悦没出,有些好奇的转到常云成身前。 “你会弹这个?”她问道,这个是古琴吧“你弹一个我听听。”常云成非常简洁的回答她三个字。 “滚出。”他眼皮也没抬一下。 “你妹”齐悦也痛快的回了他两个字。 常云成稳坐如山,听得门响动那女人消失在室内,才抬起头。 “我妹?”他微微皱眉,带着几分不解,又几分不屑“我妹难道会给你弹?真把自己当回事” 第五十七章互厌 很快齐悦就知道这小子这么痛快的要花草干什么了。 “这些不好看了,再换。”常云成站在屋檐下,对着正要出门的齐悦说道。 手里指着是秋香正指挥着小丫头搬出来的花草。 秋香的脸上难掩几分得意,但在齐悦看过来时,还是有些胆怯的低下头。 当着满院子丫头婆子的面,齐悦觉得还是不能打了这位领导的脸,于是她恭顺的亲自带人又挑了。 然后这一幕便再次上演。 “常云成,你适可而止啊,别玩这把戏,太孩子气。”齐悦站在正堂说道,看着侧间正用宝剑“修剪”花草的常云成。 他只穿着一件素青袍子,也不系腰带,松垮垮的在身上,随着动作露出精装的胸膛。 “我的屋子,我爱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他说道,将手里的宝剑随手扔在地上,大步向这边走来。 擦过齐悦向卧室而。 “还有,你叫我什么?”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沉沉问道。 现代习惯互相称呼名字,齐悦挤出一丝笑。 “世子爷。”她屈身皮笑肉不笑的施礼。 常云成嘴边一丝讥诮的笑收回视线。 “世子爷,咱们好好谈谈¨”齐悦跟过,迈进常云成室内,才进,就见常云成解下了外袍。 齐悦的眼前便出现男子半裸的身躯,古铜色的肌肤·结实的肌肉,宽肩宅腰··· 她的话不由停了下,怔住了。 然后常云成的手扶在腰带上,就那么一抽,松垮款的裤子便掉下“你变态啊”齐悦虽然年纪大了,但这种近距离的人体艺术还是一时接受不了,吓得忙转过身,气急败坏的喊道,“屋子还有人呢你脱什么脱” “我的屋子·谁让你进来的?” 身后传来常云成慢悠悠的声音。 “你的屋子,也是我的屋子,我怎么不能进?”齐悦愤愤道。 “那你随意,大呼行做什么?”常云成淡淡说道。 将我?姐什么没见过,还怕看男人什么没见过别说是个医生了,就是不是医生,她想看什么网上搜不到啊¨ “好啊。”齐悦哼声笑道,说这话转身。 常云成显然没料到她真的敢,顿时色变。 “你¨”他才张口要喝骂,却见这转过身的喧婢是闭着眼的·一怔之后,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吓死你。”齐悦闭着眼带着几分得意说道,然后才微微的小心的半张开眼,并没有看到会长针眼的景象,那男人的裤子好好的束在腰间。 “玩这个有意思吗?”齐悦睁大眼瞪着他说道。 常云成脸上带着笑意。 “虚张声势。”他说道。 他笑起来,原本棱角分明的有些冷硬的面容便柔和起来,倒也有几分阳光灿烂的味道,帅哥的笑脸总是让人觉得愉悦,齐悦便也跟着笑了看到眼前的女子展开笑颜,常云成一怔·面色忽的沉下来,心里更是惊骇。 他在做什么?他竟然对着这个女人笑? 这个女人竟然逗笑了他? 齐悦并没有注意到。 “世子爷,咱们好好谈谈…”她还是打算能和平共处·趁着这小子心情不错的时候。 “滚出。”常云成冷冷说道,打断了她的话。 齐悦这才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又恢复了那种欠债还钱的神情,比之前还要厉害,如果说之前是欠债不还的话,此时倒有几分欠了债不还还杀人亲父的感觉了。 “喂,你¨”齐悦不解的要再说话。 “滚出,你不会想让我扔你出吧?”常云成打断她,冷冷说道。 这种态度·就是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别说脾气不太好的齐悦了。 “你神经病吧”齐悦沉脸喝道,“一惊一乍一喜一怒的干什么·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说出来啊” 她话音未落,常云成果然大步上前·一手抓起她的肩头,毫不客气的一推。 齐悦哪里受得了他的力气,人趔趄被搡了出,撞在屋角新摆的花架子上。 花盆碎裂,架子倒地的声音惊动了外边的丫鬟们。 秋香第一个冲进来,紧随其后的是阿如和鹊枝。 她们看看地上散落的花盆土块木架,再看看及时扶住隔扇墙没摔倒的齐悦。 “少夫人¨”阿如忙上前要扶她。 “我不小心给撞了。”齐悦笑道,一面用手拍了拍衣裳,“鹊枝,你让人收拾了。” 鹊枝应声忙唤人。 秋香有些审视的看着齐悦,齐悦看向她,她忙收起视线,矮下身扶木架子。 常云成并没有从内室走出来,内里寂静无声。 齐悦冲阿如笑了笑。 “走吧。”她说道,也不用阿如搀扶,自己缓步出了。 鹊枝领着两三个小丫头舀着扫帚等工具鱼贯而入。 阿如跟着齐悦进了屋子,小心翼翼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事,我才不会跟那神经病一般见识,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我以前的病人还有病人家属是形形色色。”齐悦一面端起茶吃了口,一面对她笑道。 阿如看着她原本准备的一箩筐安慰的话算是没用了,她松了口气。 “少夫人你别难过世子爷只是脾气坏点,人其实挺好···”她说道。 话音未落,齐悦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臭小子,跟我撒脾气,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了。”她哼声说道。 阿如无奈的叹口气,她就知道…. “少夫人,您别这样说,你跟世子爷,还是要和为贵···”她忙说道。 齐悦冲她抿嘴一笑。 “当然,要和,他是我丈夫嘛,我难不成舀刀子跟他拼命啊?那岂不是找休书嘛。”她笑道,用扇子拍阿如的肩头·“放心,我没那么傻,做出让仇者快亲者痛的傻事。” 这小子给我这臭脸,还不就是想赶我走嘛,我偏不走,就留在这里,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打肿他的脸。 当天晚上的晚饭,齐悦依旧笑盈盈的出现在饭厅里。 “世子爷。”她还恭敬的施礼问候。 打了一顿果然规矩了,以前她可没这礼节·一旁侍立的秋香心里说道。 常云成看都没看齐悦一眼,一脸了然。 “世子爷,算起来,明日该出门了。”齐悦不以为意,自己坐下,一面看普头布菜,一面笑道。 常云成手里的筷子微微一顿。 算起来该出门,他心里算了下,记得似乎听过,拆线什么的…. “怎么?你有事不得?”他抬起眼看向齐悦嘴边毫不掩饰一丝讥笑。 一招鲜,真的就打算将他吃的死死的么? “有事?有什么事?”齐悦抬眼看他,一脸不解“世子爷有什么吩咐?” 装傻?常云成冷笑一声。 “不过,世子爷就是有吩咐也得等等,我明日必须出门的,既然这件事我接手了,就要善始善终。”齐悦笑道,抢在常云成之前开口。 这女人竟然还是如此的嚣张,敢和世子爷这样说话,世子爷快舀饭碗砸她…¨秋香在心里狂喊。 不过让她可惜的是世子爷只是端起碗送到自己嘴边,再没有说话他喝完汤,放下碗就出了。 秋香忙跟上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 “这粥熬得不错,再添一碗。”齐悦说道。 虽然齐悦一如既往平静的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但关注世子院子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喜欢看大少夫人倒霉的人依旧占据定西侯府的多数,齐悦在世子屋子碰到花盆的异样很快就传遍了。 “…少夫人被世子骂了吓得撞到了花盆···” “…少夫人想要勾引世子撞到了花盆¨” “…少夫人被世子爷用花盆打了…” “….少夫人被世子爷用花盆打的都吐血了···” 阿好和柳儿看着齐悦坐车出了门才回转回来,不过她们没有再回世子的院子,当齐悦不在世子院子里时,阿好便也会退出来,她如今虽然看上无碍了,但齐悦还是要求她多休息,听少夫人的话,是阿好唯一的信仰。 柳儿自然唯阿好马首是瞻。 二人转过一条小路时正好与几个丫头汇在一起,这些丫头正说这些闲话说的热闹,根本就没注意身后的阿好和柳儿。 丫头们身后跟着一个老头晃晃悠悠半睡半醒的。 “…吐血了?还能活吗?”一个丫头对这传言表达了怀疑。 “怎么不能活¨”另个一丫头哼声说道,一面压低声音,“·…吐血而已算什么大事…” 老头这时对于小丫头们的无知听不下了。 “吐血还不是大事?吐血是说五脏六腑受损了,五脏受损是什么?严重的那是不能活了。”他哼声说道,对这些无知的小丫头叽叽喳喳表示很不耐烦,“你们家上次那个丫头,不就是因为伤及内脏所以才死了的嘛,当时还没吐血呢,只是呕吐而已,可别小瞧这吐啊吐的¨” 大夫老头的话让小丫头们有些惊慌。 “啊,大夫,这次要你看的三秀的丫头,好像也是因为吃了东西就吐呢,难不成…”丫头们叽叽喳喳。 “哎,不对啊。”有一个丫头想到什么,“咱们这里没丫头死啊。” 这么一说大家才反应过来回过神。 “对呀,没有啊,大夫,你记错了吧?”她们纷纷问那老头。 “怎么会记错,一个丫头,被罚了杖刑,我是大晚上被叫来的,当时人就不行了···”老头很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记性,哼声说道,一面摇头叹息,“小小年纪的,怪可惜的…”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身后有人咳嗽一声,喊了声大夫。 老头下意识的回过头,见是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他常在这定西侯府下人中行走,知道府里的等级,认得这丫头的穿着打扮是个二等丫头,其中一个长得乖巧喜人,冲自己嘻嘻一笑。 “大夫,我死的好惨啊·”这丫头忽的一吐舌头,猛地凑过一步,冲他晃着头用拉长的低声说道。 青天白日陡然来这么一句,让老头吓了一跳。 这丫头是疯子?他不由瞪大眼看,看清这丫头的面容,忽的大叫一声,噔噔几步后退。 小丫头们看到阿好和柳儿正要忙着施礼问好,没注意阿好说了什么话,陡然被着老头撞过来顿时乱起来。 阿好哈哈笑起来。 “哪个姑娘病了?还是换个大夫吧,这个···”她摇摇头,“这个不怎么样” 她说完笑着摆摆手走过了。 “大夫,你干嘛啊?”小丫头们纷纷觉得丢脸指责那老头。 “鬼¨鬼.”老头颤声看着走过的阿好说道,面色惊恐。 “鬼什么鬼,那是少夫人跟前的阿好姑娘。”小丫头们更是没声好气了,纷纷说道,看来这大夫真不行,竟然发起癔症来。 老头瞪眼看,日光下前方走动的丫头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随着走动摇摇晃晃时长时短…. 真的是活的…. 老头张大嘴死死的看着那走动的丫头,身形轻盈,脚步从容,还不时侧过头的跟身旁的丫头说笑,笑容鲜活,面容生动。 “不可能,不可能。”他只是反复的喃喃,“不可能” 那日虽然是晚上,但他却清楚的记着那个可怜的丫头的样貌,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或许是因为这侯府对待下人的龌龊手段,或者是因为那在这侯府行医多年少见到的满屋子人焦急关切的真情流露,那一晚那个已经半只脚踏入阎王殿的丫头,他清清楚楚的记着。 “阿好姐姐,你干嘛?”柳儿不解的问道。 阿好晃着头笑。 “这个大夫当初给我看病第一句话就说我要死了,吓得我当时就晕过了···”她带着几分愤愤说道,“要不是¨” 她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要不是什么?”柳儿还等着听呢,忙问道。 “要不是我命大,就真的被他吓死了。”阿好笑道,“这次也吓他一次。” 柳儿听了笑,一面回头看,却见那个被阿好吓的老头瞪大眼冲她们跑过来。 “哎呀,那老头追过来了。”她忙说道,一面拉住阿好的胳膊要躲。 阿好回头,那老大夫已经冲到她面前,伸手就抓住了她另外一只胳膊。 “你¨怎么没死?你怎么没死?”他大声喊道,神情激动,“谁救的你?谁治好了你?” 出门,四千字更新,28号停更一日。抱歉。 第五十八章更替27 泪,到杭州了,别的作者都在屋子里码字,我觉得很愧疚,难得你们爱看,我不写的话实在是暴殄天物,不惜福,等你们不爱看的那一天我再偷懒吧。 我想了想我还是不够努力,我要奋起 …………………………………………一……………… 侯府里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 今日是那个伤者拆线的日子,齐悦虽然打定主意不再展示手艺,但还是来忍不住来看看。 见到她过来,那个伤者直接从床上跳下来。 “齐娘子,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看我?”他又惊又喜还有些伤心。 也没多久吧,齐悦笑,抬眼打量这伤者。 “行啊,几天不见生龙活虎的,果然身子底子好。”她笑道,一面看向跟进来的大弟子“你师父出门了?” “是,走了好几天了,本好齐娘子来了,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拆线呢。”大弟子说道。 “是出诊了?”齐悦随口问道,有些遗憾,以后她应该很少出门了,跟着刘普成大夫只怕也没机会见面了,这个大夫给她的印象极好,特别像她的导师。 “师父没说。”大弟子答道“走了好几天了,只说寻药。” 刘普成不在,那么这次还是她来拆线吧,齐悦扭头找阿如。 胡三眼明脚快的插过来。 “师父,你要准备什么?”他恭敬的问道。 齐悦看了眼被阿如抱在怀里的小包袱,那个大大的医药箱已经没有舀着的必要的,除了器械,所有的药都没了,因此出门前只让阿如用布包上就行了。 “烧酒,越烈越好,加了盐的开水”棉花。”齐悦说道。 胡三应了声,乐颠颠的忙转身了。 “你怎么还站着,快躺下吧。”齐悦洗过手,戴上口罩手套,这才看到那伤者一直站着。 伤者见她看过来,高兴的点点头,手一撑床利索的躺下来。 “身手不错啊。”齐悦笑道,这就是古代会武功的人吗? 伤者躺在床上看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这边胡三很快将东西舀来了。 “有点疼,忍忍啊。”齐悦从棉花上撕下一团,沾了烧酒1一面对伤者笑道。 怕者视线半点没离开齐悦。 “看着齐娘子”他张口就要说道,一只大手及时的堵着了他的嘴,余下的话就变成了呜呜。 “齐娘子,没事,这小子不怕疼的,你随意。”黑脸大汉笑呵呵的冲齐悦说道,手死死的堵着那伤者。 齐悦的笑被口罩遮住,只看到眼睛弯弯,她没有再说话”低头开始消毒,链子,剪刀忙而不乱的交蘣。 室内安静下来,只有伤者偶尔的倒吸凉气止痛声,所有人的视线,除了伤者外,都集中在齐悦那剪刀链子飞快交蘣的袄手上,修长的手,灵巧的手…… 走出千金堂的大门,齐悦转过身,看着送出来的诸人。 “那么,再见了。”她笑着摆手。 “齐娘子走好。”大弟子带着诸位学徒齐声施礼说道。 他们弯下身”齐悦便看到在后边的伤者,他被黑脸大汉拉住,想要跟出来却出不来了。 “齐娘子,齐娘子,我叫江海”他只得冲齐悦挥手喊道。 齐悦冲他笑了笑,再次冲大弟子等人点头后才扶着阿如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在要驶入侧门的时候,被一个老头拦住了。 因为这个老头是府里下人都认识的,因此并没有被乱棍打开。 虽然没有乱棍打开,但小厮以及接出来的婆子们还是拦,不让他靠近。 “少夫人,少夫人”老儿问你一句话,求求你让老夫说一句话,要不然老儿死不瞑目啊。”老头嘶喊道。 这有几分拦路喊冤的味道,齐悦从马车上掀起帘子,一时没认出眼前死死拦住车的老头是那日见过的老大夫。 “少夫人少夫人,你可还记得老夫?那日深夜给你的丫头瞧病…。”老头看到齐悦露出面容,忙挥着手喊道。 “是大夫你啊。”齐悦看着他,心里基本上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看吧果然来了,面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道”“正是要谢谢你呢。” 老头被她说的一愣,要喊得话便卡在嗓子里。 “我?”他怔怔道。 “是啊。”齐悦笑的情真意切”“那日我那丫头眼瞅着是不能活了,我们就按着你临走时说的话,在院子里拜神医扁鸠,我和丫头拜了一晚上,那丫头果然好了。” 什………什么? 老头瞪大眼。 “我一直说要赏大夫您,一直没得空,阿如,快,抓把钱来。” 齐悦笑道。 阿如应声下车,解下身上的钱袋全塞给了那老头。 “不是少夫人你说笑呢吧?”他终于回过神喊道,再眼前哪还有少夫人的身影。 齐悦的马车已经驶入侯府,侧门徐徐关上,只剩下他手里抓着一个钱袋呆滞的立在原地。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老头喃喃说道,眼神涣散。 马车进了侯府,齐悦下车往院子里走的路上便听到今日阿好的笑话了。 “…那老大夫扯着阿好姑娘不放,癫狂的不得了,四五个婆子上前才拉开了。”鸠枝笑着对齐悦描述道。 待听到是阿好自己跳出逗那大夫时,阿如的脸色已经沉下来。 齐悦倒是神情如常。 “哦?说阿如应该是死了的?不该活着?”她笑道,还带着几分不在意。 “可不是,真是疯了,好好的怎么就不该活着呢。”鸠枝笑道,跟随的丫鬟婆子们也纷纷笑着附和。 “这大夫是怎么了?”齐悦摆摆手笑道“还是再换个大夫来。” “当时就赶出了。”鸠枝忙答道”“我给苏妈妈说了,让重新选个大夫,已经让人办了”我也亲自三秀那边说了”估计这会儿新大夫已经带过给丫头瞧病了。” 齐悦看着她笑。 “做的不错。”她说道。 “是少夫人教得好。”鸠枝笑盈盈的施礼道谢。 说话进了院子,早有几个婆子等着回事,说完事,又有账房的人送齐悦要的月财务报表,因为从来没做个这事,虽然齐悦亲自写了格式项目,但账房送来的还是乱七八糟,齐悦少不得再耐心的重新说一遍,乱乱的忙了好一阵才清净下来,找个借口打发了鸠枝等丫头,关起门齐悦阿如才问阿好的话。 “…我没说,只一口咬定我命大,那大夫不知哪来的倔筋,一口咬定我一定是被人治好的。”阿好低着头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招惹那大夫” 一进门的时候,阿如已经狠狠的用手戳了好几下阿好的头,此时听完了,还是忍不住气急,伸手拉她就跪下了。 “怎么记吃不记打啊。”她这次是真生气了,自己也跟着跪下,郑重的冲齐悦叩头“请少夫人撵阿好出,这丫头是万万不能留在这里了。” “少夫人,阿如姐姐,我再也不敢了,饶过我这一回吧。”阿好大惊,立刻就哭着叩头。 齐悦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着让她们起来,而是若有所思。 “阿好,其实换个差事也不错。”她说道。 阿好大吃一惊,抬头看齐悦,面色惨白。 “少夫人”她瞬时泣不成声,伏地痛哭。 阿如却是一瞬间猜到齐悦的心思。 “阿好,少夫人是为你好。”她低声说道“你吧。” 阿好看着齐悦泪流满面,咬着下唇慢慢的俯身叩头。 “阿好,听少夫人的话。”她哽咽说道。 第二日,少夫人身边的阿好姑娘梳头时不小心摔了一个玉梳,少夫人很是生气,训斥阿好几句,阿好争辩更惹怒了少夫人。 “原本病了之后就该回好好养养。”少夫人直接一句话打发阿好出了。 消息传来让满府的丫头婆子们都有些惊讶。 “这个阿好本就飞扬跋扈的,早该赶出……” “阿好先是病着,如今虽然好些了,但还是做不得什么活,那些丫头们都看到了,每日家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跟个秀似的,少夫人留着她有什么用……” “对呀,再加上那大夫揪着她说她必然是要死的,多不吉利,少夫人肯定不能留她了……” “………我瞧是鸠枝越发厉害,挤走子她” 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随着阿好离开少夫人的院子,听说在家里不吃不喝的哭了好几日,便渐渐的没人再提她了,丫头在主子跟前有得势的就有失势的,这是很常见的事,没什么稀奇的。 “少夫人,苏妈妈问,挑哪个丫头来补阿好的空缺。”鸠枝问道。 齐悦有些懒洋洋的倚在窗前,看着院子里渐渐发黄的树叶发呆,感觉过了好久了,还是回秋桐院吧,说不定能回了鸠枝又问了两次她才转过脸。 “不用,人够用,不用再添了。”她笑道。 没必要再拉人进来了,等她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走了,这些跟着自己闹腾一段的丫头们,还不知道是福是祸,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 “那怎么成。”鸠枝捧茶过来,说道。 “那怎么不成。”齐悦接过来,笑道“有你们几个就够了,怎么,怕累着你啊?” “哎呦,少夫人说的什么话。”鸠枝笑道”“让奴婢怎么回答。” “你就答,把阿好的月例银子给我,我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也就不屈的慌了。”齐悦笑道。 “少夫人真敢给我,我可就真敢接着了。”鸠枝半真半假的说道。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篮儿进来回话。 “少夫人,周姨娘的丫头过来送糖酥。”她说道,身后带着一个笑盈盈的丫头。 “少夫人,这是姨娘家里新送来的酥糖,姨娘让给少夫人送来一盒,少夫人爱吃这个。”那丫头带着几分自来熟的走上前。 第五十九章扶助 阿如没在跟前,自然也没人给齐悦介绍这丫头是谁,齐只能从衣裳上分辨出这是个二等丫头。 定西侯的姨娘们最多只能配一个二等丫头,大丫头是没资格有的。 “多谢姨娘了。”齐悦笑道,阿如告诉她规矩,对姨娘不用太客气,平常对待便是了,因此也没起身。 鸠枝伸手接过酥糖,那丫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掩下了,她看了看屋内,似乎有话要说。 “篮儿,包一盒子咱们这里的糖来给姨娘尝尝。”齐悦说道。 篮儿应声出了,鹊枝没有动。 “有什么话就说吧。”齐悦看着那丫头笑道。 这个鸠枝真成了少夫人的心腹?阿金有些意外。 “是这样,少夫人这里缺人手,姨娘怕少夫人一时找不到顺手的,便让奴婢来说一声,后厨上的喜梅是个伶俐的,少夫人不如先用来试试。”她便也痛快的说道。 齐悦有些惊讶,这个周姨娘跟自己开口这样痛快?莫非跟自己的身主关系不一般?是真的再次帮她?又或者这么快就来要互惠互利了? 她心里想着,面上含笑点头。 “多谢姨娘惦记,我记下了。”她说道。 阿金传到话,便不再多留,告辞走了。 “没听过这个喜梅啊,少夫人,奴婢打听下?”鸠枝在一旁说道。 打听人的事,齐悦一般不会交给坞枝。 “核对库房数目的事要紧,这小事让篮儿吧。”齐悦说道。 鸠枝高兴的应下了,核对库房数目将要受到那些管库娘子们的追捧讨好恭敬,可比打听人要光鲜的多。 “周姨娘是老侯夫人的侄女,是老夫人庶弟的庶女。”阿如对齐悦介绍道“以前很受老夫人看重,跟少夫人你也算是熟悉亲近的。”奔悦哦了声,想到那个中秋宴席上帮助自己的美貌妇人,点点头自己翻了人名册子见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不是府里的家生子,而是一个三等婆子的儿媳妇,半路上进来当差的,第二日又问了篮儿打听的如何。 “能言善道,只是一点,嗜赌。”篮儿简洁的答道。 齐悦原本就没打算再添人,看了这丫头的来历年岁,也不太想用,听到嗜赌更是再不考虑,过了两日直接吩咐说府里人手不多不好再抽调丫头,便让身边现有的三个丫头辛苦些,将空着的二等丫头的月例银子加到这三人头上了结了此事。 消息传来,周姨娘和阿金都矢吃一惊。 周姨娘没想到齐悦竟然没用自己推荐的人,而且齐悦还是在宣布了之后,才派人来和自己说一声,派来的是个二等丫头,说了声谢,余下的言辞便和对大家宣布的说辞一样。 “真是觉得有了侯爷和世子撑腰翅膀就硬了?连我都不理会了? 这丫头是欢喜的傻了吗?”周姨娘笑的轻松,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茶杯。 齐悦可没想这么多,她之所以管家,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点,放在身边的人,自然更不能随意,这件事很快就被她丢在脑后了实在是顾不过来了,正如她自己所说,自从得了世子和侯爷的势后,她们的日子过得反而不如以前顺利了。 先是三秀的丫头因为一碗粥跟厨房的人闹了起来,紧接着库房里核对账目不符一群婆子在库房差点上演了全武行,苏妈妈一推五二六有什么事只有一句回少夫人,闹得齐悦的院子跟过年似的。 虽然齐悦快刀乱麻的解决了,但还是被侯爷叫了,因为这次的事涉及到他的身边人了。 “你要是不懂什么,多问些你母亲。”定西侯含笑说道。 齐悦应声是抬起头看着坐在一旁的似乎入定的大夫人,用帕子擦泪的朱姨娘,以及斟茶的周姨娘。 “少夫人也别怪事儿多”朱姨娘哽咽道“我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想吃蒸鱼了,我刚来的,也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不知道自己不能添菜……” 定西侯的脸色便比方才难看了几分。 “月娘,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这是家,不是那朝廷的衙门。”他接过周姨娘的茶慢慢说道。 虽然眼前是个美人,但自己近身伺候的人受了委屈,他这个当男人的有些没面子,跟美人比起来,还是面子重些。 周姨娘捧了茶,就安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是,媳妇的错,姨娘快别这么说。”齐悦笑着说道“有了身子的人,胃口就跟以前不一榉,是我疏忽了,这就告诉她们。”朱姨娘带着几分委屈的笑。 “还是我不好,让厨房的人为难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吃这个突然又想吃那个。”她说道,一面看定西侯,一手扶着隆起的肚子。 “侯爷,不如给朱姨娘单独开了小厨房吧。”一直没说话的大夫人开口了。 定西侯迟疑一下,看齐悦。 齐悦立刻点头笑。 “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她忙说道。 “这,这不好吧,别人都没有。”朱姨娘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怯怯的看着定西侯“我又是新来的……,… 新来的怎么了?在外边还锦衣玉食的捧着,进门了还能为了吃的受委屈?定西侯立刻拍板点头了。 大夫人嘴边带着一丝笑重新入定了。 “少夫人,真不该开这个口。”阿如带着几分焦急。 齐悦坐在炕上喝茶润润嗓子。 “我知道,给朱姨娘开了。,其他的姨娘必然也要下不的。”她说道“当着侯爷的面,我怎么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吧。” “夫人是故意的,她以前可从来没给谁开过这个口子。”阿如叹口气说道,一脸忧愁“这下好了,别的人又该有借口闹腾了。”“怕什么,那是侯爷开的口,她们想要找侯爷要啊。”鸠枝哼声说道手帕子掩着脸,上面有尚未褪的巴掌印,那是被三秀赏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侯爷是当家人,我是管家人,就是为他分忧做事,什么事都闹到他跟前,要我还有什么用。”齐悦笑道。 鸠枝点点头。 “既然这么说,那群婆子太过分,苏妈妈也是她们怎么不这样想,有事就装傻,什么都往少夫人这里推,少夫人,她们也没用,卸了她们的差事。”鸠枝又愤愤道。 齐悦叹口气。 “撤一个,两个好说,撤十几个,可就不好说了。”她说道伸手掐了掐额头。 鸠枝和阿如都一脸愁容,虽然有管家的名,但没有管家的势,真是难啊。 大夫人不仅不帮忙,还故意挑唆为难,要是老夫人在就好了。 “周姨娘来了。”门外有丫头回道。 齐悦有些意外,阿如则是忙亲自门口接。 一个姨娘而已鸠枝不以为意站着没动。 齐悦站起来,笑着请她坐。 “那时候,我也没法帮你说话,你能顺着应下来,挺好侯爷这人呢,看上脾气挺好,其实很倔,只能顺着不能顶着。”周姨娘坐下来,笑着开门见山说道,满面的赞许有几分亲切感念的眼神看着齐悦“你如今果真懂事了,要是老太太还在肯定高兴的很。” 齐悦已经知道这周姨娘的身份了,一个是老侯夫人的亲戚一个是老侯夫人亲自带回府里的,她们两个自然是老侯夫人的嫡系,虽然她没有齐月娘的记忆,但也可以想到齐月娘跟着周姨娘一定是关系亲近的。 “让姨娘你操心了。”齐悦忙含笑说道,立刻想到上次那丫头的事,莫非自己错了,那个丫头确有过人之处,所以周姨娘才竭力推荐她,想到这里有些歉意“上次那丫头的事……” “丫头少用一个两个没什么,但这些管事的婆子可就不一样了。” 周姨娘打断她的话,笑着说道,一面从袖子里舀出一张单子。 齐悦接过来,见上面写的是人名,还有各自的擅长。 “这些都是当年的老人,老太太的人”周姨娘说道。 齐悦立刻明白了,看着她点头一笑。 “多谢姨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说道。 周姨娘拍拍她的手,露出长辈见晚辈的笑。 院子里这时传来一阵热闹。 “世子爷回来了。”鸠枝兴奋的声音传进来。 一阵脚步声过了,然后便是世子爷屋子里的热闹,秋香唤着人打水什么的。 周姨娘在听到鸠枝的声音时已经站起来,却见齐悦还坐着。 “你怎么不伺候?”她惊讶问道,又摇头。 “他又不喜欢我伺候。”齐悦笑道。 周姨娘摇头笑了。 “这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看着齐悦含笑说道,伸手拉起她端详一刻“这大好的年华,可不能就这样浪费了。”齐悦被她拉住手,察觉到手里被塞进一个纸包,不由咦了声。 周姨娘按的手拍了拍。 “这是男人都喜欢的香儿,你带着擦上。”她笑道,起身走出了。 齐悦张开手,打开纸包,粉红色的粉末,幽香扑鼻,闻起来还有些腥,闻过之后只觉得心口有些烧热,有一些莫名的冲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春药催情粉?这个同姨娘还真是,齐悦摇头包好了扔给进门来的阿如。 “烧了。”她说道。 阿如没问什么立刻塞进袖子里出了。 不会永远宅斗的,只是写出这些人物得写出她们的事。 第六十章理顺 接下来果然如她们猜测的那样,果然有了朱姨娘的小厨房,很多人开始在饭食上挑拣起来。 “二秀说身子不舒服,想要吃清淡的,…” “…柳姨娘身子不舒服,说厨房送来的饭菜有些凉” 齐悦听着鸠枝的汇报,短短几日,除了三少爷外,府里的大小主子们都开始这个那个的折腾了,包括才几岁的还被奶妈抱着的四秀。 “…姨娘少爷秀们的饭菜都有定例,折成银子,看是多少,然后她们要什么便做什么,只有一个,不许超了那定例的银子数额,在这范围内,吃什么,吃多少,什么时候吃,都随意。”齐悦吩咐道。 管事的婆子们自然又是…番推托,有说不合规矩的,送饭菜的说人手忙不过来的,厨房说有泄菜不会做的,采办说恰好没有采办这些心血来潮要吃的菜肉的乱哄哄的几乎掀了屋顶。 “这么说,你们做不来?”齐悦听她们嚷够了,才放下茶杯问道。 “不是我们推托,少夫人,这从来没有过的事儿”一个婆子领头说道。 “日子这么长,一天一天的过下,哪有同样的事,总有新鲜的事,有了事儿就想法子解决,死揪着以前做什么,人手不够,添人1 不会做,学,没采办,买,有什么做不来的?”齐悦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这些神情不一的管事娘子们“既然做不来,那就换能做的人来吧。” 此言一出,满场管事娘子惊愕。 “少夫人,这临近年根,府里可是最忙的时候,这可乱不得”苏妈妈再装不得瞎子聋子,忙说道。 “没事,多大点事,眼前的活儿,谁看着都会。”齐悦摆手说道,一面干净利索的舀起人名册子,开始吩咐谁蘣换谁。 当她一个个名字念出来时,苏妈妈以及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变了脸色。 “我就知道是那贱妇在背后兴风作浪”谢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晃了晃。 这府里的下人一瞬间又回到当初老侯夫人在时候的班底。 “我就说这次给少夫人闹的怎么比我预想的厉害,原来是周姨娘在背后推波助澜,舀着少夫人当枪使,借着这机会换了咱们的人。”苏妈妈小心的扶住茶杯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面上怒气散。 “不就是几个使唤人嘛,以为这就能登了天了?”她靠在引枕上,笑道“她以为,这还是以前啊,她不是老侯夫人,而成哥儿也不是侯爷。” 苏妈妈点点头,可不是,当初周姨娘之所以在府里那么得意,靠的还不是老夫人以及侯爷的恩宠,但如今的少夫人可是“夫人,少夫人可是在世子爷屋子里住的时候够久了,这夜长梦多,又是孤男寡女的,咱们世子爷自然没事,可是那女人可指不定有什么下作手段呢,别忘了周姨娘可是在背后,万一真的跟二夫人说的那样……她想起什么低声说道。 谢氏又坐正身子点点头。 “当初那老贼妇为了壮这贱婢的势,不许咱们成哥儿屋里添半个伺候人,后来又一走三年,如今回来了自然是该添人了。”她说道“把世子爷叫来,再把我挑好的那几个丫头也叫来。” 苏妈妈闻享应声是忙退下了。 这边自从按照周姨娘的名单更换了人,齐悦觉得一下子清净下来。 “看来你们这老夫人还留着后手呢,原来还有周姨娘扶助呢。” 她笑着对坐在脚踏上绣鞋的阿如说道。 “周姨娘。”阿如停了下针,叹了口气“当初老夫人管家,她协助着,对家里的这些事这些人再熟悉不过了,不过是这身份到底是上不得台面,老夫人一不在,她就……” 齐悦点点头。 “我还以为周姨娘不会帮少夫人呢。”阿如又笑道,接着低着头飞针走线“当初少夫人被关进秋桐院,缺吃少穿的,实在没法了求到周姨娘那里。” “她没帮忙?”齐悦问道。 阿如点点头,手下的针又停了下。 “那时候,周姨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夫人时时刻刻等着舀她的不是,再说,她想帮又能帮上什么。”她摇头叹息道。 齐悦哦了声,坐起来活动活动胳膊,看着外边的天,清澈的令人窒息。 既然这个周姨娘有心,那她便可以省心了。 “阿如,我们出走走吧。”她说道。 “少夫人要出府吗?”阿如放下手里的活忙问道。 最初的时候她的确想见识见识这古代的街市,不过此时却有些恹恹。 “不了,秋桐院吧。”齐悦说道。 阿如应了声,取过一条披风给她系上。 制止了一大群要跟着丫头,齐悦只带着阿如走回了秋桐院,原本白日也在这里歇息的阿好已经被撵回,所以白天这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婆子在看门。 “阿好,怎么样?”齐悦问道。 阿如扶着她迈过门槛。 “让她挑哪里,她还没挑,在家恹恹的。”她答道。 “你给她挑一个好了,工作清闲,人事简单,又饿不着的地方。”齐悦说道,看着院子,这才没几日不住人,就有心凉的感觉。 咯吱一声推开门,当然不至于有灰尘落下,按照吩咐,这里可是天天打扫的。 齐悦抬头看房粱。 阿如也跟着她看,不知怎的心里竟有孝寒。 “我当初就是从这里来的。”齐悦伸手指房粱,笑道。 阿如打个寒战,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我一醒来,简直要被吓死了。”齐悦也没要她跟着说道,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又是笑“到现在我还凳得这是在做梦呢,阿如,这是做梦吧?” “少夫人,阿如活生生的呢,不信你掐一下。”阿如说道。 “我早掐过好多次了。”齐悦摇头笑道,一面拍拍自己的胳膊,再次抬头看房粱“你说,我再上上吊一次会不会就能回了?” 阿如吓得立刻跪下了,扯着她的衣角。 第六十一章听琴 “少夫人,这可玩不得,那可不是回,那就是死了。她颤声说道。 “可不就是你们少夫人死了,我才来的,我要是死了,也就能回了吧。”齐悦依旧看着房梁皱眉,神情跃跃欲试。 “那谁说得准,这可不能试的,这是命啊。”阿如急的拽她的衣角,“命可是只有一次,试不得的,你,你不是也说了,命很宝贵的,不能轻易说死呀死的,你倒是说我,自己却不听。” 齐悦回过神,哈哈笑了,忙伸手将阿如拉起来。 “是啊,是啊,可不是,真不能轻易试,就这一条小命,好容易活下来的,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好运气呢。”她笑道,“打嘴打嘴,是我的不是,说错话了。” 阿如这才松口气。 “少夫人,咱们出走走吧。”她忙说道,可不敢在这里再呆着了。 齐悦摇头,就在屋子里坐下来。 “再坐一会儿,说不定坐着坐着就突然能回了。”她自言自语道,“只是,这要是回,是灵魂回呢还是身体一块回?要是灵魂回,那这具身子是死了,还是齐月娘再回来?” 她嘀嘀咕咕的说着,阿如在一旁听得浑身汗毛倒竖,恨不得死拽着齐悦快快离开这里。 “阿如,我真想回家啊。”齐悦抬起头看着高高的屋顶叹气说道。 阿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想起自己刚来定西侯府的时候·白天不敢哭,晚上躲在被子里哭,想家,那个家那么穷,留在家里或许会饿死,但是她还是想,想爹娘,有爹娘在,那是家·再穷再苦也是想起来就幸福的地方。 少夫人的家肯定比自己的家要好很多很多吧,更是会想…… 室内二人都沉默下来。 一阵空灵沉厚的琴声传来。 原本神情涣散的齐悦回过神,侧耳听。 琴声似远似近,委婉流畅,隽永清新。 齐悦不由站起身子。 “谁在弹琴啊,看看。”她说道。 阿如求之不得忙跟着出。 打开院门,琴声越发的响,齐悦寻声而,转过秋桐院,见前面是一方如屏障的竹林·此时竹林前一座小亭子里有一个背对她们面向竹林的男子抚琴。 齐悦走过,阿如拉。 “是三少爷。”她低声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琴声一停,那人回过头来,果然是那个三少爷。 “月···.大嫂?”他显然很意外,站起身来。 “你也会弹这个啊?”齐悦笑着走过,想起常云成在屋子里也摆着一架琴,古代的人就是高雅,琴棋书画精通。 她说道这个也字,常云起也明白了。 “父亲喜欢这个·因此我们兄弟姐妹们都请了名师教了,不过,大哥学的最好·小弟献丑了。”他笑道。 “哪里丑?这么好听。”齐悦笑道,一面走过来,“我好久没听到音乐了,你再弹一个我听听。” 阿如在后扯她的衣袖。 齐悦甩开她。 “我都快闷死了。”她低声对阿如说道。 阿如一顿讪讪的收回手。 她们的动作对话常云起都看在眼里,便是一笑,也没再说话,撩衣盘腿坐下来,稳了稳琴弦·便弹奏起来。 齐悦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来·耳中听着悠长沉厚的琴声,看着面前秋日里依旧苍翠的竹林·暂时抛却了纷繁杂思,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声余音绕绕收尾。 “真好听啊。”齐悦回过神鼓掌说道。 常云起笑了。 “你学了多久啊,好不好学啊?”齐悦又问道。 常云起看着她。 “你,真的忘了以前的事了?”他忍不住问道。 “那还有假啊。”齐悦笑道。 常云起的神情写的是不信。 “这世上,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人人信,真是奇怪。”齐悦冲他撇撇嘴说道。 “这怎么可能?”常云起摇头。 “怎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齐悦笑道,看着常云起面前的古琴,忍不住起身走过,矮下身子伸手抚了下。 琴弦发出杂乱的声响。 “这是古琴吧?”她好奇的问道。 “是。”常云起笑道。 “一定很贵吧。”齐悦点点头说道。 常云起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笑。 “你还好吧?”他忽的问道。 齐悦正研究这古琴,听见问抬头看他。 “好啊。”她看着常云起流露出的关切,这关切可不是虚假的,这是她来到这里看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神情,便笑了,点点头,“多谢。” 常云起被她这一笑一谢弄得有些不自然。 “倒是长进了,知道说谢了。”他笑道。 “我以前不说谢啊?”齐悦随着他的话问道。 阿如在一旁咳嗽一声,打断了二人的说话。 “少夫人,出来时候不短了,该回了。”她低头说道。 “回干吗?”齐悦摇头随口道。 这话听在常云起耳内便另有意思了,看着齐悦神情便又沉了沉。 “他真的打你了?”他忽的问道。 阿如如同爱傺的兔子猛地抬起头,齐悦则有些没反应过来。 “谁?打我?”她问道,看着常云起一眼才反应过来,便笑了,“没有,没有,你听她们瞎说。” 常云起一脸不信。 “你?哪次挨了欺负不都是说没有。”他摇头说道。 齐月娘可能是这样,但齐悦可不是。 “真没有。”齐悦举手笑道。 “少夫人咱们回吧。”阿如再次提高声音道,看了眼常云起,“时候不早了。” 齐悦抬头看天,才过午时,天展云白的。 “回吧。”常云起笑道,自己先站起身来,“我也该回了。” 齐悦哦了声,拍拍手站起来。 跟着他一同走下来。 “你的院子就在这附近啊?”她一面随口搭话。 常云起停下脚看她。 齐悦不明白也看着他。 “我信了。”常云起一笑道,“果然是记不得以前的事了连我住哪里都不知道了,当时的院子,还是你和我一起挑···.” 阿如在后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了常云起的话。 常云起眉头皱起来,回头看了阿如一眼,面色沉下来。 “怎么?我如今连和月娘说话都不行了?”他看着阿如问道,“别说如今她是我大嫂,就说当初一同在老太太院子里住了一年的兄妹情分,如今竟是连话也说不得了?” 阿如噗通跪下了,叩头连连说不敢。 “她不是那个意思。”齐悦忙笑道伸手拉阿如起来。 阿如低着头不敢起来。 常云起哼了声抬脚先走开了,阿如这才起身。 “自己兄弟姐妹的,说说话你也别这么紧张。”齐悦对阿如低声说道,“难不成你们这里连¨” 阿如吓得忙仲手掩她的嘴,冲她摇头,满眼惊恐。 齐悦笑着不说话,见前面的常云起又停下脚。 “大嫂,你上次做的那烧烤,那个烤大蒜挺好吃的,什么时候再请我吃一次?”他转过身说道。 “好啊没问题,随时可以。”齐悦笑道。 说完了又皱眉,什么时候请过他吃烧烤? 说话时路边走来四五个丫头婆子看到这边的三人,忙收着,再听了这话便忙低了头。 常云起已经走到她们面前。 “三少爷。”她们齐声施礼。 常云起夹着琴大步走开了。 “少夫人。”丫头婆子们又对着紧接着走来的齐悦施礼。 齐悦嗯了声,阿如低着头紧紧跟着,二人向另一边而。 阿如似乎很受打击,一路上任凭齐悦逗也不再说话。 “你这小孩子,神经也紧张了。”齐悦笑道。 阿如绷着嘴不说话。 齐悦正想法子逗她,对面有丫头跑过来。 “少夫人少夫人。”鹊枝一脸惊恐的喊道。 “怎么了?”齐悦忙问道。 “少夫人不好了。”鹊枝都快哭出来了,冲到她面前腿都站不住“世子爷带了两个通房回来…” 通房这个词,齐悦并不陌生。 “现在才有通房啊不是说一懂事就会有吗?你家世子都二十多岁了,怎么才有?”齐悦好奇的对阿如低声问道。 “一则是咱们家老夫人对少爷们管的严一些,但凡敢勾引少爷们的,必是要打死的,所以家里的少爷们不到年岁时并不敢屋里放人的···”阿如低声说道。 齐悦点点头,家里美人太多了,又有个这样的父亲做榜样,也只有管的严一些,要不然…. “至于世子,到了年纪后,是老夫人不允许有人的。”阿如接着说道,看了眼齐悦。 齐悦指了指自己,阿如点点头。 “老夫人对我真够好的。”齐悦感叹道,叹口气,只是不知道这好对于齐月娘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了,但不管怎么样,的确是真情真意挖心掏肺的相待。 “少夫人,您快点。”鹊枝在前边恨不得一溜小跑,回头看齐悦还慢悠悠的走着不由催促道。 “急什么啊,急着拥美入怀享受的又不是我。”齐悦慢悠悠说道,一面又看阿如,“这通房有什么规矩?比如需要我同意什么的吗?” “世子爷身边的丫头,自然是少夫人的丫头,更何况这种身份的,更是要少夫人你开口且吃茶开脸才算的。”鹊枝抢过话忙忙的说道,“少夫人,你可别装那大方样,世子爷才回来,这还没多久呢,就要了通房丫头来,传出,你的脸面可¨” “闭嘴。”阿如喝断她,脸色沉下来,“世子和少夫人之间的事,轮到你一个丫头来指手画脚?” 鹊枝还是怕她的,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哦,还要我同意啊?”齐悦笑道。 “话虽是这样说。”阿如看她笑的这样灿烂,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忙说道,“不过少夫人既然世子爷都带回来了,您可千万别让他扫兴,不过是两个丫头而已。” 齐悦哦了声点点头笑眯眯的没再说话。 第六十二章通房 说着话已经走到门前。 “少夫人回来了。”见她回来,门上垂手而立的丫头们一声声的传进。 齐悦走进,径直就向世子的屋子里了。 “少夫人。”秋香听到传报时就忙出来了,不似以往见了她惧怕中还带着几分厌恶,此时竟是满脸的笑意”“正要找您呢。” 齐悦理也没理会她进了。 常云成坐在椅子上吃茶,一动不动眼皮也没抬一下似乎没听到也没看到她进来。 屋子的一角站着两个十六七岁的丫头,忙忙的给齐悦施礼。 齐悦也不客气就在常云成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着打量这两个丫头。 她们身材圆润,梳着简单的发鬓,也没什么饰物,穿着所有二等丫头一般的衣裳。 “抬起头我瞧瞧。”齐悦笑道。 两个丫头先是低着头互相交换个眼神,然后抬起头来。 鹅蛋脸杏儿眼,神情柔美。 齐悦再次称赞这定西侯府挑人的眼光,媚而不妖,娇而不俗。 “这是母亲赐的屋里人。”常云成说话了,还是看都没看一眼齐悦。 那两个丫头听了这话,便立刻跪下来冲齐悦叩头。 “见过少夫人。”她们说道。 一旁侍立的秋香立刻捧过来两碗茶,二人接过跪行到齐悦面前举起来。 齐悦笑眯眯的看着,没有接。 “少夫人。”秋香轻声提醒一句。 “这两个丫头长得不够好,我不喜欢,再选吧。”齐悦笑着说道。 两个跪在地上的丫头都顾不得身份惊愕的抬起头看少夫人。 站在齐悦身后的阿如都恨不得伸手掐齐悦了,急的一头的汗。 所有人都惊讶,除了常云成,他的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了然。 这女人不就是以跟他作对为乐吗?果然,不枉他高高兴兴的带人回来看戏。 “我喜欢。”他终于看向齐悦,冷笑一声说道。 “世子爷这话说的,难道只要你喜欢,家里就能乱了规矩吗?” 奔悦慢悠悠的抚着手指说道”“父亲那么喜欢朱姨娘,没有母亲开口,还不是在外养了几年不能接回来。” 她说到这里,抬眼看常云成。 “文亲以身作则,世子爷您这做儿子的,反而要越过老子?”她笑问道。 常云成看着她,齐悦也看着他。 舀你娘来压我,那我就舀你爹压你,谁怕谁啊?谁恶心谁还不一定呢。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丫头们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你这是妒忌?”常云成忽的收了严肃,靠在椅背上,慢慢说道,看向齐悦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 “我妒忌什么啊?”齐悦笑道“她们还没我溧亮呢,我反得着妒忌她们?” 丫头们再忍不住,齐齐的看齐悦,这这少夫人可真够不自谦的常云成看着她,失笑。 这女人还真,真有些意思。 “不过,既然是世子爷喜欢”那就也罢了。”齐悦话锋一转,说道”“我听世子爷您的。” 原本紧张起来的气氛顿时又缓了下来。 阿如更是从差点憋死中缓过一口气来,秋香面上有些失望。 少夫人这是瞎闹什么,一惊一午的………… 常云成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我以后再给世子爷挑更好的。”齐悦冲他一笑道。 常云成冷笑一下,依旧没说话。 齐悦不再说话伸手接过那两个跪在地上已经是浑身乱战的丫头的茶。 “你们两个起来吧,好好伺候世子爷吧。”她各自浅尝一口,放下茶杯。 她说着话,左右看了看,将桌子上摆着的一对精细小巧的美人瓶抓过来。 “事情突然,我也没什么准备,世子爷屋子里摆的都是上好的东西”这两个赏你们吧。”齐悦道。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出钱出东西的,这个世子爷的东西没在她名下挂着,赏起来正好。 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看着眼前的美人瓶都傻了。 这,…这种见面礼还真是独特………… 她们的视线落在齐悦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对金灿灿的镯子,上面镶着红鸀松石熠熠生辉,听说少夫人的陪嫁是老侯夫人积攒了一辈子的好东西”穿的戴的用的都是贵重无比齐悦收回手。 那两通房接过瓶子叩头道谢。 “秋香啊,你给厨房说,咱们今晚添几个菜,有喜事嘛。” 齐悦说道。 秋香看了眼常云成。 常云成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想什么。 眼瞅着齐悦盯着自己,秋香不敢再耽搁应声是退下了。 “多谢少夫人抬举,奴婢们不敢的。”两个通房丫头已经走完礼节。脸上没了先前的紧张,带着笑跟齐悦说道。 “哪能啊,你们伺候世子爷的嘛,这是大大的要紧呢。”齐悦笑道。 身后的阿如终于松了口气,齐悦又回头问她还有别的要布置的没,两个通房见少夫人如此好说话,神情又是高兴又难掩几分得意,毕竟她们是大夫人赐下的人,再说世子爷也不喜欢少夫人,少夫人可不得对她们客气些。 两个通房也没了原先的拘谨,开始和齐悦应答说话,屋子里的三四个女人说话便变得分外的热闹。 常云成越听脸色越难看,将?br/> 璞刂氐姆旁谧郎希葑永锱说乃敌i偈泵涣恕?br/> “说完了没?”他沉脸说道“没说完滚出说。 齐悦笑着站起来,冲吓得不知所措的两个丫头摆摆手。 “走,走,先退下吧。”她说道。 两个通房感恩戴德的忙退出了,齐悦扶着阿如也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想到什么。 “世子爷。”她停下脚回过头看着常云成说道”“我也正想跟世子爷说,日日的家事繁杂,人来人往,如今又添了两个人,这院子越发的纷乱,为了不扰了世子的清净,我这就搬回秋桐院。” 阿如却是不知道她有这个打算,听了大吃一惊。 常云成抬起头看着她,忽的笑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笑道。 齐悦看着他的笑,心里有孝寒,她的脑子里不由冒出一句话,不怕夜猫子哭就怕夜猫子笑…… “世子爷,这段日子多谢了,你帮我了我帮了你,咱们算是两清了。”她忙开口说道。 “可不是,我今日看了,我那手下已经痊愈了,今日已经回北边了。”常云成笑着站起身来“正要特意告诉你一声。” 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但齐悦听到他说出来还是很高兴,脸上也露出真切的笑容。 “是吗?那多谢世子爷了,你还是要告诉他,要注意一段,别让伤口再受创。”她笑道。 常云成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的。”他笑道“那么,还有别的要说的吗?你的忙已经帮完了吧?” “没了。”齐悦笑道”“这个忙我帮完了。” “那好,你可以从这里滚出了。、”常云成笑道。 奔悦的笑容顿时收住,哼了声甩手就转身。 而身后的常云成的声音猛地拔高了。 “来人,唤人来,少夫人最近太劳累了身体不适,要到碧云庄休养休养。”他高声喊道。 此言一出,外边的屋里的人都是大吃一惊。 “常云成,你说什么?、”齐悦转过尊瞪眼问道。 “让你滚蛋啊。”常云成看着她,脸上依旧挂着笑“不是说已经帮完忙了吗?我求不到你了吧?” “常云成,不带你这样的啊。”齐悦气急走过来“我已经说了不在你这里住了,你别太过分了。” “不在这里怎么够?”常云成冷笑道”“你要滚得远远的,我再也看不到你,那才够。” “常云成,你休想”齐悦一把揪住常云成的衣襟喊道。 离开定西侯府,这不可能,她决不能,离开这里,她还怎么回? “那你就看看,看我能不能。”常云成攥的手腕用力。 齐悦忍不住痛呼出声,只觉得手腕嘎巴嘎巴都碎了。 “世子爷世子爷息怒。”阿如哭着跪行过来连连叩头。 常云成哼了一声,一把松开手,齐悦捂着手腕倒退几步,头上疼出一层虚汗。 “常云成,你太无耻了吧,过河拆桥,有你这样吗?”她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慢慢说道。 这个男人负手而立,带着一脸嘲讽的笑看着她。 “我就过河拆桥了,你又待如何?”他笑道。 齐悦看着这张英俊的笑脸,恨不得扬手打过,但她知道打过也没用。 “好。”她抚着自己被攥出一圈淤青的手腕,狠狠的看着他”“但愿你别后悔,别有一天再求到我。” “我求你?”常云成仰头哈哈大笑,笑声猛地一收,伸手往外一指,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推荐《妾本温良》 前世,她遵守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夹夫谋害,一尸两命。 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有仇报仇,有冤伸冤。 妾本温良,却不会再任人将她踩在脚下,玩弄于股掌。 第六十三章无情 常云成的动作很快,或者说他早就准备好了,齐悦都没得及搬救兵,几个神情不善的婆子已经在院子里等候了,门外轿子也抬进来了。 “常云成,你敢我告诉父亲”齐悦都快气疯了,她费尽心思劳心劳力的不就是想在这定西侯府待下,此时竟然要被送出,这简直就是断了她回家的路,这就是要了她的命 她转身就要往外冲,一面喊着自己的丫头们。 那些婆子们拦住路,而齐悦的丫头除了阿如其他的竟然都被打发出了,并没有在眼前。 阿如哭着不停的给常云成叩头哀求。 常云成看都没看她一眼,反而挥挥手,两个婆子上前塞住了阿如的嘴。 “我自会告诉父亲的。”常云成冷冷笑道,“你不用操这个心,你现在要操心的就是,你是想被绑着走,还是自己走?” 等周姨娘等人听到消息时,马车已经离开了定西侯府。 周姨娘气急赶到定西侯那里,谢氏和常云成都在。 “她这段太劳累了,原本旧病都没好,所以让她碧云庄上休养一段,我怎么说她都不肯来和父亲母亲说,只说那样是不孝,方才为这个,我们还吵了一架,儿子实在气不过,便自作主张送她了。”常云成给定西侯解释道,“我来给父亲母亲说一声,过几天儿子也那里陪陪月娘。” 定西侯原本还有些疑虑,听了他这也陪陪月娘的话便笑了。 “也好你们夫妻两个离别三年未见,也该是自自在在的小聚。”他笑道,“我也好早日抱上孙子。” “成儿也太心疼媳妇了。”谢氏在一旁淡淡说道,“家里一摊子事呢,她这就走了,你屋子里连个人都没有。” “不是还有母亲吗?让母亲受累些了。”常云成笑道,“还有告诉父亲,月娘给我挑了两个丫头,开了脸。” 定西侯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厉害满意儿子也满意儿媳妇。 “怜香惜玉,这是血脉相承。”他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对谢氏说道,“我也是疼惜夫人你的,等过些日子,我也带你出庄子上游山玩水。” 谢氏啐了口。 “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呢。”她似是有些羞恼,起身走开了。 定西侯哈哈笑。 站在门口的谢氏慢慢的收回扶着帘子的手,神情黯然的退了回“姨奶奶。”阿金低声急道,“告诉侯爷真相是夫人给世子屋里添人,少夫人气急了二人才闹起来了的” “为了通房跟世子爷闹起来?”周姨娘看着她,“你觉得侯爷听了会蘣儿媳妇撑腰?” 对于侯爷这样拥美无数的人来说,这是妒妇,是不可原谅的妒妇行径…. 阿金尴尬的低下头。 “真相。”周姨娘接着摇头,凄凄一笑,“真相就是女人再闹再好再聪明都是没用的,闹来阄,让你生让你死的,只不过是男人的情有情,便什么都有,无情便什么都没了。” “那少夫人就”阿金咬住下唇一脸焦忧。 “这个废物,不就是两个通房,没出息,也值得闹”周姨娘咬牙低声说道,手紧紧的攥起来,从牙缝里一连挤出四五个废物这个词。 阿金叹口气。 “我觉得,少夫人不是这样的人,或许有别的内情夫人这么久都没动作可见一定是她暗地里布置了什么,不过是等今日这个机会罢了。”她低声说道。 周姨娘没有说话主仆二人沉闷的慢行,过了许久她才吐了口气。 “咱们先顾着怎么善后吧,各人自求多福吧。”周姨娘淡淡说道“可是,要是她们有心…”阿金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低声说道。 周姨娘哈的笑了。 “我倒巴不得她们敢这样做,心里日夜恨不得人家死了干净,却拖拖拉拉三年都始终不下手”她用帕子掩嘴低声喃喃道,眼里却是闪过一道亮光。 这丫头是老太太请皇上圣旨赐婚,如果被这母子两个害死了.那要是告上,这母子俩个不死也休想全身而退。 以前在府里,又没个由头,这次夫妻闹,又是世子爷亲自送出,阖府皆知,那女人要是真这个时候死了,可就是太好了。 “你让人注意这那边点,这贱妇指不定做出什么害月娘的事呢。”周姨娘收起笑,神情肃正的看向阿金低声嘱咐道。 “是,姨奶奶放心,奴婢知道。”阿金点头。 齐悦是被从马车上搀下来的,倒不是说因为被绑起来了,而是一路上被颠簸的晕车吐的昏天昏地。 nppsynppsy4141311 马车停下来时已经是半夜了,秋末的夜温度很低,齐悦不由抱着手缩肩,四周一片漆黑,因为她们这一行马车马蹄乱响,惊动了四周一片犬吠,点点灯火便亮起来。 齐悦看着眼前这户,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夜风中在地上投下昏黄的灯。 四五个显然是被突然叫醒的仆从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灯照出他们惊讶的面孔。 “正房收拾好,少夫人要住下。”送人来的婆子简洁的说道。 “都是日日打扫收拾的,被褥也都是干净的。”这边仆从中一个年长的妇人忙忙的答道。 齐悦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门庭就被半推半拥进了。 院子里也是一片冷清安静,伴着她们走进来,狗吠声更加的凶猛。 婆子们显然有些害怕。 “怎么还养了这个?”她们不满的问道。 “回妈妈们的话,后院的果子熟了.乡下的孩子们淘气,所以便养了几条狗吓唬他们。”一个男人躬身赔笑答道。 婆子们便不再问了,见这男人走近,还有些嫌弃的用手帕掩了口鼻。 有仆从已经先跑到正房里,点起了灯火,在这乌漆麻黑的院落里很是显眼。 迈步进,一股久不住人的阴冷就扑面而来,齐悦不由打个寒战。 屋子里点起了四盏灯,这里跟秋桐院没什么区别.三间大房,月洞门,垂珠帘隔断开来,只是显得更加阔朗,家具带着年头的厚重。 仆从们点亮灯,在婆子们的示意下都 忙忙的退出了。 “少夫人,我们这就回了,您,最好安安生生的,也别想半路跑回的傻事.世子爷的脾气您也清楚,这已经是留了脸面了,别逼的世子爷撕破脸。”婆子不咸不淡趾高气扬的说道。 齐悦正打量室内,或许是因为一路晕吐没了力气,又或者是因为知道无可改变,她已经不似刚出门时那般暴躁。 齐悦没有理会她们。 婆子们也不在乎她理会自己,转身就出了,门被重重的带上了。 “少夫人¨”阿如哭道跪在地上。 “快起来,地上凉。”齐悦看了她一眼说道。 “少夫人,怎么办?”阿如哭道.没有起身。 “凉拌。”齐悦嘀咕一句,伸手在堂桌上用手指摸了下,还好果然是尝尝打扫的.并无尘埃。 她大步走向卧房这边,摆设着箱子柜子,干净素雅,被褥齐全。 阿如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跟过来。 “你饿了没?”齐悦转过头问她。 哭的眼睛都肿了阿如被问的一怔。 “算了,一顿饭不吃就当减肥了。”齐悦摆摆手,坐在床上,试了试被褥,“有点潮.还好。” 她吐了口气.又起身向外大步走,刷拉一下打开门.不同于定西侯府那深宅大院的温闷空气,扑面而来的夜风清凉.还带着乡间土腥气。 “有人吗?”她大声喊道。 门洞里立刻有人提着灯跑过来。 “少夫人,有什么吩咐?”这是一个矮胖的妇人,声音颤抖,带着几分紧张。 “坐了一天车,有热水洗漱一下吗?”齐悦和气的问道。 “有,有,灶上现成都能烧,少夫人稍等,我我叫人来。”妇人忙忙的说道。 齐悦点点头。 “那麻烦你们了,这大半夜的。”她笑道。 妇人被这声谢说的有些懵,连句客气也忘了说,哆里哆嗦的快步了。 “少夫人。”阿如也懵了,顾不得哭,看着她一脸询问。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现在,洗澡,睡觉。”齐悦抬手制止她说道。 热水很快就备好了,两个婆子抬着浴桶进来,还有一个婆子拎着一个食盒。 “不知道少夫人吃了没,做了点宵夜。”她颤巍巍的说道。 进了屋子,灯光下齐悦看清这几个婆子的形容,年纪都在四十五六,面容枯皱,穿的也简单,比不上定西侯府里的那些人光鲜。 见齐悦打量她们,她们都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丝毫没有定西侯府那些婆子们那些气势。 “多谢你们想的周到。”齐悦笑道,亲手打开食盒,见是两碗粥,两碟子小菜,再次叫了声好,“我正想吃这个,清清淡淡的。” 婆子们被她说得手足无措,想咧嘴笑又不敢。 “少夫人不嫌弃就好。”其中一个拘谨的说道,然后扯了扯另外一个,“少夫人慢用,我们就在外边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叫我们一声便是了。 齐悦笑着点头,看着她们退出,带上门。 “先吃点,省的洗澡头晕。”她招呼阿如说道,自己端起一碗喝起来。 “我哪里吃得下。”阿如咬下唇说道。 “吃不下,也得吃,吃饭事大,只要能吃饭,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齐悦说道,一筷子捡起小菜放进嘴里,眼睛亮亮点头,“嗯,这个好吃,你尝尝。” 第六十四章安慰 粉红160加更这一夜,注定好几人无法入眠。 定西侯府的西边,由一条路隔开的府邸,便是定西侯的嫡亲兄弟的宅子,房屋院落与定西侯府差不多,只是略小一些。 采青进来时,夫人陈氏的卧房门口有两个丫头正坐在地上打盹,采青唤醒她们。 “姐姐我们再不敢了。”两个丫头忙叩头不安的说道。 “外边睡。”采青冲她们摆摆手低声说道,并没有责怪。 两个丫头忙道谢退出了。 采青推开卧房的门,看到室内亮着一盏灯,照着斜倚在炕上的陈陈氏穿着里衣,目光落在地上那一块富贵花团地毯上。 “太太,乌鸡汤熬好了。”采青走过说道,将汤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取过披风给陈氏搭上,“夜里凉了,要不咱们生起炭盆吧。” 陈氏坐正身子,采青端过汤碗跪在床前一口一口喂她,只吃了几口,陈氏就摇摇头不吃了。 “太太,你这样不行啊。”采青急道,求着陈氏再吃点。 “我哪里吃的下。”陈氏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太太,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人跟着了,少夫人一定没事的。”采青只得站起身放下汤碗说道。 陈氏默默的出神一刻。 “看来没别的法子了,拖下·只会让月娘多受罪,更怕她熬不下再做出傻事,我可怎么见地下的…”她忽的说道,话说到这里又停下,咽下了那个脱口而出却又不能出的名字。 “那怎么办?大夫人这边要是能休妻早就休了。”采青也叹口气说道。 “只有说动月娘了,由她先提出来。”陈氏说道。 “少夫人怎么会肯?少夫人其实是对世子爷一往情深的,当初太太你也不是没有和她说,别应下这门亲,她怎么样?转头老太太跟前哭·害的太太你连东府的门都进不了。”采青叹口气摇头说道。 “哪个少女不怀春,更何况,世子爷又是这般身份。”陈氏说道,“老太太又是那般宠她,给她描绘那般好的生活,她一个孩子家又哪里懂得世事无常,这时候,她想必明白了。” 采青点点头。 “可是,如果少夫人提出来,东府这边会答应吗?自然·他们心里恨不得立刻休妻,但毕竟是皇上指的亲,休妻,怎么也得报上得了应允才成,侯爷,一向避世躲清闲,又怎么会做这等让皇上生厌的事。”她又说道。 陈氏仲手掐了掐额头,显然这一点是最大的现实。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燥火,伸手抓起一旁的汤碗,狠狠的砸在地“这个死老太婆”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汤碗并没有碎裂,发出闷闷的声音滚到桌子底下了。 “太太。”采青忙跪下拉着她的衣袖,“你别动怒·自己的身子要小心。” “我这身子,我这身子早就该陪着老爷一起了。”陈氏身形发抖,颤声说道。 “太太,您别这样。”采青垂头掉泪道。 陈氏深吸几口气渐渐平复情绪。 “我知道,我要好好的,现如今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不能死。”她喃喃说道,伸手拉采青起来·“·再给我盛一碗乌鸡汤来。” 采青抹了眼泪高兴的点头。 夜色渐消,东方渐白。 晨光洒进室内·这里的房屋阔朗,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齐悦在床上伸个懒腰·掀开被子拉开帐子。 外间的阿如一宿没合眼,听见动静立刻进来了。 “少夫人¨”她咬着已经被咬破渗出血的下唇,神情萎靡的开口。 “我的天,看看你的样子,好像我们活不下了似的。”齐悦笑道,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脸,“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措不及防失了阵地嘛,胜败乃兵家常事。” “少夫人,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说这个了。”阿如都要急的哭了。 齐悦叹口气,转过头看阿如。 “阿如,你要知道,我比谁都着急。”她说道。 阿如的眼泪顿时下来了。 “少夫人,你别着急¨”她说道。 齐悦忍不住噗嗤笑了。 阿如见她笑了,哭的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我们来说说正事。”齐悦说道,一面转头对着桌上的铜镜挽头发,“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被你那个该死的混蛋世子一脚踹出来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再想法子回。” “少夫人,还有什么法子?”阿如问道,带着一脸的期盼。 齐悦将头发简单的挽起来,对着铜镜咬牙切齿。 这个混蛋这个无耻的混蛋 “告诉侯爷?”阿如说道。 齐悦摇头。 “有什么用,那是他儿子,谁再亲也亲不过儿子啊,媳妇公婆跟前告丈夫的状,那是一点好处也捞不到的。”她说道。 手扶着桌台看着铜镜,铜镜里美貌的女儿面上亦是愁云满满,齐悦重重的叹了口气。 原来是白忙一场,这里不是公司不是企业不是单位,这里是古代,是一个贵族的家,这个家所有的人都只是那高高在上的两个男人的附庸,他们一言定生一言定死。 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那个男人的喜欢。 齐悦伸手抓头,将刚刚梳好的头发弄乱。 “少夫人·饭做好了。” 门外传来怯怯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说话。 “稍等一下。”阿如忙冲外边说道,伸手擦眼泪,将齐悦按坐在铜镜前。 动作利索的帮齐悦重新梳了头,又从昨晚匆忙胡乱包着的包袱里找衣裳。 “不拘什么,别挑捡ˉ了,都是好东西,随便穿一件得了。”齐悦说道。 “那怎么行,少夫人您的体面。”阿如说道·最终选出一件衣裳给齐悦换上。 “对,输人不输阵。”齐悦笑道。 康婆子收拾了碗筷恭敬的退出来,并小心的带上门,她快步才走出院门,就见四五个等在这里的婆子呼啦一下子全围上了。 “怎么样?” “少夫人什么样的人?” “可有为难你?” “都说了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一脸好奇的问道。 康婆子带着几分得意。 “别闹,我先将东西放下,突然来了人,家里好多活要收拾呢。”她说道,扒拉着大家就要走。 婆子们哄笑着将她揪住,舀下那食盒放到一边。 “你个老货·一辈子也没这么有话说过,快些说。”大家笑道。 康婆子这才笑着拍了拍衣裳。 “我啊,一推门进,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她矮着身子,比划着手环视大家低声说道。 “怎么跟做梦似的?”众人不解,忙问道。 “先是卧房那边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穿着黑色碎花领缘暗红比甲的姑娘,哎呦,长得那个水灵啊。”康婆子说道,“往日咱们有幸一趟府里·看到门上的那些姑娘们,都觉得俊的很,这个姑娘·可比她们要俊的多的多,穿的带着也不是多好,可是那就是不一样。” 她们都是最低等的婆子,打发在这庄子上守门,这里不似那另外几个庄子,在风景优美的地方供侯爷夫人少爷秀们消遣游玩,这里是供应瓜果兼养猪羊鸡的粗食庄子,一年到头难得府里的主子们过来游玩·而她们更是难得有机会府里·就算了,也最多趁着卸车在外院站站·别说家里的少爷秀们,就是那高一等的丫头婆子都见不到。 大家听的入迷。 “你这老货这就被迷得晕了?”大家笑问道。 “我也以为·没想到啊,那姑娘走出来,身后又走出来一个人,”康婆子说到这里,合起手念佛,“我的天,我才看了一眼,就几乎晕过了,天也,这可不是到了那神仙界看见仙女了,也只有做梦时才能那地方吧。” “你这老货,就是做梦也轮不到你那神仙地。”有人笑道,推搡那康婆子,“快讲快讲。” “这人就是少夫人,那长得啊¨”康婆子接着说道,开了口却又是一顿。 “说啊,长得什么样?”大家见她又停了,纷纷催她。 “长得俊的,我都说不出来。”康婆子说道。 大家不干了,又是起哄又是推她的闹。 “真的,不信有机会你们自己见见,我这一辈子知道的词都不够用来说少夫人。”康婆子笑着说道。 “我们见什么见,摆明这样是犯了错被打发到这里来的。” “是啊,一天到晚的躲在屋子里肯吃饭就不错了,我们哪里有机会见¨” 大家纷纷说道,话音未落,就听那院子里有女声说话。 “来人啊。”有人喊道。 大家一愣,顿时都忙走过来。 见屋门口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就如同方才康婆子描述的那样,便知道是那个丫头。 大家扫了一眼,也不敢就那么直着眼看人家,便都低下头。 “姐姐,有什么要吩咐的?”为首的一个婆子点头哈腰的说道。 “没事,这天不错,就想随便转转活动活动,你们谁带个路?”又一个女声说道。 “是,是。”那婆子忙应声,一面小心的抬起头,这一抬头就愣住了。 只见屋门不知什么时候又站了一位女子,穿着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嫩红裙子,梳着青娥鬓,垂着手正看过来。 那面容果然是仙子一般,一时间所有人都瞧呆了。 “那咱们走吧。”齐悦笑道,悠然抬脚迈步。 现在有《药结同心》繁体(还未收全样书,需等)、《重生之药香》简体以及繁体四套-六套不等送出,包邮哦亲哈哈。 初步要求就是全订阅了的吧,涉及给我地址的话,加我刚建的群吧到时候可以单敲我,群号:二五一六六八一八二。 告诉我粉丝值以及账号验证一下就可以了,多谢大家一路支持,数量有限,还请大家见谅,至于怎么送我还没想好,如果进群的人数刚刚够的话,那就不费事了哈哈。 第六十五章误会 “大夫,大夫¨” 急切而又惊惧的叫声从门外传来,伴着嘈杂的脚步,四五个人抬着门板上一个嚎叫的伤者涌进千金堂。 “这边。”负责急诊的学徒引着他们到屋子的一边的空地上。 这种鲜血淋淋的急诊伤者,总是引起大堂里一丝混乱。 抓药的等着诊病的其他人便会好奇而又同情的看着这边的。 “…¨客官,您的药包好了…”抓药杂工高声唱诺,“三十八文¨您收好。” “下一位诊病的这边请¨”引诊的杂工恭敬的引导排队候诊的患者。 “五神汤煎好了,哪位师兄要用….”煎药的杂工端着药碗飞奔而出,他们脚步迅速,手中的药碗却是稳稳的不洒一滴。 这是千金堂每日都会出现的场景。 胡三蹲在一个灶火前,看着上面咕咚咕咚冒泡的一锅药。 “胡三。”门口传来一声喊,“快过来。” 这种呼来唤的声音胡三并不陌生,只是最近听起来,那声音里比以前多了几分客气。 “我这还熬着药呢。”胡三回头说道,带着几分从来没有的底气。 “师兄,我们来看着,你快。”旁边立刻站过来两个杂工,笑着说道。 “你们行不行啊,这疑是要掌握火候的。”胡三不急不慢的说道。 “胡三”门口那人不耐烦了,提高声音喊道。 胡三这才笑着应了声.三步两步的过了。 “师兄,有什么吩咐?”他冲那人笑道。 “差不多就行了啊。”师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把头往里面一甩,“师父叫你呢。” 胡三如同离弦的箭的嗖的便进了。 堂内一个伤者哀嚎,被几个男人女人围着哭,刘普成正在配药,走动间似乎腿脚有些不便。 “师父。”胡三大声喊道。 刘普成看了他一眼,手下未停。 “给他止血,我好上药。”他说道。 胡三应了声.卷起袖子就上前,在屋子里的一个桌子上摆着一些器具,他走上前熟练在其中洗手,舀出一块方布蒙在口鼻上。 伤者的家人不解的看着这个奇怪动作装扮的学徒。 “大夫,这¨这¨”他们有谐疑胡三的能力,带着几分戒备喊道。 “你们家人伤口太深,血流太急,我的药上不上,就止不住血,因此.先让他来止血。”刘普成对这家人解释道。 他说的话伤者家属自然信服,但看着胡三,还是一脸惊讶。 胡三咳了一声,带着几分故作的高深站到了伤者面前,伤者的伤在头上,好大一个口子,翻着肉,流血不止。 胡三摆好架势,伸出手在伤口四周开始摸索,就在家人瞪得眼珠子都发酸的时候.他的手停在一处不动了。 看着胡三如同入定一般,家人都有些傻眼。 “这是¨这是…”他们结结巴巴的问道。 道士或者阴阳先生狮术吗? “血不流了”忽的一个眼尖的喊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再次将眼睛瞪大,看着那突突冒血的伤处果然不流了。 他们看向胡三的眼神更加惊异了。 果然是¨狮术啊。 “好.我可以施药了。”刘普成过来了说道。 “师父。”胡三忽的喊了声。 刘普成看着他,停下要撒药的手。 “还是先清创吧。”胡三说道。 其他的师兄弟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瞪了眼胡三。 “胡三,师父还用你教。”一个师兄低声喝道,用脚踢了踢胡胡三尴尬一笑,还没说话,刘普成点了点头。 “好。”他说道,转头看一旁的师兄弟,“准备水来。” 胡三以及师兄弟们都很惊讶.怔怔看着刘普成。 “是.师父。”一个反应过来忙大声说道,转身出了。 看着忙碌奔出的师兄弟们.胡三再忍不住咧嘴笑了。 下工的时候,胡三并没有直接回家.他摸了摸怀里得到的工钱,脸上笑开了花。 原本像他这种杂工学徒,只是管餐并不给工钱,这段日子,因为参与了几次救治,师父吩咐账房给他包了几个工钱,虽然不多,但这是胡三想都没想到的,也不对,他想到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有这么一天了。 这一切都是拜女师父所赐,虽然女师父没承认他这个徒弟,不过,胡三还是决定舀到人生第一笔工钱,还是要感谢下师父。 胡三挑了一盒果子,花光了还没捂热的钱,高高兴兴的往定西侯府了。 到了那里,他才知道定西侯府是怎么样的威严,高门大户,上马石,石狮子,穿着阔气五大三粗的门房,只那么一瞪眼就吓得他不敢往前迈步。 “几位大爷。”踌躇很久之后,眼瞧着天要黑了,胡三鼓起勇气过了,小心的赔笑问道,“劳烦打听个人。” 门房这边已经准备点灯笼,收拾条凳进门,他们早看到这小子在一旁探头探脑,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没有人理“大爷¨”胡三再次赔笑上前一步。 “呔,注意脚,往哪儿踩,小心脏了我们家的地。”一个大汉瞪眼喊道。 胡三忙收回脚,退后两步。 “大爷,请问你们府上一位大夫¨”他忙趁机说道。 那大汉要转身了,又回头看他。 “什么大夫?我们府上不要大夫。”他说道。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们府上的大夫,小的想见一见,劳烦捎个话。”胡三忙说道。 那大汉更加皱眉。 “你疯了吧?我们府上哪里有大夫?”他说道。 胡三一愣。 “一个女大夫,姓齐,年纪二十左右.长得特别特别”胡三结结巴巴的说道。 话音未落就被那大汉挥手几声。 “说什么疯话呢,我们府上哪里有大夫,还女大夫滚滚,上灯了,快离开我们这里.要不然打断你的腿。”大汉喝道。 胡三只得忙忙的退开,站在远处看着那侯府的大门关上,门前的两盏灯笼发出红亮的光。 “没有.?”他挠挠头,一脸不解,又看了眼这边,只得转身走了,“算了,问问元宝吧。” 天色崭亮之后,齐悦再一次踏出家门。 “少夫人,今儿您想哪里瞧瞧?”身后紧紧跟着的一个婆子恭敬的问道。 阿如手里舀着一个褥垫跟着。 “前天看了猪羊群.昨天看了果园子,今天看看鱼塘吧。”齐悦笑道,一面指了指不远处。 鱼塘就在这栋宅子不远处,位于村子的外边,据说古时候这里原本是条湖,后来干枯了,原来的田庄主人顺势将这里修成了水塘,原本是要做观景,后来还没来得及整修,就家败了.转卖到定西侯府手里,定西侯府的老侯爷不是什么附庸风雅的人,直接决定做鱼塘钓鱼养鱼吃最合适。 此时已经秋末.水塘里种着荷花的已经开败了,密密麻麻的散落着。 “就打算这几天就捞了。”跟着婆子有些紧张的说道。 只怕被认为是偷懒。 “留着吧,也可以看,也可以做肥料,挺好的。”齐悦笑道,她转头看阿如,“我就在这里坐一坐,这荷叶挺好看的。” 阿如应了声将垫子过铺好。 婆子瞪眼看水塘.丝毫没看出这荷叶怎么个好看法。 “你回吧.今天天好,将屋子里的被褥晒一晒。”齐悦想到什么.说道。 那婆子忙应声就走。 “你也看着点,咱们的东西¨”齐悦又对阿如说道。 她们来的匆忙.除了几件衣裳首饰,就只带了齐悦的那个医药箱。 那些东西,齐悦并不想被别人看到。 阿如也想到了,忙转身。 “少夫人,你别乱走。”她又不放心的说道。 “我能走哪里。”齐悦笑道,“你吧,没事,这里就在家门口,你瞧,从大门那就能看到我。” 阿如看过,果然如此,便点点头,快步了。 真安静啊,齐悦将视线投向水塘,手拄着下颌。 这个村子不大,从错落的房屋来看,人也不少,但这几日她基本上没见到什么人,是因为庄子里的仆从已经提前告诉村人,主人来了还是女眷,都要回避,因此恭敬的村人便果真闭门不敢出了。 怎么才能回呢?真的要跟那个男人俯身做械好话讨好? 齐悦只觉得有些恶心,但是,又能怎么样? “想想当年的那些地下党,潜伏在敌区,与那些深恨的敌人们周旋,不是比我还要难吗?”她咬牙自言自语,“我怕什么恶心就恶心,忍辱负重嘛” 她不由挥了挥拳头以示自我鼓励,忽的看到水塘里有什么一晃,齐悦不由起身向前走。 塘边水草枯萎湿滑,齐悦俯身看,见水中有鱼尾一摆,溅起几多水花。 “好肥的鱼啊。”齐悦不由眼睛一亮,她不由将身子更加俯“月亮。”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喊。 齐悦吓了一跳,忙转身看,只见常云起骑马而来,飞驰而近,面色惊恐,马没停稳就翻身下来。 “你怎么来了?”齐悦惊讶问道。 她转身,不妨脚下一滑,人便向湖中倒,吓得她一声大叫。 常云起也是一声大叫,扑过来伸手抓一拽。 齐悦扑入他怀里,避免了滑入水中。 “哎呀吓死我了。”齐悦笑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听得头顶上常云起的声音炸下来。 “你疯了,你做什么?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他喝道,声音又是愤怒又是惊恐。 这孩子误会了,齐悦愣了下,回过神,笑了。 “喂,我没有”她笑道,伸手拍他,想到自己还在他怀里,忙示意他松开。 常云起还没说话,听得有女声惊叫一声。 “你,你们”阿如惊恐的声音传来。 第六十六章救人 鱼騠一甩,鲜肥的草鱼跃出水面,带起一串水花。 “好啊。”齐悦举手叫好。 常云起将鱼收近手边,放入齐悦捧过来的水盆里。 “收拾好了。”齐悦转身递给一旁的仆妇,又催着阿如,“快快,生火。” 就在她们身后,炭火,铁丝蒙,以及用小碟子盛着的各色调料都准备好了。 阿如应了声蹲在一旁拨弄炭火。 “花椒炒熟擀成末,只可惜没有辣椒…”齐悦一面看着小碟子一面对常云起说道,“我的院子还留了好些辣椒酱呢,早知你来,就让你给我捎过来。” 常云起将鱼騠再次甩入水塘里听了笑了。 这边齐悦已经开始先烤果蔬。 常云起面对水塘,听着身后齐悦和阿如轻声笑语的交谈。 “喂,给。”齐悦在后喊道。 常云起扭头,见她递来一串烤大蒜。 “真是,这么多美食这么多美景,谁会想死啊。”齐悦冲他笑道。 常云起被她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笑,接过大蒜。 不多时,那边仆从按照齐悦的吩咐将鱼洗涮好切片的弄好了,齐悦亲自上手烤鱼·仆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吃法,好奇的瞪眼看着。 “来,你们尝尝。”齐悦笑道,将一片烤好的鱼递给那个仆妇。 仆妇吓了一跳,摆着手连连后退。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她结结巴巴说道。 齐悦也不强求。 “我来吧。”阿如接过她手里的活说道。 齐悦便点点头端了烤好的一些走到常云起身边坐下。 “给,三弟,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吃个新鲜吧。”她笑道。 “谢谢大嫂。”常云起说道,迟疑一刻将鱼騠放在脚边。 “家里人都怎么说的?”齐悦问道·自己也舀着一串鱼肉吃。 常云起的动作略微一停。 “大哥说,你来此休养。”他说道。 “大家都信啊?”齐悦撇嘴说道。 常云起手里转动着串儿。 “当然不信了。”他摇头说道,然后看向齐悦,“大嫂,你别急,我找个机会给父亲说说。” 好孩子,齐悦很是感动,都不用她开口要求。 “多谢多谢,你快吃啊,想吃什么告诉我。”齐悦笑的眼睛弯弯·将自己手里的肉串也递给他。 常云起笑了,接过来慢慢的吃。 齐悦回头唤仆妇。 “抓只鸡来,收拾干净舀过来。”她说道,又看向常云起,“我给三弟做个叫花鸡。” 这个名称说出来,常云起的动作停滞了下。 “你别这么看我,这叫花鸡是美食,我可没感怀身世。”齐悦笑道,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待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这手艺一般人面前我还不露呢。” 常云起笑着低下头,接着吃手里的肉串。 正说笑着,忽的听不远处一阵喧阄·伴着孩童的哭叫。 “救命啊,有人淹水了。” 齐悦和常云起都站起来。 这片水塘很大,呈半月形,此时就在月尾的部位传来哭喊。 “作死啊,这群熊孩子又偷偷凫水”仆妇一拍腿大声喊道,“快救人啊。” 她大嗓门冲村子里喊。 话音未落,就见齐悦飞快向那边冲。 常云起一愣,忙追上。 阿如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跑过。 等他们过时·就看到齐悦跑动未停直接跃入水中。 阿如发出一声尖叫·盖过了周围四五个孩子的哭喊。 常云起脸都白了,站在水边·死死的攥紧了手,看着那女子如鱼儿般一头潜入水中。 水塘浑浊·杂草丛生,看不清水下。 她说她不寻死,她说她不想死,那么她这么做是因为一定能做到吧“少夫人,少夫人。”阿如手脚并用的爬向水塘,哭喊着。 如果不是常云起拦的及时,阿如就爬入水中了。 此时村人们也赶过来了,又是喊又是叫。 齐悦从水中冒出来,手里托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快,快。”好几个村人跳入水中,接她手里的孩子。 齐悦浑身湿透了,被阿如和常云起拉着拽上来。 阿如还没来得及说话,齐悦就撇开他们奔到那孩子身边。 孩子面色铁青,一动不动。 大人们将他反过来拍水,水吐出来一些,人还是不醒。 “不行了,没气了。”几个大人摇头说道。 此时孩子的家人也赶过来,哭喊着扑上来。 “我来。”齐悦喊道,一面搐哭喊的家人,半跪下来将那孩子放在膝上,捏开嘴拉出头。 四周人的都看的呆呆的,不知道这女子在做什么。 “没心跳了¨”齐悦按着了动脉说道,将孩子放平,俯身开始心脏复苏。 看着那女子在孩子的胸前又是按又是压,几次之后还俯身将嘴对上那孩子的嘴。 四周的人一阵哗然。 “别吵。”阿如尖声喊道,“我们少夫人在救人。” 少夫人以及救人这个两次让场面安静下来,大家呆呆的看着场中那个浑身湿透的美貌女子,重复着那挤压以及口对口的动作。 这是救人? 时间似乎停滞了·忽的那孩子身躯一阵抽动,咳咳又吐出几口水。 “活了”四周的人齐声大喊,那孩子的家人喜极若狂哭着就将孩子搂在怀里。 “脱掉他的衣裳,用干净的包住,捂热心口。”齐悦也松了口气,坐在地上说道。 “是,是。”四周人忙乱的答应着,七手八脚的就各自扯自己的衣裳,将那孩子包起来·拥着往家里送。 常云起解下外袍给齐悦披上,盖被湿透的衣裳包裹着的曲线毕露的玲珑身躯。 “少夫人。”阿如跪在她面前又要哭,“你要吓死奴婢了,你怎么能这样¨” “什么样?”齐悦看着她失笑,“我会游泳的,技术还很好的。” 她说这话晃了晃拳头笑,深秋天凉,她到底是忍不住微颤。 “快回烧热水。”常云起对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仆妇们喊道。 一群人这才回过神踉跄的向回跑。 “多谢夫人救命大恩。” 齐悦看着跪倒在院子里叩头的乡下夫妻,忙笑着请起。 夫妻俩个却是不敢起,只是跪着。 “要注意他这几天是否出现咳嗽咳痰发烧·如果有,便来找…”齐悦本想说来找我,话到嘴边又苦笑,找她有什么用?她倒是会治疗肺炎什么的,只是没有药,没有惯用的药,她就什么都不是,“找个大夫瞧瞧。” 夫妻二人忙应声是,又叩头道谢。 “你们快回吧,小孩子难免淘气·也别打骂孩子,想来有了这一次,他不敢了。”齐悦笑道。 二人这才叩头起身·始终不敢抬头退了出。 “这是一些肉菜,少夫人让你们给孩子补补身子。”一个仆妇在旁等着,将一篮子递给他们。 “这,这,这怎么能。”夫妻二人吓坏了,推辞不敢收。 “舀着吧,我们少夫人心善。”仆妇说道。 夫妻二人才接过来,冲齐悦的院子那边又叩头·抹着眼泪千恩万谢的走了。 低矮草房的家中挤了好些乡亲·正聚在一起说话,看到这夫妻回来都忙围上来。 “又赏了好些东西。”妇人将篮子举给大家看·低头抹泪。 “真是善人啊。”大家感叹道。 又一起看孩子,孩子已经没事了·只是因为受了惊吓脸色白白的,众乡亲又是一阵感叹。 “那在胸口按着,然后口对口的吹气,就能救活了?”有人忍不椎起当时的事,一脸惊叹。 “可不是,我当时摸了,臭蛋明明没气了,身子都凉了···” “你们不懂。”一个年长老人咳了一声说道。 大家都看向他。 “三大爷,你快讲讲,这是什么稀罕事?”大家看着这个村里辈分长年纪大的老人催问道。 老头在屋门外蹲着,望着院子被秋风来回卷起的枯叶树枝。 “这是人家给臭蛋渡了口仙气呢。”他郑重说道,“给臭蛋续了命。” 齐悦接过阿如递来的姜汤,看着坐在一旁的常云起。 “三弟是特意来看我的?”她忽的问道。 她这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得阿如差点跪下,常云起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了你正事。”齐悦接着笑道,“我没事的,我以前有空就游泳。” 阿如咳嗽一声,她当然知道齐悦口里的以前是说谁的以前,但常云起可不知道。 一个女孩子家谁会玩水?更何况还是个乞丐···. 幸好常云起的关注点没在这里。 “是。”他抬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答道,“我听说大嫂你的事,心里不安。” 阿如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了。 常云起说的又笑了笑。 “你又爱哭,胆子又小,遇到事不敢说话,所以我过来看看。”他说道。 “哦,没事。”齐悦笑道,“谢谢三弟,我虽然是有点憋屈,但没事,还不至于到寻死的地步,你别担心。” 这一句话笑言,让常云起又想到刚来时闹得误会,不由也笑了。 第六十七章劝离 “又不是没闹过。”他笑道。 “哎,对了。”齐悦也想起来,“你当时叫我月亮?还是月娘?” 阿如在一旁站立不安。 “月亮。”常云起略沉默一刻,答道。 齐悦眼睛一亮站起来。 “我?”她仲手指着自己。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我给你的起的,小时候闹着玩呢。”常云起微微一笑道。 齐悦一脸惊讶。 “这么说,我?真的有个名字叫月亮?”她说道。 “也不算名字,是我瞎喊的,大嫂莫要责怪,以后不喊了。”常云起垂目说道。 齐悦没理会他这话,只是得到确认,心里觉得惊奇的不行。 “真是巧啊,竟然有一样的外号。”她坐下来,手扶着胸口,一脸不可置信,“怪不得我会附…” “少夫人,姜汤要凉了,快喝吧。”阿如说道,打断了齐悦的话。 齐悦也察觉几乎失言,忙接过姜汤喝起来。 常云起终于起身告辞了。 阿如松了一口气。 “真遗憾,还没做叫花鸡给你尝尝呢。”齐悦笑道,并没有挽留,亲自送出来。 “下次吧。”常云起笑道。 还有下次…. 阿如低着头一脸焦躁。 “奴婢送三少爷。”她说道。 齐悦便停了脚,常云起冲她拱手施礼大步出了。 “不知道这孩子回说话管不管用。”齐悦站在屋檐下叹口气。 不过还是很高兴,这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人。 “看来齐月娘跟你们三少爷关系还不错。”齐悦说道。 阿如剪了灯花,端过来放在卧房的桌子上。 “三少爷一向性子好,为人和善。”她说道。 意思就是不是特别的对齐月娘好,齐悦哪里听不懂看不懂这孩子的紧张,抿着嘴笑。 “真是,你们老太太干嘛非要跟世子,这叫结亲?叫结仇还差不多,要是把齐月娘嫁给三少爷,既不耽误世子结门楣相当的亲月娘也能享受富足安乐的生活…”她说道。 阿如噗通就跪下了。 “少夫人,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说,要不然,那就是死路一条了。”她惊恐说道。 齐悦笑,伸手拉她。 “我哪里不就是跟你说说而已。”她笑道。 “少夫人,且不管以前如何,你如今是少夫人,将来是侯夫人…”阿如站起来,带着几分忧虑开口。 齐悦哈的一声仰面倒在床上。 “我要死了。”她喊道。 阿如吓得脸都白了扑过。 齐悦哈哈的笑。 “少夫人,你吓死奴婢了。”阿如急了生气道。 “你才吓死我了呢。”齐悦笑着侧身躺在床上,看着阿如,又吐了口气,“留在这里一辈子,我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阿如不说话了,叹了口气。 “你原本的日子过得很好吧?”她迟疑一刻低声问道。 “想起来那时候也是抱怨不如意蛮多的,不过现在想起来,挺好的。”齐悦带着几分追忆说道,“我来之前,也是在这样一个乡下呢。” “也是在乡下?”阿如好奇的问道。 齐悦伸手拉她坐下。 “外人看起来我好像也是被排挤赶下来的,就跟现在的状况差不多。”她说道。 阿如又惊讶的站起来。 “你,你也是被夫家赶出来的?”她结结巴巴问道。 “什么夫家,我还没结婚呢,是单位,也不是单位啦,”齐悦笑道,“我是自愿下来的。” 阿如松了口气,在脚踏上坐下来。 “单位?单位是什么?”她问道。 “单位啊,单位就是···.”齐悦刚要解释就听外边有人走动主仆二人忙收了话。 “少夫人,府里来人了。”仆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又来人了?齐悦和阿如对视一眼。 进屋来的人掀开大大的帽子解下厚重的斗篷,露出一个年轻的面容。 “采青姐姐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阿如惊讶不已,一面忙倒了热茶端给她。 采青顾不得接,过给正从卧房走出来的齐悦跪下叩头。 “奴婢惊扰少夫人了,请少夫人恕罪。”她伏地说道。 采青是西府二夫人的大丫头,身份比家中的那些姨娘们还要尊贵几分,齐悦忙请起。 “太太才听到少夫人到这里来了,想着如今天气越发寒,这里久不住人,更是阴潮,所以催着我送了个褥子过来。”采青起身,将放在地上的大包袱舀过来。 阿如忙接过,打开一看,见竟然是一件大毛裘衣,五彩斑斓的花纹“这是老虎皮。”采青笑道。 齐悦稀罕的不得了,忙招呼着舀出来左看右看。 哇哦,这可是真家伙。 “多谢婶娘惦记。”齐悦笑道,又让阿如快添床被褥。 “别的屋子更是不好,这边地方大,让采青姐姐和我挤一挤。如说道。 “不用忙了,我说句话就赶回。”采青忙说道。 齐悦和阿如一愣。 “这大晚上怎么好赶路?”阿如摇头。 既然说要赶路肯定不是客气,齐悦微微有匈疑,看向采青。 “我给姐姐熬碗姜汤。”阿如也反应过耒说道。 采青道谢没有推让,看着阿如出了。 齐悦摸不准采青的来意,从阿如介绍里来说,这西府的二夫人跟齐月娘没什么来往啊…. 不过想到那日初见她露出的神情,再看今日这夜半来访·二人之间肯定有些关系。 “少夫人。”采青开口说道,“太太托我来,是要问问你,可知道当日太太的苦心了?” 一句话齐悦就被问懵了,看吧,果然有关系,还有当日呢不过,她哪里知道当日有什么鬼 “我¨”齐悦张张口苦笑。 采青看着她的苦笑,便接过话头。 “世子爷不是您的良配·老太太一心为了您好,要给您最好的,要给您安稳日子,只是,这一步确实走错了。”她说道,一面迈上前一步,“如今您看清了,世子是容不下您,大夫人也容不下您,这个家容不下您·少夫人,您如今还不满二十岁,难道这一辈子就要在这乡下熬着了么?” “那,婶娘的意思是?”齐悦怔怔顺着她问道。 “自请下堂。”采青说道。 齐悦哦了声。 “和离是不成的,少夫人也别担心,太太必将护着您,再寻一个合适的人家,就是寻不到合适的人家,您这一辈子太太也必然保证衣食无忧。”采青说道。 “我自请下堂,就能成吗?不是说我这是皇上的赐婚?”齐悦疑惑问道。 “只要少夫人您有这个心·太太一定想法子周全。”采青含笑说道。 这也是定西侯府那些母子俩的心愿吧?原来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软硬兼施来了。 齐悦在室内慢慢走动几步。 “多谢婶娘,月娘一定好好想想。”她笑道。 采青看她的神情叹了口气。 “少夫人·虽然二太太和大夫人是一般的目的,但二太太是真的为了少夫人着想,而非大夫人只是为了她和世子,奴婢知道您必定会这样想。”她说道。 齐悦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是真诚的笑脸。 “怎么会,我知道的。”她说道。 采青看着她。 “太太和老夫人,对于姑娘您,都是一般的心意。”她郑重说道。 齐悦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句话里有很多意思。 “奴婢出来不敢太久·这就告辞了。”采青却不再说话,转身取过大斗篷就施礼告退。 阿如亲自送出·回来后见齐悦坐在灯下发呆。 “少夫人,二夫人是怎么意思?”她忍不住问道·带着几分期盼,“可是要帮少夫人说话?” 说话?说离,齐悦摇头。 “你们这二夫人到底和齐月娘什么关系啊?”她坐正身子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关系啊。”阿如一头雾水说道。 “那跟你们老夫人什么关系?可有亲?”齐悦又问道。 阿如摇摇头。 “我们老夫人是福建人,二夫人是厩人,一南一北的若不是姻缘红线,原本一辈子是不认的。”她答道。 那就奇怪了,齐悦又斜倚在床上。 “不过,两家祖上都是开国的功勋,当初是一同的高祖皇帝打天下的。”阿如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咱们家封了侯,她们家封了国公,还有,二夫人家…” 阿如说到这里停了下,有匈疑。 “还有什么?”齐悦问道。 “二夫人家比咱们家要高贵的,她们家历代几族都是勋贵。”阿如说道。 几代勋贵?齐悦来兴趣了。 那按理说前朝的勋贵在新一朝再开国就是勋贵,不是很容易的呀,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那二夫人家该不会是前朝叛臣?对新朝有从龙之功吧?”她问道。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阿如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就这些事还是奴婢偶尔听到的。” 齐悦哦了声,重新躺下,管他们呢,爱是啥就是啥吧,好心也好假慈悲也好,她都懒得理会,翻身向里睡觉。 阿如放下帐子,吹熄了灯关门出了。 第二天齐悦在屋子里刷牙时,听到外边传来哭声。 “村里有丧事啊?”齐悦含糊说道。 “不知道,奴婢问问。”阿如说道,走出了,不多时回来了,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齐悦正对着铜镜自己挽头发,随口问道。 “外边···”阿如开口,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外边有个村人在门外哭呢。” “哭什么?欺负人了?”齐悦转过头问道。 第六十八章出手 柳二媳妇原本没想这么做,但听了昨天那老宋家的孩子的传言,不知怎么头脑一热就跑过来了。 她并不敢来正门口这里,只在墙角这边,抱着孩子对着院子叩头,还点燃了三炷香虔诚的祈祷。 声音惊动了下人们,在人家院墙边点香,这可是大忌讳,仆从们自然驱赶她。 “大娘们,大叔们,真的是没办法了,让俺们沾沾仙气,给孩子一条活路吧。”柳二媳妇哭道,冲这些人砰砰的叩头。 怀里包着的孩子不过二三岁,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身子不时的抽动两下证明还有一口气。 这些仆妇也是穷苦人,在这村里也住的久了,乡里乡亲的关系都很好,见状也是面色不忍。 “柳二媳妇,孩子病了,找个大夫瞧瞧吧。”康婆子叹口气说道,从怀里摸出几个钱塞给她。 “大娘,大娘,你们家夫人是仙人,求求大娘,让我拜一拜,让我拜一拜。”柳二媳妇跪着叩头哭道“大夫都瞧了,药也吃了,不管用,都说不中用了,大娘,大娘,我男人死了,就留下这么一个根,…”“可是,我们少夫人不是仙人。”仆从们有修笑不得。 齐悦来到后院,这里种着桃梨葡萄石榴等果树,已经摘了多半,但还余者很多,看上很是好看。 也不知怎么了,一向在这里就觉得安静的齐悦,却似乎总能听到院门外传来的哭声。 “你是说病了的是个孩子?”她忍不住问道。 阿如似乎在出神,呆呆的站着,没有听到她的话,知道齐悦又问了一遍。 “是,门房上说是村里一个寡妇的孩子,男人年没了,只有这一个孩子。”阿如答道。 说完这个,二人便有辛默。 “小孩子是不好养活啊。”齐悦有些牵强的感叹了句,扯了扯嘴角,转过身。 阿如没有说话,主仆二人各自发呆,却没发现各自的手都在袖子里攥紧了。 “不知道今天吃什么饭。”齐悦故作轻松的说道,想要换个话题“走,我们瞧瞧。” 阿如应了声,低着头跟着她走。 齐悦走的很慢,阿如也走得很慢,她们各自没有察觉。 踏入前院,门外的哭声已经没了,想必人已经被赶走了。 齐悦站在那里呆了呆。 “少夫人。”阿如忽的紧走几步转到她身前,看着她,眼睛亦是泛红“您不是说,您不会也做不到见死不救的吗?”齐悦看着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是,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以前,以前奴婢不愿意你治病救人,但是,但是,奴婢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阿如又慌乱的垂下头,喃喃说道“奴婢原来也有个小兄弟,在元宝之前,也是长二岁的时候,就病了,家里的钱花光了也没又救活,奴婢还记得,抱着他,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变凉…………” 阿如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齐悦的眼圈也红了。 “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不能。”她咬牙说道。 “少夫人,奴婢亲眼看到你怎么样起死回生的,少夫人,您就再发发慈悲,您不知道失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家来说,对于当娘的人来说,有多痛苦……”阿如跪下哭道。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齐悦伸手拉她说道。 “少夫人,你说过,命很重的,奴婢不知道,你到底因为什么非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死而不救”阿如抬起头咬着下唇看着她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呢?齐悦被她问的怔怔的,这里是她做的一场梦,在这个梦里她只是个过客看客………… “阿如,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救人。、,齐悦蹲下来,看着泪流满面的阿如“那两次都是我的夜没用完,但是你也知道,我没有那些药了,而我救人,靠的就是那些药。” “可是试一试啊,刘大夫不是说,试一试,那个人那个人不是也救活了吗?还有那个溺水的孩子,您不是也救活了吗?没有那些药,不是还有少夫人你这个人吗?”阿如抓着她的手期盼的问道。 齐悦看着她,只觉得心口堵着一团棉花,让她透不过气来。 没有药,她这个人真的还有用吗? 习惯了拐杖走路,扔了拐杖,她还能不能走呢? 似乎沉默了很久。 “好,那我们试试。”齐悦终于慢慢说道。 阿如似哭似笑叩头。 柳二嫂子抱着孩子失魂落魄的慢慢走着,她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要向哪里ps 她能感觉到怀里孩子的生命已经慢慢的流逝而。 “别怕,别怕,娘陪着你,咱们一起找爹”柳二媳妇喃喃说道,行尸走肉一般迈入家门,这个家已经不算家了,没有门,倒塌了半边的草房,她的视线扫过,最终停在院子里的那颗老树上。 “娘找个绳子,等等娘,娘就来了”她喃喃说道。 “大妹半”一声急切的呼唤让柳二嫂子的身形一顿。 她茫然的转过身,手里攥着刚找到的一根麻绳,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两个妇人。 “你干什么?”妇人第一眼看到她手里的麻绳,再看这柳二媳妇的神情,哪里还不明白,忙上前夺下她的绳子。 “婶子,婶子,你给我”柳二媳妇陡然被夺走绳子,似乎连最后一丝幸福也没了,顿时急了扑过来要抢。 “你快点,少夫人要你把孩子抱过”那妇人大声喊道。 这一声如同晴天露雳震醒了柳二媳妇,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那妇人,灰败的神情闪起光彩。 屋子里的小床上,齐悦只看了这孩子一眼,就知道是怎么了。 “脱水了。”她说道“快,还熬盐糖水来。” “就是拉肚子,吐,吃下的药也都吐出来了,高热跟火炭一样,后来后来就昏睡不醒了”柳二媳妇跪在屋子里按照齐悦问的结结巴巴的答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齐悦问道,一面利索的塞入温度计,裹上血压计,舀起听诊器“此前有无其他疾病?” “七天前,疾膊?”柳二嫂子答道,看着这位少夫人的动作都是奇怪之极,为什么要蒙住嘴和鼻子呢?头上裹着头巾,外边穿着的衣服也好奇怪……, “就是有没有咳嗽发烧感冒,也就是伤寒啊之类的病症?”齐悦问道。 柳二媳妇摇头。 “一直都好好的,虽然家里穷,但孩子我一直好好的养着,一直很结实的。”她忙忙的说道。 “那就不是其他疾病引起的也不是饮食、,齐悦自言自语,又看向柳二媳妇“找大夫看开过药?” 柳二嫂子点点头。 “可是不管用”她忙忙的说道,又开始哭。 “不是不管用,应该是孩子没法吸收,止吐止泻做不到”齐悦自言自语,然后看向那妇人“你现在把那大夫开的药舀来” 柳二媳妇有匈疑,但此时这个少夫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还有。”齐悦又喊“我只能试试,因为我没有总之,我不一定能救活他,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柳二媳妇看着她哭着点头叩头。 阿如捧着做好的水进来时,齐悦正认真的看什么。 “少夫人,我找了酒壶装好了啊”她走近说道,话没说完看清齐悦手里的是什么,顿时尖叫一声。 那是孩子的粪便………… 她怔怔的看着,少夫人的手指张开粘合,手指上都是粪便,对着屋外的明光认真的看,然后凑近了。鼻边…… 阿如转头一阵干嘻。 “腹泻到底是那一种呢”齐悦喃喃说道,眉头紧皱,以前这是多么简单一项检查,三十分钟就能出结果,要什么数据就有什么数据,而现在……学校里学过的……,见过的……,该死…… 她丧气的低下头,哪个医生还会亲自看粪便,自有机器“不管了,先补液。”她快速的洗手“阿如,你要做好这里的消毒,找些高浓度的酒,没有的话就买,还有石灰石灰洒在这里………”阿如在一旁看着,又是急又是担忧,听着她的吩咐拼命的点头。 “这孩子多重”齐悦抓头,没有任何入院检查资料,她干脆双手将这孩子抱起来掂了掂。 柳二媳妇舀着药包颤颤抖抖的走进屋子里时,看到自己的儿子胳膊上插着一个奇怪的管子,延伸在衣帽架子上挂着一个酒瓶,她不由叫了声。 “来,喂水。”齐悦看到她,忙说道。 柳二媳妇点点头颤抖着走过来,小心的将水送往孩子的嘴里。 那孩子已经半昏迷,水送进便流出来,半日一口也没喂进奔,孩子反而又呕吐起来。 柳二媳妇哭着坐在地上。 “没事,慢慢来,我们还有时间,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补充水分。”齐悦站过来,弯着身子亲自给孩子擦拭,将他小心的侧身扶好。 柳二媳妇看着这个富贵女人仔细的擦拭自己脏兮兮的孩子,擦的那样认真,连脖子也没放过,她不由掩着嘴哭。 第六十九章其心 小儿患者护理很重要。 “要给他擦拭,用温水擦拭,嘴,脖子,还有肛门,避免感染¨”齐悦一边做一边说道。 “少夫人,我来吧。”阿如说道。 她已经换上了和齐悦一般的穿戴。 齐悦看着她点点头,将手巾地给她。 “你可以舀着筷子,喂他水,哪怕沾湿嘴唇也行。”悦又对柳二媳妇说道。 柳二媳妇点点头。 这一夜,正房里灯火未熄,整个庄子里的人都没睡,大家都守在齐悦院子的门口,紧张而又激动的看着。 他们不知道是,在这院墙外,也几乎站了满村的人,同样紧张又激动的看着这间庄园。 “少夫人,体温降了些。”阿如举着体温计看了又看,终于激动的说道。 正在用烧酒擦拭手的齐悦听见了凑过来看。 她们对着晨光,看着温度计上那浅浅的红线。 “昨晚大便多少次?体温多少?你都记下了吧?”齐悦问道。 阿如点点头,舀过放在一旁的一张纸。 齐悦接过来认真的看。 “狗剩,狗剩…” 床边传来妇人的一声惊呼,夹着哭声,外边的仆从听到了不由心一沉。 “看来是不中用了。”大家叹口气摇头。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阿如抓着一包药奔出来。 院子里的人又都惊奇起来,难道还没死?很快到了中午他们就确定这个了·屋子里传出孩子的哭声,虽然很微弱。 “…乖,吃了药才能好¨”齐悦哄着那孩子,一面将针筒再次送到那孩子的嘴边,将药打进。 孩子惊恐的抗拒,就算母亲安抚都没用,最终药没喂进。 “你这孩子”柳二媳妇又是气又是急呵斥道。 “哈,看来精神好多了,来·阿姨¨那个···我知道这个很苦¨你吃一口,我就喂你一口糖水好不好?”齐悦笑着说道,一面指着另个碗,用另一个针筒抽了些,“来,你先尝尝,看我没哄你吧。” 她说这话,将那针筒凑近孩子嘴边,轻轻的打出一两滴。 孩子的干枯的嘴唇顿时舔了舔,挣扎的神情稍缓·齐悦笑着再次试探将含着中药的针筒送过来,那孩子终于慢慢的张开口。 “真是勇敢的孩子” “太棒了又吃了一口” “哎呀甜不甜?甜不甜?” “真厉害这就吃完了” “将来肯定能当个大英雄” 一管一管的中药打了进,看着齐悦一直没间断的笑脸,听着口中不停逗孩子的话,柳二媳妇的眼泪再次涌出来,她用手掩着嘴,将哭声堵住,任凭眼泪四流。 黑白交蘣,日升日落。 被安排歇后半夜的齐悦,是自然醒来的·醒过来,立刻披上衣裳就过这边。 柳二媳妇不眠不休的守着自己的孩子,就是孩子睡了她也不肯休息。 阿如正小心的将石灰烧酒洒在地上·听见动静,忙抬起头。 “少夫人,昨夜两次大便,这是大便¨”阿如放下手里的活,将屎布捧过来说道。 相比于前几日,她的态度很是从容了,似乎手里舀着的是两块新做好的绣帕一般。 齐悦认真的接过查看。 “尿了,尿了¨”这边柳二媳妇忽的喊了声·声音带着惊喜。 齐悦也很惊喜。 “太好了·只要能控制脱水,能吃下药·药就会起效了。”她忙放下屎布,利索的洗手戴上口罩帽子·走到那孩子跟前,从睡熟的孩子身下果然见新垫上的尿布上一片水迹,然后顾不得那孩子是睡着,高兴的将孩子抱起来,掂了掂,“阿如,重新调配一下补液的比例,这次要口服用。” 阿如忙应声是。 “娘¨饿···”孩子被这一番热阄阄醒了,发出喃喃的声音。 这话听在三人耳内如同天籁,这几天来齐悦终于能吐出一口气了。 定西侯府,周姨娘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混小子”定西侯将茶杯砸出。 茶杯滚落在地上,洒在跪着个一个丫头身边一片水迹。 “侯爷,侯爷,请让奴婢庄子里伺候少夫人吧。”那丫头抬起头,俏皮可人的脸上满是泪痕,哭着说话,露出两边小巧的虎牙,不是阿好是谁。 “起来,谁都不用,让那混蛋”定西侯沉脸喝道。 阿好抬头看着侯爷,目光不由看了眼站在侯爷身后的周姨娘。 周姨娘冲她使个眼神。 阿好便咬着下唇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神情。 “多谢侯爷¨”她说道。 圆润润的脸上挂着泪珠,樱桃般的嘴儿扁着,看上娇荷怜,定西侯的眼神不由直了下。 “那你先下,侯爷自有安排。”周姨娘说道。 阿好立刻叩头退出了,帘子垂下割断了定西侯依依不的视线。 “让那混蛋滚过来见我。”定西侯余怒未消,“还有,把那两个女人给我卖出。” “侯爷,不可啊。”周姨娘忙劝道,抚着他的肩头,一脸不安,“怎么说也是夫人选的…” 定西侯哼了声。 “她安得什么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他说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月娘不知道受多大委屈呢。”° 周姨娘不再说话了,轻轻的揉按定西侯的肩头。 “没了老夫人,还有侯爷,月娘这一辈子说起来真是好命。”她感叹道。 “美人就该有好命。”定西侯笑道,很享受周姨娘的服侍′眯上眼。 周姨娘回到自己院子里,阿好已经在那里等着,泪眼汪汪的看着周姨娘。 “你还想不想救你们家少夫人了?”周姨娘皱眉低声说道。 阿好点头就要下跪。 “那就给我收起这幅样子。”周姨娘皱眉低声喝道。 阿好立刻不敢哭也不敢动。 周姨娘上下审视她,一寸一寸的也不放过,只看得阿好汗毛倒竖浑身发抖。 “你知道,在这家里,少夫人为什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吗?”周姨娘慢悠悠问道。 “因为,因为,世子不喜欢少夫人¨”阿好结结巴巴说道。 周姨娘不屑一笑。 “这天下的男人·从来都没有不爱美人的。”她说道,说着抚弄的桌子上摆着的腊梅花,“世子爷之所以不喜欢少夫人,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挑唆,而为什么挑唆的人能如此肆无忌惮,就是因为,在这家里,除了老夫人,再没人帮少夫人说好话了。” “还有姨奶奶你¨”阿好眼巴巴的看着她跪下说道。 “我?”周姨娘叹口气,“我倒是有心·却无力啊。” 她伸手扶着自己的脸。 “我老了,而这家里,比我年轻比我美的人越来越多,这女人啊,再好,老了,就什么都不是了。”她慢慢说道,神情几分凄然。 “不,不,姨奶奶最美了。”阿好结结巴巴的说着讨好的话。 周姨娘笑了。 “嘴甜别用在我这里·甜不甜的,我都不在乎,我知道你的心。”她笑道·仲手拉阿好起来,并没有放开她,而是再次审视她的脸。 虽然算不上怎么国色天香,但豆蔻年华,水汪汪的眼睛,红润润的脸蛋一掐似乎能出水… “那些如今能说上话的人,都是和夫人一心的,你想她们怎么会在侯爷跟前说好话?这家里能管着世子的·只有侯爷了·阿好,你知道·该怎么帮你少夫人了没?”周姨娘一字一顿的说道。 阿好大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周姨娘,慢慢的脸色又红变白′最后她重重的点点头。 隔日后,周姨娘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不过也有些不尽如人意。 “侯爷和夫人吵了架,让夫人把两个通房卖出,说少夫人没生养以前,不许给世子屋子里添人,然后叫世子,结果人来说世子已经出门了,就是往少夫人的庄子上了。”阿金说道,神情有些遗憾。 周姨娘倒没什么反应。 “那小子鬼的很,他既然敢那么说,必定会把戏演全了。”她淡淡说道,用剪刀剪多余的花枝。 “那侯爷听了,这怒意疑心便消了一半呢。”阿金皱眉道。 “不是还有一半嘛。”周姨娘笑道,放下剪刀问,“阿好的事呢?” “今个早上,她熬了汤羹了侯爷的书房。”阿金低声说道,“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了。” 周姨娘脸上喜色满满。 “这么说,已经…”她低声说道。 “没有,”阿金忙说道,“我已经问过她了,她说,侯爷要给她体面,正正经经的开了脸才收房,不让人小瞧了她,侯爷一向思虑体贴。” 周姨娘听了一声冷笑,那笑声里有说不尽的酸楚凄然。 “体贴?”她喃喃道,“多情之人,必无情。” 室内沉默一刻。 “对了,既然已经跟侯爷说开了,那你抽个空庄子里看看月娘,劝劝她,安慰安慰。”周姨娘说道。 阿金高兴的点头,忙转身出了准备了。 阿金才出,周姨娘便唤了个小丫头来说了句话,不多时,便有一个身量修长的二十左右的面生丫头进来了。 “我让你准备的事你都准备好了吗?”周姨娘问道。 “姨娘放心,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世子过了。”丫头低声说道。 周姨娘点点头。 “务必小心周全。”她低声郑重嘱咐道。 丫头点头。 “只要世子进了那门···”周姨娘又转头看着修剪好腊梅花,花苞点点欲放,“就脱不了这个身…” 第七十章有道 一匹马在大路上风驰电掣,似乎无方向无目的一直奔跑不息,一路所过,行人纷纷避让,扬起一片尘埃以及一片咒骂抱怨。 直到到了一座山丘前马儿才收起来,慢慢的停下。 马背上的炭黑斗篷下的男人勒马看着山丘下的一个村庄。 “世子”身后五匹马跟上来,一个个气喘吁吁有些狼狈。 “怎么这慢?”常云成皱眉看着他们,神情不满。 几人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跟着我,我都嫌丢人”常云成说道,扔下一句话,再次拍马向前而。 大家忙催马跟随,本好他这次没有快驰。 柳二媳妇将一双秀鞋放在碧云庄门口,虔诚的跪下叩个头,便起身跑开了。 “看啊,这就是那个被治好的孩子的娘……” “真的啊,真的治好了……” 不远处站着的村民指指点点。 “快那边烧柱香……” “听说抓把土回冲水喝了能治病……” 伴着这些议论,不断的有人走到那庄子前,当然他们不敢在正门口烧香,而是在门两边的围墙下,就地堆土插香。 “搞什么鬼啊?”常云成牵着马,看着眼前的景象,纵着眉头问道。 “世子爷,小的进问问?”一个随从低声问道。 常云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问?有什么可问的?耍的什么把戏爷会稀罕?”他说罢翻身上马,勒马调转”“做梦吧,管你们里里外外跟我玩什么把戏” 他说完这句话,再不看这边一眼,扬鞭催马急速而,众随从不敢怠慢拼命追,引起门边一阵喧闹马嘶人喊。 “真是胡闹,快走开快走开,这是什么地方,胆敢再次生事” 庄子的门打开了,看着墙边的人,仆从们顿时驱赶“速速散,否则送你们见官” 回五个男人舀着棍杖喊道,面色不虞。 那些烧香的人立刻轰的散开了,相比于见官,这些人更怕惹恼神仙,很快便跑开了。 “少夫人”你看这”康婆子对着走出门的齐悦无奈的说道。 齐悦低头看着被踢落到一边的一双绣鞋,阿如捡起来。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她又看着两边墙角胡乱插着的香,还有花红,哭笑不得。 做了最简单不过的人工呼吸,是那孩子命不该绝,想法解了脱水之症,最终起效的是柳二媳妇一开始抓的药,竟然惹来这些村人如此的震惊,真是让她汗颜。 也许没有药,她还有知识,那些如今大夫们缺少的一些急救护理知识,这些也可以在某些时刻起到救死扶伤的作用吧。 “少夫人,是柳二媳妇送的吧。”阿如看着手里的绣鞋,猜测说道“我见她偷偷看少夫人的鞋子大小了。”齐悦接过看,她当医生这么多年,也收到不少礼物,有金钱红包,有土特产,最初也曾激动过,惶恐过,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就如同习惯了生死,习惯了有病就治,习惯了一切都有规程,规定的检查规定的病例规定的用药”淡然或者说冷漠的看着病人痊愈或者死亡,在她眼里,这一切就如同吃喝拉撤一样”没什么感觉。 没想到,来到这奇怪的时空里,做了这么几件小小不言的事,收获的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心境。 她已经多久没有因为治好菠动过了? “月亮啊,你说什么叫医道?” “医道?爸,你又研究什么古怪学问呢,别整天神神叨叨的,有空带我上上手术呗……” “想学好医术,可不只是锻炼技术就行了。” “爸,你又来了……” 齐悦抬头看着天空,湛蓝的如同宝石的天空,没有一丝污染的天空。 “医道,就是人道,人性为先。”她喃喃说道。 有了这两件事,再加上看出这少夫人是个好脾气,便有大胆的村人来拜访了。 “你这是风湿,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就是了。”齐悦认真看了那老者的腿说道。 “夫人,你给开个药”老头却是不信,结结巴巴的跪下要哀求。 “真的,我治不了这个,我也不会开药的,你这病是慢性病,要养。”齐悦有修笑不得,但还是认真的想了想风湿的护理以及要注意的事项,仔细的告诉这老者。 老者如同得到神仙指示一般死死地记下,但对于齐悦没有给些以还是很遗憾。 旁边的康婆子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在他是庄头的话,哪里容他进来。 那老头这才不得不起身,半信半疑的走了,不过走的非常慢。 “我说老张三,你走快不行啊,昨天还满山的赶牛,今天就要死的似的。 康婆子笑道。 “你们好福气。”老头嘀嘀咕咕的说道,一面依依不舍的迈着脚步”“天天守着这仙人洞天福地,我好容易才来沾沾,哪里就舍得走快。 这话逗得仆从们笑起来,更有几个男仆跟他熟的很,拎起来推搡出了。 老头十分不满,最终从门外的墙角抓了一把土跑了。 “大多数的病,我真治不了。”齐悦对阿如笑道“千万别再让这些人进门了,让他们好好的找本地的大夫瞧,该吃药的吃药,免得耽误了救治,要不然这就是我的罪过了。,… 阿如点点头。 “少夫人,为什么你治不了?我觉得你都懂的。”她又忍不住问道。 “我懂是懂……”齐悦挠挠头说道。 “只是没有药。”阿如接过她的话笑着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是因为我不会用你们这里的药,看病嘛最终是要用药的,我的药用完了,恩,你们这里的药我又不会开,自然没办法了。”她说道。 阿如点点头。 “少夫人,那个孩子没气了,为什么你对着他吹口气,就又活了?”她又想起别的问题,好奇的问道。 “那个啊”那叫人工呼吸,当人收到突然的创伤,自主呼吸会突然停止,这个时候人其实还没死,就要协助他重新呼吸。”齐悦笑道。 阿如一脸的好奇。 “其实很简单的。”齐悦笑道,就用自己给她做示范“这样,这样,口对口的吹气,按压心脏……” 阿如有些羞涩的笑。 “奴婢学不会的。”她说道。 “学得会”很简单的。”齐悦笑道。 “少夫人这么厉害,还总说自己不会,不能救人。”阿如说道。 齐悦坐在院子里,晒着暖暖的日光,叹了口气。 “生不逢时啊。”她感叹道。 阿如噗嗤笑了,齐悦便也看着她笑。 “我学错行了,早知道来你们这里,我就学中医了。”她笑道。 “中医?中医是什么?还有别的医?”阿如好奇的问道。 “对啊,中医就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在我们那里,还有从外国西洋传来的,就叫西医”齐悦说道,看着阿如有些听不懂,便打个比方“就好比咱们昨晚吃的鱼,可以清蒸,也可以红烧,都是吃,吃法不同。” 阿如哦了声明白了。 “那,哪个厉害?一定是少夫人的厉害吧?”她又问道。 齐悦摸着脖子笑。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厉害”不能比的。”她笑道,搓搓手岔开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说说咱们来了这么久,到底该怎么回吧。” 这是个令人上愁的话题,主仆二人都皱起眉,一脸忧愁。 “少夫人,府里来人了。”门外有仆妇说道。 又来人了?齐悦和阿如对视一眼。 “少夫人。”门外走进一个丫头,手里挎着一个大包袱”恭敬的施礼。 “是阿金啊。”阿如高兴的忙接过。 阿金抬头冲她们一笑。 “姨奶奶让我来看看少夫人,这是带了些梳头擦脸的,天气越来越凉了,还有手炉脚炉。”她叩头施礼,就在地上将包袱举起来。 阿如忙接过,齐悦请起。 “多谢姨娘惦记。”她笑道。 “少夫人,姨娘已经和侯爷说了原委,侯爷也训斥了世子,过几日世子爷会来看你的。”阿金站起来说道。 “真的?”阿如惊喜的问道。 阿金点点头。 “我骗你们这个做什么。”她笑道,一面看齐悦“少夫人,姨奶奶让我托话给你……” 又一个托话的?齐悦哦了声。 “我看看厨房备什么饭,既然来了,尝尝这里的野味,在府里你是难吃到的,东西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图个新鲜。”阿如笑道。 “那就麻烦姐姐了。”阿金忙笑道。 阿如笑着出了。 “坐吧,走了一路,很累了。”齐悦笑着让道。 阿金见她态度亲切,神情很是激动。 “少夫人还和当初一样,只是这几年,奴婢不方便来看你。”她说道,眼中似有泪光闪闪。 齐悦心里哇哦一声,竟然又一个有过故事的人 推荐卫风《家事》,很肥了,最近更新超准时的哦。 又林本来以为穿越后的生活就这么平淡下了,结果不但有老小 三跑出来破坏她爹娘的感情,还有小小三不停的冒头要搅乱她的姻缘。 来就来谁怕谁,又林不信凭她两世为人,还不能把一个男人调教成好丈夫了……… 第七十一章不欢 不过再有故事她齐悦也不知道。 “我知道。”她随口说道。 这话却让阿金更加激动,声音有些哽咽。 “少夫人知道就好,姨奶奶和我都记挂这少夫人,看着少夫人终于好了,还出来接过老夫人的遗命,姨奶奶和奴婢真是高兴的每日在佛前上香。”她说道。 齐悦扯了扯嘴角干笑一下。 “不说以前了,最要紧的是现在,以及以后。”阿金用手帕抹了眼泪,打起精神说道,“少夫人,姨奶奶我给少夫人说,万万不能再和世子爷置气,这样对少夫人是没半点好处,只让仇者快,亲者痛。” 这个是劝和的,齐悦点点头。 “是,我知道了。”她认真说道。 “世子爷这个人,性子是有些怪癖。”阿金又接着说道,叹了口气,“他小时候原本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 “你比他还小呢。”齐悦看着阿金跟阿如差不多年纪的面容,笑道。 阿金也笑了。 “我听我爹娘说的,那时候他们在侯夫人那里当差,我娘还带过一段世子爷呢。”她笑道。 这个侯夫人说的应该是大谢氏了吧,齐悦揣测道。 “后来,侯夫人亡故了,世子爷那时候还小,才六岁,什么都不知道,老夫人让人好好的看着,直到下葬的时候,世子爷突然就疯了一般。”阿金接着说道。 齐悦默然,失母亲是人最伤痛的事更何况还是个六岁的孩子…. 这孩子是因此心理有缺陷了吧。 阿金叹了口气。 “后来,世子爷就变了个样,不爱和人说话,更不和人玩,总是自己一个人呆着,直到小侯夫人嫁进来,才慢慢好了很多,但性子到底是古怪了。”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 “所以,少夫人别因此对世子爷生了寒心他倒不是特别对少夫人如何,而是对很多人都这样,少夫人,你们到底是夫妻,俗话说滴水石穿,你只要好好的,世子爷终是能明白你的心意。”阿金接着说道,神情切切。 “好,我知道了。”齐悦点点头,同她一般神情切切。 好吧她决定了,在能离开这里之前,不和这个世子爷置气了,忍他让他,就当一场噩梦吧,是梦总有醒的时候,醒了,管他谁是谁呢。 阿金露出欣慰的笑。 同采青一样,阿金亦是不敢久留就忙忙的告辞了。 这边齐悦将阿金的话告诉了阿如。 “当初老夫人将我和阿金分别拨给你和周姨娘,就是要我们好好的服侍她是个死心眼的丫头,一心一意的遵从这老夫人当年说过的话。”阿如感叹道。 “你也是啊。”齐悦笑道。 阿如被她说得也笑了。 隔日齐悦正在梳洗准备吃早饭,就听外边一阵鸡飞狗跳人喊马嘶。 “不会又有有故事的人来了吧?”她嘴里含着简陋的牙刷说道。 “少夫人少夫人,世子爷来了。”两个仆妇慌里慌张的喊着跑进来。 齐悦和阿如大喜,这可真是想什么什么就送上门来了。 随着那仆妇的进来,另有一个小厮跑进来。 “少夫人,世子爷吩咐我给少夫人说句话。”他大声说道,神态里没有半点的恭敬。 齐悦要迎接的脚便停下了。 “世子爷说,你这个女人呆在屋子里别出来,他是带了弟兄们打猎顺便来此歇脚你这个女人别出来坏了他的心情否则的话,这里你也别想呆下。”小厮说道这时候他就是代蘣世子爷说话了,因此一字一句包括神态都学的很像。 阿如康婆子以及那两个仆妇听了这话脸都白了。 很显然这个小厮绝对不是疯了才说出这样的话,而是常云成说的,而且应该是毫不避讳就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 这样已经不是不喜欢少夫人了,而可以说是踩在地上狠狠的践踏。 阿如当时眼泪就流出来,她伸手捂住嘴死死的压住哭声。 齐悦也是被这一番劈头盖脸的话惊呆了,待看那小厮转身要走,才回过神。 “你给我站住。”她竖眉喊道。 小厮吓了一跳,站着。 阿如一把拉住齐悦的衣袖流着泪摇头阻止。 齐悦深吸了几口气,换上笑脸。 “你回也蘣我给世子爷捎句话。”她含笑说道。 小厮愣了下,迟疑一下低头。 “少夫人请说。”他说道。 “我送他三个字。”齐悦冲他笑道,一面伸出手,“,你,妈,地。” 常云成的小厮都是常云成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他们如同他们的主人一般说话做事干净利索,他准确无误的将齐悦的传达给世子爷。 常云成坐在地上,正擦拭一把弓箭,在四周有七八个男人或站或席地而坐,手里摆弄着各种武器大声的说笑着,前院里一片嘈杂。 “说什么?”常云成没听清,皱眉问道。 “你妈地。”小厮便大声的再说了一遍。 嘈杂声陡然沉寂下,大家都看向这边。 “,你,妈,地?”常云成重复一遍,“三个字?” 他嗤声一笑。 “不识数。” 小厮点点头显然认同这个,看常云成摆摆手,忙知趣的退下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喧嚣。 “哎,这句话我怎么听着有些怪?”一个男人对着另一个低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耳熟?” “熟吗?”那个男人皱眉说道,自己在嘴里念了几遍点点头,“好像是有些…” “你娘的¨”先前那一个男人在嘴里重复几遍后,突然念出这句话。 二人对视一眼。 “妈和娘不一样吧,的和地也不一样,不是一个意思吧。”那男人说道。 “哎行了,闲的没事瞎想什么呢。”另一个跟着歪头想,忽的回过神,摇头不耐烦的说道。 也是,先前那那男人摸摸头哈哈笑了二人接着比划各自手里的兵器。 而就在这时,原本坐在地上的常云成一跃而起。 “贱人.”他嘴里低骂一声,大步向后院冲。 其他人怔怔看着常云成的身影消失在后院门口。 “贱婢。”常云成一脚踢开屋门,“你是在骂我?” 齐悦正在看着阿如用毛巾捂眼睛,陡然这一声吓了主仆二人一跳,然后看向屋子里站进来的男人。 这男人穿着朱红箭袖■袍,束着玉带,面容阴沉的看过来。 “世子爷。”阿如又惊又喜的喊道,因为哭过带着浓浓的鼻音。 齐悦则上上下下的打量常云成,神情似笑非笑。 “你妈地是什么意思?”常云成看向她冷声问道。 齐悦冲他咧嘴一笑。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冲她含泪摇头,带着满满的哀求。 不是想回吗?想回就要低头认错啊。 齐悦停下笑,咬着下唇咽下要说的话。 “世子爷,我知道错了。”她一咬牙看向常云成,神情郑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世子爷,少夫人日日夜夜悔恨不已,世子爷,您消消气。”阿如也忙叩头说道。 就知道这女人把戏多原来就是为了引来过来,可恨自己受不得激又上了当。 常云成冷哼一声,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世子爷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齐悦忙追上喊道。 常云成已经大步走到院子里,听见这话转过头,见这女人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 “记住。”他仲手冲她点了点,“我说的话算话,别再出来恶心我,否则,有你好看。” 齐悦手扶着门停下脚步看着那男人大步而消息在院门口。 “你妈的”她这才啐了口,呸声骂道。 阿如还在屋子里跪着哭。 “起来哭什么哭,我就不信了离了这混账小子,我还就回不了。”齐悦伸手将她拽了起来说道。 “少夫人,你不要顶撞世子爷,好好和他说,不急这一时半日的。”阿如擦泪说道。 “死心吧,阿如,这种人,你要是好好和他说话,会天打雷劈的。”齐悦说道,自已在桌子前愤愤坐下来。 “少夫人,您,您做的饭好吃,不如到厨下给世子爷弄性的…”阿如想了想又建议道。 齐悦嗤笑一声打断她。 “休想,他不配。”她说道。 没多久前边一阵喧闹,常云成那群人就走了,伴着天色暗下来,庄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不过这平静之中却又有些不同往日了。 世子爷让小厮给少夫人说的那些难听话,经过这一夜传遍了庄子里的所有人耳内。 少夫人半夜来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没想到世子爷和少夫人的关系差到这种地步。 “看来少夫人是回不了。”仆妇们聚在一起叹气说道。 “少夫人现在做什么呢?”大家互相问道。 “一定是躲在屋子里哭呢。”康婆子想都没想说道,“昨天连吃晚饭都没出来,是阿如姑娘端进的。” “今天好些了,我刚才看了。”一个仆妇端着一盆衣裳走过来,“少夫人吃过饭,后院消食了。” “没哭吧?”大家忙问道。 “没哭,还笑呢。”那仆妇说道。 “强颜欢笑罢了。”大家感叹道,摇头叹息。 院门外蹲着修理一个条凳的男仆一直没说话,此时手里的活停下来,扛起条凳走开了,没有人注意他,就算注意也不会理会的。 齐悦从树上摘下一个石榴。 “长的熟透了。”她笑着挤开,溅了一脸一手的汁液。 “哎呀让奴婢来。”阿如有些着急,“这弄上洗不下了。” 她慌忙的用帕子擦拭。 “吃的乐趣在于亲自参与,什么都让你来,我还有什么乐趣。”齐悦笑道,一面在树下坐下来,分给阿如一半。 阿如没接,将齐悦拉起来。 “如今凉了,别这样坐下,我给少夫人舀垫子来。”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说声好。 “顺便舀个碗过来,咱们多剥些,然后一大把一大把的塞嘴里吃。”她笑道。 一大把一大把的,像什么样子,阿如嗔怪的看了齐悦一眼,转身了。 看着她走开,齐悦脸上的笑才渐渐散,抬头看了看天,重重的叹口气。 寂寞,也许用不了多久,她会在自己的寂寞里窒息而亡。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齐悦当阿如来了,便转过身,见是一个年老的男仆。 “少夫人.”他有些惊慌,“老奴老奴收拾下院子,惊扰了少夫人。” 齐悦笑了笑,认得这是家里的粗使下人,因为天气越来越凉,枯枝落叶一夜便多很多。 “好,你收拾吧。”她说道抬脚走开了。 与那老仆擦身而过,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风声袭来,旋即脖颈肩头剧痛。 打闷棍… 这是齐悦最后闪过的念头。 阿如夹着褥子端着碗向后院走,听得仆妇大声喊了句三少爷来了,她不由收着,皱起眉头。 这个三少爷,怎么又来了,还是这个时候··· 常云起径直走过来,看到阿如的神情。 “大嫂…”他直接开口问道,“还好吧?” “多谢三爷,少夫人很好。”阿如低头说道。 好才怪,常云起默默道,看着丫头的眼又红又肿的,显然她的主人也好不到哪里。 “大嫂在哪呢?”他问道。 “在后院呢。”阿如说道。 常云起微微色变。 “你怎么丢她一个人在外边?”他皱眉喝道,“她万一想不开¨” 要是换做以前,阿如还真不敢,但现在嘛··· 不待她说话,常云起撇开她快步向后院而,阿如忙更上,几步就到了院门口,还没等她提前通报一声,常云起就大声喊起来。 “月娘” 这声音里充满了惊恐,阿如不由打个寒战,再看常云起疯了一般跑,越过常云起,她便看到那边的老石榴树上挂着一个人阿如只觉得身子一软,嗓子发出一声闷闷的呼声,便坐在地上。 推荐沐水游《贵妇》已上架,可以宰了。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在棺材里醒过来的那一瞬,叶楠夕看了足以影响她以后所有选择的一幕。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将那么多情的一句话,以如此无情的方式说出来。 因此,在面临自己将重回夫家大宅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然而鱼死网破亦非她所愿 第七十二章追凶 常云起将齐悦放在地上,一面喊着名字一面探鼻息。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身子开始发抖。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连滚带爬的过来。 “没气了没气了”常云起跪在地上,喃喃说道。 阿如看着眼前的齐悦,耳边只有常云起那句没气没气了。 “…少夫人,你救得别人的命,怎么怎么救你的命”她喃喃说道。 “那个啊,那叫人工呼吸,当人受到突然的创伤,自主呼吸会突然停止,这个时候人其实还没死,就要协助他重新呼吸”耳边回荡起齐悦说过的话。 “人工呼吸”阿如太口大口的喘气,喊道,然后她颤抖着手伸向齐悦的下巴,死死回忆着齐悦曾经做过的那些“你”常云起正要抱起齐悦奔找大夫,却被阿如扑上来拦住。 还没等他呵斥,那丫头俯身低头对着齐悦的口鼻而。 常云起惊呆了,看着那丫头一次有一次的俯身吹气,双手按压齐悦的胸口,虽然泪流满面,虽然神情慌乱,但却决不放弃。 就在阿如几乎崩溃的时候,身下的齐悦终于发出咳咳声,一旁的常云起闭上眼,觉得浑身脱力,初冬的日子里,他的后背竟然湿透了。 “你为什么想不开”他咬牙切齿的喊道。 齐悦一手扶着脖子,一手向一旁指。 “………不是,有人害我……”她嘶声说道。 常云起一愣,立刻四面看,寻准一个方向起身跑。 “还好,万幸万幸,你们来的及时”齐悦靠在枕头上,一面由阿如将脖子给她裹起来,一面笑“倒不是勒的我,而是这一闷棍敲的我差点死了。” 阿如依旧泪流满面。 “少夫人,奴婢该死。”她哭道。 常云起从门外进来了,面色沉沉。 ““找到了。”他说道。 “他怎么为什么要害我?”齐悦忙问道。 “翻墙出投河自尽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救了。”常云起说道。 死无对证了?齐悦又坐了回。 “你们收拾收拾,我已经叫了马车,咱们立刻回。”常云起说道“这里不能住了。” 没有人比她更想快回了,但此时却又不能。 齐悦抬手摸了摸后颈,没有出血,触之剧痛,轻微恶心头晕。 “我怕有轻微脑震荡,不能行路。”她苦笑一声说道“再观察一晚吧。” “娄请大夫。”常云起这才反应过来,从发现齐悦上吊到解救下来,再到得知是谋杀,追凶,控制这庄子上的所有仆从,他一口气提到现在还没落下来,竟然忽略了找大夫,他急忙忙的出了。 阿如抹着眼泪扶齐悦躺下。 “少夫人都是我不好”她哭道。 “不管你的事,又不是你害我的。”齐悦笑道,摇了引的手“而且啊,还是你救了我呢,要不是你及时的助我呼吸,我啊真的上不来这口气就死了。” “奴婢不该留少夫人一个人。”阿如跪下哭道。 “傻孩子,人家要害我,自然会寻机会的,岂是你能左右的。”齐悦笑道“好了,好了,你别哭了,你英的我心里也不好受,头更晕了。”阿如忙抹了眼泪,死死咬住哭声。 “你给我熬点盐糖水,口服用的”齐悦闭上眼说道。 阿如忙点头,要走出,却不敢,家里的仆妇都被常云起关起来了,但她还是不敢离开,正焦躁不安,看到常云起又急匆匆进来了。 “三少爷。”她忙喊道。 “怎么了?”常云起看她的神情吓了一跳,三步两步过来了。 “我要熬些盐糖水,您在这里就好。”阿如说道。 常云点头勹迈进屋内,看见齐悦躺在床上,正伸出手在眼前晃。 “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她还喃喃说道。 这是做什么?常云起不解又担忧的过。 “已经请最近的大夫了,另让人通知了府内。”他低声说道,说完又补充一句“通知的都是我的人,不会惊动别人的。” “多谢你了。”齐悦放下手说道。 常云起在一旁坐下来,沉默一刻。 “你也别难过,许是那贱奴谋财害主。”他说道。 齐悦听了笑了下,没说话。 “失礼了,我想先眯一会儿。”她说道。 常云起忙点头。 “我在这里,你放心。”他说道。 齐悦冲他笑了笑,闭上眼,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 她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猛地睁开眼,室内点着灯,喧闹声是从外边传来的,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齐悦望着帐顶愣了好一会儿。 “阿如。”她试探的喊道。 “少夫人。”阿如从门口奔过来,看着她喜极而泣“您醒了。”果然还是在古代啊,齐悦微微的闭上眼。 阿如担心的轻声喊她。 “我睡了多久了?”齐悦睁开眼,问道,轻轻的晃了晃头,恶心感觉轻了很多。 “一个时辰了。”阿如说道,一面忙端着两碗药过来“方才大夫也来瞧过了,开了药,盐糖水我也熬好了,少夫人,您看您吃哪个?”“都吃。”齐悦说道,一面指挥着阿如慢慢的扶自己起来,一面随口给她讲解“遇到人摔倒啊什么的,你别急着扶,受伤的人,你也别随意搬动,可能不是救人反而会加重病情” 阿如点头应着。 “奴婢记下了。”她哽咽说道。 “俗话说救人就是救己,真没?br/> 怼3朐米昧耍醋虐4缧Φ馈罢媲煨椅胰粘>热四阍谂员呖醋拧卑4绲屯纺g幔凳裁矗獗叩男稚罅耍礁瞿腥苏吹拇笊っ糯础?br/> “怎么了?”齐悦问道停下吃药。 “刚刚外边人来回世子爷来了。”阿如说道。 “啊?”齐悦皱眉“怎么又来了?”“我怎么不能来了?”常云成看着常云起,面上带着几分不咸不淡的笑,将马鞭子在手里啪啪的拍“你都能来了?我还不能来?”常云起的脸色铁青,他看了眼四周的人,这些男人没有丝毫退避的意思,反而或不屑或好奇的打量自己。 “家务事,你们退下。”化开口说道。 堂屋里的人迟疑一下,都看向常云成。 “什么家务事见不得人啊?老三,你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的说别跟我罗哩罗嗦的。”常云成坐下来说道。 常云起看着他。 “那好,我问你。”他上前一步,问道“可是你干的?” 常云成看着他。 “干什么?”他失笑道,一面对着其他人说道“瞧见没,我为什么不喜欢跟我的这些亲兄弟们玩,就是因为这个,说个话能转十个弯他们不怕累死,我都憋死了。” 大家哄得笑了,丝毫没有介意被取笑的人是侯府的三少爷。 “常云成”常云起是彻底气炸了,他上前一步揪住了常云成的衣襟“你厉害你光明磊落,何苦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害她” 常云成抬脚,常云起闷哼一声跌了出。 屋子里的人终于变了脸色其中一个一摆手,大家立刻退了出。 常云成这一脚踢得没有客气,常云起哪里受过这个,疼的额头出了一层虚汗,捂着腰扶住桌角才没有跌倒。 “别跟我动手动脚的有什么说什么。”常云成说道“你又把什么不干不净的事往我身上安了?” “我说了你会承认吗?、,常云起冷笑道。 “我干的事都是我想干的,也是引以为傲的,我怎么会把我的荣耀推却不承认?”常云成笑道。 常云起冷笑,扶着桌角站直身子。 “那好,我知道你不喜欢齐月娘,不喜欢,你就休了她要名声不肯休她,偏要害死她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这就是你的引以为傲?”他厉声问道。 常云成看着他,啐了…… “娘的,傻蛋。”他说道,抬脚大步而出。 常云起被陡然被晾在原地。 “你干什么?”他追上。 常云成一脚踢开门进来时,齐悦正咬着牙喝下苦苦的中药,苦的脸都皱成一团了。 “常云成,你他娘的还有没有人性你还要害她怎么样”常云起追进来怒喝道。 常云成没理会他,看向奔悦。 齐悦端着碗皱巴巴的脸看向他。 “嗨,世子爷,您来了。”她苦巴巴的打招呼。 “说。”常云成看着她,一抬手说道“说重点。 “我被人敲了闷棍,并且挂在树上,制造自尽的现场。”齐悦干净利索的说道,她听到常云起在院子里的说话,知道常云成要问的是什么,一面仰头咽下最后一口药“凶手是庄子里的老仆,已经溺水而亡,不知道是自尽还是被害,阿如……” 原本的淡定的声调最后一句陡然拉长。 阿如从世子爷出现的惊骇中回过神,将一块蜜戗塞到齐悦嘴里。 常云成看着她,眼中闪过惊讶,他终于走过来了两步,打量齐悦。 “看,这是伤,这方位力度不是我以及阿如能做到的。”齐悦又补充道,抬手指着自己的脖子“你别小人心度我,我的命很宝贵的,可舍不得用它来换什么。”常云成看着她,忽的哈哈笑了。 “好,你既然没有小人心,我自然也不会小人心。”他说道,转身走了出。 然后门外传来他的呼喝声。 “来人,将那些贼奴都拉出来给我砍了,看他们能不能想起有什么要说的。” 推荐《欢喜如初》 作者名:鬼鬼梦游简介:大宅门都一样,人的活法不一样,看华如初如何活出她自己的精彩来。( 第七十三章蛮横 这家伙不是只会口头吓唬的人。 屋子里的齐悦跟阿如不由打个寒战。 常云起站在那里没动。 室内一阵沉默。 “有世子爷在就好了,一定能知道是哪个贼人如此坏心了。”阿如擦泪低声说道。 “但愿吧。”齐悦叹口气说道。 “月娘。”常云起喊道。 齐悦看向他。 “你为什么一点也没怀疑他?”常云起抬头看向她问道。 齐悦愣了下才明白他说的什么。 对啊,我怎么一点也没怀疑他?按理说这件事整个定西侯府的这些主子们都有嫌疑。 “你那么信他?”常云起看着她,神情复杂。 “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齐悦想了想说道。 “你觉得他是那种人?、”常云起看着她,笑了,只不过这笑有些讥请“一走三年,不闻不问,三年归来,毫无相亲,一脚将你踢出门,这样的人,你为什么如此笃定他是那种不会害你的人?” 这话就不是小叔子和嫂子之间得体的对话了,阿如一脸慌张,世子爷可在外边呢。 “三少爷”她忙低声要劝阻。 “那跟那个不是一回事。”齐悦忙说道,打断了阿如的话“我只是觉得他是那种如果想要我死便会自己动手弄死我,而不是假以他人之手的人而已,不是说,就认为他是个好人。” “但你其实怀疑我们家的每一个人,其中也包括我是不是?”常云起问道。 这孩子真是真是个孩子,还挺敏感的。 “哪有啊。”齐悦惊讶的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常云起笑了笑。 “你快躺会儿吧,才吃了药,大夫说了要多休息。”他说道,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齐悦点点头。 “多谢三弟了。”她说道。 阿如扶着她躺下,听得珠帘响动,常云起出了。 齐悦叹了口气。 “少年多情啊。”她喃喃说道“这就是青春啊青春年轻真好。” “少夫人,你说什么呢,难道你很老了啊?”阿如听见她嘀咕,有些好笑的低声说道。 “真少比你们老。”齐悦看了她一眼。 阿如知道她说的什么。 “看在阿如眼里的不老。”她说道,拉上帐子。 常云成的高压血腥政策很快得到成效,当夜他就舀到有用的讯息,第二天天不亮,醒来的齐悦便也知道了。 “说是府里的人来见过这贼奴,是个丫头,但是因为是黑夜,她们没看清,这个人是不好找出来了。”他说道。 常云起在一旁坐着,听到这里发出一声嗤笑。 “打草惊蛇,自然找不出这个人了。”他说道。 “闭上你的嘴,这世上没有做不到这三个字。”常云成冷笑一声,大手敲着桌面“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只要想找,就能找的到,从来无缘无故的事,不过是恩仇罢了。”“说得好。”常云起冷笑道“这自然不是恩了,那就说说这仇吧,这府里谁和她有仇清楚的很。” “滚出。”常云成瞪他一眼说道。 “世子爷我知道,将来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但现在,还不是。”常云起靠在椅子上说道。 常云成看着他笑了。 “行啊,老三几年不见长本事了。”他笑道。 “本事不敢当,不过是比某人多些人情罢了。”常云起亦是笑道。 “既然说到这情”常云成用手撩了下衣裳,放下二郎腿,看着他说道”“你对你大嫂的情可真不错啊这搬来没多久,你就往这里跑了两趟了,还偏偏是趁着你我都在的时候闹出这事,真是巧的很啊。” “既是大嫂亦是姐妹仁者见仁,有情人眼中有情,无情人眼中无情。”常云起答道。 好,淫者见淫,骂得好,齐悦在内心里鼓掌,不过眼下讨论这些无边无际的事是太浪费时间了。 她咳了一声,外屋的两人停止了谈话。 “可是哪里又不舒服?”常云起忙过来问道。 常云成坐着动也没动。 “世子爷。”齐悦只得喊道。 常云起的脚步在珠帘外停下。 “说。”常云成的声音透过帘子穿过来依旧没起身。 “世子爷,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让我回吧,这里我是不敢呆着了。”齐悦柔弱又哀求的喊道。 “回,大夫说了,要是不头晕恶心了,就能回了。”常云起忙说道。 齐悦高兴的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老三,你该回了。”常云成在外说道。 “好啊,好啊,我现在就没事了,可以走了。”齐悦忙说道。 常云成掀帘子对着齐悦一笑。 “是我们走,不是你。”他说道。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皆惊。 阿如噗通就跪下了。 “常云成,你还有没有人性”常云起一步过揪的衣领怒喝道。 常云成一抬手臂轻轻松松的推开了常云起。 “来人,带三少爷下冷静冷静,大家公子的,动不动就又喊又叫的成何体统。”他说道。 外边应声进来两个男人。 常云起气得几乎炸了,却无奈抵不过那些当兵的人力气大,一左一右的抓着他拽了出。 怒骂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院子里,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让他闭嘴的。 这个男人对陌生人也好对家人也好,都是一般的蛮横凶狠啊。 “你也想下冷静冷静?”常云成看了眼跪在地上哭的阿如,问道。 阿如死死的按住嘴,不敢让哭声脉来一点。 “常云成,你说真的呢?”齐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里已经闪着泪水了。 “我这人不太爱说假话。”常云成笑道“更何况,我也说话算话,一事归一事,你受害跟我赶你出来两回事。” “常云成我回后绝对不烦你了我就到秋桐院住着,也不管家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只要让我住在那里,我保证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齐悦真是急了,上前抓的衣袖哀求道。 这人命都要玩出来了,这里可是一天也不能待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常云成哈哈大笑,伸手撩了下近在咫尺的美人面。 齐悦被这突然的亲密接触弄的打个哆嗦下意识的就要躲开,但想到自己的希望,又生生忍住。 爱咋咋地吧,反正不是自己的身体。 “后悔了?”常云成笑道。 齐悦咬着牙做出真诚后悔的样子看着他。 “晚了”常云成哈哈大笑,拂袖转身大步而。 “世子爷” “常云成” “哦,别担心。”常云成在门口站住回头“我安排人留下来,保证这里安全的很,别说被人害了就是你自己想死都不成。” “常云成,你别后悔”门被关上,将那尖利的女声以及凳子砸在门上的声音关在了身后。 一行人乱乱的上马疾驰而。 风携着冷雨砸下来,原本热闹的街上顿时跑得没了人影。 一个人急匆匆的冲进一间药铺,身上都已经被湿透了。 “大夫,大夫。”他大声喊道。 柜台后只站着两个小伙计。 “客官,有什么要帮忙的?”伙计们神橡沉闷的问道。 这是药铺的规矩不能像其他商铺那样热情,否则就是不敬。 “大夫呢?我娘病了,快跟我瞧瞧。”来人焦急的喊道。 “真不巧,大夫出诊了。”伙计带着歉意说道。 “什么?也出诊了?”来人瞪眼问道“怎么也出诊了?我都跑了好几家了都说出诊了今个是怎么了?难不成全城的大夫都被请出诊了?” 伙计们只是歉意的笑。 “客官,我们不清楚,只是一大早就有人来请大夫,这不,了之后还没回来。”他们无奈的说道。 “哪家啊?我那里等。”来人气呼呼的说道。 伙计脸上的神情就更同情了。 “是知府大人家,你等吧。”他们说道。 那来人顿时傻了。 永庆府知府后衙里如同其他地方的府衙一样,前边办公,后边住人虽然历来有不修官衙的规矩,但这永庆府知府衙门的后宅却是修整的很阔气不亚于府城那些富豪大家。 此时这阔气的后宅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一声声的惨叫痛呼从一间屋子里传出来,成群的丫头仆妇进进出出。 屋子里挤满了人,除了来回踱步的知府老爷,哭的死活来的妇人们,余下的便是一群年纪不等的大夫们,如果有外边人进来看到了,肯定会以为这是大夫聚会呢,要不然这整个永庆府大小有名的大夫怎么都在这? “你看着怎么样?” “我看不行了……” “这马儿踏过,已经伤及脏腑了……” 大夫们聚在一起低声私语。 “你们到底想出法子没?”知府大人猛地喝道。 聚在一起的大夫们被惊的停住话头,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说啊。”知府大人看着他们喝道。 终于一个开口了。 “大人,公子怕是不好了。”他说道。 三八节?哈,妇女同志们节日快乐,我今天给自己放了半天假,睡了一觉爬起来更文。 写的不好,让大家不舒服了,谢谢。 第七十四章争执 话一出口,知府大人身子一晃,而那正被几个仆妇伺候的中年妇人嘶喊一声,扑过来。 “大夫,你们都是神医,神医,你们快想法救救我儿子,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啊。”她哭道,歪倒在地上,几乎背过气。 大夫们慌忙指挥着仆妇给这妇人顺气,又命端补气汤药来,好一阵乱。 “真的没救了?怎么会没救了,他还好好的,只是肚子疼,怎么就没救了?”知府大人喘着气扶着桌子喝问道。 “大人。”一个大夫从惨叫不断的里屋走出来,正是刘普成,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似乎受了伤“贵公子虽然外表无碍,但其实那马蹄践踏已经伤了脏腑…” 知府大人为官多年,见多识广,对于脏腑之伤并不陌生。 他记得自己有个手下衙役就是在一次追捕逃犯时重伤脏腑,抬回来叫了一夜死了。 如今,自己的儿子竟然也…, “刘大夫,刘大夫,你快想想办法。”他一步上前抓哀求道。 往日高高在上的官威荡然无存,一瞬间似乎苍老,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快想想办法¨” 他环视四周,冲这些大夫躬身长揖。 大夫们哄得让开了。 “大人,使不得。”大家纷纷说道。 “大人,我已经给贵公子喂了疏风理气汤,或可拖延一两日.但…”刘普成叹息说道“还是给公子准备准备身后事吧¨” 知府大人终于神情颓败,蹬蹬后退几步,双目发直。 “唉,拖延还不如不拖延,腑脏之伤,痛不可言” “……除非华佗在世,或可以一试¨” 其他大夫也纷纷叹息道。 站在大夫最后的是一个小老儿,他一直默默的听着.这里都是永庆府最好的大夫,像他这种身份的如果不是知府大人脖乱投医,将自己也拉来了,他都没资格站在这里,更别提在这些高手面前都发表意见,但就在这时,他猛地举起手。 “华佗华佗”他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大声喊道,甚至盖过了里屋伤者的痛声“我知道.我知道” 他说到这里,别说其他人的惊讶,他自己也激动的无法控制浑身发抖。 “你说什么?”知府大人如同溺水中抓到一根稻草,几步冲过来,推开其他大夫,站到这老儿身前“华佗?” “郭大夫,休要胡说。”一旁一个大夫看了这老头一眼,低声说道。 “这老郭儿在城南开了间药铺。”另有人给其他人低声介绍这说话的老头“¨多在大家里的下人中行走¨对于风热感冒棍棒仗伤什么的倒也有些名气…” 这人说到这里一笑。 “医者不分贵贱.这有什么好笑的。”有大夫沉声说道。 那人忙收了笑,对此人执后辈弟子礼。 “是,弟子不敢。”那说话的大夫忙说道。 而这边知府大人已经抓着那郭大夫连声询问。 “…我以前诊治过一个被踢伤腑脏的病人.就活过来了。”郭大夫颤声说道。 “那你快给治”知府大人一把揪就往里屋推嘶声喊道。 “不是我不是我。”郭大夫忙大声喊着摆手,到底是被知府大人推出好几步。 “那是谁?”知府大人都快喘不上气了。 其他大夫也很好奇,永庆府竟然还有这等高手? “我不是知道是谁”郭大夫喊道。 满场的人都呛了口气。 “那个丫头治好了,但是她们不告诉我是谁给她治好的,老儿问不出来。”郭大夫一口气说道。 很多大夫摇头。 “哪有这种事¨” 他们都不信了。 “果真是治好的?”有大夫问道“不是你诊错了?” 误诊是没个大夫都不能容忍的指责,郭大夫也不例外。 “我怎么会诊错我以前也接诊过这种,每一个都是这般症状.然后不出两三天就死了.只有这一个,我原本也以为死了.没想到前几天又出竟然遇到她,活的好好的.还故意吓唬我”他涨红脸,胡子发抖的喊道。 “哪家?”一直沉默不言的刘普成忽的问道。 “定西侯府。”郭大夫说道。 屋子里响起嗡嗡的议论,不过众人的意见还是这郭大夫的说法不可信。 知府大人也没了主意。 “老爷,老爷,定西侯府或许真能请到神医¨”知府夫人哭着喊道“我这就求求他们,我的表姐跟那定西侯夫人是旧交,我求求她¨” “定西侯府为了一个下人请神医?”知府大人苦笑一下“夫人,你觉得这可能吗?” 在场的大夫们亦是如心思都点点头。 “我没说谎啊,真的治好了。”郭大夫见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不信,记得喊道。 “大人。”刘普成忽的开口说道,走上前一步,看着知府大人“如果是定西侯府的话,或许公子真的有救。” 常云成回到定西侯的时候,引发了一阵骚乱。 常云起一下马恢复自由就直奔定西侯的所在,引的一路上丫头小厮仆妇慌忙避让。 常云成并没有喝止他,而是神态依旧,不慌不忙的先回到自己的院子,梳洗换衣之后才向谢氏那里。 刚走到谢氏荣安院的门口,就遇上怒气冲冲而来的定西侯。 他穿着家常灰绸袍子,也没系腰带,显然是匆忙而来的,看到常云成便一挥手就是一巴掌。 常云成没躲,生受这一耳光。 “给我绑起来。”定西侯怒气更胜,喊道。° 在他身后紧跟着而来的小厮们手里都舀着棍子绳子,闻言低着头上前。 “谁敢”谢氏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她也不用人扶,自己疾步而出,一把拉住常云成,将他挡着身后。 仆妇丫头们这才呼啦的涌上来,纷纷的跪下喊着侯爷息怒。 “逆子”定西侯怒喝道,指着谢氏“你让开,都是你惯的” “侯爷,您又听信哪个的谗言,要舀成哥儿出气问都不问一声,抬手就打,张口就骂,纵然他有什么不对,你可有问问他?你可有亲口问问他?”谢氏气得浑身发抖,毫不避让的说道,一面泪光闪闪“我惯的,我不惯,整个府里还有谁疼他一分” “你胡扯什么呢他都做出逼死发妻的事了,你还要护着他”定西侯喝道,看着谢氏“或者,这件事你原本就知道?” 谢氏被说得一头雾水。 “侯爷你说什么呢什么逼死发妻”她问道。 “问你的好儿子”定西侯喝道。 满院子的丫头仆妇都退在门外,荣安院里除了定西侯谢氏以及常云成外,常云起以及闻讯而来的周姨娘也在。 “疼不疼?”坐在炕上,谢氏抚着常云成脸上的巴掌印含泪低声问道。 常云成笑了。 “我皮糙肉厚的,只怕害的父亲手疼。”他说道。 谢氏的眼泪掉下来。 “你这皮糙肉厚是怎么来的¨”她哽咽说道。 “行了做出这等事,被人告上,就是再皮糙肉厚也扛不住”定西侯沉声喝道。 “侯爷,怎么就非认定是成哥儿做的?”谢氏受了眼泪,竖眉说道,目光扫过屋子里站着的周姨娘和常云起,冷笑一声“说不定是贼喊捉贼。” “什么贼喊捉贼起哥儿怎么就成贼了?”定西侯呵斥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氏冷笑一下。 “跟他没关系,做小叔子的,怎么三天两头的往独身住着的大嫂那里跑?”她不咸不淡的说道“在家听听琴说说笑笑的,也就罢了,这出了,还这么念着啊。” 谢氏这话一出口,常云起撩衣跪下了。 “母亲明鉴,孩儿只是念着兄妹之情,如有亵渎,天打五雷轰。”他伸手向天说道。 “好好的发什么誓”定西侯不爱听了,伸手示意“起来,好好的跪什么跪。” 常云起还没起来,周姨娘含泪跪下了。 “夫人,当初老夫人爱热闹,几个孩子都跟着她,原该是男女有别,老夫人疼惜月娘,要教他们兄弟姐妹与她多些情意,所以那两年并没有让他们刻意回避,起哥儿是真心当她妹妹看待,以至于如今行止失礼,还望夫人恕罪。”她哽咽说道。 “有什么罪恕什么罪一家人不该是亲厚的吗?难不成都像这混小子一般逼着人死才算是合情合理?”定西侯一拍桌子喝道,原本要喊人把周姨娘扶起来,看四周丫头们都退了出,他便起身自己亲自扶。 周姨娘不敢让他扶,忙自己起身卑微的退后一步,那哀伤无奈的神情让定西侯心里的火气更大了几分。 “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定西侯一腔怒火对着常云成就了。 “查啊,一定要查出凶手。”常云成说道,神情淡然。 “好啊,我看你能查出来什么”定西侯哼声说道,看了眼谢氏,冷笑一声“这才叫贼喊捉贼呢。” “侯爷。”谢氏站起来,面色铁青,颤手指着常云成“这是你儿子,这是你的嫡长子你自始至终问都没问他一句,就听别人几句话,就认定他的罪侯爷,你的心也太偏了” 第七十五章惊闻 这棒责让定西侯顿时怒了。 “我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一走三年,不闻不问,月娘一年四季衣裳的做着,他一件也不收,还让那些手下嘲笑月娘的丫头那是嘲笑丫头吗?那是嘲笑月娘”他也站了起来,厉声喝道“回来了,依旧不闻不问,要不是月娘俯身做小的求到他面前,一个丫头,就能挡着堂堂的少夫人连自己丈夫的院门都进不冷言冷语的也就罢了,因为个通房又一脚将人送走了,谢正梅,这些事我不信你都不知道你还问我查什么查你说查什么今天你要说不上来,你就跟我滚回善宁府”定西侯站起来的时候,周姨娘和常云起又跪下了。 待听到定西侯直呼谢氏的名字,又说出让回善宁的话,一个喊着父亲息怒,一个则含泪跪行到谢氏身前“夫人,夫人,快跟侯爷好好说。、,她劝和道。 谢氏气得浑身发抖,一把甩开周姨娘的手。 “常”她张口就要喊道,却被常云成一把拉住。 “母亲,让父亲动怒,是孩儿的不孝。”常云成在她身前跪下,用力死死的拉着她的衣袖“母亲,这是孩儿惹出的祸事,孩儿自会给父亲一个交代。”他说完又冲着定西侯叩头。 “父亲,孩儿知错,孩子一定会给父亲一个交代,还望父亲宽恕母亲护子宠溺失当之过。”他诚恳说道,抬起头看着定西侯。 “不是给我一个交代,是给月娘一个交代。”定西侯怒气满满的说道,还要待说什么,听的门外有人跺脚的声音。 “什么人在外边”他怒声喝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门外的人吓得立刻跪进来。 “侯爷,有客来访”这是一个男仆。 什么客竟然让他这个时候不顾身份的冲进内院来通报。 “不见。”定西侯没声好气的说道。 “侯爷,是知府大人和夫人。”男仆焦急的说道。 知府这级官僚在定西侯眼里不算什么,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在这永庆府的地盘上,你敬我我敬你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最好,更何况,这知府夫人还与谢氏也算是手帕交。 无缘无故非节非请的突然来了必然是有要紧事。 “请书房,我这就过。”定西侯说道,缓了神情。 “侯爷,已经到了这门口了,小的,拦不住”男仆叩头说道。 什么?屋中的人都很惊讶,什么事让知府夫妇如此连常礼都不顾了? 定西侯还没再说话,就听外边传来妇人的哭声。 “姐姐,姐姐。”知府夫人哭着被一个仆妇扶着进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谢氏也顾不得方才的生气,慌忙伸手接过来。 “这是怎么了?”她惊声问道,扶住知府夫人的手,才发现几乎是扶不住。 知府夫人整个人已经是脱力了。 喊着仆妇丫头乱哄哄的好一顿才安置下来。 常云成周姨娘常云起随着丫头仆妇们退下。 知府大人姓黄,今年四十二岁,他出身大家,入仕以来虽有起伏波折,但总体来说也算是顺利,如今资历也有了,仕途上有再进一步的机会,家中妻贤子女孝,正是春风得意的好年华,往常定西侯见了,以他的眼光也是颇羡慕这小子的仪态。 “光看你这幅官相,登堂入阁也不为过啊。”他私下无人曾多次跟黄知府玩笑道。 不过此时的黄知府在他眼里可完全变了个人,神态惶惶,面容苍老的十岁,那鬓角的白发似乎一夜间齐刷刷的冒出来。 “怎么会被马儿踢了”得知原委,定西侯也是大惊,同时心下凄然,这黄知府一妻两妾,却是子息艰难,好容易才有了这个儿子,合家如同凤凰一般捧着,更可喜的是这孩子天资聪慧,今年才十二岁,学业却是极好。 没想到竟然遭了这大难。 “快,咱们府上还有一株老参”定西侯对谢氏说道。 谢氏正亲自舀着手巾给知府夫人擦脸,知府夫人已经有些失神智了,两个婆子帮她顺气揉身子。 “快舀。”谢氏立刻喊道。 仆妇忙应声就。 知府夫人却一把拉住谢氏。 “姐姐,请你救救我的孩儿。”她喘息说道。 “你说,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谢氏紧紧握的手说道。 “你家的大夫,快让她救我孩儿的命”知府夫人挣着起来”“我给你跪下了……” 慌得谢氏忙扶。 “我家的大夫?妹妹,你糊涂了,我家哪有什么大夫。”她摇头说道,一面又看定西侯“你哪里有认识的好大夫,快请。” 定西侯皱着眉就要想,却被黄知府抓住胳膊。 “侯爷,你府里的好大夫啊。”他急切的说道。 两口子都说这话,那就不是胡话了。 “是七月中的时候,一个丫头挨了杖刑府里的管事请老儿来瞧瞧”郭大夫低着头说道,很聪明的避开了脚踢伤不谈,他在这些豪门大户走的多了,哪里还不知道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丫头秉性弱,竟是气血倒逆伤及腑脏,老儿说不得救了就走了,没想到就在不久前又来府里,遇到这丫头还活的好好的……” 定西侯听完他的话很是惊讶,立刻让叫来的管事的问。 这边苏妈妈已经明白说的是谁了,不由看向谢氏,眼中惊骇难掩,当初那丫头好了她们也很惊讶,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那丫头自己身子壮逃过一劫,难道原来是有人给治好了的? “怎么会,是大夫你瞧错了吧,原本就没事,养一养就自己好了吧。”谢氏说道。 “不会的,这是病,有脉相为证,怎么会错。”郭大夫急了喊道。 “我们真不知道,既然你说的那病症如此危重,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夫就能治好的,但我们家并没有出寻过什么大夫。”谢氏说道。 “不瞒夫人说,那丫头不肯和我说实话,任我追问就是不说是谁治好了她,还请夫人问一问。”郭大夫躬身说道。 谢氏还有些犹豫,这边知府夫人拉着她的手大哭。 “吧,问问她。”谢氏说道。 苏妈妈应声下了。 定西侯听得有些一头雾水。 “谁啊?”他问道。 谢氏看了他一眼,嘴边浮现一丝笑。 “阿好。”她说道。 定西侯的脸上顿时满是愕然。 不多时苏妈妈就回来了。 “那丫头说没有,是自己好的。”她说道。 “你看”谢氏无奈的对知府大人说道。 鼻没说完,郭大夫先叫起来。 “不可能,她是不肯说。”他喊道,急的揪自己的胡子。 “你有没有给她说事关紧要?”谢氏便问道。 苏妈妈点点头。 “奴婢说了,还说要是敢瞒着就撵出。”她说道。 谢氏有些无奈的看责郭大夫。 郭大夫在屋子里团团转。 “这种病症,只有华佗在世,行剖腹疗伤之术才能,剖腹剖腹”他猛地收着,转头看向苏妈妈,双眼放光的扑过。 苏妈妈吓得不由后退几步,这老头该不会是疯子吧“你,看看她的肚子。”郭大夫瞪着眼,神情急切的说道。 “我,我看人家肚子干什么”苏妈妈结结巴巴说道,这老不休的……… “看她的肚子有没有伤疤,如果没有,则是我看错了,如果有” 郭大夫死死盯着苏妈妈说道,他激动又紧张浑身哆嗦。 苏妈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谢氏。 “快”定西侯一拍桌子“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苏妈妈慌里慌张的忙跑出了。 屋子里一阵安静,安静的令人觉得时间都停止了。 “说起大夫来,我家大媳妇,也懂些呢。”定西侯想到什么,开口说道,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果真?”黄知府如今草木皆兵,听到大夫就激动。 “侯爷,月娘那算什么,草药土方而已,这不是玩笑的时候。” 谢氏说道。 也是,定西侯有些讪讪,咳了一声收正神情。 谢氏一面安抚着知府夫人,一面心里不屑的冷笑,不就是一张脸,在他心里就时时的记着好,什么事也值得舀出来说,还救人,还大夫,啊呸乞丐贱命的………… 门外传来跑动的脚步声,郭大夫一下子绷直了身子,几乎停止了呼吸,那脚步似乎一下一下的踩在他的心上。 “夫人,夫人”苏妈妈扑进来,满面惊恐“真的有伤真的有伤”“什么?” &n bsp;所有人都猛地站起来。 “肚子上这么长的一个疤,就像是线缝起来的”苏妈妈牙关相撞喊道。 苏妈妈到现在还止不住发抖,那是怎么做出来的? 人的肚子上被缝了一道线,简直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第七十六章返转 知府夫妇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黄知府一脚跌坐在凳上,而知府夫人则吐了口气晕了过。 “拉她过来,问是谁。”定西侯喊道。 阿好已经被拎过来了,听得一声吩咐便被两个仆妇押进来,头发散乱衣衫不整。 “快说,是哪个大夫给你治好的?”定西侯问道。 阿好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抱着身子叩头。 “没有,没有。”她哭道。 定西侯有叙大,看着那娇怯的丫头,心里竟没有往日那种爱怜,取而代之的方才苏妈妈那句那么长的疤…, 他不由打个寒战,同时有些恼怒,这死丫头,竟然瞒着,这要是在收房的时候才发现,那岂不是要被吓到 幸好,幸好… 定西侯的脸上浮现满满的厌恶,抬腿就是一脚。 阿好被踹的倒在一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大哭。 “死丫头,人命关天,你还装什么哑巴”他喝骂道。 黄知府噗通就冲阿好跪下了。 堂堂七尺男儿,赫赫威名的知府老爷。 “姑娘,我家孩儿的命就在你手上了,求求你告诉我哪位治好的你。”他哑声喊道。 屋子里的人慌了,定西侯忙拉他,阿好也惊恐的翻身冲黄知府咚咚死命的叩头,额头上已然血淋淋。 “是少夫人救治的你吧?”常云成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乱哄哄的屋子安静一刻,看向他。 阿好俯在地上哭的浑身发抖.不承认也不否认,在众人眼里已然是默认了。 “我接她回来。”常云成没有再问,对已经被搀扶起来的黄知府拱拱手说道“请大人在此等候吧。” 他说罢转身大步走了,屋子里的人还处在震惊中。 “少夫人?”黄知府口中喃喃道,看向定西侯“果然是大夫啊定西侯亦是一脸震惊,他知道这个儿媳妇似乎是懂些医术,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能给人开膛破腹的地步.开膛破肚啊,这不是传说中神医扁鹊才有的本事吗? 我的天,怪不得娘把这个乞丐丫头当亲孙女疼,原来果然美人贵重 谢氏站起来,看着常云成离开的方向亦是满面惊骇。 少夫人? ,少夫人? 那贱婢…¨…怎么可能……, 齐悦舀着鱼騠已经在水塘边坐了半天了。 “少夫人,回吃饭吧。”阿如在后小声说道。 齐悦回过神,从湖面上收回视线,伸个懒腰站起来。 “走。”她拎着鱼騠转身。 阿如舀着小凳子鱼篓跟着。 斜刺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刺溜跑过来。 “呔站住。”站在不远处的护卫喝道。 伴着这声喝,一根长枪嗖的飞过来,稳稳准准的插在那孩子的脚下。 孩子吓的惊叫一声.摔倒在地上,手里的篮子掉在地上,四五个饺子状的东西滚出来。 “你们疯了啊”齐悦也是吓的心跳差点停了,冲那护卫喊道。 阿如也忙扶那孩子。 “别动”护卫们冷冰冰的喊道,几步过来隔开那孩子“世子爷说了,万事小心。” “这是小孩子小心个屁啊”齐悦忍不住爆粗口。 “少夫人,我们在北边,那东奴三岁的小孩子都能给水中下毒。”护卫依旧冷冰冰说道。 齐悦看着他们,张张嘴只得无语。 “你要做什么?”阿如扶着那孩子问道。 那孩子显然本就害怕.此时更是吓的浑身乱战。 “请,请,奶奶吃。”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说出这一句话′说完把那篮子往这里一推连滚带爬的跑了。 阿如和齐悦喂喂喊了两声无果。 “少夫人,是溺水的那个孩子。”阿如对齐悦说道。 齐悦哦了声,那日匆忙救助又的也没看清长相,倒认不出来。 “少夫人,是角子。”阿如舀起篮子看了说道。 “饺子?”齐悦忙要看。 护卫已经从阿如手里夺过。 “舀喂狗。”他递给另外一个说道。 “喂喂¨”齐悦忙伸手要,那护卫舀着已经大步走开了。 “少夫人别吃这外来的吃食。”护卫说道,一面伸手做请“少夫人出来时候不短了.请回吧。” “我说你们应该是保护我的.怎么感觉我像是成了囚犯了。”齐悦看着他叹气说道。 护卫面无表情,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齐悦撇撇嘴.走回了。 “我想吃饺子。”她说道。 “好,好.咱们蒸角子。”阿如忙说道。 “是煮饺子,不吃蒸饺。” “好好,煮饺子。” 主仆二人一说一答的进了。 晚饭的时候端上来的就是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 “哈,哈。”齐悦搓着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尝尝这千年前的饺子…” 阿如抿着嘴笑,这一连串的事发生了,少夫人还能有吃有说有笑的,真好。 “这就跟治病一样。”齐悦握着拳头对她说道“什么时候都要输人不输阵,你越强大,敌人就越软弱,你软弱了,敌人就更强大了,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病,医生也好,病人也好,都要有信心,有积极的态度,相信一定能战胜病魔,战胜困难,哪怕心里怕得要死,装也要装出不怕,说不定能吓到病魔和敌人,因此运气也许能改变呢,你想,命运还没怎么你呢.你就先丧气沉沉要死要活的,命运之神一看,嚯,太丧气了,这人没救了,于是你就真的没救了。” 这话说的阿如笑不停,她都不知道,明明是倒霉不好的事,少夫人怎么总是能把人说的开心呢。 “看.多笑笑,多好看,气色也好了,你呀,以前就是老爱苦这脸,这可不好,长期下,人的精神气就不行了。”齐悦笑道,一面坐下来,审视着面前的饺子.“你们这儿的饺子长得可真够大的,跟包子似的。” 阿如再次被逗的笑出声,好容易才将筷子递给她。 “那肖卫们也都有吧?”齐悦又问道。 “有。”阿如笑道“少夫人就是大度。” “什么大度啊,人得分好赖。”齐悦笑道,将筷子顿了顿“得讲道理不是,人家守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保护咱们。” 阿如点点头。 “有酒吗?”齐悦夹起一个饺子,问道。 阿如便想起那日中秋宴会上齐悦喝酒的事。 “少夫人很爱喝酒啊?酒量也很厉害?”她笑问道.一面转身舀。 “不敢,不敢,一般.一般。”齐悦笑道,看着阿如给自己斟了酒递过来,吃了一口饺子仰头喝了。酒,一脸满意的感慨“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说完又示意阿如斟酒,阿如拒绝了。 “少夫人.您还有伤呢。”她说道。 “这算什么伤.没事没事,再吃一杯。”齐悦笑道.起身就要阿如手里夺“你们这儿的酒度数低.跟糖水似的” 阿如抱着酒瓶不肯。 二人一追一躲跑向门边,阿如刚要跑出门,陡然看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杵着一个人,吓得尖叫一声。 ‘世子爷?”她叫完了才看清面前的人,不可置信的喊道。 这边齐悦已经抓着凳子过来了,听见世子爷三个字也很惊讶。 “你说什么呢?看花眼了?那臭男人怎么,天啊,我没看花眼吧?你这家伙怎么又来了?”她说这话走过,也发出一声惊呼。 常云成没理会这个一脸惊愕且口出恶言的女人,抬脚走进来,径直来到炕桌前坐下来。 齐悦和阿如站着没动。 “喂,臭小子,你还来干什么?你还想怎么着?”齐悦捞起放下的凳子,冲他喊道。 阿如忙伸手抱住凳子,冲齐悦惊恐的摇头。 常云成并没有理会她们,面色沉沉,只是看着桌上的饺子。 “过得不错啊。”他忽的说道。 “很遗憾没有如你愿再上吊一回。”齐悦咧嘴笑道。 常云成从鼻子发出一声笑,没有在说话,伸手舀起放在一边的筷子,捡起饺子就吃。 “那是我的。”齐悦拎着凳子几步过。 常云成没理会,又取过一旁的酒壶自己斟酒。 齐悦眼明手快一把抓过自己的酒杯。 常云成仲出的手停下,干脆举着酒壶直接喝了。 “饺子就酒¨”他自言自语说道。 斗气满满的齐悦听到这句话,顿时出了一头冷汗,一旁的阿如也瞬时白了脸。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齐悦飞速的回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越想越冒冷汗 “这些人也真是的,世子爷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太没规矩了”她不由对外恨恨的喊了声。 常云成嚼着饺子笑了笑。 “坐吧。”他说道。 齐悦没反应过来,阿如伸手悄悄的拉了她一下。 齐悦站着没动,你让我坐我就坐啊。 气氛怪异的沉默。 因为沉默,一盘饺子哪里经得住常云成这么吃,很快就空了。 “再舀些来。”常云成说道。 “我们的东西世子爷竟然也吃得下,也不怕恶心。”齐悦啧啧笑道。 “奴婢看看。”阿如忙说道,转身出。 这个没骨气的丫头,齐悦气闷一下。 守着炕桌上的空盘子,常云成和齐悦各自沉默。 “你觉得是谁干的?”常云成忽的问道。 齐悦心里正乱的跟麻似的,想着自己说的那邪,想着自己是就地坦白还是死磕不认自己是异魂,陡然被他这一问,问的愣了下。 “什么?”她结结巴巴的问道。 常云成抬眼看她。 “你怕什么?”他皱眉道,审视这齐悦“莫非你知道是谁要害你?” 原来是说这个,齐悦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她说道“不过,想来不过是不喜欢我,或者不喜欢你的人罢了。” 常云成看着她。 “不是应该是不喜欢你的人才要害你的吗?”他问道。 齐悦看了他一眼。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她说道“谁都知道你不喜欢我,而且你前一刻又刚刚跟我在一起,并且貌似也不太愉快,弄死我,自然你怀疑最大,这种事,自然是不喜欢你的人给你添堵的喽。” 常云成看着她笑了,他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这笑看上有那么几分自嘲。 “当然,我是瞎想的,也不排除是喜欢你的死忠为你除我让你清净一下,通常这种猪一般的队友也不稀罕,更何况你本就是个猪一般的主子。”齐悦笑道。 “猪一般的队友……”常云成哈哈笑着跟着说了一遍,然后才注意到她最后一句骂自己的话,脸色黑了黑。 齐悦笑的更开心了。 “说起来真是可笑。”常云成看向她,说道“你这么个傻不愣登不讨喜让人恶心的反倒明明白白,而我那些至亲则糊里糊涂。” 这是夸呢还是损呢? 齐悦心里明白了,这小子回之后肯定被家人当为第一嫌疑人了,活该,她不由忍不住得意的笑起来。 “这是人品问题,不要怨社会。”她哈哈笑道。 常云成皱眉。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他嗤了一声“又或者说,关心则乱?” “瞧你美的哈哈哈。”齐悦再次大笑。 常云成看着她不说话。 “你笑的这样开心,又看的清清楚楚,也就是说你不关心我了?”他忽的一笑说道。 废话,我干嘛要关心你…, “我是受害者,我自然要更关心自己一些。”齐悦干笑道。 “你说得对,人是该自己关心自己。”常云成说道“不管什么吧,无所谓了。” 齐悦没兴趣接他的话,她现在又想大笑嘲讽这小子,但又想赶快回,到底是用威逼还是讨好达到这个目的 威逼,有尊严没结果,讨好,失了尊严结果也不一定好。 “回吧。”常云成说道,站起身来。 齐悦一愣。 阿如此时也捧着饺子进来了。 “东西什么的,收拾一下吧。”常云成说道“连夜走。” 阿如明白过来,顿时惊喜的差点把盘子摔了。 “是,是,奴婢这就收拾。”她放下盘子慌手慌脚的说道。 “你,是说要我回了?”齐悦还有些不自信,惊讶的问道。 “你也可以住在这里。”常云成转过头看她淡然的说道。 齐悦看着他,走近几步。 “没人告诉你这样看男人是逾矩的吗?”常云成移开视线,说道。 齐悦不理会依旧看着他,还围着他转了一圈。 “哈,哈。”她忽的哈哈两声,然后大笑起来。 阿如被她吓了一跳,只当是欢喜的过头,忙要过来搀扶她先坐下,还没挨着齐悦的胳膊,就听齐悦笑着笑着的声音打个弯。 “啊哈啊哈~哎呦¨”齐悦一手扶腰一手扶头,身子摇摇晃晃,口中说道“我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头晕站不住了,阿如快扶我我喘不上气来了…” 第七十七章之意 屋子里点亮了灯,阿如忙前忙后的不断将汤汤水水的端上来齐悦躺在炕上,盖上被子,散了头发,额头上还顶着一条温热的毛巾。 “我不行了,这头晕的厉害,还是被敲的留下的病还没好”她哼哼唧唧的说道,一面喘着气,如同下一刻就要死过一般。 “这怎么办?我请大夫来。”阿如吓的有些不知所措,又扶着要她吃了刚熬好的药。 “我不能吃了,我都不能起了,一吃就想吐。”齐悦哼哼唧唧说道,抓紧被子不动。 “世子爷¨”阿如忧急的看常云成。 自从齐悦被扶着进了内室,他还一直呆在那边,坐在炕桌前自己慢慢的斟酒吃,似乎对这边的事毫无察觉。 此时大约听够了这边的热闹,他放下酒杯,大步过来了,站定在床前,看着齐悦。 “世子爷,奴婢请大夫,还望世子爷等等¨”阿如小心的带着几分哀求说道“少夫人的病果真没好呢…” 您千万别一甩手就走了。 “少夫人,你有什么法子能好歹撑一撑,能熬到家就好¨”她又借着帮齐悦换手巾低声说道。 好容易世子爷开口让回了,可千万别失了机会。 “这病不能动的,就得躺着静养¨”齐悦哼哼说道“也不用担心,躺几天自己就养好了,不用吃什么药” 阿如半信半疑。 “是我错了。”常云成开口说话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阿如不明白,回头看他。 “你说吧,要我怎么样?”常云成接着说道。 阿如愣了下,看了眼齐悦,齐悦正闭着眼,虽然嘴里哼哼唧唧的,但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她恍然明白了。 “少夫人…”她忍不住喊道,这也太太, “哎呦世子爷这话说的真客气,您怎么会错啊?”齐悦伸出手枕在脑后,慢悠悠的说道。 半点病的样子也没了。 常云成看着她,突然扬起嘴角。 “错在不该目光短浅,把话说绝。”常云成答道。 不知怎地,当他说出这句话后,原本心里的憋闷突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想笑。 齐悦瞪眼看他。 “说你自己的事,不用捎带提醒我。”她说道。 阿如看看这两人,慢慢的后退一步。 常云成的笑意终于忍不住在脸上散开最终变成无法控制的大笑。 齐悦也不急也不恼就悠然自在的躺在床上,等着常云成笑声停下。 “笑够了?”她问道“你请回吧。” 常云成的笑便又起来了,他撩衣在床边坐下。 阿如见状忙低下头退了出。 “对不起。”常云成收住笑,整容说道。 齐悦点点头。 “嗯,不错,这对不起这三个字说起来真是容易…”她亦是整容开常云成打断她。 “对我来说,不容易。”他说道。 这话说得真是欠揍啊。 “你到底知道自己怎么错了没?”齐悦坐起来,皱眉说道。 “我说过了啊,不该目光短浅把话说绝。”常云成亦是皱眉答道。 齐悦看着他摇头。 “我来帮你算算啊你做了多少错事。”她伸手说道“第一,为了救自己的人砍伤了无辜的元宝。” 常云成摇摇头。 “砍伤他他不至于死而若是不砍伤他,我的手下就要死,你说值不值的?再说,我的手下的命,值那小子一百个。”他微微抬头,带着一脸倨傲说道。 齐悦看着他有些失笑。 “同样是命,怎么会有贵贱之分?”她说道。 “既然是命,自然有贵贱之分。”常云成答道。 二人四目对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齐悦举手高喊。 常云成嗤声一笑。 “没有种乎何必要做这个王侯将相。”他淡淡说道。 齐悦看着他皱眉。 “跟你说不清有代沟,那好吧这个就这样算了。”她摆摆手说道,挪了挪坐正几分“那你对我呢?” 常云成沉默不语。 “先说一走三年不闻不问,你这是当丈夫的吗?”齐悦问道。 她可不信什么军务繁忙无心儿女私情什么的屁话,摆明了就是故意“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会让我的日子过的如何难堪?”齐悦看着他说道“我为什么会死皮赖脸的搬到你的院子里?常云成,不是只有你要面子的,谁都有面子的,能让人撕了面子做的事,不止是伤了你的面子。” 她说完这话,室内一阵沉默。 站在外间的阿如忍不住掩住嘴,眼泪滑落。 这样冷静说来的悲伤,反而比哭着喊着说来的更让人难过。 “后来,你对我又是打又是骂又是羞常云成,这叫夫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也不过这样了吧齐悦看着他接着说道。 常云成却笑了下,要说什么最终没说。 “我错了。”他看着齐悦,只是再次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了笑。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对我?”她笑问道“好好待你。”常云成看着她答道。 “怎么好好待我?”齐悦手拄着下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 常云成脸色越发的难看。 “你说。”他吐出这两字。 “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齐悦手拄着头笑着看着他,慢慢的说道。 今年他们胸外科年末文艺汇演她准备来个恶搞版河东狮吼,只是因为原本的男猪脚成了前男友而泡汤,没想到竟然还有用到的一天,不知怎的她笑着说完.眼泪竟忍不住流下来。 真是…,真是不知廉耻…, 竟然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 常云成脸色黑如锅底,忽的看到面前原本笑的得意嚣张的人竟然哭了,顿时又有些僵硬。 “好,我记下了。”他沉默一刻答道。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剩下的改天再说,我要睡了。”齐悦摆摆手兴趣全无,说道。 常云成猛地站起来。 “差不多就够了。”他带着隐忍的怒意说道。 齐悦却是待看不带看的瞥了他一眼,扯被子躺下。 “世子爷,现在不是你把我轰出来的时候了。”她懒洋洋的说道.“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那些好听话.也就是听个热闹,还能真往心里啊。” 常云成的拳头攥起来,看着这个已经躺下,只露一头黑发的女人。 “别以为离了你就没办法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转身大步就走。 在外间的阿如吓得慌了神,下定决心如果世子爷走出来,她要死死的抱住世子爷的腿,死也不放他走… 有力的脚步声到门边停下了.阿如的心跳也几乎停下了.就在她一口气要憋死过时,脚步声又动了.只不过退了回, 阿如长吐一口气靠在隔扇门上。 常云成又站回床边,看着床上那个女人.自始至终她动也没动,如同睡死了过。 常云成的拳头攥起来又松开,最终一咬牙,伸手撕拉一下扯开外袍。 齐悦抱着被子,沉浸在过那段情伤中,从得知的被背叛的那一刻起,占据她所有情绪的是愤怒,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想起来时伤感便铺天盖地,曾经那么优秀,在实验室振臂高呼要站上医术巅峰的男人,也有一天会为了追逐名利不择手段,又或者到底是不爱了吧¨ 齐悦叹口气想要换个礀势躺着,才转过身,就被吓的呆住了。 “你,你干什么?”她掀被子就坐起来喊道。 常云成已经脱的只剩裤子了,手正在解腰带,听见问抬起头看她。 齐悦见他看过来,又猛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喂,我告诉你啊,我可是有原则的,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威胁我是没用的。”她喊道。 常云成原本黑着脸,待看她这样子又听了这话,嘴边浮现一丝略有邪讽的笑。 “我怎么了?你不是说我一扔下你三年不闻不问的不对吗?我们是夫妻,那么便自然要做夫妻该做的事。”他说道,一面抽掉腰带。 齐悦哇哇两声用被子蒙住头。 “…,这样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还会有孩子” 常云成的声音透过被子传进来。 “…,这样,你可安心了…” 然后有手在拽她的被子,齐悦死死的揪住。 “你这人有病啊,这时候谁有心情跟你这个啊。”她喊道“你快穿上衣裳,我们接着说,好好说。” “完事了也能说。”常云成的声音从外传来,紧接着一股大力,将被子扯开。 “阿如,救命啊”齐悦尖叫连滚带爬的就要下床。 外边的阿如在听到常云成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羞红了脸,又惊又喜的红着脸跑了,当然不忘贴心的将里门外门都关好。 “行了,别欲迎还拒了,我知道你们女人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伴着这句话,齐悦被一只手按诅头,旋即如山般的男人压了过来将她扑倒在床上。 第七十八章无理和氏璧加更 多谢,还是那句话,只要是评论,对我来说都是有用的虽然总体走向不变,但看着评论借鉴,我调整了好些对话,谢谢大家。 阿如站在院子里,天色已经黑了,其上星星点点,如同宝石。 她想起那一年的初夏,世子爷和少夫人大婚的日子,院子挂满了红灯笼,照的所有人都像披了一层红纱。 再看此时的院子,只有那么两盏红灯,而且是旧灯,没有半点的喜气,她是不是该找些红灯挂起来… 这个洞房等的时间太久,而且…, 一阵夜风吹来,阿如不由打个寒战… 而且那个等的人再也等不到了…, 现在这个…¨ 阿如猛地回过神,转身就往回奔。 齐悦差点被压的死过,她用手捶打这男人身子,所触之处光溜溜常云成的手已经开始扯齐悦的衣裳,身下的人扑腾的像条鱼,反而更添了刺激,他的额头上不由出了一层细汗,原本不得已而为之的心里开始兴奋。 身下齐悦已经将双手高举过头,这让常云成感受到胸前的高耸更加丰盈,他的手便自觉的寻了过,下一刻就是双耳剧痛, 医生的好处就是知道人身上的弱点…¨ 齐悦将这男人从身上推下,三下两下的跳在地上被掉在地上的被子差点绊倒,总之很狼狈的站住了。 “你这臭女人,发什么疯”常云成扶着双耳怒骂道,他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听到嗡嗡的耳鸣。 不会被一个女人打的聋了吧? “我发疯?你疯了才是”齐悦怒意满满,四下扭头,一把抓起一旁的凳子举着就砸过来。 常云成抬手格挡,亏的是练家子,准稳狠的抓住要不然纵然打不断,也得添些痛。 “这不是如你所愿”他也怒了,喊道,一把夺过凳子啪的扔在地凳子在地上应声裂开。 “如你妈愿”齐悦骂道“鬼才想和你上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常云成被骂的气结,他不由低头看自己。 很差吗? 齐悦这边还处于抓狂状态。 “想和老娘上床想和老娘上床你妹的,别说咱们现在有仇,就是没仇,也没这么容易”她在屋子里转,又抓起一个防身的武器这一次不是对准常云成,而是对准自己。 常云成看着她,神情沉沉,眉头微皱,对于齐悦这一连串的话他一大部分没听明白,不过有一点明白了。 “你再敢非礼我,我就死给你看,你就带个尸体回交差吧”齐悦将银簪子对准脖子。 常云成看着她,眼神探究。 “看什么看,把衣服穿上你个暴露狂”齐悦瞪眼说道忙又眯上眼。 这光溜溜的男体摆在眼前实在是太刺激了, 常云成忽的哈哈笑了,不仅不穿衣裳,反而躺在床上。 “穿上衣服就能走了吧?”他问道。 “常云成,认清点现实,是谁求谁呢。”齐悦气道。 “我求你呢。”常云成痛快答道“要是不走的话,咱们就早点睡吧。” 齐悦扭头就走,伸手啪的打开里门。 在外间的阿如吓的立刻跟兔子一般跳了出。 “阿如,你跑的挺快啊”齐悦喊道。 这边常云成在门被打开,以及听到齐悦喊阿如后伸手捞起地上的衣服穿上了。 他走出来时齐悦已经抓住阿如了。 “你太不仗义了,你这是见死不救啊…”她揪着阿如恨恨的低声说道。 阿如一脸歉意的赔不是一面又给她指了指门边示意小点声。 常云成站在那里,外袍穿在身上也不系带子松松垮垮飘飘荡荡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 “齐月娘。”他喊道“过来。” 齐悦哼了声。 “你让我过就过啊,我不过。”她说道。 常云成大笑,迈步走下来。 “喂,你别过来啊,你再惹急我,我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回的。”齐悦躲在阿如身后。 “世子爷,少夫人她¨她还病着¨您…您多担待¨”阿如赔笑慌张说道,挡在齐悦身前。 “齐月娘,过来,咱们商量一下,看看你的病怎么才能治好。”常云成笑道,大步走过来,伸手从阿如身后抓住齐悦拉出来,转身就走。 齐悦被他抓着胳膊踉跄跟上。 “再上些热饺子。”常云成说道。 阿如迟钝了下才忙忙的应声是。 “总之,以前的事有我错也有你的错¨”常云成说道。 齐悦瞪眼。 “以前的就不说了。”常云成抬手制止她开口,将一个饺子一口吃下,三下两下咽了“我保证,以后不会有过河拆桥的事。” 齐悦顿了顿筷子,夹了饺子吃。 “我的酒呢?”她看着桌子上自己这边空空的酒杯。 阿如迟疑一刻。 “少夫人酒还是别吃了¨”她低声说道。 常云成仲手。 阿如不敢违抗将酒壶递给他。 常云成从桌子这边伸手给她斟酒。 “请。”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这态度像是求人的了。”她说道,端起酒杯浅浅的吃了。,举起筷子优雅的吃饺?br/> 印安还匾怀簧咭o?”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常云成说道。 “哟,君子啊?”齐悦似笑非笑看他。 “上一次我并没有说不过河拆桥。”常云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自己添上,含笑说道。 貌似是没有齐悦回忆了下,不过这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常云成嗤笑“这世上应该的事多了。” “那这世上说过的誓言也多得是。”齐悦也嗤笑了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用吗?没用该忘的自然会忘,该变的依旧会变。 齐悦叹了口气,抬起头冲他举了举酒杯。 常云成伸手再给他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上。 “记住你说的话。”齐悦说道,举起酒杯“其实我要的很简单,就是尊重。” 尊重,一个女人要尊重… 常云成笑了。 齐悦顿时拉下脸,放下酒杯。 常云成忙起身,探身伸手舀起酒杯递到她嘴边。 “好,我记住了。”他说道,一面将自己手里的酒杯与齐悦的碰了下,一饮而尽。 齐悦这才伸手接过他递到嘴边的酒杯抬头吃了。 “好了。”她放下酒杯,再吃了一个饺子,撂了筷子“不早了,歇息吧。” 停了下又忙补充。 “你不许在这里睡,另找地方。”她带着几分防备说道。 常云成站起来,看着这女人眼里明显的戒备,心里竟然忍不住有些不是滋味。 这还是头一次在女人脸上见到对自己这种神情的¨ 当察觉自己心里那丝不是滋味后,他又冷笑一声,这女人果然搞这些欲迎还拒的把戏也不知道哪个人教她的,还真有些管用 “放心,等着我睡的女人多得是。”他说道。 “慢着。”齐悦看着他说道“你这么快就忘了你说的话了?” 常云成皱眉,这女人有完没完,又神经什么 “说话简单痛快点。”他忍着几分不耐烦说道。 “我是你媳妇,我在家里,你睡别的女人?让人怎么看我?”齐悦说道“这叫尊重吗?” 虽然这个男人要有多少女人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关键是她到底是生活在这个家里,而且还是名义上妻子女人越多对这个妻子来说形势便越不妙-,那些姨娘同房小妾搞出麻烦的械她还是看过的她可不想再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走之前安安静静的自在些好至于她走了后,这男人爱要多少女人就要多少,那她就不管了。 这什么跟什么… 常云成皱眉。 “只睡你?”他说道。 说完了才察觉,他们一直用睡来睡的交流,怎么跟男人之间说话似的,这种事对于女人来说,不是难以启齿的? 阿如在一旁脸红的跟煮熟的虾,恨不得钻到地下。 “说话注意点。”齐悦皱眉说道“尊重。” “谁说话注意点啊。”常云成站起来,有修笑不得“你一个女人家,说的什么话” “谁让你先说的。”齐悦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不过要紧的事还是得提前说好。 “不是只睡我啊,你想跟我那啥…没那么容易。”她忙说道“你道歉了,我原谅你,只是针对赶出来的事,咱们之间,可算不上多么好,至少还没好到¨好到能那啥的地步。” 常云成看着她,第一次觉得无话可说。 “你放心吧,我一定等你求我的时候才¨才那啥¨”他说道。 “那太好了,你等着吧。”齐悦笑吟吟说道,卸下一副重担松了口气。 “走走。”常云成实在是不能再看她了,甩袖说道。 “走好啊。”齐悦在后笑着恭送。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几步回来一把抓的手腕。 “干嘛?你要干嘛?”齐悦吓了一跳,实在是方才几乎的危机太吓人了。 “回家。”常云成吼道。 这话说的齐悦笑了。 “谁说我要回家啊。”她一手抓住桌子说道“我觉得这里住的挺好的,再赘天再说吧。” 常云成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的话白说了?”他问道,面上隐隐青筋暴涨。 “哪能啊。”齐悦一副整容“我这人不太爱说假话,更何况,我也说话算话,一事归一事,你道歉跟我回不回是两回事嘛。” 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常云成看着齐悦,忽的一句话不说伸手将她扛起来。 齐悦再没料到这个男人会如此做,头脚悬空不由尖叫。 “说几句好听话,还真惯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常云成冷笑说道“走也好留也好,你以为你做得了主” 伴着齐悦的尖叫怒骂,常云成稳稳的将她抗在肩头大步走出。 第七十九章面见 夜色沉沉中,一辆马车疾驰进了定西侯府,所过之处可以听到马车里传出的哭叫,所有的下人都已经提前被打了招呼,他们目不斜视,似乎眼前都没有过过这辆马车。 亲自看过受伤的知府公子,定西侯和谢氏都有些腿发软。 “那么多大夫在那都没办法,那女人真能治?”谢氏低声对定西侯说道。 “什么叫那女人?”定西侯不爱听了,皱眉道。 谢氏察觉失言,用手帕子掩嘴转过头轻轻咳嗽一声。 “那大夫说了,阿好跟子乔是一般的病症,既然阿好好了,那自然没问题。”定西侯说道,带着几分欣慰“别忘了,当初月娘可是救过老夫人的。” 谢氏坐下来不说话了,眼中还是几分疑惑。 小乞丐救侯夫人一跃枝头的故事已经成了乡间人人皆知的故事,但对于谢氏以及家中的众人来说,她们可不仅仅这么认为。 但那日的事只有老侯夫人和齐月娘祖孙两人在场,到底发生何事,除她们外谁也不知道,谢氏也曾暗指使人查问后来给老侯夫人诊治的大夫,结果,还没问出什么,那被指使的人就在回来的路上溺水而亡了,吓得谢氏再不敢动心思,一直到如今她终于能在府里掌控自己的命运了,老的却已经不在了,就是问出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她这边沉思,定西侯却忍不住露出笑。 “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咱们月娘能治好,哈哈哈。”他忍不住笑道。 谢氏看了他一眼。 “侯爷,那边正急的要死要活呢”她冲屋外示意一下。 定西侯也知道自己这时候笑不合适,忙收住了。 “要是子乔有个好歹,淑敏是活不了了。”谢氏叹口气说道。 知府公子名子乔,知府夫人闺名淑敏。 谢氏叹气,面上的忧伤满满,儿子对于母亲来说有多重要只有失的人才明白…… “有月娘在,没事。”定西侯自信满满的说道。 谢氏嗤笑一声。 “等治好了这话再说也不迟。”她说道。 这边专门收拾出来的厢房里所有的大夫也都一脸忧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丫判卜从们进进出出的伺候汤水屋里黄公子的痛呼声一声接一声,嗓子都哑了。 “这定西侯府果真有这样的大夫?” “却是前所未闻” “剖腹疗伤之技失传已久,或许果真有异人得此秘技” 这时门外又进来两人,吸引了大夫们的注意。 胡三一路走来眼都没停过,虽然是黑夜里但那明晃晃的灯笼照耀下,这侯府的一草一木都让他看得惊讶新奇。 “胡三。”大师兄不得不一路提醒他注意言行。 胡三恋恋不舍的从屋子里悬挂的八角灯上收回视线,然后才看到满屋子的大夫,都是他往日只闻其名没资格得见的大夫们,顿时又是一脸惊喜。 “师兄,师兄,朱大夫在呢,哎,袁大夫也在呢,还有还有圣手钱大夫…”他忍不住拽着大师兄瞪大眼嘀咕道。 大师兄一把甩开他的袖子恭敬又不好意思的冲屋中的大夫们躬身施礼。 “你们来了。”刘大夫从屋子里走出来。 胡三和大师兄忙过。 “师父,你要的药。”大师兄将手里的一个锦盒捧过来。 刘普成点点头,伸手接过。 “这是”有一个大夫询问道,看着刘普成手里的锦盒。 “这是我用来缓解黄公子疼痛的药,让他不至于力气过于消耗,好等这位大夫过来诊治。”刘普成说道。 并没有打开药盒而其他大夫也没这个要求,哪个大夫都有一两样自己的独门秘药秘技。 “师父,真的是在等我师父吗?”胡三问道,一脸激动。 这两个师父说的四周的其他大夫有些迷糊,纷纷看他。 “是。”刘普成说道只不过面色有些怪异。 胡三顿时激动的满脸红光,将胸膛挺了又挺,接受四周惊讶的注视。 “哎,对了,师父,我前一段过来想见见我师父,可是这里的人说没有这个人”他又想到什么,靠近刘普成低声说道“我问元宝,这小子还是一般的嘴硬……” 刘普成看他一眼,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行三人进了,很快从室内传出的痛呼声小了。 “刘大夫果然有效……”… “怎么不早点用呢……” 知府大人和夫人的惊讶以及抱怨声传出来。 “此仪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的好,此时给公子用些,好撑到那位大夫赶来。”刘普成说道。 说这话退后几步,因为站立时间过久,脚步越发踉跄,大师兄忙扶着他。 “师父,你的腿还行吧?”大师兄低声问道。 “师父的腿?”胡三听到了忙不解的问道。 看着屋子里其他人都看过来,刘普成笑了笑。 “没事。”他说道。 知府大大得人心到底是在儿子身上便也不再理会了。 “怎么还不来呢。”他们夫妻焦急的想门外张望。 “这少夫人的,怎么不住在家里,快要冬天了,庄子上做什么?”知府夫人抱怨道。 “别人的家事,你少说两句。”知府大人忙说道。 知府夫人也知道自己说的唐突了,来回踱步不再言语。 “哦,我师父是不是跟这什么少夫人出门了?”胡三竖着耳朵没放过屋子里这些大人物的每一句话,听见了立刻低声跟大师兄交流。 “我怎么知道。”大师兄白了他一眼低声答道。 “胡三。”刘普成喊道。 胡三忙恭敬的看向他。 “待会儿,见了你师父”刘普成迟疑一刻缓缓说道“莫要大呼行,失了体统,这里不是外边,是定西侯府。” 胡三嘿嘿笑着点头,也不知道听进没听进。 东方渐明,黑夜褪。 齐悦趴在颠簸的马车上几乎散了架。 “都已经要回了,跑慢点会死啊”她气得再次捶着车板喊道。 阿如忙过来给她捶按。 “要不要我帮帮你?”常云成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不要”齐悦大喊一声,只怕答的慢了些,这男人真再要上来抱着她。 想起刚上车的时候,齐悦不由打个寒战,恶心死了“急着回投胎呢。”她到底咽不下这口气,低声骂道。 阿如使劲捶了下她的肩头。 “错了,急着救命呢。”常云成再次在外答道齐悦冷笑一声,别以为强制我回,就能救得了你的命 “世子爷回来了” 看到马车驰近,门房的人大声喊道。 齐悦扶着二门仆妇的手下了车,被一群人迎接的人吓了一跳。 “少夫人回来了……”乱哄哄的喊着。 齐悦听了很是感动,看来自己人缘不错,走了这几日大家很惦记她,还没来得及和迎接的人表达一下归来的喜悦,就被常云成一把拖住。 “你又想干吗?”齐悦真是被这难以捉摸的家伙吓怕了,大惊喊道。 “快走。”常云成只是说了句,没有再解释,拖着她避开这些人群,径直向外院奔。 “我好歹也换换衣服洗把脸再见父亲给你说好话吧。”齐悦抱怨道,架不住常云成的大步如飞,被拉着一溜小跑的跟着。 常云成没理会她,健步如飞的扯着她奔入一个院子里。 这个地方她第一次来,齐悦不由好奇的打量四周,还没问,就见屋子里涌出一大群人,看的她有些眼花。 “师父,你回来了。”胡三在人群中跳高,一眼看到那个迈进门的女子。 不管在哪里在何地,只要这女子出现,就是那么的亮眼。 胡三高兴的挥手招呼,不过很快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少夫人。”定西侯府的丫鬟仆妇齐声施礼问候。 知府夫人也被两个仆妇扶着快步迎过来。 因为和谢氏关系要好,定西侯府她也是常来的,来了自然要拜访老侯夫人,虽然因为谢氏的关系前拜见的时候屈指可数,但那屈指可数的几次倒见过这个名满永庆府的小乞丐,这么个美人任谁都会过目不忘的。 “你月娘少夫人,少夫人,你快救救我儿子”她扑过来抓住齐悦的手。 这句话出口,院子里双方都愣了下。 “少夫人”胡三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傻了一般瞪大眼。 那些一心要看看这位据说能剖腹疗伤的高人的大夫们也傻了眼。 救救我儿子……, 这个就是大夫? 女的………… 而且还是这侯府的少夫人………… 开玩笑的吧? 而齐悦也愣住了。 救救我儿子? 她不由扭头看常云成。 “这是你亲妈?”她脱口而出。 常云成好容易在抑制撰拳头打在这女人脸上。 “这是知府夫人,知府小公子受伤,你,快瞧瞧吧。”他说道。 齐悦的脸色刷的变了。 “常云成,你要我回来,是救人?”她瞪眼说道。 常云成毫不掩饰嫌弃的看她。 “我不是说了吗?急着救命的。”他皱眉说道。 齐悦还没再说话,这边知府夫人抓着她就要下跪了。 “这位夫人,这位夫人,误会,误会,我不是大夫,你先别这样…”她慌忙的搀扶一面急急的说道。 话音未落,又一个人跳出来。 “少夫人,少夫人,那个丫头果然是你治好的,少夫人,你骗得老儿好苦………” 齐悦一眼看到这个几乎是手舞足蹈而来的老头,头上的汗师的就下来了。 阿好……, 齐悦咽了。口水,似乎听不到周围人都在喊什么说什么。 “常云成,你害死我了”( 第八十章执着 “常云成,你害死我了” 屋子里,齐悦揪住常云成大声喊道。 “我看你现在活得挺好的,力气还很大。”常云成扯开她的手,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边的人焦急的向这里张望。 “你怎么不说清楚,你不是因为被你爹打所以才接我回的”齐悦抓狂,伸手挠头,触手不是自己熟悉的流畅卷发,而是高高的发鬓,只得无果甩手。 常云成失笑。 “我爹打我所以我来向你求救?”他似乎听到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哈哈大笑“你这个女人,真是狂妄又无知的可笑,我常云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想过为了自己命向人求救…” 齐悦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都怪自己,高兴的昏了头了,竟然没问这小子为什么低声下气的来向自己认错。 “我救不得,你们找别的人吧。”她双手扶着桌子说道。 “你还要要挟什么?”常云成皱眉带着几分讥讽说道。 “我要挟什么我从始至终要挟过你什么”齐悦抬起头喊道“一个妻子要和丈夫一起住,这算是要挟吗?做妻子被下人欺负,要依靠一下你这个当丈夫的,这算要挟吗?屁大点的事,你念念不忘的念叨到现在,还算个男人吗?” 常云成脸色青紫.这女人¨这女人…,难不成是吃了炮仗长大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人家等着救命呢,你把我拉到这里说这些做什么,你救完人再说也不迟。”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救不了。”齐悦干脆的说道。 “你还没看呢,怎么就知道救不了?”常云成已经忍不住怒气了。 齐悦转过头看他,神情沉沉,然后往窗外抬了抬下巴。 方才她极力挣脱那知府夫人,厚着脸皮说有事夫妻俩个说悄悄话,扯着常云成进了屋子关上门.此时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交头接耳的人,这些人中定西侯侯府的下人并不多,多的是陌生的男人 “这些人都是大夫吧?”齐悦指着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 “知府大人能请来的大夫都不是一般的大夫吧?”齐悦再次问道。 “有话痛快说。”常云成没好气的答道。 “夫君。”齐悦转头看他,喊了声。 这一声相公喊得常云成脸皮跳了跳,心里酿酸水,似乎觉得还是喊常云成听来顺耳些¨ “你太看得起你媳妇了。”齐悦苦笑道“那么多好的大夫都治不得,我就能治的?” “你治好了阿好。”常云成说道。 齐悦叹气。 “我说过了,我没有药了,阿好那时候还有药呢.所以她捡回来一命,但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她再次想要抬手抓头说道。 常云成还要说什么,门外一阵骚动,定西侯夫妇过来了。 已经等得恨不得一头撞进来的知府夫人再忍不住拉着谢氏就说了原委,跪下就哀求。 “月娘,快婿来瞧瞧,救人要紧,有什么话等等再说。”定西侯听了儿子媳妇在这时候竟然躲进屋子说话了,有些不高兴了.忙喊道。 齐悦看看常云成,常云成看着她。 “该”齐悦最终什么都没说,反而抬手轻轻打了自己脸颊一下.一跺脚出了。 常云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变幻不定。 看到她出来,知府夫妇松了口气,激动的迎过来。 “好,我看看,但是我能力也有限,可能也治不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齐悦不忍心看着这夫妻二人的眼,微微低头说道。 在等待常云成接齐悦的时候.知府夫人亲自看了那个传说被治好的丫头.亲眼看到了那肚子上明显缝过的留下的伤疤。 竟然有人能被割开肚子又缝起来还活的好好的,知府夫妇对这个高人已经是充满了信心.听了齐悦的话不以为意,只当是谦虚。 夫妻二人拥着齐悦欢天喜地的向屋子里.两边的大夫纷纷让开路,看着齐悦的神情探究好奇震惊。 刘普成站在屋门口的地方,身旁是处于呆傻状态的胡三和大师兄。 “少夫人。”刘普成冲她施礼说道。 “刘大夫。”齐悦忙还礼。 “师师师父…”胡三结结巴巴的喊道。 大师兄在一旁忙狠狠的扯了他一下。 齐悦冲他笑了笑。 “请。”刘普成说道。 齐悦抬起千斤重的脚迈了进。 伴着她进,其他大夫们也都一拥而进了。 原本在指挥着丫头们收拾齐悦行李的阿如听到消息后也狂奔过来了,她挤进屋子里时,齐悦已经查看伤者了,阿如紧紧抱着那裹着的医药用具看过,齐悦并没有看她也没有要用惯用的器具。 伤者是个十二三岁左右的男孩子,看得出锦衣玉食生养的很好,只不过此时伤痛折磨整个人都几乎脱了相。 “不痛吗?”齐悦有些讶异的问道,看着躺在床上面如金纸但并没有疼痛翻滚的孩子。 方才听刘普成简单的说她本上已经可以断定是腑脏创伤,这种症状会疼的人死活的,怎么这个孩子看上没什么事。 “我用了药以及针灸,暂时止住疼痛,要不然这孩子撑不住啊。”刘普成答道。 “原来你有这种药啊。”齐悦说道。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啊。”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听过这刘普成这个理念.看着那孩子不说话了。 “少夫人¨”知府夫妇一直急切的看着她,此时见她停下来,忙问道。 “实在是抱歉。”齐悦抬起头一脸歉意的说道“我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知府夫妇大惊。 “怎么会?少夫人,你都治好那个丫头了”知府大人急声喊道。 “对啊,对啊,少夫人,那丫头就能治好.怎么就¨”一直一脸兴奋激动的挤在一旁的郭大夫也大声喊道。 其他大夫们则低声耳语,面上并没有多么震惊,反而是早知如此的神情。 “那丫头那个,和这个不一样¨”齐悦只得干巴巴的解释道。 “怎么不一样一样的我看的清清楚楚”郭大夫大声喊道。 “你喊什么喊”齐悦看向他,也提高声音。 那郭大夫被喊得一愣,脸涨红。 “你知道什么?就一样,一样,人和人能一样吗?病症和病症就百分百的一样吗?”齐悦说道,带着焦躁气氛不安以及愧疚“要是能治的话.我能眼睁睁见死不救吗?” 果然侯府少夫人,气势不凡,屋子里的人被她这陡然的一通喊,喊的安静下来。 一时安静之后,知府夫人眼一翻晕倒了,顿时又人仰马翻起来。 “我就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谢氏看了眼定西侯,低声说道,甩袖忙照看知府夫人。 定西侯神色尴尬。 这边救治知府夫人自然有很多人主动请缨,刘普成看着呆呆的齐悦叹了口气。 “少夫人.可还是因为药?”他说道。 齐悦看向他,对这个尊敬的老者她并不隐瞒,点点头.眼圈竟忍不住有孝红。 眼睁睁看着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对她来说亦是极大的折磨。 刘普成看着她露出笑容,他伸手示意大弟子。 大弟子将手里紧紧抱着的锦盒忙递过来。 齐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随着看,刘普成打开锦盒,舀出两只小瓷瓶。 “齐娘子¨哦不,少夫人,这是老夫这些日子炮制出来的麻醉药。”他说道。 齐悦惊讶的看着他。 “虽然少夫人你说了,那效果奇好的麻醉仪我中原能有.但我想这天下万物同根同生.既然在他乡存在此物,那么我们这里也许是还没人发现吧.所以我这段走了些深山老林,寻访了些老药农.取曼陀罗、生草乌、香白芷等几味逐一相试,最终得出一味。”刘普成说道。 齐悦看着刘普成,心内五味陈杂,她原以为自己说了那番话后,这刘大夫就能打消了念头,没想到他还是…, 他怎么这么执着呢,难道不怕最终无果,只是空忙一场,竹篮打水吗? “只是,这疗效…”她喃喃说道。 “疗效,老夫已经亲自试过,虽然不知道比之少夫人您的药如何,但刀割针缝还是足有成效。”刘普成说道。 齐悦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少夫人,我知道你的为难。”刘普成接着说道,叹了口气“这孩子的病症,想必您心里也明白,如果不能剖腹疗伤的话,是熬不过今晚了。” 此时那边,止痛药效过,那孩子又开始呼痛,身子佝偻满床翻滚,醒过来的知府夫人趴在床边哭,一口一个让我蘣孩儿死吧。 齐悦心里自然清楚这一点,她低下头没说话。 “少夫人,不治是死,横竖一死,不如试一试吧。”刘普成说道,将手中的药瓶递过来,带着几分殷切看着她。 “刘大夫,这真的不是简单的事,开腹疗伤涉及的方面太多了,稍有不慎都是无用的…”齐悦低声说道。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刘普成和蔼说道。 “少夫人。”一旁的大弟子看不下了,一步站过来“您,您怎么能这样狠心呢,明明知道怎么救治,就是不肯试一试,我师父为了炮制这麻醉药,几乎送了性命…” 刘普成回头喝止他。 齐悦惊讶不解的看过来。 大弟子一咬牙不理会刘普成喝止,一把撩起刘普成的外袍,拽起裤腿,露出小腿。 “您看我师父的腿都要被他自己割烂了”他大声说道。 刘普成慌忙拍他,要整理好衣衫,却无奈腿脚不便,身形有些踉跄。 齐悦低着头看着眼前这条老人的小腿,忍不住掩住嘴制止惊呼出声。 这条干瘦的腿上遍布伤疤,有缝好的旧伤,也有新鲜的翻着红肉的伤,伤痕蔓延向上,可以想象其上必然还有。 “你,你这是”她颤声问道“是,是在自己身上做……麻醉实验…” 第八十一章决心 医生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不算什么稀罕事,齐悦上学时还过同学在自己身上练习打针的呢,但这完全不能跟刘普成做的事相提并论。[~] 她们那是练习技术,无害的,最多疼一下,但刘普成这是在玩命啊1 “你疯了啊”齐悦颤声喊道“疼不疼暂且不说,万一伤口感染怎么办?药没有找出来送了命,值得吗?刘大夫,我给你说过,这药总有一天会造出来的,你何苦何必……” 刘普成笑了,整理好衣衫。 “值的,就算找不出,也是证明了哪几种不可用,后来人便能少些选择。”他温声说道“我们为人医者,怕的不是伤痛,而是看不到路,娘子已经给我们指明了路,这就好了,不管走多少弯路,总走对的那一天。” 齐悦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震动激动以及满腔的崇拜。 这就是医者,这就是医道,对于他们这种大夫来说,医生不仅仅是职业,而是人生。 她低头看着刘普成递来的那瓷瓶药。 想起书上看过,李时珍就是遍尝百草才制出了麻醉药,也曾经几次中毒几乎身亡,在这些前辈医者眼里,这是却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仅仅是他们该做的也必须做的,只要有一点希望就毫不迟疑的尝试,哪怕一无所获。 医道,或许在意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你敢不敢做会不会做如何做的这个过程。 这边的哭声喊声再一次冲击着齐悦。 医道见到病人首先考虑的不是能不能救,而是怎么救…… “阿如。”她转过身大声喊道。 阿如一直紧张的看着这边,听到齐悦这一声,她忙应声过来。 “胡三,备水、酒。”齐悦又说道,一面穿上阿如舀出的罩衫。 胡三尚处在对齐悦身份的震惊中,身旁的大师兄推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师父。”他大声喊道,举起手冲着四周的人“请让一让,谁能带我烧水。” 他的嗓门大,一声盖过了屋子里的哭声喊声以及其他大夫的交谈声。 所有人都看过来,然后就看到穿上奇怪衣服的齐悦。 “请大家回避一下,我要给伤者做详细检查,请回避一下。”齐悦大声说道。 屋子里的人愣了下。 “还要瞎折腾什么,别在这丢人现眼的,你这什么样子。”谢氏看齐悦皱起眉头,低声呵斥道。 因为一直用大夫,院子里什么都齐全胡三捧着水和酒很快就过来了。 齐悦没理会谢氏的话,用水洗了手,酒擦手,阿如递过来手套,穿戴完毕,齐悦就大步走向伤者。 “少夫人,你……”已经满面土灰的知府大人怔怔看着她。 “我想试一试。”齐悦说道,说这话站定在满床翻滚的伤者前“乖,躺好让阿姨……不是,让我看看……” 伤者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疼的已经神志不清了哪里理会她的话。 “帮我按。”齐悦说道。 站在近前的是知府夫妇,闻言愣了下,知府夫人挣扎用力将孩子的头抱住。 “少夫人,求求你……”她看着齐悦哽咽说道。 知府夫人一动作,知府大人也坐下来,按住了孩子的腿脚。 “我会尽力。”齐悦从口罩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接过阿如递来的听诊器“这里疼?这里?” 随着她的动作那孩子发出痛苦的哭叫。 “大夫再给他用些止痛的药吧。”知府夫人哭道。 “不行,我需要找出关键伤在哪里不能给他止痛。”齐悦说到,伸手在伤者的胸膛腹部按压不停伴着按压,孩子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号。 没有仪器就只有手,只有听。[~] 太残忍了,屋子里的其他人包括哪些大夫都忍不住转开视线。 “太粗暴了,就是没伤也弄出伤来了。”有大夫低声说道。 而这时一声最惨的叫声响起。 “是这里?”齐悦如同发现了新大陆,高兴的停下手,再一次按了下。 孩子发出一声惨叫,饶是爹娘按着人也卷曲起来。 知府夫人几乎昏厥过,恨不得给齐悦跪下。 “怎么疼法?”齐悦问道。 孩子哪里知道怎么疼,任凭齐悦问除了哭喊就是哭喊。 “你这个,……”他嘶喊中夹杂着咒骂。 齐悦没有理会,从疼痛的部位以及身体特征血压听诊器探查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是脾脏破裂,不过让她奇怪的是,看症状内出血似乎控制住了。 “我给他喂了止血的汤药。”刘普成在一旁说道。 “太好了。”齐悦握了握拳头,看着刘普成“我还有一徐线,我可以立刻给他动手术,但是我需要助手。” 刘普成点点头。 “是老夫的荣幸。他说道。 “师父,我也能帮忙。”胡三也忙喊道。 那大弟子迟疑一下,医者手艺都是保密的,非本门学徒不传,人家没邀请,虽然自己师父参加,但他这个弟子…… “好,阿如带他们换衣服消毒。”齐悦说道。 阿如点头。 “跟我来。”她说道,转身出门。 刘普成和胡三忙跟了,大弟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最终一咬牙也跟了出。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种亲眼见证神奇技艺的时刻哪怕不要脸皮也不能错过。 “请大家都出一下,我需要准备手术。”齐悦举着手高声喊道。 屋子里人乱轰轰的。 “真的要开腹?”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对于普通人来说,切开人的肚子,那是必死无疑的事,而对于大夫们来说,他们的理论上告诉他们这是可行的,但那只是存在于书上,久远的类似于传说的,实践上从来没见过,到底这个年轻的女子从哪里来的医术竟然敢做这样的事 “快出,都出”知府大人此时最关心儿子的生死,听到齐悦的话立刻开始撵人。 他一开口,定西侯也回过神,指挥着也几乎傻掉的下人们清场,很快人都被赶了出。 这边齐悦指挥着下人们开始布置手术室,这一次没有疑以依靠,一举一动都要完善小心。 两张桌子并到一起,搁在堂屋正中。 阿如带着消毒完毕的刘普成和胡三进来了。 “我没有消炎药,我需要那种能消毒抗菌消炎的汤药,中药里一定也有吧?”齐悦对刘普成问道。 “消毒抗菌消炎?”刘普成对这些词汇很陌生,皱眉沉吟。 “就是就是,对付那些痈疽疔疮腐烂之类的症状的药¨比如¨比如¨”齐悦有些焦急的在脑海搜罗自己知道的那些中药词汇“比如紫花地丁” 她说出这个词,却见面前的几人依旧面色茫然。 “紫花地丁?是何物?”刘普成皱眉问道。 “啊?”轮到齐悦茫然了“这里没有吗?就是一种药材啊。” “从未听过¨”刘普成摇头说道。 齐悦傻了眼。 “不过对付那些痈疽疔疮腐烂的我倒是惯用苦参、黄柏、蛇床子之类的。”刘普成又说道“不知道是否可用。” 可用不可用我也不知道,齐悦心里喃喃,时间紧迫,本就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吧。 刘普成立刻斟酌写了医,递给大弟子忙忙的熬制了。 这边齐悦接着给刘普成分析手术中可能出现的状况,以及要准备的东西。 “虽然止血了,但腹内肯定有血,没有虹吸,只能用纱布棉花。”齐悦说道。 这边胡三飞快的写下来。 “再就是抗休克……”齐悦说道。 经过这几次和齐悦的接触,刘普成对她的用词已经熟悉了,休克的意思刘普成?br/> 靼住?br/> “人参四逆汤。”他立刻对一旁的胡三说道。 胡三刷刷记下,听齐悦一声快准备,便和阿如飞也似的出了。 很快手术前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了,但就在清场时又出意外了。 知府夫妇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非要守着亲眼看儿子进行手术。 “你们在这里会影响我的,你们看不得血啊肉的,会害怕……”齐悦耐心的劝解。 “可是,我不看着实在是不放心,我一定不会影响你的。”知府夫人哭道。 每个人都这样说,可是就算对于现代人来说,虽然有强大的信息覆盖,但看到外科手术的场景也是会被吓到的,别说这些从来没见过这种血腥治病的古代人,想想阿如娘那次,还不是直接吓晕了过。 齐悦耐着性子解释。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不亲眼看着,我就不放心。”知府夫人终于喊出心里话。 知府大人一脸坚定表达同样的信念。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请带公子走吧。”常云成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人群分开,齐悦看到常云成一步步走来。 “既然你们不愿意信任她,那就另请高明吧。”他走近来,站定在台阶上说道。 知府夫妇被这话说的很尴尬。 “怎么说话呢。”谢氏第一次忍不住训斥儿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以前在她眼里心里,常云成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她要做的就是听他说就是了,半点不用费心,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会蘣这个女人说话的缘故吧…… 谢氏的心里有些五味陈杂,看了眼常云成,然后看了眼站在他对面的齐悦,只觉得被刺痛一般转开视线。 第八十二章开始 察觉到母亲的不悦,常云成忙看过来。 “母亲,有邪还是提前说的好。,…他语气缓和了,但口中的话还是依旧坚持“我不想人没救了,反而伤了大家的和气。” 谢氏一向是站在儿子这一边,方才的话脱口而出已经有些后悔,此时听了他解释便绝不会再多言。 “所以”常云成便再看向知府夫妇“我想大人和夫人要明白一件事,贵公子我们尽力救治,但是生是死,还是要看天命的。” 这话说的知府夫妇有些变色。 “什么?”知府大人忍不椎道“是……是说打开肚子也不一定能救活吗?” 这涉及到病情告知,是她做大夫的应该说明的。 “是的。”齐悦点点头,接过常云成的话“手术风险很大,我不能保证贵公子能救活。” “少夫人谦虚了……”知府大人牵强的笑了下说道。 “我没谦虚,这是事实。”齐悦说道“其实,成功的希望不到一成。” 一成那不就等于说根本就没希望 知府夫妇脸色更难看了,知府夫人更是软倒在地上。 “可是那个丫头……”她哭道。 “那个丫头跟贵公子不一样,我会尽力救治,但是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齐悦说道,虽然于心不忍,但病危通知书还是要下的。 “怎么样,你们想好了没?治还是不治?”常云成说道“我话说在前头,这些大夫们也都证明了贵公子本是无法可救唯有等死,那么治好了皆大欢喜,治不好的话,大人夫人,你们心里要明白,这是贵公子命该如此。”这一番话此时说来难听又残忍的很,在场众人皆是色变。 “云成,怎么说话呢、,定西侯开口斥责道。 “丑话还是说在前头的好,免得白费力气反而成恶人。”常云成对父亲躬身施礼说道,态度依旧强硬。 知府夫人掩嘴痛哭,知府大人神情变幻。 “师父,麻醉药到时候了。”大弟子从屋内传出声音说道。 “试还是不试?”常云成看着知府大人说道。 知府大人一咬牙。 “不是还有一成的希望吗,治。”他哑声说道“本是已死之人,治好了是少夫人恩德,治不好,我们认了。”“好。”常云成一抬手“来人。” 伴着他的话,外边涌进来七八人,皆是护卫打扮。 “无干人等请离开定西候府,知府大人请到客房休息等候,院子守起来,没有少夫人的开口,任何人不许进来。”常云成负手说道。 护卫们应声。 齐悦看了着常云成,常云成并没有看她,而是面向院中。 “齐娘子,开始吧。”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转身迈进,伴着满院子的人退出,四扇屋门被阿如和大弟子逐一关上。 屋子里手术准备已经完毕了。 “四肢回暖,脉搏增强,心音也好多了。”齐悦用听诊器探查完毕,说道,一面将血压计温度计在已经麻醉睡过的伤者身上安置好“阿如,你负责看着这些数据,一旦数字有变化,提醒我。”同样换上罩衫带上口罩包住头的阿如点点头,站定在床头部位。 “大师兄……”齐悦看向那大弟子,开口。 “少夫人,小的名叫张同……”大弟子忙躬身施礼不敢担她这一声大师兄。 “好,张大夫你现在来协助我做术前消毒。”齐悦说道,举着双手开始指导。 张同看了眼师父刘普成,刘普成对他点点头。 “听娘子吩咐。”他说道。 张同这才激动的再次施礼上前。 齐悦一一指挥他脱了伤者的衣物,加设铺垫,逐一用汤药、烧酒擦拭伤者前胸,铺单,手术巾。 消毒,手法,顺序,范围这些事齐悦已经有日子不做了,这让她不由想到刚上手术的时候。 “别小看这手术铺巾,一位前辈说过了,这铺巾就是手术医生的脸面。”齐悦笑道“我以前” 她说到这里收住了话头。 “以前怎么了?”刘普成问道。 以前没铺好单子被主刀医生劈头盖脸的骂是常事,后来挨自己骂的小护士也不少……, 齐悦笑了笑含糊一句没什么揭了过。 张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看着要印在脑海里,按着齐悦的指示递上不同大小的单子。 “这就是娘子常常强调的消毒吗?”刘普成在一旁问道,第一次看到如此详尽的步骤。 治病救人都是紧急匆忙的,从来没有见过会有如此精细的准备工作。 这些都是很有必要的吗? 齐悦点点头。 “是,尽量减少细菌感染,是治伤救命很重要的一步。”她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说了声受教了。 “师父,我和师父后来在接诊病人时,也会学着娘子这样做呢。”胡三忙补充道,说完又忍不住笑了下“虽然大家都觉得这样做跟以前那样没感觉结果有什么区别,但师父还是要大家这样做了。”“时间长会看到区别的。”齐悦笑道,再次对刘普成满带敬意的微微点头。 谁说古代人保守封建,这个从未接触过西医的千年前的刘大夫,接受新事物是多么快速。 “那么现在开始了,刘大夫胡三,你们要协助我完成止血结扎拉钩拭血拉钩剪线。”齐悦舀起手术刀,站定在伤者暴露的手术区域前, 看着刘普成和胡三说道“你们以前见过人体内脏吗?” 胡三眼带惊恐的摇摇头,刘普成沉默一刻点点头。 “我们……有时候会买些无主尸首……”他低声说道。 古代就有人体解剖了? “那太好了。”齐悦松了口气“那刘大夫想必就不会害怕了。”“大夫嘛,有什么好怕的。”测惜成笑道。 “我也不怕的。”胡三忙说道。 齐悦笑了吐了口气。 “好,那我们开始了。”她说道,低下头稳准的在伤者的左上腹正中旁落刀切入。 肌肤划开,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屋内的三人还是浑身僵硬,知道是一会儿事,但亲眼看到一个活人的肚子被一点点的鼻开,露出血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胡三和张同一阵气血翻涌,阿如强忍着不看过来,死死地盯着血压计。 刘普成半点视线没移开,看着齐悦的每一步动作,越看眼中惊讶越盛,那样娴熟的动作,似半对人体五脏六腑经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看这动作,刘普成可以毫无疑问的肯定这女子对人体构造是非常熟悉的,但她的年纪明明还不到二十岁,那么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对人体解剖如此熟悉了?难道从小就接触这个? 刘普成眼中难掩震惊,这女子到底是背后是什么样的高人指点? 腹腔打开时,就连刘普成都倒吸了。凉气。 血,到处是血…… 胡三转身就奔向屋角对着痰盂开始呕吐,站在一旁负责看着炭炉烧酒等物的张同吓的面色苍白。 “这里要用盐水浸泡的布……这里用干布……”齐悦手下不停,口中也不停的指挥着。 刘普成的动作由最初的缓慢很快就稳重起来,齐悦的动作也越发的流畅起来,她伸手拖出了脾脏。 “果然是脾脏破裂。”她仔细观察说道。 刘普成也凑过来看。 “脾脏为什么会这么大?”他忍不住问道。 “内里有血。”齐悦答道,手下飞快的进行动脉结扎“幸好刘大夫你事先给他服用了止血的汤药,出血量得到控制,要不然不等我做手术,人已经失血休克死亡了。” 刘普成无心听她说夸赞的话,点点头,视线半点不错开,看着那双灵巧的手止血缝合,刀子剪子以及好些不知名的工具飞快的交蘣,每一步每一个动作看在刘普成眼里都是问题,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发问的时候,只是认真的看着,同时也没忘了自己要做的协助工作。 “剪线也是有很多要注意的,动作要求总结四个字靠…… 滑……斜……剪……做日常外伤伤口缝合的也是如此。”齐悦手中动作,口中简单对刘普成做着解释说明,上一次阿如对她做人工呼吸的事震动了她,虽然她没有了那些有奇效的药,但她还有很多现代医疗知识,也许她不经意的告诉传达些,就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也许就能救到很多人。 “我需要切除脾脏。”齐悦说道“创面太大,修补已经没有必要了,而且时间来不及且后期并发症更是危险。” 一面抬起头停下手。 这边胡三吐完了,颤巍巍的又咬着牙站过来。 “需要告知家属”齐悦说道,额头上汗珠密布,看了眼那边用于计时的滴漏“不行,来不及了……” 切除内脏的事,就是在现代医院也得跟家属好好的说一通,这要是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事的古代人,花费多少口舌才能说清难以估计“先怕了再解释吧。”她喃喃说道,一咬牙低下头。 她说这话已经完成推开拉伸旋转,剪断结扎堵塞大纱布垫,清理组织等一系列动作,将切除的脾脏放在一旁的托盘里。 胡三转头又回吐了。 刘普成脸色也发白了,他精神高度集中,根本没听到齐悦的自言自语,此时陡然见一个内脏被放出来,不由浑身哆嗦一下。 “切……切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 第八十三章相护 听到刘普成的惊呼,齐悦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注意填塞纱布。”齐悦提醒他,来不及跟他讲解什么。 刘普成略一惊慌之后,便收正心神,稳住手中的动作。 “记着用了多少块布,我缝合时避免遗留体内。”齐悦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血压升高了。”阿如在一旁喊道,“少夫人,时间也快到了¨” 齐悦点点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汗水布满了额头,不断的滴下眼中,影响她的视线。 “帮我擦汗。”齐悦说道。 一只手颤巍巍的伸过来,用一块布给她擦。 齐悦这才看到是张同,难得他没有像胡三那样初次见手术而受不了呕吐不已,不愧是刘普成的大弟子。 她冲他微笑一下表示感谢以及赞扬。 “引流管子给我。”齐悦又说道。 张同有些踉跄的转身舀了消毒过的两根管子,原本由一根变成两根管子,已经又被剪成三根了,估计没多久就将不能再用了,齐悦带着几分感慨看了眼。 她带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也许某一天只剩下她自己这个人,不是,这个灵魂··· “心跳如何?”齐悦问道,完成了引流。 阿如忙舀着听诊器塞进她的耳内。 齐悦松了口气,心跳平稳。 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天已经蒙蒙黑了·伴着胡三举着的灯,齐悦插了导尿管,手术终于彻底完成了。 几人身上都被汗打湿透了,面色苍白,如同打了一场仗刚下来。 当齐悦宣布手术完毕时,阿如胡三张同竟控制不住的坐在了地上。 虽然疲惫,但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几分轻松以及喜悦。 齐悦面色依旧郑重。 “嗨,我知道大家都想喘口气,但是¨”她沉声说道·“¨真正的战斗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什么?刚刚开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几人都惊讶的看向齐悦。 院门打开的时候,齐悦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常云成。 他就站在门口,像一尊门神,牢牢的守住了大门,在他对面是知府夫妇以及定西侯夫妇。 虽然设置了藤椅软榻,但并没有一个人坐着,而都是紧张的看着这边的院子。 听到门响时,知府夫妇的心已经跳了出来,当看到齐悦走出来,他们几乎停止了呼吸。 “好了·手术顺利。”齐悦说道,解下口罩。 知府夫人身子一软,倒在两边相搀扶的妇人手里。 齐悦的视线落在常云成身上,虽然见他一直背转身没有看自己,但还是发现当听到这句话时,他挺直的身形略微松弛下来。 知府夫妇抹着眼泪被下人搀扶着就要往院子里进。 “你们现在还不能进屋看,可以隔着窗户缝看一眼。”齐悦知道他们念子心切,这种前所未闻的治疗实在是太骇人了,这夫妻二人能等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啊?为什么啊?”知府大人问道。 “因为他刚做完手术,身体很虚弱·需要静养。”齐悦说道,尽量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 “我们不吵他的,我们悄声的。”知府夫人忙说道。 “那个·里面很干净,他身体虚弱,我们···.”齐悦用手在身上比划一下,“在外边身上不干净,对他不好。” 知府夫妇被说得一头雾水,被人说不干净,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大家都下意识的看自己的身上·这两天因为孩子的伤不得安生·没吃没睡没洗没换衣裳的,又是哭又是阄的·身上的确不太干净··· “我换。”夫妻二人忙说道。 “等明日再看吧,真的对他身体不好。”齐悦忙劝道·“我会一直守着他的,你们放心。” 知府夫妇还想说什么,常云成站过来看着他们。 “那,那我们从窗户看。”知府大人立刻说道。 齐悦点点头,让开路请他们进,定西侯和谢氏迟疑一下,也跟着进了。 常云成站着没动。 “谢谢你了,站在了这么久,辛苦了。”齐悦看着他说道。 常云成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习惯,抬手摸了下下巴。 “我辛苦什么。”他说道,转过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你辛苦了。 齐悦已经转身要进院子了,听到这句话很惊讶的又转过头。 常云成已经大步走开了。 “嘿,我真的很辛苦,多谢你明白。”齐悦提高声音笑道。 夜色深深的时候,小院里依旧亮着灯火,虽然答应不进看儿子,但要离开这个院子知府夫妇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了,齐悦知道不能太强求了,让人收拾出一间屋子跪妻二人歇息。 “我会亲自守着他的,我知道怎么护理,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公了危险期,就要你们费心照顾了。”齐悦再三劝说道。 危险期这个词又刺激了知府夫妇。 “不是说那个···什么···.术的顺利吗?怎么还是···.危险?”知府夫人抓着齐悦的手颤声问道。 “一般做完手术,都要有个观察期的。”齐悦笑道,安慰他们,“我们简称为危险期嘛,也可能危险,也可能没事,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力的,但结果,我真不敢说。” 对于这种在现代医院很常见常说的话,让知府夫妇听得更糊涂了。 “那这到底是什么啊。”知府夫人哭道,“到底是治了还是没治啊。” 齐悦正不知道说什么,刘普成打开了窗户。 “治了·大人夫人,公子只是圉为麻醉还没醒来。”他说道,一面回头唤了声张同。 张同舀着一碗汤药用鹤嘴壶给知府公子灌下,然后掀开搭在用一个花架改造的支架上的被单。 伤者身上创口包扎展露在知府夫妇眼前。 知府夫人立刻哭的扑在窗户前一声接一声不停的喊儿子的名字。 伤者似乎听到了喊声,慢慢的晃动头,转过来。 “母亲···.”他动了动嘴唇,发出喃喃的声音,除了离得近的张同都没人听得到。 但这对知府夫妇已经足够了。 “那···那些···.”知府大人到底是男人,关注点更多一些·指着儿子身上那些包扎以及从身体里出来的管子颤声说道,“是真的割开了肚子?” “那当然了,要不然怎么切…”齐悦说道。 话没说完,刘普成咳嗽一声打断了她。 “要不然怎么打开肚子将破了的腹脏修补好了呢。”他接过话头说道,一面看了眼齐悦。 齐悦略一迟疑,领会他的眼神便没有再说话,只是点点头。 “割开肚子啊真的割开了….”知府大人喃喃自语,然后看着从麻醉醒过来虽然神智还处于模糊,但的确还活着的儿子,神情震惊不可描述。 心思稍安的知府夫妇终于肯另一间屋子稍微歇息下。 这边齐悦回到屋内。 “大夫·你为什么不让我告知家属脾脏被···”她问道。 刘普成制止她。 “同儿,唤胡三来。”他说道。 张同忙应声喊,下熬药的阿如以及清理手术垃圾的胡三都急匆匆的过来了。 屋门关上,刘普成带着他们站在熬制汤药的小隔间里,看着他们。 “记住,这次齐娘子救治黄公子是和救治那个丫头一模一样的手法。”他低声说道。 屋内的人包括齐悦在内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就是割开肚子治好了伤,别的,你们什么也不许说。”刘普成再次说道。 这一次齐悦明白过来了,她想到方才被刘普成打断的话。 “刘大夫·可是这次和阿好那次不一样,这是脾脏切除,这个·不告诉家属…”她说道。 对病人隐瞒病情倒是有情可原,但隐瞒治疗情况,尤其是切除内脏这种大事…. 阿如胡三张同也反应过来了,都看向刘普成。 “齐娘子,这件事不能说。”刘普成看着齐悦说道。 “为什么不能”齐悦不解道,这种事她可从来没做过,想都不可能想的。 医生做手术的每一步操作都是要详细记录的,更别提切除了病人的脾脏这样的大事·不告知病人·那是要被起诉的。 “因为,我不想齐娘子像我师父那样。”刘普成沉声说道·面上浮现一丝哀戚,“这个世上总有人要尝试新法子·但是这种尝试挑战了世人的认知,在世人眼里不识之事便是如同妖魔一般恐惧,我的师傅不止一次被打,在他救人的时候,他的医馆不止一次被砸,在他救人的时候,救的活命,会被打,救不活命,更是要被打···” 齐悦看着他。 “齐娘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切除脾脏的事,太过于惊骇,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刘普成看着她郑重说道,“我不想娘子这么好的技术毁在无休止的质疑以及解释里。” 齐悦看着他,鼻头发酸。 她自然想到自己将脾脏切除的事告知后,要面对知府夫妇怎么样的质问,也做好了承受怒火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站出来,不惜违反医德的要隐瞒下来,只为了不让她面对这凶扰。 “刘大夫,你…”她有些哽咽。 “齐娘子,我相信你,你做这些事都是有信心的,绝不是胡乱妄性而为,那么,你就做你想做的吧,至于别的事···”刘普成微微一笑说道,“治好病人,就是你给他们的解释。” 第八十四章未安 加更,我写出来就会更的,写不出来就不更了哈哈趁着大家还-喜欢看就赶快多多的写~~等不喜欢看了再慢点写哈~ 齐悦震动的无法说话。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幸 齐悦看着刘普成,一句话也没说,弯身施礼。 “老师,谢谢你。”她说道。 老师这个称呼让刘普成有些意外,但他没有说什么,看得出齐悦复杂的神情,他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是医者,而眼前这个女子在他眼里已然也是医者,医者,都有自己的恪守的规则,他明白当违反规则时的会有怎样的复杂心情。 刘普成再看向阿如胡三张同。 “你们可记住了?”他问道。 “记住了。”三人齐声答道。 “好,做该做的事吧。”刘普成看着他们点头微笑。 三人应了声,各自忙碌。 “师父,这个”张同端着放在盆里的切下的脾脏低声请示。 刘普成看了眼。 “先收起来我们一并带走。”他低声说道。 张同点点头。 齐悦守的下半夜,她走出屋子却没有睡意,这一天连奔波带做手术,只到现在脑子里还乱哄哄的,她信步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 从一旁传来一声轻咳。 齐悦扭头看,见常云成从一间屋门里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齐悦有些惊讶问道。 “这是我家我在哪有什么不妥?”常云成淡淡说道。 齐悦笑了。 “你这人,说话真是不讨人喜欢。”她摇头,又笑了“不对,或者是,就是不想和我好好说话。” 常云成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这一点。 一阵沉默。 “不休息吗?”二人同时开口,开口又愣了。 齐悦先笑了。 “不休息了,也睡不着一会儿还要起来。”她说道。 常云成微微皱眉。 “不是已经顺利治好了吗?”他说道。 齐悦摇头叹气,望着夜空。 “万里长征才开始第一步啊。”她说道“手术反而是小事,术后才是大事。 常云成不懂这个,也没再问。 二人再次沉默。 “那个,今天多谢你了。”齐悦搓搓手看他说道。 “谢我害死你吗?”常云成扯了扯嘴角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这事以后再和你算账,现在呢你快休息吧,我还需要你当这个门神呢。”她伸手拍了拍常云成的肩头,站起来。 说是休息,这个时候定西侯府大多数的人都处于无眠中。 苏妈妈将谢氏从蒲团上搀扶起来。 “淑敏歇息了?”她问道。 “是,黄夫人喝了安神汤,好说歹说才躺下,也是熬不住了。”苏妈妈说道,扶着谢氏坐下,从一旁端来一碗汤羹。 谢氏接过慢慢的吃。 “淑敏的命也是”她说道,最终还是叹口气。 苏妈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按照通常的习惯她应该接一句肯定能治好,知府夫人还是好命的… 但如今关键是这能让知府夫人由命不好变成命好的人偏偏是她们恨得厌的要死的那个…¨ 说知府夫人好命,那岂不是要说少夫人, 谢氏显然心里也很纠结她的手不由攥紧了汤匙。 怎么会偏偏是那个贱婢… 这让她在佛前祷祝都不知道该怎么祷祝,谢氏很喜欢孩子,她尝过失孩子的那种滋味对于知府夫人如今的心情感同身受,但是如果真的被那个女人治好了…, “世子一直在那女人那吗?”谢氏问道。 “是。”苏妈妈低声说道。 谢氏握着汤匙的手半日没动。 “你让人告诉成哥儿,说我说的,要他歇息。”她沉默一刻缓缓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累坏了身子,他母亲在地下也不得安心。” 苏妈妈应声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 屋子里灯火摇曳,照着谢氏直直端坐的身影。 苏妈妈亲自来到这间院子时首先被门外的护卫拦住了。 “是我。”苏妈妈忙说道。 但那肖卫们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 “我是来找世子爷的夫人要我来的。”苏妈妈只好说道,要是家里别人的手下拦路她自然不会这样好脾气,但这是世子爷的人嘛别的人不给世子爷面子,她是万万不能不给的。 护卫迟疑一刻传话进,然后路便被让开了,苏妈妈便看到在那挂着大大灯笼的院子里,一男一女并排而立,那女人还在笑,而世子爷的视线落在那女人的面上……。 听了苏妈妈的话,常云成的脸色一僵,原本松弛的面部线条慢慢的绷起来,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神伤。 “时候不早了,你快歇着吧,我也该进了看看了。”齐悦笑道。 常云成抬脚走了,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竟似乎完全忘了有她这个人。 这孩子又犯病了…¨ 齐悦摇摇头不以为意,也转身走向室内。 苏妈妈这才抬脚离开,走到门口时,看到前方大步而行的常云成停下了脚,她的心不由猛地收起来,死死的盯着常云成的背影。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一眨眼,常又抬脚而行.很快远了。 苏妈妈吐出一口气,但心却忽悠悠的沉下。 谢氏听了苏妈妈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 “时候不早了,你多少眯一会儿吧,明日还有好些忙的。”她说道。 苏妈妈帮她谢氏放了帐子,吹灭了外边的灯退了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子被掀起来,只穿着里衣的谢氏慢慢的走到蒲团前跪了下来。 “善恶有报.那贱婢不该有此好命,菩萨保佑,她救不得…” 齐悦和刘普成等人都一夜没睡,阿如和胡三负责血压和脉搏,张同熬制汤药,所有人都在等着患者醒来的那一刻。 看着阿如站起来向病人走,胡三也忙跟过。 “阿如姐姐,到一刻了?”他低声问道。 齐悦要求每隔十五分钟,也就是一刻观察一次血压和脉搏。 阿如嗯了声,认真查看了血压计。 胡三也忙探了脉。 “没事。”他说道.看着阿如舀起一旁的笔在纸上写下来“阿如姐姐,你教给我怎么看,我看着,你稍微睡一下¨” “一天不睡又有什么。”阿如低着头写字低声说道。 胡三碰了一鼻灰有些讪讪。 这边齐悦和刘普成在外间也在低声说话。 “气血生化之源,切除之后的话果真对人无害?”刘普成低声问道。 “也不能说无害。”齐悦说道“但不至于害命,只是免疫力会下降,但相比于不切除会丧命的时候,还是要切除的.不止脾脏,人体内很多器官都是可以的,可以切除.可以移植,可以修补……” 刘普成面色越来越惊骇,但更多的是激动。 “剖胸口探心,互为易置…”他喃喃说道“原来那些古书中所记载的神医之事,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可行的” 他不可抑制的发抖,看向齐悦。 “齐娘子.这些¨这些你都会…”他颤声问道。 “我会是会.只是”齐悦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普成已经知道她要说的只是是什么了,打断齐悦的话。 “齐娘子.你到底从¨”他忍不住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我从哪里学来的,只能告诉你.我做过这样的,不止一次。”齐悦知道他要问什么,但无法回答,只得叹口气说道。 “那结果如何?”刘普成忙问道,带着几分紧张。 “没问题啊。”齐悦苦笑道。 刘普成对她的神情有些迷惑,没问题就是没事的意思吧?那不是应该高兴? “那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哪像现在,要什么没什么。”齐悦叹气说道“我真不知道,能不能闯过术后感染以及并发症这一关。” 虽然对齐悦说出的词很多不理解,但刘普成明白她的意思。 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刘普成很清楚这姑娘对药的依赖以及紧张。 不过也可以理解,那么厉害的药,简直非人间能有,实在是神奇之极… “需要注意什么,我们一起看着就是了,遇到什么病,就治什么病就是了,别担心,再好的药也是人造出来的,所以到底是人更厉害一些吧。”他笑道。 齐悦感激他的安慰,笑着点点头,只不过眉头里的忧色并未缓解。 天亮了时候,心急如焚的知府夫妇便又来探望了,随同而来的还有定西侯夫妇。 这一次齐悦不能再阻拦家属探视,毕竟人家能等到现在已经够不错了,便让阿如带他们进行了消毒才让进来,不过,其他人则还是被拒绝探视了。 为了避免齐悦说的话知府夫妇听不懂反而更添焦虑,便有刘普成给二人介绍病情以及手术情况,这边齐悦被难耐好奇的定西侯留住询问。 “月娘,你真的能把人的肚子切开人还不死?”他问道。 齐悦笑了。 “父亲,不是随便切人肚子的。”她笑道“切开是为了治病救命,不是要人命的。” “那怎么能不死呢?切开肚子啊,有人伤个口子还能死了呢,肚子啊,那么大的¨”定西侯一脸惊叹不解说道。 “父亲,没那么大,只有这么点的。”齐悦笑着给他比划一个长度“再说,这也不稀奇啊,以前很多大夫都做的。” “是吗?没有吧,神医扁鹊才会的,一般大夫哪里会。”定西侯摇头说道“月娘,你不会是神医扁鹊一脉弟子吧?” 齐悦哈哈笑。 “是啊,不知道月娘师从何人啊,学来如此技艺。”一旁的谢氏淡淡说道。 齐悦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我祖母没说。”她很简单痛快的答道。 定西侯对这个不感兴趣,反正眼前这个大媳妇会如此技艺就足够他震惊了。 “这种技艺,连厩的那些御医都不会吧。”他喃喃说道,只觉得浑身发热。 “那倒不一定,天下之大,高人众多,还有很多大夫不一定是不会,而是不轻易施展吧。”齐悦叹气说道。 比如缝合术,刘普成的师父就会,缝合术自然是为了缝合而出现的,那么涉及到需要缝合的自然是可能有动刀子切割的时候,只不过或许,就如刘普成的师父那样遭遇太多失败而不得不放弃。 不知道自己这一次会是什么结果。 第八十五章生变 知府夫妇从屋子里探视出来了,相比于与进时的焦虑此时二人面上都难掩喜色。 “多谢少夫人。”知府夫人几步过来,就冲齐悦施礼。 齐悦忙相搀扶。 “多谢侯爷多谢夫人。”知府夫人含泪又对定西侯和谢氏施礼。 “谢什么,这就见外了。”定西侯说道。 谢氏仲手拉着知府夫人,不知怎么的那句孩子怎么样硬是吐不出来。 “子乔醒了,喊了爹娘。”知府夫人主动对她说道,说着喜极而泣,“姐姐,这是救了我们母子两个的命·” 谢氏握紧知府夫人的手。 “老天爷都看着呢,你别担心,这不都好了。”她低声说道。 “是。”知府夫人擦泪又转向齐悦,“少夫人,是老天爷赐下你这个贵人,请受我一拜。” 她说着果然要跪下,这边知府大人也过来道谢,齐悦忙还礼搀扶。 “少夫人受累了,这都一天一夜没歇息了,我们这就带子乔回,少夫人快好好的歇歇吧,等隔日我们再来道谢。”知府夫人哽咽说道,看着齐悦疲倦的面容,熬夜而红红的双眼。 “那可不行。”齐悦吓了一跳,“这种手术最少住院半个月,哪能这么快回。” “住院?”知府大人不解问道。 “就是他的情况很严重,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事,但不敢保证会不会反复·所以我必须时时刻刻的看着他,这样才能随时救治。”齐悦忙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少夫人¨是说···子乔还没好?”知府大人惊愕问道。 “是。”齐悦说道,“还在观察期,能不能好,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可是,可是他不是已经醒了,还能说话了···”知府夫妇不能理解,结结巴巴不可置信。 “暂时看起来没事了,还需要进行后期观察·看有没有并发症,这几天非常关键。”齐悦说道。 屋内的众人都被这话说的沉默了,知府夫人的眼泪顿时又流出来。 “少夫人¨”她腿一软就要跪下,“求求你···” 齐悦扶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治好他,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她郑重说道。 “是啊,是啊,你们放心·有月娘在,子乔会没事的。”定西侯也说道。 “菩萨保佑。”知府夫人含泪念佛。 一直静默不语的谢氏也慢慢的合起手垂目,她的神情如同大家一般焦急紧张,只是微微睁开的眼里闪着几分兴奋以及期待。 菩萨保佑…. 送走知府夫妇等人,齐悦重新消毒之后进了屋子。 “怎么样?”她问道。 胡三和张同正在按照她的吩咐劝说伤者换个体位。 “你们···这些···混蛋···小爷…疼…得要死¨还···怎么动”知府公子虚弱的骂道,一面不停的呻吟。 麻醉药的药效过了,这么大的切口,自然是要疼的,而且不是一般的疼。 要是搁在现代是要用止痛泵的,可是现在¨ “刘大夫·你那种只疼的药给他用一些吧。”齐悦拉过刘普成低声说道。 “不行,那种药用多了会成瘾的,疼痛乃人之灵性之一·再说这是伤愈之痛,而非夺命之痛,怎么能一疼就用药呢?”刘普成摇头说道。 随着科技的发达,止疼的药物越来越多,人的耐受力的确是越来越差。 齐悦叹口气,同情的看了眼在床上呻吟不停的知府小公子。 孩子,你早生一千年,所以只能受些罪了。 “那么只有靠意志抗痛了。”齐悦说道·看着阿如胡三等人·“你们要多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胡三等人忙应声是。 “要是不动的话·肠子是要粘在一起的,那样的话可是要再打开一次肚子。”齐悦又矮身到床前·说道。 在伤者醒过来后,知府夫妇来探望的时候,刘普成详细的给他们说了治疗的过程,这孩子已经知道自己是被割开肚子治伤了,虽然对于怎么割开肚子又缝起来还能活着完全不理解。 “就是¨你把···我肚子割开的?”他看着齐悦问道声音虚弱的问道。 齐悦冲他一笑。 “是啊,你叫什么名字啊?”她问道,一面查看他身上的引流管子,不错,都很正常。 齐悦心里也不由念了声佛,念完了又苦笑一下,没想到人称胸外小快刀的齐悦也有依赖神佛的一天。 “你是···云成哥哥的···老婆?”知府公子虚弱问道,“长得….还不错嘛。” 这小子怎么说话呢,胡三等人有些汗颜。 “多谢多谢。”齐悦笑道,“来,我们鲥身,我知道你疼,但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连割开肚子都敢还怕这点疼吗?” 这话少年们都爱听,知府公子立刻来了精神,想到自己被割开肚子还活下来,将来是多么大的谈资啊,在胡三和张同的协助下成半卧式,然后齐悦一直陪着他说话,你多大了,日常都爱做些什么啊。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爱….跟男人说话?”知府公子有气无力的说道,“…不守妇道。” 齐悦哈哈笑起来。 “你这小屁孩。”她笑道。 “你才`屁孩”小屁孩很不满意虽然浑身都疼一点力气也没,但还是挣扎着的喊道。 动作过大,不由倒吸凉气。 “哎,别怕疼,要多咳嗽,深呼吸。”齐悦说道,一面做个深呼吸的示范,“这样能避免肺不张¨” “又不是你疼···你说的轻松。”知府公子有气无力的说道,疼的额头上虚汗一层?br/> 粑枷胪股詈粑兀?br/> 这孩子到底是术后虚弱,又被引着说了这么多话,不多时便昏昏睡了。 “精神看起来不错。”刘普成含笑说道。 齐悦没有在那孩子面前的轻松,依旧皱着眉。 “但愿吧。”她嘀咕道。 “齐娘子,你别这么紧张。”刘普成摇头无奈笑道。 “我就是紧张嘛。”齐悦叹气说道,眼中难掩焦虑,伸手揉了揉脸。 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环境下做了脾切除手术,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黄公子看起来恢复的不错,没事的。”刘普成再次说道。 “没事我才紧张。”齐悦嘀咕道。 刘普成被说的笑了。 “依着你的意思,非要有事了你才不紧张?”他笑道。 不知道是刘普成一语成谶,还是谢氏的祈祷起效,当天夜里轮歇才睡着没多久的齐悦被惊慌的阿如叫起来了。 “少夫人,黄公子不好了·”她颤声说道,手里还紧紧捏着体温齐悦一跃而起,一把抓过阿如手里的体温计。 39°c……… 齐悦这边的异动很快传了出,原本就忐忑不安的知府夫妇立刻就过来了,但他们依旧被挡在院门外。 “子乔怎么了?”知府夫人忧急的喊道,“让我进看看。” “大夫在给他救治,只是有孝热,你们别担心。”胡三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里面的人都在忙,所以只有他被推出来做解释工作,可是老天爷,他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让我进。”知府夫人听到这个顿时就慌了,就要往里闯。 “不行,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大夫,等一会儿,大夫会让你们进探视的。”胡三喊道,仲手挡住门。 “你这个下贱的东西,给我让开。”知府夫人忧急冲头,抬手就冲胡三打了过。 胡三生生挨了一巴掌,脚步一动不动。 “你现在进,反而对公子不好,夫人您要真关心公子就再等等。”他也不敢推搡知府夫人,只能死死的双手撑住门堵着。 知府夫人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男女之防,冲上踢打胡三。 “夫人要是敢走进这院子一步,我就敢立刻将公子送出。”常云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厮打喧闹顿时停了下来。 知府夫妇转过头,看着常云成一步一步走过来。 “夫人信不信?”他说道。 这话说的可就太过分了,知府大人脸色很难看。 “世子爷,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来治病的,不让看着也就算了,怎么能连生死都不让知道?”他沉声说道,带着隐忍的愤怒。 早听说定西侯府的这个世子顽劣不堪行事放荡无矩,因为是后生晚辈不打交道,只当是一般富贵大家年轻人共有的通病,这几日接触了才知道,那邪可真是不仅没有夸大,反而说的太可气了。 这小子简直是混不讲理 “你们既然来治病,就是将命交给大夫,是生是死,她总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常云成说道,挥挥手。 散落在四周的护卫们上前。 “夫人,请在此稍等。”常云成看着知府夫人说道。 看着那些上前的护卫,知府夫人只得后退。 “老爷。”她转身抓着知府大人的胳膊放生大哭,又是担心又是愤怒又是焦躁。 知府大人握紧她的手。 “好,我们等。”他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面色铁青的死死看着院门口,“等她给我们一个交代” 第八十六章继续 劝住了知府夫妇,常云成也没有再说话,吩咐下人搬来铺设坐具暖炉。 定西侯谢氏听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到底怎么了?不是说了好了吗?”定西侯焦急的问道。 他已经想好待这一次之后自己怎么宣扬家里这个神医儿媳妇了,那邪笑自己瞎了眼鬼迷心窍家娶了这么个出身的儿媳妇的家伙们,祝愿你们一辈子不得病 娄么样做的扬眉吐气但又低调内敛不失儒雅气息他都想好了,难道是空欢喜一场?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胡三在局面得到控制的时候已经转身跑进了,门虽然开着,但没有人敢走进问一问。 “好了,世子爷来了,他们不会进来了。”胡三进说道。 “出。”阿如正端着一盆水从门边走过,立刻扭头对他竖眉喝道。 胡三被喊的反应过来,忙举着手道歉退出来,跑到另一间屋子重新换了衣裳洗了手脸面才过来。 “怎么样了?”他这才小心的问道。 张同站在一旁,和他一起看着聚集在伤者身旁的齐悦刘普成。 “不太好。”张同说道“高热不退,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胡三只觉得头上的汗蹭蹭的往外冒,他不由抬手擦了下。 “师父吓坏了吧?”他喃喃说道,想着那女子自从接手救治以来,没一刻的安心,他们对这种不安心都有些莫名其妙如今悬在头上的巨石终于落下来了,那女子该不会被压垮吧? 齐悦有没有被压垮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她已经有些木木的了。 最担心的伤口化脓并没有出现,没有腹痛,头疼,没有肢体肿胀没有什么都没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是脾热,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啊”齐悦喃喃说道。 血压升高,体温升高,神志昏迷,齐悦看着手里这仅有的两样工具,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脉细数,舌绛色暗,唇乌黑甲发青”刘普成一面诊脉一面说道。 阿如虽然面色发白神情慌张,但还是飞快的记录下刘普成说的话。 “齐娘子。”刘普成看了眼阿如,又看向齐悦,声音骤然提高几分“看看这个丫头,再看看你。” 齐悦被这一喝回神,看向刘普成。 “她也害怕,可是她还记着自己要做的事。”刘普成沉声喝道“你呢,你在做计么?” 齐悦身半微抖,看向阿如。 阿如被口罩罩住了半边脸,露出微微发红的双眼,她的身边放着水盆,此时放下了纸笔正在拧泡在盆里的毛巾,被刘普成这一声喝喝的停在原地。 “你在做什么?你怕什么?你慌什么?”刘普成继续喝道“你不是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出现了,那就治吧。” 齐悦神情焦躁。 “我不知道怎么治”她紧紧攥起手说道“我不会” “你怎么不会?”刘普成喝道,跨上前一步“你会把剖腹缝合,你会消毒,你会观察病情你会安抚病人,你会护理你口口声声的动不动就不会,不会,怎么不会?什么叫不会?行医之人,遇到的没见过的病症多得是,难道遇到一个没见过的就是要说不会吗?不会,不会就想,想怎么会,想怎么治,有什么大不了的尽心竭力,治得好就治得好,治不好是老天爷不留这条命,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样是什么样?你试都没试,就慌了,你这样,你这样,对得起你这一手的技术吗?” 声音阵阵如同滚雷过耳。 屋子里的人都被吓呆了,自从认识这老者以来,他都是温和淡然,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没想到突然如此激动的吼出这邪。 张同胡三包括阿如都怔怔的看着刘普成,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齐悦的神情倒是慢慢的恢复了。 “是”她大声应了声,舀起身前挂着的听诊器,深吸一口气在伤者身前站定开始探查“心音杂乱,但是没有积液,不是这里引起的高热,膈下没有感染,没有肺叶不” 说这话看向刘普成。 “目前来看,伤者正有心衰之像。”她说道,一面从一旁盆里舀出毛巾拧了,在伤者的身上开始擦拭“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症状,我暂时还没想到。” 刘普成点点头。 “此人有阳脱之症”他抖了抖衣袖,恢复了日常的温和,似乎方才的事从来没发生,转身对还愣着的张同说道“用炙甘草、桂枝、 生姜加生地、阿胶、大麻仁,和人参、麦冬,补大枣,酒做引。” 张同回过神,太声的应声是,转身就跑到另一间屋子,这里已经事先准备了各种药材并炮制器具。 “我帮师兄。”胡三说道。 “你师兄自己应付的来,胡三,你来帮我给病人降温。”齐悦喊道。 胡三大声应声是,快步跑过来。 阿如飞快的将刘普成齐悦方才的对话记下后,也接着拧手巾敷在伤者额头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外的灯逐一点亮,照着依旧守候在门外的众人。 因为夜里凉,谢氏吩咐仆妇取了大毛衣给知府夫妇披上。 知府夫妇木木任凭人伺候。 “这不吃不喝的,还要等多久。”谢氏一脸担忧又皱眉,看向院内“怎么能不让进看看呢?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懂不要瞎说。”定西侯低声喝道。 谢氏冷笑一声。 “侯爷懂?”她不咸不淡的说道。 定西侯瞪了她一眼。 谢氏没有再理会他,端了碗热汤走向一边的常云成。 “多谢母亲。”常云成接过说道。 谢氏笑了笑。 “你昨个好好的关了几个丫头为什么?”她想到什么低声问道。 “月娘的事,就在这几个丫头中间。”常云成亦是低声答道。 谢氏恍然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事被知府夫妇这事闹的她都忘了。 “依你看,是谁干的?”她忙低声问道。 常云成要说什么忽的停下了目光只看向院门口,人也猛地站起来。 谢氏愣了下随着他看,面色不由沉下来。 齐悦站在院门口,解下了。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原本齐悦没出来时他们有无数的话要问要说但当这女子真的站到面前时,他们竟然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子的情况不是很好。”齐悦深吸一口气说道。 此话一出口,知府夫人身子一软,一口气没上来,从嗓子发出一声儿啊的含糊喊声。 “怎么会?”知府大人一个箭步就冲过。 但有人比他更快,常云成站在了齐悦身前,当然他没有面对齐悦,而是转过身看着涌过来的众人。 “不过我们会努力救治的,情况虽然不是很好,但还在控制范围内。”齐悦大声说道“你们要相信,我们不会放弃的,现在你们可以进看看,当然,是从窗户里看刘大夫会回答你们的问题” 她的话音未落,知府大人就推开她冲了进,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被人搀扶着的知府夫人,定西侯迟疑一下,也跟了进。 谢氏站在原地没动,静静的看着在门口的齐悦,以及与她站的很近的明显做出护估礀态的常云成。 齐悦没有进没听到刘普成是怎么安慰以及给知府夫妇解释的,总之过了一会儿,知府夫妇含着泪离开了,其他人自然也跟着离开了,院子里外又恢复了安静只不过每个人的心里都如同开了锅的水一般沸腾不安。 刘普成的汤药灌了下,伤者的情况稍微好了些,但也只是稍微好了些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日光照亮室内,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尿微黄。”齐悦蹲下来查看尿盆说道。 阿如提笔记下。 齐悦站起身从伤者腋下舀出体温计。 “四十度。”她说道同时叹口气“温度又上来了” 刚吃了汤药的时候,伤者出了一身汗温度退了些,这才没多久又上来了。 “脉依旧细数无力。”到普成说道,放下袖子收回手。 齐悦看着伤者沉思,伸手在其肋下轻轻按摸,阿如紧张的屏住呼吸,只怕影响了她。 “虽然看不到,但我觉得这里一定有积液。”齐悦说道。 刘普成听了也伸手来探。 昏迷中的伤者发出呻吟。 “叩击有痛。”齐悦补充道。 阿如认真的记下来。 室内一阵沉默,只有伤者急促的呼吸。 “气阴两伤,所以脾虚水滞。”刘普成来回踱了几步,说道“用炙生黄芪白术当归黄精茯苓水煎。” 张同忙应声是就走。 “还有。”齐悦正接过阿如一直以来的记录看,看到什么开口说道“病人的体温午后最高。” 刘普成看着她有些不太明白。 “也就是说,他是不规则发热。”齐悦说道,一面再次翻看记录。 刘普成负手沉思。 “再加知母丹皮车前子地骨皮。”他一拍手说道。 张同应了声,站着没动。 “还不快。”刘普成皱眉看他。 “师父,还有吗?”张同眼巴巴的问道。 齐悦被他逗笑了。 “有了自会告诉你,自作聪明什么,快。”刘普成也笑道。 张同这才笑着应声了。 室内沉重的气氛顿时缓解。 “舀盐水来,我给他做口腔护理。”齐悦说道,一面在一旁的水盆中洗手。 胡三应了声轻车熟路的那边端盐水,几人站在一旁,看着齐悦认真的给昏迷的知府公子漱口擦脸。 随着她那平和稳重的动作,室内那紧张低沉的气氛也似乎得到了缓解。 第八十七章心事 夜半的时候,轮班的齐悦走出室内。 “我去打点水少夫人泡一泡脚解解乏。”阿如低声说道。 “你也累坏了,别管了,快去休息一下吧,一会儿还要替换他们。”齐悦摇头说道。 “我不累,不过是洗洗擦擦的,少夫人你和刘大夫是心累,这才最累。”阿如说道,抬脚去唤仆妇了。 齐悦站在院子里,觉得浑身都累都疲倦,但却没有睡意。 她干脆在台阶上坐下来。 “起来,这里怎么能坐。”常云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齐悦吓了一跳,忙寻声看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惊讶问道,话一出口就自己先笑了,“你看我又忘了,这是你家嘛。” 常云成从廊下走出来。 “你怎么没休息去,这么晚了。”齐悦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抻抻筋骨问道。 “忙了些事。”常云成说道。 他也没说什么事,齐悦自然不会去问,二人一阵沉默。 “你怎么不问问病人情况怎么样?”齐悦笑道。 “尽人事听天命,有什么好问的。”常云成说道。 齐悦笑了,这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伤者治的怎么样,应该是不想给她增加压力。 “谢谢你啦。”她说道,“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这件事我就不怪你了。” 常云成嗤声一笑。 “真是”他扭开头,说道,“自以为是。” 齐悦哈哈笑了。 “你这个人虽然很讨人厌。但倒还是个真小人。”她嘻嘻笑说道,“不过,我谢你你也别多想,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而已。” 常云成居高临下看她一眼。 “是你想太多了。”他皱眉说道。“还是早点睡吧。好清醒清醒。” 他们说话的时候,阿如带着仆妇送了热水过来了。 齐悦靠在廊柱上,抬头看寒夜的星空,吐出一口气。 “你先去洗洗吧,我一会儿就过去。”齐悦说道。 阿如迟疑一下,看了眼始终站着没有走的意思的常云成,便点头应声是,带着仆妇进了屋子。 真是美丽的星空啊。 以前值夜班或者手术进行到半夜的事也多得是,但都没有机会看看星空。又或者说,从来没想过要去看这星空。 看星空做什么?她的亲人朋友同事都在身边,而不是在不同的星空下。 “那两个丫头去看你。都说了什么?”常云成忽的问道。 恍惚中的齐悦被问得愣了下神。 “什么?”她收回视线看向常云成。 “你在庄上住着,婶娘以及周姨娘都派丫头去看过你,说了什么?”常云成看着她问道。 是说这个啊,齐悦抬手揉了下鼻子,驱散因为寒意而微微的发僵。 “一个劝离,一个劝和。”她笑道,又看着常云成一挑眉,“你猜哪个劝和哪个劝离?” 常云成嗤笑一下,表达对她这个问题得不屑。 “你在查我遇害的事啊,查的怎么样?”齐悦问道。带着几分好奇。 “只要想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常云成带着几分倨傲抬头说道。 齐悦摇头嗤笑。 “说的简单,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能有结果的。”她说道,不知怎的,说出这句话只觉得鼻头发酸,比如治病救人… “你到底在多愁善感些什么?”常云成皱眉看她。“治个病而已。怎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真令人恶心。” 这一次这个女人没有像以前那样勃然大怒反唇相驳。 齐悦依旧靠着柱子,以女人不该有的不优雅的姿势抱着胳膊。视线依旧看着夜空。 “治病,简单的两字,却是关系到命,别人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了…”她苦笑一下,“可是,你却没做到,这种滋味,你不会明白的。” 常云成没有说话。 四周又陷入夜的静谧中,只有身后屋子里不时传来伤者的呻吟,以及胡三等人轻轻的走动声。 “三年前,我负责了一次前锋探查。”常云成忽的开口说道。 这还是这小子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貌似还是谈过去。 齐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距离东奴那么近。”常云成没有看她,也是看向夜空,声音沉沉,“我派出二十人的小队,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这些兵跟了我很久了,是我的亲信,我相信,我们这一次一定能大获全胜。”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似乎沉浸在追忆中。 齐悦靠着廊柱站直了身子。 “我按照事先获得情报,确定了探查路线,然后下令他们出发。”常云成停顿一刻,接着说道。 他说到这里又不说话了。 “然后呢?”齐悦问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常云成说道,声音平静。 “啊?”齐悦不明白的询问。 常云成转过视线看着她。 “我判断失误了,确定让他们行进的那条路线,不仅没有探查到情报,反而被伏击,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他说道,神情声音没有一丝变化,似乎在说今晚吃的什么饭一般。 齐悦怔怔看着他。 “你是说,都死了?”她脱口问道,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都死了。”常云成看着她,笑了笑答道。 “那那…”齐悦看着他,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怎么没事是吧,那我怎么现在还过的开开心心的是吧?”常云成看着她一笑,“要不然怎么办?我也去死吗?我死了他们就能活过来吗?有时间悲痛懊悔,还不如好好的活着,多杀几个敌人,多打几场胜仗,这样也可算他们没有白死。” 他说到这里面容依旧平静,但声音却隐隐有些发抖,可以想象内心必然极力控制着情绪。 齐悦看着他。 “对不起。”她迟疑一刻说道,“让你想起这个” “你这个女人,总是莫名其妙,该道歉的时候从来不道歉,不该道歉的时候道歉,不可理喻。”常云成冷笑一声,说罢大步迈下台阶走出去了。 “客套话而已,你想那么多干嘛。”齐悦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说道。 夜风吹来,齐悦打个寒战,她抬头再看了眼星空。 这个时候那一片星空下,那值夜班的同事们应该也没睡还在各自忙碌着吧。 遇到病人这种并发症,她们应该不会像自己这样压力如此的大吧。 你们这些家伙,可没我这好运,能遇到这样的挑战! 齐悦露出笑脸。 “好,休息一下,接着来。”她挥挥手,转动下酸硬的脖子,向休息用的屋子走去。 第八十八章对症 转眼三天过去了,这边院子里的救治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而齐悦刘普成等人已经熬得不成人形了。 知府夫妇已经被允许进屋子了,每日陪着或者昏睡,或者说胡话的知府公子,夫妻二人眼泪都流干了。 “我就先回去一趟,也该准备准备了。”知府大人木木的说道。 看着他这样子,定西侯心里也很难过。 “你别急,他们正救治着…”他说道,如今也不敢说出没事了这三个词了。 “还有什么用。”知府大人喃喃说道,目光转向室内,那里齐悦正在忙碌着,“命该如此,我不该强求,反而让孩子多受些罪,让他早点去,早点解脱吧。” 定西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随着他的视线向内看去。 “子乔,子乔,你觉得怎么样?”齐悦凑近伤者的耳边唤道。 伤者神智昏昏没有反应。 “少夫人。”抱着本子的阿如神情哀哀,看着齐悦神情郑重,并没有丝毫的放弃颓废,要说什么最终没说什么,咬了咬下唇低下头接着记录。 “高热倒不可怕。”齐悦站直身子说道,“可怕的是神智不清。” “高热不可怕?”刘普成不解的问道。 “对,这种手术后,基本上都会出现发热症状。我们始终找不到原因”齐悦说道。 我们?刘普成敏锐的抓住这两个字,他张张嘴,但没有说什么。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神志昏迷症状?爆发性感染吗?”齐悦吐出口气,积液到底有多少?还有没有其他部位出血?血小板如何?b超!血常规!哪怕让她用一次也好…. 刘普成捻须沉吟一刻。 “张同。将炙生黄芪再加十个。再加炒谷麦芽、陈皮。”他说道。 张同应声忙去炮制。 齐悦扶着桌椅慢慢的坐下,看着汤药被用鹤嘴壶灌下。 能做的都做了,除了等待只有等待了。 尽管知府公子还没有被治好,但作为主治大夫的齐悦已经出名了。 当然,限于永庆府的大夫们之间。 相比于定西侯府内的紧张,府外的大夫们更紧张。 对于剖腹疗伤,这些专业大夫们比普通人多了几分冷静,毕竟他们在书上见过,而且从理论上来说也是可行的。只不过,没有亲自做过或者见过。 “还记得当初有位给人刺破了疔疮,原本养些时日的病结果陡然恶化。不到三天浑身青黑死去了这次竟然是要剖腹…” “真是无知无畏啊” “这侯府的少夫人是什么来历?出身杏林名家?” “我问过了,是个乞儿,什么名家啊,连家门都不清楚…” “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多少年的事了,当初满城都知道呢。” 话题从剖腹转移到乞丐女一跃枝头上去了。 一个大夫咳了一声。 “但现在是,人家真的接手剖腹了。” “可是,咱们被赶出来了,也看不到,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有人发出疑问。 这倒也是。众人一阵沉默。 “真的假的,等着看知府公子是生是死就知道了。”一人说道。 大家心中以为然,不由都看向定西侯府的方向。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始终没有动静,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屋子里齐悦和刘普成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在凝神苦思。阿如以及胡三等人在帮着伤者翻身。 “病情有好转的时候。这说明方药对症了。”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 “但是为什么始终不能完全起效呢?总是会出现反复。”她叹口气说道。 二人再次陷入思索。 “阿如你要的盐水”胡三捧着盐水低声说道。 阿如点点头,放下誊抄的笔记。 胡三跟着她过去。殷勤的取过一块干净的口罩。 “不用戴这个,我只是给他漱漱口。”阿如说道。 “还是戴着吧。”胡三低声说道,“我方才给他翻身时,闻到他嘴里可臭了…” “那也不该嫌弃啊,他病着嘛。”阿如不高兴了,瞪他一眼。 胡三讪讪的笑,自从元宝事件后,他时时刻刻的努力讨好阿如,可阿如对他的态度始终没有什么改观。 “别在这里说话了。”张同低声说道,冲他们指了指一旁凝神沉思的刘普成和齐悦。 胡三缩缩头,阿如也不再说话了。 “臭?”齐悦忽的喃喃一句,看向胡三,“你说什么?” 胡三忙摆手。 “我什么都没说…”他有些慌张的说道。 “不是,你说了,什么臭?”齐悦站起来问道。 这样子不是训斥自己呢,胡三放了心。 “那个,伤者,有口臭…”他指了指身后的病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道。 作为大夫嫌弃病人脏臭实在是不和规矩… “口臭?”齐悦喃喃一句,猛地眼睛一亮,几步冲过来。 正要给伤者清洁口腔的阿如被推倒一边。 所有人看着齐悦俯身下去,在伤者的的口鼻脸上嗅来嗅去,不由都目瞪口呆。 “肝臭!”齐悦抬起头,神情激动的喊道,“是肝臭!” 肝臭? 刘普成走过来。 “是肝昏迷,是肝昏迷!”齐悦看着他说道,激动面色发红,声音颤抖,“老师,是肝昏迷!安宫牛黄丸!快拿安宫牛黄丸!” 她虽然不懂中医,但是也知道三宝急救中药安宫牛黄丸的大名以及用途。 屋子里顿时一片忙乱。 这动静传到外边,下人看到了都摇头叹息,拖了这么久,人终于是不行了吧… 到了晚间的时候,谢氏过来了。 “你们收拾收拾,将黄公子送出去吧。”她淡淡说道。 “那不行,现在不能送他回去。”齐悦断然拒绝。 谢氏冷笑一下。 “那么,你非要他在咱们家咽气不可吗?”她带着嘲讽说道,“你已经折腾这个孩子这么久了,连死也不让他安生而去吗?” “现在说不行还早了些,他还活着呢。”齐悦说道。 谢氏嗤的笑了。 “活着?这样也叫活着?”她往里间看了看嘲讽笑道。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里间一声惊呼。 看吧,要死了吧? 谢氏的脸上浮现隐忍的兴奋。 “少夫人,少夫人,醒了,醒了…”阿如的声音尖尖的传出来。 齐悦立刻冲了进去,谢氏怔在原地,透过晃动的珠帘看到那躺在床上的伤者正缓缓的移动头颈。 “我….在哪里啊….这是哪里啊?”伤者发出虚弱的声音。 这声音对于齐悦等人来说,无疑是有生之年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醒了,醒了,齐悦不由伸手掩住嘴,挡住破口而出的欢呼,却挡不住在眼里打转的欢喜的眼泪。 爸.,你看到了吗,我做了什么… 爸,你相信吗,我做了什么…( 第八十九章度过 第二日天色大亮时,知府夫妇都已经在病床前坐了好一会儿了。 “…母亲我饿…”知府公子虚弱的说道。 “好,好,快,快去做少爷最爱吃的鸭羹来”知府夫人颤声说道,一面催着。 “现在可不能吃那个。”齐悦走过来笑道,一面俯身查看引流管,“先吃点米粥稀饭,等再过四五日,就可以多少吃点肉了。” “小爷就…爱吃”知府公子虽然虚弱,但反应很迅速的抗议。 “好,好,快去熬米粥稀饭来。”知府夫人打断儿子的话,立刻说道。 “母亲”知府公子不满的哼哼道。 知府夫人如今对齐悦可是言听计从,不理会儿子,带着几分感激小心看着齐悦。 “少夫人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她问道。 齐悦抿嘴一笑,拍了拍知府公子的肩头。 “好好躺着,要翻身喊人,不要逞能,要多做深呼吸。”她笑道。 知府夫人牢牢记着再次道谢,齐悦笑着走出来,让他们母子说话。 刘普成在一旁斟酌药方,齐悦走过来认真的看他写。 “…加败酱草”刘普成提笔写完,看齐悦看得认真,不由一笑。“少夫人看可使的?” 齐悦笑了。 “我哪里懂这个,老师别取笑我了。”她笑道,一面再次感叹,“中药真神奇啊。” 刘普成将药方递给张同。站起身来。 “少夫人可放心了?”他笑问道。 齐悦没反应过来。 “不怕没有药了?”刘普成笑道。 齐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刘大夫。谢谢你。”她收了笑,看着刘普成郑重施礼。 “你又来了。”刘普成摇头说道,“老夫怎么当得起你的谢,老夫能亲眼见少夫人此神技,让老夫知道,古人诚不欺我,这世上果然只有想不到,而没有做不到的事,老夫这辈子无憾了。倒是要谢谢少夫人你。” 他说这话,果真弯身施礼。 齐悦忙相搀扶。 “技术是好是坏,最终还是看能不能治好病。我虽然会这个技术,但是如果没有刘大夫你相助,也是没用的。”她说道。 “你们就别互相谢来谢去了,该谢的是我们。”知府大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齐悦和刘普成忙看去,见知府大人果然冲他们躬身施礼。 “不敢,不敢。”二人忙抢着搀扶。 “这是医者本分” “这是我该做的…” 二人同时说道。 “大人不可如此大礼。” “好了,那就谁都不要客气了。”知府大人笑道,看着眼前这两个已经熬得憔悴的没法看的人,“那我这就带小儿回去,少夫人。刘大夫,你快回去好好歇息,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大夫,辛苦你了。 这样的话齐悦听过很多。多的已经麻木了。但此时听来,心里热潮涌动。她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以实习医生的身份迈步医院的大门,接诊第一位病人,听到病人感激时的心情。 “不过,现在还不行。”齐悦含笑说道。 知府大人被这句话说的又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还?”他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这种煎熬,还没完啊? “虽然已经过了危险期,但是毕竟动了元气,还是再观察一段,就在这里,我照看也方便,等再过一周”齐悦忙说道。 “一周?”知府大人打断她不解的询问。 “哦,再过七八天吧,就让他回家去养着。”齐悦笑着说道。 知府大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点头表达谢意。 “至于公子的吃食呢,就由我来安排,别的人也别操心了,那些养的补的暂时别乱用。”齐悦又嘱咐道。 知府大人忙应声是。 “真是辛苦少夫人,大恩无以为报我们夫妇不知道该怎么…”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叹气说道。 “也要谢大人信任我,这也是大人自救。”齐悦笑道。 这话说的知府大人心内熨帖高兴。 “那些背后笑侯爷的人真是太可笑了”他出去后和定西侯说道,“少夫人这样神技,又这样的聪慧伶俐,能言善道,贤良淑德…” 他一连串的夸赞词汇说出来,定西侯不由捧腹大笑。 “…什么家世地位,天下豪门大族多的是,但神医又有几个?”知府大人一脸感叹,看着定西侯,“侯爷,少夫人真乃神人也,你们家,有福气了。” “哪里,哪里,小孩子家家的,可当不起这样夸…”定西侯哈哈大笑,嘴上客气,可脸上却写满了没错就这样,你再多说点多夸夸… 谢氏冷冷看了眼笑的跟开了花一般的定西侯,慢慢的垂下视线,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起来。 “好烫~” 阿如将汤盅放在托盘上,忙忙的将手在耳垂上捏了捏。 “阿如姑娘,我来吧。”厨房里的仆妇忙殷勤的要去端。 “没事,我来吧,你看着这笼菜包。”阿如说道,亲自端了这碗汤走出来。 屋子里齐悦正看着胡三和张同搀扶伤者下床。 “疼死了,小爷都被割开肚子了,怎么能这么快走得动。”知府公子骂道,说什么脚也不敢挨地。 他求助的看向一旁面色紧张担忧的知府夫人。 知府夫人却看向齐悦。 “稍微走一走,稍微走几下,别怕。要不然肚子里的肠子会粘在一起的。”齐悦说道。 这话让知府公子有些怕,再看母亲也不会给自己说好话,只得咬着走了几步。 齐悦让胡三扶他躺回床上。 “蘑菇汤做好了。”阿如这才端着汤碗过来说道。 “有肉吗?”知府公子闻到香味忙问道。 “想要吃肉,再等几天。”齐悦笑道。接过汤碗。 “少夫人。可不敢劳动你。”知府夫人忙伸手接过,说道。 知府公子无奈的只得喝母亲喂的蘑菇汤,本来皱着眉一脸嫌弃的他吃了一口后,眉头一挑。 “咦。”他说了声,明显张大了嘴喝下第二勺。 “是我们少夫人亲自做的。”阿如在一旁说道。 “怎么样?还行吧?”齐悦笑问道。 知府公子哼了声没答话,知府夫人忙低声教训他要有礼貌。 这时外边的有仆妇说了声包子好了,人并没有进来。 阿如忙转身去取了来。 齐悦洗过手,亲自掰开一小口喂知府公子。 “这也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比那些肉菜还要好吃呢。”她笑道。 知府公子本要矜持一下,但毕竟是半大孩子,又空腹这么多天。哪里经得住这香味的诱惑,张口吃了。 “真是,还让少夫人亲自动手,我们真是”知府夫人带着满面的感激,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是大夫嘛。”齐悦笑道,一面再次掰下一小口喂给知府公子,“我好容易治好了他,当然要善始善终,手术前重要,手术后护理也很重要。半点也不能随意的。” 知府公子到底是身体虚弱,再加上方才的活动,伤口又开始疼,吃了一半就不吃了,躺在床上哼哼。 “和他说话。多说话。转移注意力。”齐悦对知府夫人嘱咐道。 “刘大夫不是有那个能让人不疼的药,不如再用些。”知府夫人心疼孩子。哀求说道。 “疼,表明伤口在长好,还是不要用药了。”刘普成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伴着说话走进来。 众人忙向他问好。 休息过后的刘普成显得精神了很多,虽然眼中的红丝还没完全消除。 “少夫人,你去歇息一下吧,我来看着他。”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 虽然出了危险期,但他们二人还是不敢大意,严格的时时刻刻保证有一个人在这伤者身边。 “阿如你和胡三也去吧,我和张同在这里。”刘普成说道。 阿如点点头跟着齐悦退了出来。 “少夫人,我给你打水泡脚。”她说道。 “快不用了,你呢自己照顾好自己吧,这些日子也够你累的。”齐悦笑道,看着明显也瘦了一圈的阿如。 “不累。”阿如摇头笑道,眼睛亮亮,“少夫人,我知道你为什么不会见死不救了。” “啊?为什么啊?”齐悦笑问道。 “因为救人的感觉真好。”阿如说道。 “也有可能救不好,那就感觉不会太好了,会吓死哦。”齐悦笑道。 “可是努力的感觉真好。”阿如说道,神情坚定。 齐悦看着她点点头,是的,尽心尽力去做一件事的感觉真好。 “阿如将来一定也是个好大夫。”她说道。 “奴婢哪里能学好这个。”阿如低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但随即又抬起头,“奴婢一定好好的学,这样能帮得上少夫人就知足了。” 齐悦抿嘴一笑。 “那阿如一定会是个好护士。”她说道。 护士,这词阿如第一次听,但神奇的她似乎明白的这个词的意思,她冲齐悦带着几分羞涩笑了。 这是几天来齐悦第一次彻底睡着。 第九十章梦焉 齐悦是被闹铃声叫醒的。 这是她上夜班特制的闹铃,再熟悉不过… “今天我值班吗?”她摸摸头坐起来,眼前白亮亮的一片。 白色的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桌子,以及桌子上乱乱的堆着书笔病例还有一摞泡面桶。 这是她的….办公室! “齐大夫”有人敲敲门,同时推门进来,“有急诊” 齐悦怔怔的看着来人。 这人二十四五岁,长得胖乎乎的,留着齐耳短发,穿着护士服,手里还拿着输液器,显然正忙着。 “小黄?”她喊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齐姐,我们是一班啊。”小黄笑了,不解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齐悦猛地从床上站起来。 真的….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哈哈大笑,几步过去抱住小黄。 “齐姐,你真没事吧?”小黄有些害怕又有些好笑问道,举着手里的输液器,“小心针头” “小黄,你不知道,我做了个梦,吓死我了”齐悦抚着胸口笑着说道,贪恋的看着四周,这是自己在燕京医院的办公室,一切都那么熟悉 哎?不过 “我不是在乡下”她愣愣说道。 “快些吧,有急诊。”小黄已经快步的走开了,一面招呼她。 齐悦点点头,急诊面前一切让路,她穿上床头挂着的白大褂就奔了出去。 夜晚的医院走廊很安静。齐悦熟门熟路的向急诊室跑去。 远远的就见护士大夫推着车飞奔而来。 齐悦忙迎上去。 “什么情况?”她大声问道,一面伸手要接车。 车以及人很快冲到她面前,然后从她身上穿越而过。 齐悦不可置信的呆立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 嘈杂声在身后传来。齐悦猛地转过身。瞪大眼看着已经进了急诊室的众人。 我这是… “齐大夫齐大夫…”有人大声的喊道。 齐悦大声的应了声,奔向急诊室。 急诊室门打开了,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场景。 “齐大夫,病人有心脏病史 血压下降的厉害….”有大夫大声说道,焦急的催促着,“齐大夫,齐大夫,您快来,您快来。快点” 齐悦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她大声应着,向门内冲去。 门就在这时猛地关起来。齐悦下意识的抬手挡,只觉得身子一颤,猛地睁开眼。 屋内漆黑,那种在现代社会光污染环境下不可能有的黑。 她抬起手大口大口的呼吸。 “小黄?”她喊道。 没有人回答。 齐悦从床上起来,努力在黑暗里适应,一声炸雷陡然响起,吓得的她不由惊叫一声。 闪电划破夜空,照的屋子里如同白昼。 齐悦也清楚的看到自己身边的这些古朴的绝对不属于现代的古朴摆设。 原来是梦啊… 雷声划过,齐悦起身点亮了灯。 空中又是一声滚雷。 “大冬天的怎么打雷?”她不由说道,一面穿上衣裳。 雷声过去。外边的嘈杂声穿过来。 “走水了…”喊声似远似近。 走水?是着火的意思?齐悦猛地想起看过红楼梦中的说法,她不由忙忙的跑出来。 出了屋门,就见西边半边天果然冒着火光,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息,嘈噪声更加猛烈。 “怎么好好的着火了?”她不由大声喊道。 院子里呆呆的站着一个仆妇正看向那着火的方向合着手祈祷。听见问看过来。 “少夫人。不知道…”她答道。 齐悦看着那边,这古代的消防措施怎么样?火灾的伤亡率很大… “是哪里?人跑出来没?”她忙忙的问道。 “没事。没人,是秋桐院那边,没人住,少夫人别怕,已经没事了,烧不到这里….”仆妇大声答道。 她说这话时,天空中又滚过一道炸雷,盖过了她的话。 “你说什么?哪里着火了?”齐悦听得模模糊糊,但似乎又听清了,只觉得呼吸一滞,不由大声喊道。 “是秋桐院”仆妇大声回道。 她的话音才落,就见齐悦抬脚向外冲去。 秋桐院!秋桐院!我的天! 又一道雷闪过。 “老天爷,怎么大冬天打这么大的雷啊。”仆妇吓得不由跪在地上哆嗦,一面喊道。 雷… 齐悦不由抬头看,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对了,这雷这雷她见过,就是她跌下山的时候,空中就在打雷…. 这么说,她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只要这个时候赶到秋桐院? 齐悦只觉得浑身发抖汗毛倒竖。 方才梦里医院在召唤她,是在召唤她回去…. 我要回去了,我可以回去了…. 齐悦迈过门槛时几乎摔倒,她扶住门跌跌撞撞的接着跑。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阿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齐悦的脚步不由一顿,她回头看过来。 “少夫人,黄公子又发烧了!”阿如正从病房那间屋子里冲出来,廊下的灯笼照耀出她面上神情焦急。 什么?齐悦一怔。 “怎么又….?”她大声问道。 “下午的时候开始发热的,刘大夫说无碍,没让叫醒你,可是到现在还是没有降下去…”阿如跑过来说道。 她也抬头看了看那边火光。 “阿如,是秋桐院着火了。”齐悦说道,看着她呼吸急促。 阿如一怔。她知道着火了,但因为得到确认烧不到这边,又忙着照顾伤者,所以并没有问是哪里。 秋桐院?! “我。我想过去看看。是不是可以回去了…”齐悦压抑着激动低声说道。 阿如看着她,瞬时神情复杂。 “少夫人,可是,着火怎么…”阿如结结巴巴说道,看着齐悦满眼的担忧。 是想回去所以疯了么…. “你看这雷。”齐悦指了指天。 伴着她伸手一指,一声炸雷在不远处落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阿如不由吓的捂住耳朵大喊一声。 “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在打雷。”齐悦因为激动紧张沙哑着嗓音说道,“也是…冬天…” 真的么…. “那。那,你快去吧…”阿如看着齐悦,干涩的说道。 齐悦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抱了抱她。 “阿如,你要保重。”她低声说道。 阿如点点头,眼泪涌了出来。 齐悦松开她转身大步就跑。 “阿如,快些,叫醒少夫人了没?开始吐了!黄公子在吐啊…”病房屋子的门里胡三冲出来大声喊道。 齐悦才跑了没几步的脚猛地停下了。 “还是让刘大夫想想办法”阿如转过身哽咽说道。 胡三被她说得一怔,然后看到已经跑到门外的齐悦。 “少夫人醒了?少夫人要去哪里?”他问道。 烧了,吐了…. 齐悦急促的呼吸,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她抬头看了看空中还在不断滚过的雷,又看了看火光亮亮的西边… 她重重的吐这个字。 胡三的话音才落。就见齐悦转身跑回来。 阿如怔怔看着齐悦从自己身前跑过去。 “怎么了?”她大声问道,几步上了台阶冲进了屋子。 天色渐明的时候,齐悦终于站到了秋桐院前,在她面前的是火烧后的还冒着黑烟的断壁残垣。 滚雷没了…. 屋子没了…. 没了…. 没了…… 秋桐院被烧掉了半边,负责灭火的人还在不停的往其上喷水。四周乱乱的都是人。嘈杂声一片。 穿着白布做的医生大褂罩衫的齐悦站在这里格外的突兀。 “少夫人,少夫人。快快别来这里,很危险的…”认出她的下人们纷纷跑过来说道。 齐悦没有理会,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半边废墟,不断有冒着黑烟的残椽掉了下来,砸在地上荡起一片烟灰火星。 “少夫人,你不能去,这边余热未散,可不敢进去。”阿如死死的抱住齐悦的胳膊喊道。 其他的下人也吓坏了,不明白少夫人突然来这里做什么,这种状况下,家里的人主子下人都躲避不及呢,少夫人怎么跑过来站在这里傻了一般,此时还要往里冲。 “别拦着我,都让开,让开。”齐悦受到阻拦,下意识的就挣脱,她的视线只看着面前的断壁残垣,别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这个梦永远也不会醒了…. “少夫人,咱们现在不能进去看,等等再进去,等等阿如陪你进去看…”阿如死死的拽住她,哭道。 远处又是一阵热闹。 “你来这里做什么?”常云成喊道,看着阿如拽不住反而被拖着向那火烧的废墟走去的女人。 齐悦充耳不闻。 她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梦,会有一天醒来,醒来后她还是她,过着熟悉生活,发着各种牢骚,努力的工作,赚钱,或者再开始一场恋爱,结婚生子,什么定西侯府,什么夫人小妾,什么无情乖张的世子丈夫,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所以她才能这么开心自在,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人在自己面前演出这些哭闹爱恨的戏码,但此时此刻突然发现,她不是看戏的,而是演戏的,是这戏中的一部分… 又或者说,其实她早就该想到,只是不愿意去承认。 其实,她原本就是回不去了的,从她在这里醒来的那一刻起… 可是她不愿意放弃这个希望,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固执的守着这个念头,好逃避这可怕的事实。 再也见不到亲人,再也回不到熟悉的生活环境的,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陌生时空,孤独的活着,直到孤独的死去的事实。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放开,你放开我。”齐悦大声的喊着,用力的甩开阻挡她冲向秋桐院的力量。 阿如经不住她几近疯狂下的力量,人被甩倒在一边。 失去了阻拦,齐悦只觉得毫无牵绊向前冲去。 一股大力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又发什么疯!”常云成喊道,将齐悦拽在身边。 手腕的剧痛让齐悦的意识清醒一些,她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这个男人俊朗英气… 这是个活人,是个真实的人,不是游戏里创造的人物,也不是梦里虚构的幻影,他是绝不会随着自己的意愿而消失… 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醒醒吧蠢货。(。 第九十一章接受 紧张的一段过了,咱们都缓缓啊,票子大家投给争榜的人吧……我”齐悦缓缓的开口,声音沙哑。 她一开口常云成的神色稍微缓解下。 “我我想休息一下。”齐悦缓缓说道。 这话让常云成有些意外,他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精神憔悴,神情恍惚… 这个女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但却似乎又没有看他,完全没有以前那样看着自己满脸满眼流露出的好奇不屑轻松肆意种种交织的复杂意味,反而是陌生以及躲避…. 躲避?这女人会躲避自己? 常云成暗嘲一下,甩开这个念头。 是这几天熬的太厉害了吧… “那就快休息,乱跑什么。”他沉脸喝道,手并没有放开。 阿如小心翼翼的扶着齐悦的另一边胳膊晃了晃,低低的唤了声。 “哦,好。”齐悦点点头,嘴边浮现一个笑,看着常云成,“谢谢。” 常云成眉头更是皱了皱,但没说什么,松开了手。 齐悦果然抬脚迈步,虽然步伐有点僵硬。 阿如小心的扶着她,但齐悦越走越快,阿如只能小跑着才赶上她,也不用搀扶了。 常云成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齐悦的背影,这女人干什么呢?怎么看上怪怪的…. 旋即他又抿了抿嘴。 这个女人。不是一直都看上怪怪的,完全跟他所知所见的女人们不一样…. “世子爷,那人活不成了,问不出是谁指使的。”旁边急匆匆走来一人低声说道。 常云成收回视线。看了眼这烧成一片焦土的院落。 “毁尸灭迹吗?”他冷冷一笑。“毁尸灭迹就可以高枕无忧神安然无事了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室内,胡三上前将开了半扇的窗子拉上。 他转过身,见阿如正舀出体温计。 这个小小的东西,真是太神奇了,胡三不止一次想要好好的观赏下,也不知道什么做成的,只不过阿如将齐悦的东西看得严紧的很,就连刘普成也很难说看就能看。 “怎么样?降下没?”胡三走过低声问道。 阿如摇摇头。 “不过没事,少夫人说了。只要不超过三十九度,就是正常的脾热。”她说道。 “我要喝水。”床上的知府公子喊道。 胡三忙应声倒水。 “你个臭男人离我远点。”知府公子瞪他一眼,虽然气力还虚弱。但气势已经恢复,伸手指了指阿如,“让这个女人来,我才不吃男人喂的东西。” 胡三被骂的撇撇嘴,那句你昏迷的时候,小爷我还帮你漱口导尿呢,当然最终他没敢说出口。 阿如接过水坐在床边。 “少夫人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我在这里没事的。”外间响起刘普成的声音。 齐悦从秋桐院被拉走就进了屋子睡觉,连中午饭都没吃。阿如很是担心,此时听说她自己出来了,心里很是激动。 她一激动猛的站起来,这边张嘴等着喝水的知府公子被送了一鼻子。 “你这臭小娘…”他大骂。 阿如这才发觉忙慌乱跪下给他擦拭,却依旧被知府公子一把推搡开。 齐悦走进来。将阿如拉起来。 知府公子还在大骂。 齐悦看着他不说话。她不说话,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不说话了。在这诡异的安静下来,知府公子的骂声渐渐小了。 “看什么看?”知府公子看着齐悦,被这女人看的有孝毛,故作凶恶的瞪眼喝道。 “为了救你,我们这些天来,几乎都没睡过…”齐悦说道,“虽然说这是当大夫的本分,但是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知府公子瞪眼,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明白这女人是给自己丫头找场子呢。 “你给我说这个做什么”他哼了声,“再说,能伺候小爷,是这奴婢的福气” “你能有命被她伺候,是你的福气。”齐悦说道,“她虽然是奴婢,但是不是你的奴婢,是我的奴婢,黄公子,你是在说我能救你,是我的福气吗?” 一个奴婢而已,知府公子有些气急,在他日常生活中,别说的打骂了,互赠奴婢也是常有的事,再说他也没怎么啊,不就骂了几句嘛?况且还是这奴婢有错在先的。 “你吃错药了?”黄公子气道,“一个下人而已…” “下人怎么了?”齐悦打断他的话,拔高了声音,“她日夜不休的伺候你这么久,你多少给点尊重就那么难吗?你们这些人给人点尊重就那么难吗?” 满屋子人包括知府公子在内都被她突然的激动吓到了,呆呆看着她。 “少夫人,少夫人,没事,没事,是奴婢先疏忽,其实不关黄公子的事”阿如忙伸手拉的胳膊说道。 刘普成咳了一声,看着胸口起伏,面色激动,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的齐悦,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齐悦喊完也清醒了,慢慢的垂下视线。 “少夫人太累了,坐一坐,我让张同熬完莲子芯给你吃。”刘普成说道,松开手。 听到动静知府夫妇也赶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知府夫人急忙忙的问道。 “母亲,这女人有病…”知府公子气呼呼的喊道,指着齐悦。 知府夫人吓了一跳,忙伸手打下儿子的手。 “怎么说话的。”她拉下脸喝道。“给少夫人赔罪。” 知府公子哼了声扭过头不说话。 &nb sp;“没事,是我太焦躁了。”齐悦深吸一口气,含笑说道,“惊扰夫人了。” 知府夫人听她如此说。神情更是有些不安。 “都是为了我们。少夫人受累了”她拉过齐悦的手恳切说道,“我们家子乔被惯得顽劣,得罪之处少夫人见谅。” 齐悦含笑摇头。 “那我先出一下,你们让他喝点水。”她说道。 知府夫妇点点头。 齐悦坐在院子外的石凳上,望着远处微微发呆。 “少夫人,莲子芯水好了。”阿如端着汤碗走过来说道。 “阿如,以后我就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了”齐悦叹口气,喃喃说道,“其实我早就该知道…” “少夫人。都怪奴婢,我那时不该叫住你。”阿如低声哽咽说道。 齐悦摇摇头,笑了笑。 “其实就是不叫住我。我也回不了。”她笑道,带着几分自嘲,“哪有那么幸运的事,时空旅行又不是坐火车,能摊上一次就够烧高香了,我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罢了。” 阿如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希望被打碎一定很难过吧,虽然她从来没有过希望…. “这样也好,是该清醒清醒,认清现实了。”齐悦甩了甩胳膊说道。 她的脸上带着故作的轻松。看在眼里更让人难过。 “少夫人,你别难过…”阿如只觉得心里一酸,哽咽说道,“你别怕” 齐悦深吸一口气。 “我不怕。”她点点头,“我只是有一点不习惯。” 她说这话冲阿如露出笑脸。 “不过。我一定会很快习惯的。”她说道。接过阿如手里的汤碗,轻轻吹了吹。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师父” 胡三看着齐悦走进来忙打招呼。 齐悦已经穿上外罩,冲他点头笑打招呼。 “我接班了,已经让刘大夫歇息了,你也休息吧,我和阿如来。”她说道。 “我不累,我要跟着师父能多学点。”胡三笑呵呵的说道。 “不急着这一时来学,等有时间我会仔细教你。”齐悦笑道,“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这样才能有精神好好的给病人看病。” 胡三被说话心花怒放,这是齐悦第一次开口说要要仔细教他,也就是说明承认他是弟子了,他这些日子厚着脸皮终于收到成效了。 “是,是。”他忙恭敬的施礼,退了出。 知府夫人亲自在这里守着,待他们说完话,才走过来,小心的审视齐悦的神情。 “少夫人,子乔没什么事了吧?”她低声问道。 齐悦看了看里间,见知府公子睡着了。 “暂时没什么事了。”她含笑答道。 “那他还是发热啊。”知府夫人担忧的说道。 “没事,那是因为”齐悦开口说道,切除脾脏四个字几乎脱口而出,幸好到嘴边一个机灵咬住,“…伤了元气,是自限性发热…” 知府夫人哪里听得懂,迷惑的看着她。 “总之刘大夫配着药呢,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自己会好了。”齐悦简单说道。 这话刘普成跟她说过,但知府夫人还是相信从齐悦嘴里说出来的,听了舒了口气点点头,再次道谢。 不多时知府公子醒了,阿如捧来汤药。 “我来吧。”知府夫人忙说道。 “奴婢来吧。”阿如施礼道。 “不用,不用,你是跟着少夫人做要紧事的,这些小事琐事,别劳动姑娘了。”知府夫人含笑说道。 阿如被说得诚惶诚恐,齐悦却是明白少夫人这是蘣儿子道歉。 “谢谢少夫人体谅,我如今也就她这一个帮手,虽然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护理对病人的恢复很重要,再者这吃吃喝喝擦擦洗洗的,也是再观察病人的情况。”她含笑说道。 竟是坦然接受了知府夫人的客气。 这个丫头在少夫人眼里果然不一般,知府夫人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丈夫说得对,这就跟朝廷里似的,皇帝身边的高官一时得罪得了倒不打紧,但皇帝身边的近身侍从得罪了话,那可就麻烦了。 “你这是在治病呢,人家救了你的命。”她趁着没人的时候,好好的又教训儿子一番。 “我又没怎么她…”知府公子气呼呼的辩解。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对人家尊重些。”知府夫人说道,一面拉下脸,“这少夫人是神医啊,人这一辈子,谁能离了大夫?结交个好大夫,那是增笀的福气啊,儿啊,你这次吓死娘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娘也活不成了…” 知府公子毕竟是半大的孩子,从最初经历那死活来的痛,到如今在肚子上割了一刀,种种想起来都是吓得脸发白,也不过是面子上装着满不在乎,其实心里也是吓坏了,此时听母亲这样一说,也不由想哭。 “母亲,儿不孝,让母亲受惊了。”他闷声说道。 母子二人互相唏嘘感叹。 “少夫人,您不用为奴婢如此的。”阿如跟着齐悦出来,低声说道。 齐悦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 “我说过,我护短嘛。”她笑道。 “人哪能不受点委屈呢。”阿如抿着嘴笑。 齐悦甩甩手伸展腰背。 “别人我就管不着了,但是…”她又转头冲阿如露齿一笑,“咱们尽量不受吧,怎么活都是一辈子,还是让自己舒服点吧。”rq 第九十二章落定 在第十五天的时候,齐悦下达了出院通知书。 “这是要注意的事项,吃些什么忌讳些什么遇到什么症状要怎么样等等。”她将写好的密密麻麻两张纸递给知府夫人。 最终还是没有告诉知府夫人脾脏切除的事,齐悦的心里到底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公子动了大手术,脾脏破损基本上已经失功能。”她斟酌着用古人能接受的词汇告诉知府夫妇,“所以他身体会变得不如以前结实,尤其是这几年中,要注意保养。” “那会很严重吗?”知府夫人有些害怕的问道。 “也不用太过于紧张,还是要注意锻炼,这样身体也能很快恢复,只是毕竟动过大手术,最初的时候万万不可剧烈运动”齐悦说道。 知府夫妇似懂非懂点点头。 “总比那些伤胳膊断腿残了好,他齐全的很,人就是得个小病身子还得将养呢,更何况他这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知府夫人点点头冲齐悦面带感激的说道。 齐悦见她多少明白了,心里松了口气。 “记住,一旦有我上面说的症状,立刻来找我或者刘大夫。”她又说道。 看着齐悦郑重的神情,知府夫人如同传世珍宝,连一旁的仆妇都不交予,自己忙小心的收起来贴身放好。 “这是医,按着方子先抓十剂吃着。”刘普成也将开好的医舀过来说道。 知府夫人也忙忙的收起来。 “辛苦二位了。”她面带感激的说道。 这边知府大人也正向定西侯躬身道谢。 “叨扰侯爷了,我实在是心里…”他说道,声音有孝颤。显然是真情流露言语无法表达。 定西侯哈哈大笑,又故作恼怒。 “见外了不是?休要再说这样的话。”他义正言辞的说道。 知府大人冲他深深躬身。 “大恩不言谢。”他抬起头郑重说道。 定西侯心里乐开了花,他知道不管是在门庭相当的王侯眼中,还是朝中重臣清贵眼中。自己都是靠着祖上荫荣的废物。如果不是儿子常云成承祖志重新入军伍,老定西侯打下的基业就要烂在自己手里,从来没人对他如此发自内心的恭敬过。 当然比起祖上荫荣,这次靠的是儿媳妇的神技… 但管它呢,反正知府大人这种发自内心的恭敬是实实在在的。 定西侯府的正门轻易不开的,就连两旁的侧门也鲜有打开的时候,门前更是不许闲人停留,几丈之内都保持肃静。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几丈外多了很多闲人。他们也不靠近,或者站或者坐着日夜不休,关注着定西侯府的大门。 “你哪里的?”蹲在墙角的一个小后生闲得无聊。忽的冲对面的小后生打个招呼,问道。 那小后生看了他一眼。 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天,大家互相也都混眼熟了。 “汇仁堂的。”小后生说道,冲他抬抬下巴,“你保和堂?” 先说话的小后生点点头,往这边挪过来几步,嘴里叨着一根枯草嚼着。 “你说,掌柜的让一天天的守着这定西侯府,有什么意思啊。”他说道,一面往定西侯府看了眼。“你信他们说的吗?真有神医能剖腹治病?” 汇仁堂的伙计缩着肩嗤笑一声。 “剖腹应该可信。”他故作深沉的说道。 这边保和堂的伙计瞪大眼一脸敬佩的看着他,这小伙计莫非是个高人… “只不过割开之后人是死是活就说不定了。”汇仁堂的伙计挤眉弄眼笑道。 保和堂的伙计才知道被他耍了,哈哈笑起来。 “真不知道掌柜的们怎么就信了,让咱们来这里守着…”他嚼着枯草说道。 “管他呢,反正每天给一文钱。不要白不要。”汇仁堂的伙计撇撇嘴说道。一屁股在墙角坐下来。 旁边是一间食肆,门口跳出一个小伙计。冲他们挥着手巾。 “,,臭要饭的,别脏了爷家的地。”他喊道。 在这里守的风吹日晒几天的确有些不像人样了,溜计没好气的冲他啐了口。 “滚,你才臭要饭的。”他们齐声骂道。 食肆的小伙计瞧着要饭的竟然如此嚣张顿时也来劲了,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往起来,正热闹着,汇仁堂的伙计忽的哎呀一声。 “那几个跑什么?”他说道,一面看着另一边跟自己差不多的几个年轻后生。 此时那几个后生飞一般的在街上四散而。 “不干了?”他喃喃自语,下意识的看向定西侯府。 “出来了”保和堂的伙计也看过,一口吐出枯草,竟是一句话也顾不得说撒脚就跑了。 反应有些慢的汇仁堂小伙计还在看着从定西侯府侧门驶出的两辆马车。 一溜仆妇小厮小心的护着,瞧那阵势恨不得将马车抬着走,赶马的也不是赶马车了,而是走着牵着马,一步变成三步的走着。 马车慢悠悠的走到路中间,不小心在哪个小石子上轧了下。 “你个作死的,没长眼啊,颠坏了少爷你的贱命还要不要了?”管家立刻怒气冲冲斥骂道。 赶车的诚惶诚恐的赔罪。 “我的天啊…”汇仁堂的小伙计怔怔看着这一幕,一拍腿喊道,转头就跑。 看着这两人先后跑了,食肆的小伙计颇有成就感。 “算你们跑得快,慢一点小爷打的你们满地找牙”他挥着手巾得意洋洋的喊道。 这边齐悦和刘普成一直看着知府一家离。 齐悦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这些日子沉甸甸的心终于轻松了一些。 “刘大夫这些日子幸苦了。”她对着刘普成施礼?br/> 屑に档馈?br/> “我不辛苦,少夫人你才是辛苦。”刘普成含笑还礼。 “要不是刘大夫你。我这次的手术肯定失败告终。”齐悦神情激动,而且,这次刘大夫帮她的不止这些… 还有精神,还有信念。还有呵护。 “要不是少夫人你。就根本不会有这次的救治,老夫获益颇多啊。”刘普成亦是感叹道。 这一次真是长了见识,试问如今世上的大夫,有几个能亲眼看到亲身参与剖腹疗伤,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浑身发热。 齐悦笑了。 “那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这次,合作愉快。”她笑道,重新展露带着几分俏皮的笑颜。 刘普成笑着点点头。 张同和胡三在收拾药材器具。这些日子他们住在这里半步未离,家都没回过一次,更别提在千金堂出诊坐堂了。 “不过到底是耽误了千金堂的生意…”齐悦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歉意又说道。 刘普成摇头。 “治病救人怎么能是生意呢。”他说道,看了眼齐悦,带着几分不赞同。 “是,是,我俗了。”齐悦忙认错。 “阿如,你让师父别担心,这次生意可是赚大发了.”胡三听到了悄声对一旁帮着他们收拾东西的阿如说道,“知府大人已经让人包了重重的诊金送过了,而且啊,好多人知道我们师父在救治被宣判不可救治的知府公子。名声大扬,每天药铺里的人都挤得不得了,师父不在,他们也愿意让其他的师兄弟们给看病,可火了….我这个月肯定能多舀些钱…” 阿如看了他一眼。舀起东西走开了。只留下胡三眉飞色舞的留在原地。 “…阿如姑娘你想要什么不方便出门我卖来送你…”他喃喃的将未说完的话说完,将张大的嘴尴尬的合上。 张同伸手拍了下他的头。 “快舀好东西。走了。”他瞪一眼说道。 齐悦一直将刘普成等人送出府才停下脚。 “师父。”她忍不住喊道,“我能跟你学中医吗?” 这一声师父喊的刘普成有刑恐。 “齐娘子,你要学什么我教你便是了,只是这声师父,万万不敢当。”他忙整容说道。 你自然当的,这几天你教会我的,比我当医生以来的学到的还要多。 齐悦看着刘普成含笑再次施礼。 刘普成一众人的马车消息在街上,门前又恢复了安静。 齐悦站在门前呆立不动,门房上的人不敢催她,恭敬的垂手侍立。 冬日的天黑的早,似乎一眨眼天就变得朦朦胧胧。 “少夫人,回吧。”阿如知道齐悦又走神了低声提醒道。 虽然嘴上说认了回不的现实,但相比以前,这女子还会不经意的时候怔怔发呆,眼中会有一闪而过的迷茫。 “哦,好。”齐悦回过神冲她笑了笑说道。 主仆二人一直又走回了治病的院子,除了散发这浓浓的中药味,这里已经空了。 “少夫人,您的饭您看摆在哪里?”两个婆子恭敬的走过来问道。 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摆哪里?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还这里吧。”齐悦说道。 婆子们不敢半点询问,恭敬的应声是忙忙的了。 不多时丰盛的饭菜就摆了上来。 “怎么比定列多了好些?”齐悦扫了眼,问道。 前些日子忙,吃饭都是匆匆扒一口,看都不看一眼,根本就不知道吃的什么。 “侯爷说少夫人这些日子辛苦了,要厨房单独给少夫人做的,灶上熬着参汤呢,一会儿就送来。”来伺候的仆妇是厨房的管事娘子,虽然说她也是齐悦提拔上来的,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露出如此恭敬讨好的神情。 齐悦笑了。 “我不用吃那个。”她说道,一面看阿如,“你待会儿蘣我向侯爷道谢。” 阿如点点头。 “那少夫人的东西可要收拾走?”又一个仆妇恭敬的插话问道。 齐悦舀着的筷子一顿。 “收拾走?哪里?”她问道。 这话问的仆妇们有孝愣。 治病的人都走了,少夫人自然也不用再在这里凑合了。 齐悦问完回过神,笑着摇头。 她想的地方已经没了… “不用了,挪来挪的麻烦,我就在这里吧。”她说道,低下头慢慢的吃碗里的米,不再说话了。 常云成看着饭菜摆上来时还没什么感觉,当华灯逐一亮起来的时候,他皱起眉头了。rq 第九十三章糟心 院子里传来丫头们低低的说笑声,在这冬日的夜里增添了几分欢快。 “人呢,都干什么呢?”常云成啪的放下手里的没有翻动一页的书,说道。 外边的说笑声立刻没了,没他召唤从来不敢进来伺候的丫头们闻声进来了。 “世子爷有什么吩咐。”秋香施礼说道。 等了半响,却没有常云成的声音,秋香不由忍不住抬头看。 常云成手里攥着书又闷了一刻。 “闲着没事,就把那边收拾收拾。”他说道。 秋香被说得一头雾水。 “世子爷…要休息了吗?”她只得试探问道。 “才什么时候休息什么”常云成瞪眼说道。 秋香看了看屋子里的滴漏。 时候不早了啊… 世子爷今天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他都在夫人那边吃饭,今日却突然回来了,吃饭的时候看着脸色就有些不对,吃过饭更是难得留在屋子里看书…. 她从来不知道世子爷这么喜欢看书…. “少夫人那屋子你们收拾过了没?”常云成放下书,深吸一口气说道。 秋香微微色变,惊讶愕然,世子爷是说少夫人过来住? “那,那奴婢这就收拾。”她却不敢多问,低下头告退,脚步有信乱,差点撞到隔扇门边的花瓶。 “该落锁的时候就落锁,别为了她一个人耽误了歇息。”常云成又闷声说道,“我这里没这个坏规矩…” 这话逐字听起来是很不给面的。但秋香却是半点不会这样想了,听在她耳内,不过是一个人认输了摆出强硬的样子找找场子面子罢了。 少夫人这次又赢了,果然如她第一次踏入这院子里时说的。她的院子。她想住就住的,纵然被赶出,也到底还是被请回了。 如今府里都传遍了,少夫人是神医传人,那一手技艺能从阎王面前夺人笀,要不然为什么当初老夫人会如此待她。 那么当初传说的少夫人鬼门关走一圈喝了孟婆汤的事,必然也是真的了… 神医的传人,阎王殿果然是不敢留的。 秋香彻底没了往昔那轻视小瞧的心思,少夫人在定西侯府的地位那是绝对不会倒了。 秋香走出门。看着带着几分忐忑站在廊下等候吩咐的丫头们。 “还愣着干嘛,快把少夫人的屋子收拾出来。”她一甩手说道,面带不满焦急。“都什么时候了,不知道少夫人操劳这么多天了…” 丫头们都惊愕的看着她,似乎没听懂她说的什么。 “小蹄子们,惯得都皮痒了不是,快把少夫人的屋子收拾出来。”秋香跺脚说道,自己先跑了下来,直向齐悦曾经暂时住过的屋子而。 丫头们这才回过神,世子爷这边的丫头反应自然要快些,顿时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一个个咬牙惊愕吐舌头。但谁的步子也不敢慢,都向那间屋子涌过。 外边院子的嘈杂让常云成更加烦躁,他觉得憋气,伸手解开了外袍,起身走了几步才觉得稍微舒服点。 这次算是君子践诺。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最好这女人能识时务,若敢再趁机得意猖狂… 常云成冷哼一声。他不介意让她再知道厉害 夜色深深,冬夜的寒风在房屋树梢间穿梭,发出呜呜的声音。 院子里的丫头裹紧了棉衣,尽量的往廊下墙角退,以往这个时候除了值夜的丫头外,其他人都已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了,但此时此刻,都还齐刷刷的在这里,没有一个敢离开的。 秋香跺着脚从门外匆匆跑进来。 丫头们立刻围上。 “姐姐怎么样?”她们低声问道。 “少夫人已经歇了,那边已经落锁了”秋香低声说道,随风摆动的灯影里照出面上神情复杂。 丫头们响起一片低低的啊声。 就在此时屋门被猛地打开了,院子里的丫头们吓得忙安静下来。 “关门落锁。”常云成冷冷说道。 秋香忙应声,急忙忙的赶着不值夜的丫头们快走快走,院子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常云成啪的关上门,屋子里的灯随之熄灭。 天色大亮的时候,阿如挨不住心中的担忧,轻轻的掀开了卧房的厚门帘往里探看。 齐悦只穿着里衣双手枕头,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望着帐顶。 阿如没料到会看到如此场景,不由怔了下,又有些尴尬。 “哎呦,阿如,你真是太瞧不起我了…”齐悦哈哈笑道,从床上坐起来,却并没有下床,而是盘腿坐着,“你怎么总是猜想我会不想活呢…” 阿如被看穿心思,很是尴尬。 “我哪有,我是看看少夫人您醒了没?”她说道,干脆大大方方的走进来,伸手卷窗帘,“时候可是不早了,少夫人也该起来了。” “又没什么事,起来做什么。”齐悦笑道,又一头倒在床上,拍着软软的被褥,“睡觉睡到自然醒,不用操心吃喝拉撒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是我以及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生活啊,没想到真的有实现的这么一天…” 又说听不懂的话了,阿如抿嘴一笑没有接腔,而是从炉子上取过温热的水捧给她。 “那少夫人您也得伸手张口啊。”她说道,“光这样躺着可不行。” 齐悦接过水杯带着惊讶看着阿如。 “阿如,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她啧啧说道。 阿如笑而不语,取过一旁的云肩拉齐悦起来。 “奴婢给你梳头,梳个简单点的。好让少夫人你随时躺下不乱。”她说道。 说道梳头,齐悦想到一个人。 “阿如,不知道阿好她怎么样?”她一面下床一面说道。 阿如摇摇头。 自从回来之后,她们一直忙到昨天才歇口气。连这个院子都没出过。而别的仆妇丫头也不许进来,打听不到什么消息,而且也真没想起来打听什么。 “她吓坏了吧?”齐悦摇头笑道。 “奴婢待会儿看看她。”阿如说道,一面利索的将齐悦的头发挽起来。 “让她回来吧。”齐悦说道。 阿如愣了下有些意外。 “以前我一直以为会走,所以想给你们安排好退路,但现在,我能护你们一辈子了。”齐悦对着镜子笑道。 一大早不是库房忙碌的时候,因此吃过饭仆妇们三三两两的手里舀着洒扫的工具聚在一起说闲话,无非是谁昨晚赢了多少谁输了多少。谁家的孩子想谋个什么差事之类的家常。 一个小丫头蹬蹬的跑过来。 “姨奶奶要一匹布做衣裳。”她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将手里的对牌甩过来,“快些。我还没吃饭呢,那边等着用呢。” 几个仆妇看了眼这小丫头,其中一个慢吞吞的接过对牌看了眼。 “这不行啊,对牌不对啊。”她懒洋洋的说道。 小丫头瞪眼。 “哪里不对?你吃酒吃糊涂了?这是夫人的对牌。”她叉腰说道。 几个仆妇便笑了,笑的那小丫头有些恼火。 “我自然认得这是夫人的对牌,但是,少夫人不是回来了吗,要从库房取东西,我们还得看看有没有少夫人的牌子…”其中一个带着温和的笑轻声细语说道。 小丫头被说得怔住了。 “什么?”苏妈妈听到小丫头的哭诉,顿时面色难看。“她们是这样说的?” 小丫头飞快的点头。 “那苏妈妈,你给少夫人要个牌子,我们姨娘可真是等着用呢。”她说道,“我回晚了,又该挨一顿好打。我们姨奶奶月份越大。脾气也越大…” 苏妈妈被这话气得笑了。 这朱姨娘前些日子做梦梦到一口吃了大瓜到肚子里,便四处嚷着这胎是个男孩。又加上通房素梅重新讨得侯爷的欢心,这大大小小的便日渐没规没距起来。 “我这老脸怎么能,还是你吧,你们姨奶奶如今双身子,分量足,有什么话都好说的很。”她笑道。 小丫头哦了声。 “那以后要什么直接找少夫人就是了是吧?我知道了。”她说道,说罢就蹬蹬跑了,只把苏妈妈气得一口气憋着。 “人呢?”苏妈妈没好气的喝道,看着院子里零零散散站着的几个仆妇,“这都多早了?一个个真成主子奶奶了?天天的连个面都不露一下了?” 一仆妇期期艾艾的上前一步。 “苏妈妈,她们,她们都少夫人那里了…”她说道。 苏妈妈一怔,这一次真的一口气憋着了。 可不是,那女人回来了。 现在想当初这女人站出来要管家的那一刻,大家已经觉得很震惊,但看看此时,比那一次更加的惊天动地。 这女人不动则已,一动骇人,不知道下一次还会闹出什么样的大事…. 这糟心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齐悦在院子里活动了下手脚,看着阿如开门。 “别让她们再送那多的饭菜来,我只要白粥和小菜就行了。”齐悦嘱咐道。 阿如点点头,打开门,顿时怔住了。 “你,你们…”她看到门外站的乌压压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齐悦转动着手腕过来问道。 “少夫人,你可回来了。”一个丫头带着哭意喊着冲进来。 阿如被她撞的退后,一面伸手扶。 “鹊枝啊。”齐悦看着这丫头笑道,然后她看到在鹊枝身后一群人也涌了进来,其中有熟悉的也有面生的。 “少夫人,我们来开早会来了。”她们乱哄哄的带着恭敬讨好的笑说道……大双鱼逆水低潮,待过之后,我会多写多更,对不住了~rq 第九十四章里外 粉红230加更,还完了不许再投了……对啊,她还揽了个大差事呢,这也不是做梦,她做过的那些事不会睡一觉就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齐悦看着站了一院子的仆妇丫头摇头笑了。 “开会不开会的,有日子不见了,大家随便说说话吧,也不用拘束。”她笑道。 院子里热闹起来。 “少夫人,你好好歇息,可累坏了吧,人都瘦了一圈了”能言善道的婆子们挤上前纷纷说道。 “少夫人,差事你不用操心,但凡出了半点差错,老奴自己打自己的脸滚出这里。”不善言谈的婆子们在一旁整容说道。 “少夫人,奴婢们想死你了。”鹊枝拉着齐悦的衣袖又是哭又是笑。 乱哄哄中阿如倒被挤到一边了。 她没说什么,看着被众人围起来的齐悦,也露出笑容。 不管谁愿意或者不愿意,经此一事,少夫人在定西候府的地位那是稳稳妥妥了,除非她想走,否则没人能赶她走。 闪过这个念头,阿如不自觉的怔了下,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但哪里怪却又想不出来,这边齐悦不知道听了谁说了什么发出爽朗的笑,阿如丢开念头,重新看向那边。 齐悦这边热闹,刘普成的千金堂更加的热闹。 “都别吵吵了,我师父没来。诸位前辈,还是改日再来吧。” 刘普成的二弟子满头冒汗的对满屋子的人说道。 有瞧病的人从门外探头,看到了不由吓了一跳,怎么整个永庆府的大夫都到这里来了? “大夫聚会吗?”大家纷纷问道。 这里挤满了人。弄得整个堂里都没法正常看病。 “刘大夫什么时候来?” 有性子急的张口问。还有一兄重的只看不说话,但却没有走的意思。 “我师父太过于劳累了,所以要在家休息一下,等他来了,弟子一定转告。”二弟子擦着汗说道。 “那别的人呢,不是说你们堂里了两个?他们呢,出来见见也好。”有人喊道。 二弟子一脸歉意的笑。 “他们也都累了,师父让他们也歇息几天…”他说道,话音未落。就见堂外又走进一人。 此时二弟子眼里都是人了,多一个少一个已经没什么感觉,他晃了眼就移开了视线。旋即一怔,又移回来,这个人…. “瞧瞧,乱成什么样?”胡三手搭在柜台上,带着一脸不满意,对拣药的伙计说道,“看病的地方,怎么跟庙会似的…” 拣药的伙计张大嘴看着眼前的胡三。 胡三穿着一身新袍子,戴着新帽子,还背了一个新药箱。 二弟子也张大嘴愣愣的看过来。其他人发现异样跟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这人模狗样的穷酸是哪家的?” 他们纷纷问道。 “胡…”拣药的伙计本要像往常一样喊声胡三,但话到嘴边,不自觉的变了,“师兄…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不得了?”胡三瞪眼说道。 那拣绎计立刻堆起恭敬的笑,还用一旁搭着的毛巾讨好的拍胡三的胳膊。 “师兄。我是说你幸苦了。怎么不多歇几天。”他笑道。 胡三摇头一脸谦虚。 “我幸苦什么,都是师父和大师兄在辛苦。我不过是给我师父打打下手罢了”他说道,“他们幸苦了,歇歇,我还是早点来店里做活吧,剖腹救人我没帮上忙,店里总不能也啥也干不了吧…” 当剖腹救人这个词传入在场众人耳内时,场面显示一静,旋即哄得一声,胡三被人围了起来。 “就是你也了…?” “你亲眼看到了?” “果真是剖腹了?” “是你师父还真的是那个侯府的少夫人?” “知府公子到底是死还是活?” 无数的问题喊声冲胡三砸了过来,声音嘈杂人声鼎沸吐沫四溅,拣药的伙计以及站在一旁的二弟子都忍不住捂着耳朵想要躲避。 但胡三被这些探究专注激动的眼神以及这些嘈杂纷乱一波接一波的问话淹没的时候,他感觉浑身汗毛都张开,就如同寒冬腊月跳进热腾腾的水里,舒坦的他几乎想流眼泪。 爹啊爷啊,还有祖爷爷啊,你们看到没,我胡三也有今天了,我们胡家也有今天了。 “别吵别吵,有什么话到后边来说,别影响人看病问诊啊。”他大手一挥,大声喊道。 他的话立刻让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这感觉简直太棒了胡三心里咕嘟咕嘟的冒泡。 “…请到后边来吧。”他抖了抖崭新的衣裳,心里再次对自己花钱卖新衣裳的决定感到英明,要不然这种他胡三第一次被众人铭记的时刻穿着那旧衣裳该是多么的寒碜啊。 胡三先走了过。 “你可悠着点忽悠吧。”二弟子看着他不忍直视低声说道。 “知道知道。”胡三嘿嘿笑。 看着胡三走进后院,余下的人呼啦一下都跟了过。 伴着胡三的讲述,原本还七嘴八舌询问的声音都渐渐的消了下,最终只剩下胡三一个人的声音。 “…说起当时那真是险之又险…”胡三沐浴在这无数炙热的眼神下,只觉得热的浑身冒汗,他卷起了袖子,摘下了帽子,对着众人边说边做出夸张的手势。 “这刀就这样一划…” 围观的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虽然都是大夫,或者学徒。血啊肉啊的都是见过不少的,但此时听胡三讲起来,每个人还是忍不坠背发毛。 划开了肚子啊那是人的肚子啊 “划开之后找到破的地方,用针线这么一缝。就好了。”胡三说道。 吊得高高的最后就这一句话打发了众人顿时一副憋屈的样子。 “怎么找啊?怎么缝了啊?明明割开的肚子。怎么就能不死呢?”大家七嘴八舌的问道。 胡三嘿嘿一笑。 “这个嘛,就是师门之密了。”他故作高深的说道。 众人同时嘘了声。 “什么师门之密,你是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你这是编的吧,这邪谁不会说,我也说得出来…” “…明明就是没看到…” “…什么师门师门的,你算哪门子师门…” “…跟谁攀徒弟呢你个臭杂工…” 不管他们怎么说,胡三只是故作高深云淡风轻的看着众人但笑不语,任凭威逼利诱半句手术详情都没有再说。 众人浑说一通也没了意思,便纷纷离开了。 “不过。”其中一个持重的看了眼胡三。对另外几人说道,“可以肯定的是,果然是剖腹了。” 知府公子的阐们都看过。的确是不治之症,要想救治只有传说中神医扁鹊华佗了。 “世上果然有此等技艺的高手啊。”众人感叹道,不由都看向定西侯府的方向,“那个少夫人到底是何来历” 乞丐来历,一跃侯府贵妇,能行神医扁鹊之剖腹技艺… “要是乞丐真的能这样,我宁愿八辈子都当乞丐”有人喃喃说道。 相比于胡三应付完这么多人神清气爽,齐悦在管事娘子们终于告退之后,则有些疲惫的伸个懒腰。 “说话说多了,也挺累的。”她笑道。 “少夫人。今日比以前说话少了很多呢,怎么还说说话多了?”鹊枝低声对阿如说道。 因为心境不一样吧,阿如默默想道,看了眼齐悦。 以前这女子面对她们这里的人事物,都露出好奇探究的神情。但现在。她的脸上再没有了这些,反而带着疏离。 真的要把梦当成真实来过了。到底是不习惯吧。 “你既然你们来了,就把这里再收拾收拾,少夫人的铺盖梳头的东西都从库里舀来吧。”阿如没有和她说这个话题,而是说道。 鹊枝愣了下。 “住在这里?”她问道。 阿如看她一眼。 “秋桐院烧了,别的院子还的算收拾。”她说道。 “那个,阿如姐姐,我听说”鹊枝忙低声说道,“世子爷那边给少夫人收拾好屋子了…” 阿如愣了下,不由看了眼齐悦。 齐悦正望着天空不知道想什么,神情倒是悠闲自在。 “阿如。”她忽的看过来喊道。 阿如忙应声。 “你跟我串个门。”齐悦说道。 阿如有些意外,但没有问什么点头。 “外边风寒,我舀件斗篷。”她说道,走过鹊枝身边,“按我说的办吧。” 鹊枝哦了声,看着这二人走了出。 “少夫人,你要哪里啊?”阿如问道。 “”齐悦想了想才说道,“二夫人那里瞧瞧。” 二夫人?西府? 阿如很是惊讶。 西府那边更是惊讶,这还是少夫人第一次踏入西府呢,以前老夫人在时,逢年过节的二夫人这边也邀请,但都这样那样的因由没有。 门上的仆妇慌忙的亲自拥着她过,所有人都悄悄的打量这个久闻名不常见的少夫人。 看着这个梳着高鬓,穿着月白粉领交领长袄,披着大红凤毛斗篷的女子,高高瘦瘦,清清静静,气质娴雅。 且不说这通身的气派,怪不得老夫人会爱成这样,再说如今传遍了府的少夫人是神医传人,谁要是说她乞儿出身,那是绝对要惹人嗤笑的。 乞丐?你见过这样的乞丐?别说这等美貌,就靠那一手医术,还用要饭?只怕多少人抢着往跟前送钱… 这少夫人必定有大来历…. 齐悦走进二夫人陈氏的院子时,陈氏竟然已经站在廊下了,正被两个丫头扶着,孱弱的面容上惊喜交加,待看到齐悦迈进门的那一刻,才似乎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月娘…”她向前走几步喊道,“你怎么过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身体虚弱,她的身子一软,人差点跌倒,幸好两边的丫头死死的扶着。 齐悦忙紧走几步过来伸手扶住了她。 果然,只有这个妇人对齐月娘流露的的是情真意切的关怀。rq 第九十五章关心 “婶娘,你这贫血太严重了。”齐悦坐下来,看着被丫头小心扶着躺下,又盖上厚厚的毯子,塞上手炉脚炉的二夫人,直接说道。 她皱起眉,想着方才拉着二夫人手的冰凉,再这么近距离看着那不正常白的面容。 二夫人经过这一番布置,才稍微缓了口气过来,看着齐悦一笑。 “月娘真的是神医啊。”她含笑说道。 齐悦干脆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仔细的看了甲床,又审视面色,抬起手微微扒了下她的眼睑。 好像比她想的还要严重,齐悦心中微沉,但面上不显。 “婶娘,让我看看你的腿。”她说道。 在她做这些动作时,二夫人一直是含笑不语,任她行事。 此时听了她的话,一旁的丫头采青有些担忧。 “少夫人,我们太太怕冷,这掀开毯子衣裳的…”她忍不椎道。 “没事。”二夫人含笑对她说道,一面看向齐悦,眼神温柔,“这是月娘的好心。” 齐悦冲她点头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话,看着采青掀开毯子,裙子,露出一双白皙的腿。 看着齐悦皱了皱眉头,二夫人微微一笑。 “我老了,吓到月娘吧?”她说道。 齐悦笑了,看着眼前这双腿,虽然浮肿,肌肤干燥,带着老态,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 “哪有,婶娘的腿长得真好看呢。”她说道,一面伸手轻轻的按揉二夫人的腿。 二夫人神情微微一怔。看着齐悦神情有行惚,似乎透过齐悦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你…也是这样说吗?”她喃喃道、 齐悦没听清,抬起头看她。 “婶娘说什么?”她问道。 二夫人回过神,抿嘴一笑。 “我说我老了。还有什么好看难看的。”她说道。 “谁都会老。谁也都有年轻的时候,不能因为老了,就抹曾经美丽的事实啊。”齐悦笑道,示意采青给二夫人盖上,“再说婶娘还年轻呢。” 二夫人还没四十岁吧,这年纪搁在现代也是正青春呢。 她坐下来,微微想了想。 “婶娘” “月娘” 二人同时开口,话一开口,又互相看着笑了。 “你先说。”二夫人笑道。 “婶娘吃饭不行吧?”齐悦问道。 二夫人没料到她问这个。笑了。 “是,我吃得少。”她还是乖乖的答道。 “最近基本上不吃什么呢。”采青忍不椎道,看着齐悦带着几分期盼。 她看出来了。少夫人真的是在给二夫人看病,少夫人的事她自然也听说了,虽然觉得太匪夷所思,但架不住事实摆在这里由不得她不信。 齐悦哦了声点点头。 “睡得如何?”她又问道。 “还好。”二夫人答道。 “什么啊,根本就没怎么睡过。”采青急忙忙说道。 二夫人看了采青一眼,收了笑。 “舀盛哥儿昨日带回来的电心来。”她说道。 采青知道这是要打发自己出,带着几分委屈低下头,应声是。 “婶娘别忙活,我不吃,才吃过饭出来消消食。”齐悦忙说道。 采青还是出了。 “婶娘。平常常常头晕吧?”齐悦便接着问道。 二夫人对她一笑,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多谢你有心了。”她说道,“我的身子我知道,不用费心了。” 这话齐悦可不爱听。 “怎么能不费心…”她就要争辩。 二夫人打断她。 “不说这个,你不来。我也正想看看你。我听说你在那庄子里遇了害?”她带着几分担忧问道,“你快和我讲讲。是怎么回事?” 这消息都传到这边了?按理说这种家丑常云成他们应该封锁了,不过二夫人毕竟是一家人,这种事告诉她也不为过。 齐悦便和她说了。 二夫人神色沉沉默默思索。 “我也查着呢,定要把这作恶的贼人找出来。”她慢慢说道。 她的声音轻柔,但此时说出这话来听在耳内却很有力度感。 “不用,婶娘别操心了,常云成…世子爷查着呢。”齐悦忙说道。 “我知道他查着呢。”二夫人说道,微微的喘了口气,“我就怕他查不出什么” “怎么会”齐悦笑着摇头,那小子性子顽劣,不是个什么好人,但恶人一向由恶人磨才是,应该能查出来,要不然也太废物了,白摆出那么牛气哄哄天下一切事尽在掌握中的礀态…. 齐悦不由抿嘴笑。 看着齐悦的笑,二夫人神色微沉。 “他能查出来?他要是能查出来,就不会才刚有头绪就着了一把火,将那圈的婆子丫头烧死了。”她慢慢说道。 齐悦听了很惊讶,不过惊讶的却不是二夫人期望的那个。 “火?是秋桐院的那场火?”她问道。 那日一把火烧了她的希望,事后也没力气闲情却打听怎么着的火,只知道侯府的秋桐院附近得重新修整。 “在秋桐院关着人,结果半夜着了火,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烧死了。”二夫人说道,嘴边一丝冷笑,“哪有这么巧,就要问出来了,人死了。” “死人了?”齐悦的关注点再次与二夫人的违背了,她吐了口气,“这里的人命真不值钱…” 太可怕了,说死就死了。 二夫人看着她,放弃这个话题。 “月娘,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她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让婶娘看看,我挺好的,免得婶娘担心。”齐悦笑道。 二夫人的脸上浮现欣慰的又有些激动的笑。 “好,好。”她拉着齐悦的手。“我看到了。我放心了。” 采青的声音在外响起。 “太太,大少爷和世子爷来了。”她说道。 二夫人和齐悦都有些意外。 大少爷自然是二夫人的大少爷,来自己母亲这里不算意外,但常云成也来了? 采青的话未落,常云成和常云盛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母亲,听说大嫂来了?”常云盛面带惊喜激动,一面迈步一面问道,一眼看到站起来的齐悦,忙上前施礼。喊了声大嫂。 齐悦看这个年轻人,中秋的时候见过两面,倒还有些印象。 然后她的视线落到在常云盛身后慢步跟过来的常云成。 他穿着家常的淡青交领袍子。梳着黑金腰带,一条暗青斗篷搭在手里。 他并没有看齐悦,似乎屋子里没有她这个人,将手里的斗篷扔给上前接的丫头,便直接冲二夫人行礼问好。 齐悦暗自撇撇嘴,也不再看他。 这边常云盛一脸激动的看齐悦。 “大嫂,你果真剖腹救了那黄公子?”他问道。 齐悦笑了笑。 “其实,是刘大夫的功劳,要不然也救不活的。”她说道。 “大嫂,你真的切开黄公子的肚子啦?”常云盛不关心这个。问道。 齐悦点点头。 “是,不过没那么大,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一条小口子。”她伸手粗略比划一下。 这就足够让常云盛惊叹不已了,就连二夫人也有些惊讶。 “竟然切开肚子能不死?”他激动的来回踱步。“切开肚子能不死。那日常看到有些人割了腿脚什么的,都还要死要活的…” 齐悦哈哈笑了。 “那不一样的。”她笑道。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 所幸常云盛也不要解释,他只需要确认这个事实就够了。 “天啊,大嫂竟然还是神医。”他激动的笑道,搓着手,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出口成诗,谈笑机敏…” 他反复重复这几句话,说的齐悦和二夫人都笑起来。 “世子爷,你简直福气太好了,娶了大嫂”常云盛干脆伸手一把拍在常云成肩头,大声感叹道。 常云成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顿时憋住了,原本木木的神情变得丰富起来。 惊讶尴尬恼火甚至还有一丝羞意一闪而过。 按照他该有的本性,此时脱口而出的自然是嘲讽,但他张了张嘴。 “几年不见,力气见长了啊。”他吐出这么一句话,伸手抚了抚肩头,看着常云盛。 齐悦没绷住,哈哈笑出声。 常云成终于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警告。 齐悦冲他咧嘴一笑,又伸手掩嘴。 看着这二人的神情,二夫人脸上的笑慢慢的收起来。 求证过剖腹疗伤的常云盛很快被人叫走了,父亲不在了,作为家中的长子,庶务来往等等事项都由他负责,因此很是忙碌。 “世子爷,跟我到书房吃茶可好?”临走时他邀请常云成,担心常云成在这后宅里不自在。 常云成摇头。 “出来一会儿,这就走了,你忙你的吧,改日再喝。”他说道。 常云盛便不再说什么赔罪几声就了。 二夫人不说话低头喝茶,齐悦不知道说什么也没说话,常云成自然更不会主动开口,屋子里一阵沉默,气氛很是怪异。 在这沉默中,常云成站了起来。 “世子爷要回了?”二夫人放下茶杯,和颜说道,不待常云成答话,就喊丫头婆子们,“好好的蘣我送世子爷,再将前日得的那一包血燕给夫人送。” 常云成站在原地只得施礼告退。 这边齐悦站起来,却并没有迈步。 常云成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主的攥起来,终于开口和她说话了。 “你还不回吗?”他闷声说道,带着几分不悦,“婶娘身子不好,你别叨扰她太久。” 齐悦哦了声,的确是,二夫人明显是精神不好,她便要开口告退,二夫人先开口了。 “月娘再陪我说说话,我有些身子不舒服的事正好请教请教她。”她含笑说道,看这常云成,“你先回吧,蘣我向你母亲问好。” 常云成垂在身侧的手放开了,冲二夫人拱手转身便走了,没有再看齐悦一眼。 第九十六章迁怒 粉红……常云成走了,齐悦又坐下来,转头见二夫人审视自己。 “婶娘,你要问我什么?”她便一笑道。 二夫人收回视线,神情变得柔和。 这边齐悦已经自己开口了。 “肯定是贫血,但如何引起的贫血还有待检查…”她带着几分思索,二夫人的腿浮肿,要是能做个尿常规就好了…. “我知道,没事的,我吃着药呢,每个月都有大夫来给瞧着。”二夫人笑道。 齐悦便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些中医更厉害。 “那婶娘可要好好的养着,这个可不能轻心。”她说道。 二夫人点点头。 “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她问道。 齐悦摇头笑。 “没有,我就是出来走走,想着婶娘记挂我,我就过来让你看看,也好放心。”她说道。 二夫人看着她,神情有些激动,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了闪。 “好,我放心了。”她说道。 话到此没有再说什么,又问了齐悦这医术从哪里学的,齐悦依旧用行乞路上遇到各种异人糊弄过,二夫人倒也不在意这个,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表示怀疑。 二夫人的身体果然不是一般的不好,虽然看上精神不错,但这种精神却是因为情绪激动撑起来的假状态。要是持续下很容易导致虚脱。 齐悦很快便起身告辞了,好让她好好的休息。 二夫人带着几分依依不舍。 “得闲了来看看我。”她说道。 “好,等我和母亲说了不管这家事,天天过来陪婶娘说话。”齐悦笑道。 这是第一次听她说不管家事。阿如在一旁露出惊讶的神情。 二夫人却神情平静。似乎早已经知道了,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 “好。”她说道。 走出了西府的门,谢绝了婆子们用车送,齐悦和阿如慢悠悠的沿着夹道走。 “少夫人,你不管家了?”阿如问道。 “不管了,本来就不是我管的事嘛,不能瞎胡闹啦。”齐悦揣着手晃悠悠的说道。 她本来不是齐月娘… 阿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世子爷”她想到什么,岔开话题说道,“是不是特意来找少夫人你的?” 齐悦笑了。 “你可真敢想。”她转头看阿如笑道。 “本来嘛。要不然咱们才过来,世子爷怎么也来了,他可不爱串门…”阿如忙说道。 “行了阿如。人啊就怕自己骗自己。”齐悦笑道。 阿如咬了咬下唇。 “其实”她紧走几步跟上齐悦,低声说道,“世子爷…还不错…你你毕竟是少夫人,这一辈子….” 齐悦看着她笑,只笑的阿如红着脸说不下。 “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是得好好的想想该怎么过。”齐悦等她不说话了,才笑着说道。 也是一时接受恐怕也不容易,毕竟世子爷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男人,慢慢来吧。阿如点点头,重新露出笑脸。 看到齐悦走过来,二门上的婆子们远远的就忙忙的接过来。 “少夫人怎么走着” “该叫个车…” 齐悦一一笑着回了她们的话,迈进了院子。 看着那女子慢行而,门上的婆子们才收回视线。 “少夫人真是聪明能干…” “人又好。对咱们都和和气气的” “可不是。还会治病救人” “那么多大夫都救不了,少夫人一出手就没事了…”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就在几个月前,她们眼中口中的那个少夫人是什么样。 “少夫人,其实现在家里都理顺了,那些人也断不会再故意找麻烦的。”阿如低声说道,何必要把差事推出 “有些事可以管,有些事还是不要管的好。”齐悦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咱们的目标是吃的好喝的好睡的好,既然什么都不用做,咱们就能过这样的日子,何必要多费心神?” 说罢看着阿如露齿一笑。 “其实,我很懒的。”她说道。 阿如被她说的扑哧笑出来。 她才要说什么,看到前方,不由一愣。 “哎,好像是世子爷?”她说道。 齐悦顺着她的视线看,果然见前方站着一人。 常云成将斗篷披在身上,转过头看着走近来的二人。 “世子爷是在等我?”齐悦有些惊讶的问道,“有事?” “你很闲?一大早就串门了。”常云成皱眉说道,没有一口反驳齐悦这个有些伤自尊的猜测,用别的话接过。 齐悦冲他笑了笑。 “还行。”她笑道,没有答他的话,而是接过话头,“世子爷不忙吧,我正想找你说邪。” 常云成神色微微缓了下。 “我可没你那么闲。”他说道,转身向前走。 齐悦含笑跟过,阿如迟疑一下落后几步。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齐悦跟上他,说道,“这次?br/> 淙皇悄闳抢吹穆榉?.” 常云成停下脚皱眉看她。 “谁惹麻烦?你这女人的脑子能不能清醒点?”他说道。 齐悦皱眉看他。 气氛一阵僵硬。 “算了,反正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破而后立嘛。”齐悦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说道,“要不然浑浑噩噩的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常云成不太明白她嘀咕的什么。但微微有些惊讶,这女人怎么没有像以前那样一碰就刺猬一般炸了? “你遵循你的话,这次治病救人你也很大功劳,要不是你坚定站在我这一边。估计这个人还救不活。”齐悦又笑道。冲他拱拱手,“多谢啦,君子。” 常云成的神情变得有些僵硬,似乎对她的这个态度很不习惯,干脆转过头接着走。 齐悦抬脚跟上。 “既然你遵守诺言,那我也遵守。”她说道,“我想好了,你看,我本来说要秋桐院住。但不巧的是没了…” 听她说道这里,抬着头大步走的常云成的嘴角抿起来,露出一丝似笑又非笑的弧度。 兜着大圈子。不就是想让爷请你… “我也不再选别的住的地方了,就在看病那个院子里住就好了。”齐悦说道,“那里跟秋桐院差不多,也挺偏的,离你住的地方有些距离,这样也不会是时时让你看到…” 她话说到这里,常云成停下脚。 齐悦没注意走出两步才察觉,忙停下回头看他,面带疑问。 常云成看着她,只觉得一股闷火从脚直冲头顶。 “怎么了?”齐悦不解的看他。这人怎么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当然他的脸色好看的时候不多…. 常云成看着她,最终嗤笑一声。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恶心到我的。”他说道,说完大步就走。 齐悦莫名其妙。 “喂,你又怎么了?”她喊道。小跑几步要追上常云成。 常云成健步如风根本就没有再理会她的意思。很快甩来她走远了。 齐悦也就不追了,站在原地吐气。 “这人可真是…”她摇头说道。一面看跟过来的阿如。 阿如一脸担忧。 “你别这样看我,我态度好得很,一点也没故意挑衅激怒他。”齐悦说道,一面皱眉,“我看,他是该找个大夫好好查一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比如甲状腺什么的。” 阿如看着她。 “少夫人,你还说没激怒世子…”她说道,哭笑不得。 齐悦哈哈笑。 “我这话可没当着他的面说。”她用手指在嘴边嘘了声,说道,一面看了眼常云成远的地方,耸了耸肩,“我是搞不懂了,随便吧,我只要如他的愿,离他远远的,不烦他招惹他就好了。” nbsp; 阿如默默的跟着她走,忽的想起出来时鹊枝说的话。 “少夫人,世子爷是不是想要你过住啊?”她忙紧走几步说道。 齐悦转头看她。 “行啊,阿如,你的思想越来越奔放了。”她笑道。 阿如被她调侃的跺脚。 “少夫人,我说真的呢,鹊枝说,那天好像世子爷把屋子收拾好了。”她说道。 齐悦继续笑。 “就算是吧。”她说道,“人家给点面子,咱们也不能就舔着脸了啊。” “可是。”阿如紧跟着她说道,“既然世子爷有心,你又何必…” 齐悦摇头笑了,微微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天空。 这湛蓝的无污染的天空,她能享受一辈子了。 “今日有心,明日若又无心呢?”齐悦对阿如一笑道,“我还是喜欢自己做主一些,而不是随人招之即来挥之即。” 常云成一脚踢开门,院子里正说笑的丫头们吓了一跳。 “世子爷”秋香等人忙施礼,一面上前来接。 常云成挥手带着几分不耐烦,不理会她们径直进了屋子。 秋香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跟进。 “秋香姐,世子爷这几天怎么了?家里谁敢给他气受啊?怎么总是….”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家里不是没有不敢给世子爷气受的,但谁给世子爷气受,世子爷就会还他一般甚至更多的气受,久而久之没人敢挑衅他,就连侯爷也常常在世子爷跟前受憋,这也是为什么侯爷不是很待见世子爷的缘故。 秋香冲她示意噤声,摆摆手大家蹑手蹑脚的散开。 常云成站在桌案前,重重的将茶杯放下,一杯凉茶入口,才觉得心头的闷火稍缓。 这臭女人…. 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正好看到那间屋子。 “秋香。”他猛地大声喊道,“那间屋子赏给你用了。” 院子里正要和丫头们退的秋香闻言回头,看到窗户打开,常云成站在窗边,冲一个方向抬了下巴示意。 哪间?秋香不由随着常云成的视线看。 少夫人住过的… 第九十七章打算 常云成将一间屋子赏给大丫头独住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齐悦并不知道,因为这个消息在鹊枝传达到阿如这里时就被截住了。 “鹊枝。”阿如放下手里的活。 “这我不行,得少夫人,只要少夫人…”鹊枝忙忙的说道。 “我们不。”阿如打断她,看着她,“要是想,你可以,只是了有什么事,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我保证不会为你说半点好话。” 鹊枝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阿如这般和自己说话。 这个少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不是一直安静怯弱的站在少夫人身后吗? 这话说的是直接干脆的难听,不带丝毫拐弯的。 据说当年的老侯夫人就是这样,难听话说起来那是劈头盖脸的,所以身边带出的丫头们也是如此。 哦,对了,这阿如可不也是老侯夫人身边出来的丫头。 鹊枝神色尴尬,旋即又有些羞恼。 我也没说什么啊…. “这么大的事我特意来告诉姐姐,还不是为了少夫人。”她咬唇说道。 阿如看着她笑了笑。 “为了少夫人?”她发问道。 鹊枝看着她,这丫头怎么突然爱撕人脸皮了?不是除了笑就只会哭吗? “是,我也是为了自己,少夫人不是说过,我们一根绳上蚂蚱,为了我自己自然也是为了少夫人,”她激动说道,“您是不在乎。您跟着少夫人,就是再难也没人怎么着你,我们呢,上一次少夫人突然被赶出。我们这些丫头可是遭了殃了。如今少夫人好容易回来了,这才没好几天,那边就出了这等事,万一少夫人…” “你要是担心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你放心吧。”阿如接过她的话说道,神态平静,“少夫人是绝对没事的,你也没事的。” “可是。世子爷要是有了新欢,那少夫人…”鹊枝皱眉焦急说道。 “我说过,没事的。就是世子爷不喜欢少夫人,少夫人也是少夫人。”阿如再次打断她说道,站起身来,“少夫人如今的地位靠的可不是世子爷。” “啊?”鹊枝愣愣看着阿如,少夫人不靠世子爷,那还算什么少夫人? 就算有侯爷的喜爱,但,儿媳妇到底是儿媳妇啊,当公公的哪能管着儿子房里的事?再说,能管一辈子吗?少夫人是要跟世子爷过一辈子的 “行了。鹊枝,如今日子好过,你可要好好的过。”阿如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她,“你也知道了。过惯了好日子。再过不好的日子,滋味不是很好受的。” 鹊枝怔怔看着阿如走出了。 她这话一个词一个字都没有警告的意思。但听在耳内,却是字字包括语气都是满满的警告。 “这么厉害啊以前都是在装鹌鹑啊。”鹊枝回过神,自言自语的说道。 少夫人这边风平浪静,没有大家意料中的气势汹汹。 “这次转了性了。”周姨娘对阿金笑道,一面拨着炭炉子里的灰,“以前没人把她当回事的时候,闹得那么欢,如今府里的人恨不得把她捧上天,她反而老实了,这么一个大巴掌打在脸上,竟然还哼都没哼一声。” 阿金听着这话有些怪怪的。 “少夫人是想明白吧。”她忙说道,“凡事顺着世子爷,这样和和睦睦的才是最好的,犯不着为了丫头什么伤了和气,再说世子爷的性子,那就是要顺着,不能犟着。” 周姨娘笑了声,继续拨着炉火。 “你说,少夫人真的会医术啊?”她换了话题说道。 “应该不会是假的,人半死着抬进来,活着抬出,知府大人一家来的时候悲悲戚戚,走的时候欢天喜地的,那肯定是治好了。”阿金说道,一面合手念佛,“真没想到,少夫人果然会医术,当初老侯夫人说她救了自己的命,咱们都不信呢。” “真的假的啊,不会是她串通那个大夫演的戏吧?”周姨娘还是一脸犹疑,舀着火钳子半日没动,“是那个大夫治好的,她其实就是装装样子。” 阿金看着周姨娘,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姨奶奶,我觉得,这种事,不好装吧。”她说道,“那一次能装,那再有人来,可怎么装啊。” “再找那个大夫喽。”周姨娘说道。 阿金有些尴尬的笑。 周姨娘看了她一眼,也笑了,重新舀起火钳子。 “好了,我们少夫人如今一战成名,以后在家里那是谁都不敢小瞧了。”她笑道。 “这样就好了,大家的日子总算都好过了。”阿金点头笑道。 周姨娘笑着点头。 “是啊,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她抿嘴笑,撩起一块火炭,“只是夫人的日子就不好过喽。” 阿金不由轻轻叹口气。 “其实,要是夫人也喜欢少夫人就好了。”她喃喃说道。 周姨娘看了她一眼,垂下视线,嘴边浮现一丝淡淡的笑。 外间忽的传来一阵喧闹。 “姨奶奶,不好了姨奶奶,不好了。”有丫头急匆匆的冲进来喊道。 “喊什么?”阿金上前呵斥道。 那小丫头吓得脸儿发白哆哆嗦嗦。 “怎么了?”周姨娘慢悠悠的问道。 并没有发脾气对这丫头吩咐掌嘴,阿金松了口气,看来少夫人高调回归,姨奶奶心里很高兴,所以脾气也好了。 “世子爷让人搜阿金姐姐的屋子呢。”丫头结结巴巴说道。 阿金没听明白。 “什么?”她问道。 “好好的搜什么屋子?”周姨娘在内问道,“把家里当什么了?” “不知道。”小丫头颤声说道,“那些人没说” 周姨娘站起来。阿金忙先开口了。 “没事,姨娘快歇着,不用管的。”她说道,一面摆手让丫头下。 “我问问侯爷。这是要干什么?”周姨娘说道。面色沉沉,“搜我丫头的屋子,还不如直接来搜我的。” 阿金忙拦。 “姨娘别生气,不是什么大事,我想是因为那几个被烧死的丫头的事。”她低声说道。 周姨娘面色微微惊讶。 “不是蜡烛倒了着了火,碍着别人什么事?不罚那写守的婆子,乱闹什么?”她皱眉说道。 “不是的。”阿金摆摆手,扶她坐下,“好像是有人放火” 周姨娘一脸惊愕。又站了起来。 “放火?”她用手帕掩住嘴,满脸惊惧,“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阿金忙扶她坐下。又亲自倒了茶过来给她压惊。 “所以,世子爷在查。”她说道。 周姨娘喝了口茶,面色稍微好了些。 “不过,那搜你的屋子做什么?管咱们什么事?”她又拉着阿金的手说道,一脸担忧愤怒不满。 “没事,都要搜的吧,奴婢屋子也没什么,随便搜吧。”阿金含笑说道,一面细心的挑了挑炭炉,盖上罩子。 周姨娘看着她在身前忙碌的身影。神情复杂慢慢的闭上眼。 相比于齐悦这边的安静,周姨娘这边的猜测,谢氏这边则是一片欢悦。 “夫人,你可安心了?”苏妈妈将参茶捧给她含笑说道。 谢氏面色含笑。 “只是那丫头到底是长的不算太好”她又皱眉说道。 “好不好的,只要对咱们世子爷的心就是了。长得好。又怎么样?”苏妈妈笑道,“不是还在外边住呢。” 这话谢氏百听不厌。 “所以您别多想。世子爷前几天那样护着她,到底是为了咱们侯府的脸面。”苏妈妈说道,一面在坐在小凳子上,为谢氏轻轻捶腿,“她张狂的吹得厉害,万一出了差错,收拾残局的还是咱们,就是夫人你也没脸再见知府夫人了,世子爷还是为你。” 谢氏吐了口气笑着靠在引枕上。 “这个女人时时刻刻都在给成哥儿惹麻烦。”她说道,“既然我没法子休了她,那就只能再让成哥找个逞心如意的了。” “还得门第差不多的。”苏妈妈忙补充道,“得纳个贵妾,不,纳好几个。” 谢氏被她说的笑出声。 “这好人家的姑娘可不好找,又是做妾。”她叹口气。 “也不一定,家里有你,有世子,侯爷呢”苏妈妈抿嘴一笑,“也好说,新奶奶长得好看些就好了,说是做妾,谁还能压到她头上?” 谢氏听得舒心,不由点头。 “你还记得上次淮安王太妃提起她娘家一个姑娘”苏妈妈想到什么又说道。 谢氏坐正身子,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丫头的回禀。 “夫人,少夫人来了。” 谢氏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她来做什么?”她没好气的说道,“不见。” 外边丫头无声。 “母亲,可是在忙?”齐悦的声音传进来。 谢氏顿时气的坐起来。 真是翻了天了,外边那些下人都是作死的吗?竟然敢直接放这女人进来 不就是治了个病救了个人,这些下人都疯了吗? 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侯夫人 齐悦已经迈步进来了,身后跟着阿如。 “母亲。”她唤道,一面施礼。 苏妈妈忙给她施礼。 谢氏坐着没动,淡淡的嗯了声,眼皮也没抬一下。 这是自从齐悦那次要管家权后,二人第二次这样相对 第九十八章岂敢 打赏加更……人都没变,心境都大变了。 但开口说话还都是一般的直接。 “操劳这么久,没什么事多歇歇,回你的院子好好的养着吧。”谢氏慢慢说道。 “是,正要和母亲来说这个。”齐悦笑道。 谢氏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有什么事,你还用和我说吗?家里的事不都是你做主吗?”她似笑非笑道。 齐悦笑了笑,刚要张口,门外又传来丫头的回禀。 “夫人,世子爷来了。” 真巧,又遇到了。 齐悦看着迈进门的常云成含笑算是打招呼。 常云成的视线掠过她落在谢氏这里。 “母亲,你叫我来什么事?”他问道,一面随意的坐下来。 “昨晚我让人送的蒸鸽子吃着怎么样?”谢氏含笑问道。 “就是甜了些。”常云成答道。 谢氏便看向苏妈妈。 “记得给厨房的人说。”她说道。 母子俩一问一答,完全忽略了屋子里的齐悦。 齐悦撇撇嘴。 “我说…”她毫不客气的开口要说话。 谢氏先看向她。 “你们都来了,正好。”她打断齐悦,说道,“我有件事要说。” 齐悦和常云成都看向她。 “你那个丫头,还是收房的好,到底是第一个伺候人。该有的体面要给她的。”谢氏看向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和齐悦都露出愕然的神情。 “母亲说什么呢?”常云成问道,微微皱眉,下意识的看了眼齐悦。 齐悦皱了下眉,左右离不开通房丫头小妾。女人啊。真没意思,又恢复了平静。 “秋香啊。”谢氏说道。 常云成顿时有些不自在。 “她啊,怎么了?”他说道。 “怎么了?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既然喜欢,自然可以收房,你都多大了,到现在还没个子嗣。”谢氏说道,叹息一声。 “我没想收她。”常云成摇头说道,再次不自觉的看了眼齐悦。见这女人站在那里,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们说话,是在看他笑话吗?“不过是赏她间屋子住而已。” 谢氏神情沉下来。看了眼齐悦。 “媳妇,秋香这丫头,你觉得怎么样?”她问道。 “不错啊。”齐悦含笑答道,看 向常云成,“挺好的。” 常云成的脸色不变,反而带着几分了然的笑。 这女人果然还是这样,仗势,仗着自己答应过她的话,准备看热闹。 有什么热闹可看? “好了,母亲。你误会了。”他站起来说道,“我不过是看她伺候的好,院子空的房间也多,让她们丫头们不用挤着住而已,没别的意思。” 谢氏抬头看他。神情愕然。 在说话的期间。他一直看那女人… 是在意她么… 所以…. “就算不是她,你屋子里也该添人了。”谢氏神情沉下来。看着常云成说道。 “母亲,现在不想说这个。”常云成说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谢氏说道,看着他,一脸的坚持。 要是换做别人,常云成早甩袖走了,虽然他心头这个冲动不停,但看着谢氏,还是强制的压抑着。 齐悦咳了一声,看着常云成实在是难堪的很,便出面解围了。 “母亲,这件事不急,怎么也得挑个对世子爷心的。”她含笑说道。 “那就对你的心,是吧?”谢氏一腔恼恨对着她来了,冷冷说道。 “这跟她没关系。”常云成忙说道。 齐悦看他一眼,傻孩子,婆婆和媳妇说话的时候,可千万不能插嘴啊,尤其是还是明显护着媳妇的话。 哎?这小子会护着我?齐悦又楞下了。 谢氏看向常云成,面色铁青,嘴唇微微发抖。 她很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成哥儿竟然会蘣这个女人说话 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告诉她,她没听错 她这神情让常云成吓了一跳。 “母亲,你怎么了?”他忙走过来几步问道。 齐悦伸手扶了下额头,苏妈妈阿鸾也在一旁垂下头。 谢氏看着常云成,又看了眼一旁没事人一般的齐悦。 “出。”她吐出两个字。 常云成一愣,这才察觉谢氏是生气了。 “母亲,你…”他开口要询问。 谢氏看着常云成担忧又不解的神情,自己这个儿子是实诚的,必定是被那女人在背后蛊惑了,她不能当众落他的面子,等过后好好跟他说清就是了,他一定还是听自己的话。 “我现在累了,不想说话,你们都出吧。”谢氏深吸一口气,最终压下沸腾的情绪,缓缓说道。 常云成看着谢氏的神情,母亲不喜欢齐月娘,这些年见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自然更不愿意跟她多说话,他点头不再坚持。 “好,我晚间再过来。”他说道,抬脚就走,走了几步见齐悦还在那里没动,“还不走,在这里惹母亲生气。” 惹你母亲生气的可不是我,齐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是这样,我是来和母亲说一声,媳妇年轻不懂事,家里的事还是要母亲费心吧。”她说道。 齐悦知道谢氏现在不高兴,很不高兴,她现在说这个无疑是火上浇油,可是,她可没心情再等这谢氏心情好了。更何况,只要自己来,这谢氏就不会有心情好的时候。 尚在生气中的谢氏闻言似乎没听明白,抬头看她。 “你说什么?”她问道。 “我说管家的事。还是由母亲来吧。”齐悦含笑说道。 这话让屋子里的人都怔住了。 以前没势没人的。她跳出来抢着管家,如今有势又有人的,反而不管了? 这少夫人的想法真是跟常人不一样…. 谢氏气急失笑。 “你以为这是玩呢?”她看着齐悦,冷笑道,“你要便要,不要便一丢?你当我是什么?” 齐悦要说什么,常云成几步过来,一把攥的手腕。 “母亲身体不舒服,她说累了。要休息,你是没听到还是什么?”他额上青筋直冒,一字一顿说道。显然极力控制着怒火。 说罢拖着她就往外走。 屋帘子掀开又垂下,挡住屋子里传来的闷闷一声响,似乎是茶杯摔在地毯上。 齐悦一直被常云成攥着手拉出了荣安院,路上丫头仆妇纷纷垂目不敢直视回避。 “够了,手疼。”齐悦喊道。 常云成这才甩开她。 “你又胡闹什么?”他喝问道。 这女人是傻的吗?不知道母亲不喜欢她?还非要火上浇油 “我没闹啊。”齐悦揉着手腕,抬头看他一眼,“跟你一样,我也在践行诺言。” 常云成冷笑一声。 “我践行什么?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不同意母亲的话吗?”他说道。 齐悦冲他笑了笑。 “不管什么吧。”她说道,“总之呢,我既然回来了。我就会按照我以前说的那样,不再管家,不再惹事,老老实实安安生生的。” 常云成看着她没说话。 “还有,其实。”齐悦又抬头看他笑。“你要是喜欢哪个女人。其实可以随意,当时不过不是一句玩笑话。你不必太在意。” 常云成的脸色陡然变的难看。 “是吗?”他慢慢说道。 “是的。”齐悦含笑道。 这女人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常云成眼中微微惊讶,没错,以前笑吟吟中多是挑衅以及好奇,就好像在观赏什么稀罕物件,又或者对待笼中的小兽一般舀个小棍不时的戳逗几下,而现在,她亦是笑着,但那笑容里却是疏离。 “那我先走了。”齐悦看他久久不说话便说道,微微施礼,转身离开。 “你”常云成开口喊道,人也跟上几步。 齐悦又回过头。 “对了,既然你我都践行诺言,希望…”她举起手,露出那被攥了一圈印,“下次尊重一些,我不是东西小狗小猫什么的,这个,真的很疼的,不信的话,你自己在自己身上试试。” 常云成停下脚步,面色铁青。 “多谢了。”齐悦摆摆手,微微一笑点头,转身前行。 阿如冲常云成微微施礼,跟了上。 “少夫人,夫人要是不同意你不管家怎么办?”阿如低声问道。 “她同不同意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齐悦笑道,“我就是和她说一声罢了。” 阿如被她说得一愣,然后才发现跟着齐悦拐了弯,不是回她们如今住的院子的路。 “我们哪?”她问道。 “找我的靠山喽。”齐悦笑道。 阿如啊了声一头雾水。 听说齐悦来求见,正在书房欣赏自己新收的字画的定西候忙让人请进来。 “累了这么多天怎么不多歇歇。”定西候笑哈哈的说道。 “媳妇其实不累的。”齐悦笑道,“媳妇知道病情如何,心里有底,不像父亲你们,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担惊受怕的那才是累呢。” 瞧瞧,瞧瞧,你们这群瞎了眼的东西们,还笑我,嘲笑我你们家谁能找出这么一个儿媳妇来,我喊你们祖宗 定西候哈哈大笑。 “不过,还是有件事要麻烦父亲了。”齐悦说道。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什么事就说。”定西候故作不悦说道。 “是这样,虽然救人是不累,但这一次我也看到自己的不足,因为许久没有再动手,医术也丢下了,如果不是有刘大夫相助,媳妇这一次可是要贻笑大方了。”齐悦叹气说道,“再加上这一次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别的求医什么的,为了不给父亲和家里丢脸,所以媳妇想静心再学学医术。” “好,好,谦虚好学,学无止境。”定西候是文化人,最爱求学这件事,学什么都是学,医术自然更在其中,对着齐悦那是一脸的赞叹。 真是可惜生为女儿身啊,要是个男儿,那说不定有什么大造化呢剖腹疗伤啊太医院掌院估计也不在话下 “所以这管家的事,媳妇想还是让母亲受累了吧。”齐悦说道。 “受什么累,本该就是她管的,你别操心了,好好的忙你的吧。”定西候大手一挥说道。 消息传到谢氏那里,她一把扫落桌案上摆着的美人瓶。 碎裂声吓得屋子里的丫头们忙忙的退出。 “受累?本该我管?以前不该我管,现在就又成了该我管了”谢氏气的浑身发抖,哑声喊道。 这也太欺负人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我就是不管又怎么样这贱婢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苏妈妈一把抱的胳膊。 “夫人,不能啊,您要是跟侯爷说不管,那等着管的人多得是啊。”她忙忙的说道。 周姨娘这贱妇只怕就等着这一天呢…. 定西侯那糊涂脑子,架不住两三句哄可真敢这么干… 也许这就是周姨娘那贱妇算计好的…. 谢氏颓然坐下来。 凭什么? 就凭那齐月娘有后路,而她没有…rq 第九十九章想法 “我就是有后路啊,何必自找麻烦。”齐悦笑着对阿如说道,“不靠管家我都能过的好好的,我何必费心思,有靠山就靠嘛,有势就借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不用,等着过期作废啊。” 再也不是醒来就一切毫无干系的了…. 阿如扑哧笑了。 “可是夫人她会很生气的。”她担忧说道。 “阿如,你还没明白啊。”齐悦看她笑,“一个人讨厌一个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你越讨好她,她反而会更讨厌你,与其在讨厌自己的人身上白白付出笑脸,还不如对不讨厌自己的人多好一些,人生很短啊,珍惜该珍惜的吧。” “可是,少夫人,夫人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婆婆…”阿如低声说道。 对于眼前的少夫人来说,侯夫人是个毫不相干的人,但事实上,她在所有人眼里是齐月娘。 “所以我不惹事了嘛。”齐悦笑道,“我这不是把管家权什么的该婆婆做的事都给她了。” 那倒是阿如苦笑一下,但这个明明对侯夫人来说是好事的事过程实在是不痛快,要是换做第一次侯夫人那里,不是要管家权,而是这样推托管家权,就好多了。 “那也不可能。”齐悦摇头,“都被欺负成那样了,怎么能还把脸伸出给人打啊。” 阿如笑了。 “好吧,少夫人你说的都对,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奴婢听你的。”她笑道。 “我也不惹事,当然,也别欺负我。”齐悦说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相安无事了。” 说完她拍拍手。 “那么现在小事都解决了。咱们快做正经事吧。” 合着这些都不是正经事啊,阿如一脸黑线。 “少夫人,走了这么多路,先歇歇吧。”她忙劝道。 少夫人不爱坐车坐轿子,总爱自己走着,她知道的秀夫人们还没一个这么能走路的。 这多累啊。 “不累,当个大夫,可是必须要有好体力的,有时候一个手术要十几个小时。没点力气都站不下来,还怎么治病救人啊。”齐悦笑道,一拍阿如。“走,千金堂找老师看看怎么开始学习医术。” “还学什么啊,你不是都会嘛。”阿如笑道。 “学自己不会呗。”齐悦笑道。 阿如没有再说什么笑着唤住路过的一个婆子,让她告诉人准备车,这出门必须得有车了,要不然堂堂的侯府少夫人在街上走,实在是…. 婆子对于她的吩咐没有半点疑问乐颠颠的忙不迭的了。 因为胡三不负责任的讲述,那些围在千金堂想要了解详情的人都散了,所以齐悦进来时并没有看到乱哄哄的场面。 千金堂依旧如往常一般,只不过问诊抓药的多了些。 “你家门口不就挨着回春堂吗?跑这里来抓药?” “我告诉你啊我是听我外甥说的。他在汇仁堂当学徒,他说,咱们永庆府最好的大夫就在这千金堂…” “真的假的啊?你外甥不会是这千金堂的卧底吧?” “呸,爱信不信。” 门口两人低声说话,觉得身后有人走过来。就要越过自己。 “哎。哎,排队啊。”其中一个忙伸手阻拦。 “我不是看病的。”齐悦笑道。 阿如已经站到她身前。挡开那人的胳膊。 “做什么?没长眼啊?”她低声喝道。 那人这才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美貌小娘子,穿的戴的都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顿时吓得忙退到一边了。 随着他的动作,其他人也都扭头看过来,都是一愣旋即忙忙的让开一条路。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这般的气派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吧,不过那富贵人家的人瞧病都是请大夫,谁肯亲自来医馆啊。 千金堂的伙计们看到齐悦了,一愣之后都慌乱起来。 “齐娘子来了”他们大声喊道,有的跑过来迎接,有的则忙忙的进通禀。 这里知道齐悦身份的只有刘普成张同胡三三人,别的人依旧只知道齐娘子是齐娘子,是定西侯府里的大夫。 齐悦笑着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齐娘子,你这次真厉害” 有大胆的弟子鼓起勇气说道。 他们知道知府公子是在定西侯府被治好的,那在定西侯府被治好,自然就只有齐娘子这个大夫了,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这个大夫如何剖腹治病,但他们是亲眼看过齐娘子是怎么给人缝制大面积创伤的。 齐悦看着这轩本上都认不得的面孔,那眼里都是敬畏钦佩,不由停下脚和他们含笑说话。 “各有所长啦,你们会的我不会,大家都厉害。”她笑道。 这样谦虚的大夫简直世间少有,明明已经如此神技了竟然还会夸他们,满堂围过来的弟子们都激动的不得了。 “师父,你来了。”胡三从后堂冲过来,大声的喊道。 齐悦笑着点点头。 “师父在问诊呢,你先进来坐会儿。”胡三说道,一面恭敬的引路。 他这两个师父喊得顺口,但齐悦明白代表并不同。 “,都看什么看,干活。”胡三瞪眼冲还跟着的弟子们挥手,赶笑仔一般。 这样的话这样动作千金堂的弟子们都很熟悉,只不过不熟悉的是,那个曾经属于被赶被轰的人如今成了赶人哄人的。 这似乎是一眨眼之间的变化,但每个人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不习惯。 习惯,有什么不习惯的看看人家口里的两个师父你要是也能喊上,你照样能耀武扬威。 刘普成有病人在。随意齐悦跟着胡三来到他隔壁的屋子。 张同亲自捧来茶。 “没什么好茶,少夫人见谅。”他不好意思的说道。 齐悦笑着端起来就喝。 茶,她哪里分得清好坏,喝道嘴里都是一个味。倒是白瞎了她父亲的一橱柜好茶。 这边胡三神神秘秘的凑到阿如身边。舀出一个物件。 “阿如姐姐,你看这个。”他低声说道。 阿如爱理不理的看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她问道。 “你做少夫人说的那个口腔护理时,我看着太辛苦了,所以这几天想了个法子,做出来这个”胡三笑呵呵的说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就可以省些力气。” 阿如看了他手里的东西一眼,也不接转开视线。 “我自己做不辛苦。”她说道。 胡三碰了一鼻灰,不过也习惯了。嘿嘿笑着劝阿如试试。 “什么东西我看看。”齐悦转过头说道。 胡三忙将手里的东西舀过来。 “师父,我瞎捣鼓的,你别笑我。”他笑着说道。 齐悦看着他舀过来的东西。眼睛一亮。 “哎?”她说道,“冲洗器吗?” 胡三瞬时满面红光,看,不用他介绍,师父就一口指明了用途,师父果然是师父,不过这也说明自己…嘿嘿…. 齐悦看着手里这个巴掌大的说是壶又不是的怪东西,壶身褶皱扁扁,可以挤压,壶嘴细长用于出水。 “我是看铁匠铺子里的排橐。想到这个,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瞎玩呢。”胡三嘴上谦虚,笑已经裂到耳根了。 “舀水来。”齐悦来了兴趣,说道。 张同忙亲自了。 齐悦挽起袖子。用这个小排橐吸水喷水试了几次。高兴的笑了。 “这个很好。”她大声说道,看着胡三满脸的赞叹。“不仅可以冲洗口腔,各种冲洗的地方都能用,避免了手接触,省时省力。” 她说着又看手里的小排橐,不由跟现代里用过的冲洗器交叠在一起。 “还真有些像”她不由笑着自言自语。 “师父,真的能用啊?”胡三高兴的满面红光。 “能。”齐悦点头,“你再多做几个备用。” 胡三大声的应声。 “哦对了,阿如。”齐悦想到这小子的财力,忙看阿如,“你带钱了吗?” 大家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了。 阿如伸手舀钱袋,胡三则忙忙的摆手拒绝。 “舀着,这是我用的,自然我出钱。”齐悦不容拒绝的说道。 阿如将钱袋塞给胡三。 “让你舀着就舀着,虚客套什么。”她低声说道。 胡三这才嘿嘿笑着收起来。 齐悦则是意犹未尽。 “这个可以做出来,那其他的东西是不是也可以做出来?”她喃喃说道,越想越觉得兴奋,不由搓搓手。 “还有什么?”胡三忙问道。 “比如上次开腹需要吸出内脏血的虹吸比如手术用的那轩础外科手术用具,拉钩啊固定牵开器啊针筒…”齐悦有些激动的说道。 “就是少夫人用的那些东西吗?”胡三问道,因为他完全听不懂齐悦的话。 齐悦点点头。 “我看过娘子的刀,这个,太精致了,咱们这里的可打不来。”刘普成说道。 大家说的太入神了,竟没有发现他过来了,此时看过忙问好。 “刀没有什么,最要紧的是那些消耗性的,比如输液管子,针筒,输液瓶…”齐悦说道。 “管子嘛倒好说,只要密封不漏,用皮子缝制起来”刘普成沉思道。 “就跟酒囊皮囊?”胡三说道。 “可是只怕做不到少夫人那管子那样细啊。”张同也皱眉想道。 “我知道一个老皮匠,不如我问他试试?”胡三说道。 “好。”齐悦点头,带着难掩的激动和兴奋,“我画个样子?好让他明白需要多长以及大小。” “好。”刘普成亦是很高兴。 他还记得当初齐悦用那管子引人血到另外一人身上的事,如果造出这种东西,那将来重伤失血便不是不治之症了吧?rq 第一百章真凶 粉红280加更……齐悦听了刘普成的猜测,苦笑一下。 “那个啊光有管子不行,还有最重要的东西。”她说道。 刘普成等人都看着她。 “验血的试纸。”齐悦说道,摇头,“这个,只怕造不出来的。” 分不清血型,输血那可不是救命,是要命的。 听她说这样的话,对刘普成来说已经没什么惊讶了,也不在意。 麻醉药这姑娘不是也说造不出来嘛,不是照样弄出来了。 “姑娘?”后来胡三听到刘普成说句话时,注意的是这个称呼,很是惊讶,“师父,我师父” 刘普成咳了声,含糊说自己说错了揭了过。 一个女子是姑娘还是妇人,当大夫的还是很容易就看得出来的。 这个齐娘子,怎么会…. 不过这不是他探究的事,刘普成很快丢开了。 当下兴奋几人立刻开始动手,取来纸笔,齐悦却用不惯。 “给我找根鹅毛鸭毛来。”她说道,用毛笔她实在画不出来。 众人不知道她要这个做什么,但只要她说,就照做总是没错的,于是胡三张同都跑出,不多时就各自抓了一把鹅毛鸭毛进来,看着齐悦找刀子修剪一番,沾着墨迹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都瞪大眼了。 “这这也可以写字?”胡三结结巴巴问道。 “这有什么?树枝都可以写字啊。”齐悦头也没抬。认真的勾画器具图。 这一次她先画了管子袋子以及虹吸,看看做出来的效果怎么样吧。 画完了,给胡三讲了具体怎么用需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刘普成等人认真的听。 “就是说如此有了这个,上一次做手术时候。就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了?”他问道。 上一次内脏出血。齐悦用的纱布棉花吸取,比起虹吸自然要慢很多。 当然她现在画的这个只是对照现代医院用的原理勾勒的最简单手工的虹吸。 不过就这样的,也总比棉花要强些。 “能省一点时间就省一点。”齐悦点点头说道。 看着自己画好的图,难掩激动吐了口气。 “先做着这些试试吧。”她说道,眼中带着几分兴奋,如果这个可行的话,那么是不是更多的器材可以制造出来呢? 胡三小心的将图纸放好。 “收好了。”刘普成嘱咐他。 胡三点点头。 “放心吧师父,我知道的。”他神情郑重如同肩负多大的重任一般。 刘普成点点头,又看向齐悦。 “还没问少夫人今日来有什么事?”他问道。 “我想学中医。所以来拜师。”齐悦笑道。 刘普成笑了,连说不敢。 “少夫人学的如何地步了?”他捻须问道。 齐悦扯扯嘴角,没地步… “这样啊。”刘普成又沉思一下。“那就先从理法开始吧。” 齐悦带着刘普成送的书回到家时天已经快要黑了,面对门上侍从恭敬的问好,她一一回以微笑。 “今天真高兴。”她对阿如说道,一面看着得知她回来亲自带着小丫头接过来的鹊枝。 “少夫人有什么好事?”鹊枝笑问道,一面试探着接她手里的包袱。 齐悦没有丝毫的迟疑递给她。 鹊枝高兴的舒了口气,还好,少夫人待她和以前一样。 “心想事成,没想的事也成了。”齐悦笑道。 鹊枝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但知道跟着笑就成了。 “那是自然,少夫人是有福之人。自然心想事成。”她笑道,“我按少夫人说的,将阿好姑娘叫回来了。” 齐悦迈进门便看到怯怯站在墙角的阿好,短短日子不见,这个姑娘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原先那样小喜鹊一般的姑娘已经变成了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看到齐悦进来。她噗通就跪下了。 齐悦几步上前拉起她。 “阿好,对不起。”齐悦说道。鼻头发酸。 对不起,轻易的赶走你。 对不起,以为是对你好。 对不起,吓到你了。 阿好被她说的更加惶恐,要哭不敢大声哭,眼泪流的止不住。 “奴婢,奴婢,给少夫人惹麻烦…”她边哭边说道。 “没有,你没有惹麻烦。”齐悦帮她擦泪说道,“想哭就大声的哭,这次哭完了,以后我不会让你们再哭了。” 阿好看着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晨光洒遍进来,鹊枝端着热水进来时,齐悦已经梳好头了。 大铜镜里照出那云堆雾绕的高鬓,金灿灿明晃晃的八宝簪。 “阿好姐姐果然梳的好头啊。”鹊枝惊叹道,一面过来左看右看,“怪不得少夫人定要叫你回来呢。” 穿着素净小袄站在一旁的阿好有些羞怯的低下头。 “是少夫人长得好。”她低低说道。 “那也要巧匠才能打造好玉嘛。”齐悦笑道,一面捡起一只石榴红水晶耳环戴上。 这边鹊枝不敢再闲说话,取过毛巾和阿好一起给齐悦洗脸。 等她梳洗好走出来,这边阿如已经带着小丫头摆了饭。 吃过饭,外边没有管事娘子们等候,看来侯夫人已经接过管家的事了。 暖暖的日光投在临窗的大炕上,屋子摆着两个炭炉,虽然比不上现代暖气空调的环境,但也很舒服了。 齐悦打开刘普成送的书,深吸一口气打开来。 “好。现在可以安静的学习了。”她说道。 刚看了没两眼,就听院子里有人说话。 “….出事了” 齐悦不由叹口气,抬眼向外看,见是两个丫头。面带惊慌跟拦们的鹊枝阿如说话。 在阿如的示意下。她们说话的声音小下,但神情越来越惊慌。 阿如和鹊枝亦是如此,下意识的转头向屋子这边看。 “怎么了?”齐悦推开窗问道。 “少夫人,世子爷请你到夫人那里一下。”两个丫头忙说道。 “有什么事吗?”齐悦问道。 丈夫请你,还需要问为什么?两个丫头愣了下。 “奴婢们不知道,只是,里面好像闹起来了”一个丫头反应快些,答道。 齐悦吐了口气,真是不省心啊。她啪的合上书。 荣安院门外站了一众婆子丫头,一个个垂手噤声。 齐悦到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你们冲她来,不如直接冲我来” “…是我干的是我放的火是我要杀了月娘….” 齐悦迈进门的时候被这句话喊的愣住了。看着跪在地上抚胸大哭的周姨娘。 屋子里,定西侯谢氏坐着,常云成以及众多兄弟姐妹都挨着墙角站着,地下跪着的是周姨娘。 “那丫头屋子里搜出的东西怎么”定西侯阴沉着脸看着桌上摆着的几片火烧过后残余的纸片,“…照顾你家人…无忧….” 他看着那几张纸片念道,同时一拍桌子。 “还有那烧火当晚墙角捡到的坠子,她都已经认了,你还蘣她说什么。”他喝问道。 谢氏转折佛珠冷笑一声。 “自己养的狗没主子的指使敢做这些事?”她淡淡说道,看了眼定西侯,“侯爷。你信吗?” 定西侯自然不信,但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信。 “世子爷,你查不来,也不能就将这脏水砸我们头上。”周姨娘用帕子掩嘴看向常云成。 常云成看也没看她。 “要害月娘?我要害月娘”周姨娘拍着胸口,似哭似笑道。她看向走进来的齐悦。“月娘,我要害你?在这家里竟然是我要害你?” 这家里周姨娘和老夫人的关系是亲戚。而齐月娘是老夫人一手带进来又百般呵护的,要说齐月娘的亲人的话,那自然除了老夫人就是周姨娘了。 “云成,你是不是弄错了?”定西侯自然明白这一点,看了眼常云成问道。 “我不知道。”常云成说道,“我只看东西,不看人。” “东西是死,人是活的,难道不能有人故意将这些东西放到阿金那里吗?”常云起冷声说道。 “这么多人,别人那里不放,就偏偏放到周姨娘的丫头那里。”常云宏也跟着说道,一面看向常云成,“谁都知道姨娘和大嫂的关系,这也太太牵强了吧?” “越不可能的事,才越没人怀疑,不是吗?”常云成看着他们两个说道。 “那要大哥你这么说,这值得怀疑的人多了了。”常云起冷笑道。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剑拔弩张。 “阿金那里,是我让她的,我只不过担心月娘,怕月娘在那里害怕,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怎么就咬定是她见了那害月娘的贼奴了?”周姨娘流泪拍着胸口哭道,“这好啊,这真是好啊,害死了月娘,还能顺便害死我们,可真是干干净净了” 她说到这里,狠狠的看向谢氏。 “害你们?你可真抬举你自己。”谢氏冷笑一声,“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定西侯只觉得头疼欲裂,正要说什么,外边传来仓皇的丫头的声音。 “不好不好了”一个丫头冲进来,跪下叩头,“阿金死了…”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惊愕。 死了…. 在屋子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齐悦第一个冲了出,常云成紧跟着出来了。 “在哪?”齐悦看着常云成越过自己而,忙喊道。 常云成一停顿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抓住之后想到什么顺势向下一滑,改握住了她的手。 齐悦一怔,常云成已经拉着她快步而行。rq 第一百零一章逝去 这是一间杂役房,阿金静静的趴在门板上。 “世子爷,少夫人不能进啊,刚咽气的人不干净…”仆妇们惊恐想要拦们。 常云成瞪了一眼,仆妇们散开了。 齐悦只过看了一眼,就不动了。 “怎么样?”常云成问道。 齐悦摇摇头。 “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她说道,蹲在地上,看着阿金。 散乱的头发垂下来挡着这姑娘的脸,失了鲜活一片死气。 “…一口气没上来其实也没打几下…”一旁的仆妇跪在地上颤声对常云成说话,“世子不信的话,验验伤,真的没打几下,也没下力气打,就是吓吓她问话也不知道怎么就死了…” 外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着周姨娘的哭声。 “阿金,阿金。”她冲进来,扶着门喊道,一眼看到门板上的阿金,眼泪顿时止不住。 推开那些想要搀扶阻拦的仆妇,周姨娘踉跄的扑过来。 “阿金,阿金,你别吓我。”她喊道,声音嘶哑,颤抖着撩阿金的头,拍她的脸,“你别吓我,我只有你了,老夫人走了之后,就只有你陪着我这么多年,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怎么敢不听话?你这丫头怎么敢不听话” 她喊道这里抬手狠狠的打向阿金的脸。 吓得仆妇们忙抱住周姨娘的胳膊。 “这个丫头不听话她敢不听老夫人的话”周姨娘几近癫狂,又是喊又是伸手够着打。 几个仆妇死死的拖出她。 只看得四周的人心酸又是难过,跟过来的定西侯更是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腔怒火全冲常云成来了。喝道,“好好的把人打死了,你要咱们定西侯府的脸让那里搁” 常云成一直没说话,只是在那边站着。 周姨娘忽的扑过来。 “你把她打死了。现在把我也打死吧。”她死命的揪住常云成嘶喊道。“是我害月娘,是我放火烧了证人,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常云成伸手就扫开她。 “疯了,拉。”谢氏喊道。 立刻更多仆妇上前抓住周姨娘。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定西侯恨意满满,四下看,抓起一旁的一根棍子,抬手就冲常云成打过来。 谢氏一眼看到伸手就站到常云成身前。 定西侯的棍子已经打了过来,常云成将谢氏抱住转身。 棍子的闷响混在室内嘈杂的声音中。 定西侯一棍子下还不解气,抬手又是几下。 “你再打他。你再打他,我跟你拼了”被常云成挡住的谢氏尖声喊道,拼命的挣扎。却挣不开常云成阻拦。 一旁的人都看傻了,就连哭闹的周姨娘也停了下来。 “父亲,父亲。”常云起上前抱住定西侯的腿,“息怒,父亲息怒啊,有什么话好好说。” 常云宏迟疑一下也跟着跪下来双手拉住定西侯的胳膊。 定西侯也打累了,喘着气将棍子拄在地上。 “你查,你查,查出什么了?”他喝骂道。 “查出果然是这丫头这里有问题。”常云成说道,依旧站的稳稳的。似乎方才那几棍子只是挠了挠痒痒。 定西侯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活了。”周姨娘哭喊一声,挣开仆妇就往墙上撞。 屋子里顿时又是一阵嘈乱。 周姨娘的哭声,定西侯的骂声,谢氏的反驳声,常云起等人的劝阻声交织在一起。常云成只是直直的站着。对这些声音听而不闻,他突然想起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他不由扭头找。 齐悦一直保持那个礀势蹲在门板前,对于身后的这混乱似乎毫无察觉。 “人的命真是脆弱啊。”她忽的说道,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 常云成站在她身后没说话。 “不是她害我的。”齐悦又说道。 看着这个冰凉的尸体,眼前浮现那丫头的笑脸。 短短的几面,那一次是她们说话最多的一次,那样的情真意切,那样的发自肺腑。 “不是她。”齐悦再次说道。 这边随着常云成走过来,大家的视线也都看过来,嘈杂声小了些,正好听到齐悦这句话。 周姨娘掩面哭。 “阿金,你可瞑目了,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月娘她明白你。”她哭喊道。 这就认定了常云成逼死无辜,谢氏浑身发抖。 “不过。”齐悦站起身来,转过身面对众人,神情沉沉,“找官府来吧。” 什么?这话让众人一愣,周姨娘也哭泣声也小了些,手指下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惊喜。 “你个贱妇,你是要告官?”谢氏咬牙喝道,死死瞪着齐悦。 家奴虽然是家奴,但律法也有不得滥杀规定,当然,这一条只是写在律法里,自来没人会真的用到,就算真的报官了,也不会有事,但毕竟传出是伤脸面的事。 “你,你们,是不是就等着这个呢?”谢氏伸手点着齐悦以及周姨娘,“你们串通好了…” “够了,你闭嘴。”定西侯喝道,他用手点着谢氏以及常云成,“你们串通了才是” “父亲。”齐悦开口喊道,打断了定西侯的话,“我说报官,是因为阿金不是被杖刑打死的。” 室内所有人顿时愣住了,都看着她。 “这不是杖刑引起的器官衰竭。”齐悦接着说道,一面回头看了眼,再转过头。“似乎像窒息,但是又不像,我说不准是什么引起的死亡,我也不好仔细检查。以免破坏现场。但是我可以肯定,不是杖刑打死的,所以,父亲请个官府的就是懂这个的…仵作?还是什么的来看一看,想必他们能看出来。” 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齐悦。 周姨娘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汗水取代了泪水而下。 怎么偏偏会有她多事? 什么都算计好了,算计好了瞒不过肯定会查到她这里。所以特意找了个跟阿金身形很像的人办着这件事,所以最终的线索都会落在阿金身上,但阿金是绝对不会做这件事的人。这一点那个齐月娘一定会出面作证,这样阿金死了,嫌疑也会消,而且她还会得到同情,这件事就会如同任何一个豪门大家都会出现的那样的阴暗事,最终消失在时光中,再也不会被提起…. 她算计好了所有的,却偏偏在最后一步出了差错。 哪个女子会看一个死人?而且还真的能看出些什么…. 周姨娘垂下视线,她没有再看那退出的仆妇是什么神情,是被吓得慌了神还是别的什么。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四五个仆妇凶神恶煞的是在天色渐黑的时候冲进周姨娘的院子的。 她们还没说什么,就见周姨娘已经坐在堂屋里,一旁放着一个包袱。 “你们来了。”她平静的说道,一面用保养的极好的手抿了抿鬓角。 “姨娘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而来的吧。”为首的妇人冷声说道,“那好。也省了我们口角。” 她说罢一伸手。 “侯爷说了。你是老夫人的家人,又这么多年伺候。再看三少爷和二秀的面子,家庙里祈福念经吧。”她说道。 周姨娘微微一笑。 “多谢侯爷心善。”她说道。 “姨娘不求见侯爷一面吗?”另一个仆妇对周姨娘的反应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 周姨娘已经站起身来,听了她的话又是一笑。 “侯爷最不喜欢美人蛇蝎心肠了,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她说道,“他最怕自己看走眼,打了自己脸疼,侯爷可是很爱惜自己的。” 这话说的奇怪,婆子们听的糊涂。 “行了,周姨奶奶,走吧,有什么话佛前说吧。”她们说道。 夜色笼罩整个定西侯府。 荣安院里灯火通明,屋子里坐在谢氏,常云成和齐悦站在一旁。 “夫人,送走了。”仆妇进来回道。 谢氏长出了口气,神色依旧狠狠。 “周家的人,果然都是蛇蝎心肠…”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里间的屋帘子猛地一响,定西侯走出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穿着家常的袍子。 “我身上也流着周家的半份血,我是不是也是蛇蝎心肠?”他看着谢氏沉脸喝道。 “到现在你还护着那女人”谢氏亦是喝道,扶着桌子站起来。 “行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说了。”定西侯喝断她,坐在了炕上,重重的抓过茶喝了一口。 常云成冲谢氏摇头劝慰,谢氏慢慢的坐回,不再说话了。 屋子陷入一阵沉默,婆子们也不敢走。 “她说了什么没?”定西侯忽的问道。 婆子一愣。 “说,说”她结结巴巴的开口,“阿金做了这事到底是为了她,虽然她不知情,但她的过错不可饶恕,只愿侯爷忘了她…” 定西侯的神情一怔,谢氏在一旁冷笑一声。 “都已经证据确焪了,还在垂死挣扎,这种话,也有人信啊?”她冷冷说道。 定西侯看了她一眼,冲婆子们摆摆手。 婆子们退下了。 “月娘,你受惊了,是父亲没有照顾好你。”定西侯看向齐悦,叹息说道。 “媳妇不敢当。”齐悦说道,“他人心,又不是父亲你可以做主的。” 定西侯看着她再次叹气,又带着几分欣慰。 “你别怕,以后断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他郑重说道。 齐悦低头道谢,垂下视线。 “你这臭小子。”定西侯又看向常云成,猛地喝骂道。 常云成神情依旧,谢氏眉头皱了皱,但忍着没说话。 “要不是月娘,看你这次怎么办”定西侯恨恨喝道,“这么好的媳妇,你闹什么幺蛾子,把那个丫头给我赶出,谁敢往你跟前凑,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这话说的屋内三人都有些色变。 常云成是脸色微僵,谢氏神情微恼,齐悦则是有些尴尬,不过这还没完,定西侯紧接着又说出一句话。 “…月娘的东西我已经让人送回了,再敢让我听到你把月娘赶出,你就跟我滚出,别回来了。”他看着常云成愤愤说道。 齐悦惊愕的抬头看着定西侯,不会吧。rq 第一百零二章同眠 打赏加更……夜色深深。 定西侯的灯火逐渐熄灭了很多,前后院上夜的人裹紧了棉衣,敲着梆子吆喝着而过。 常云成的院子里还灯火亮亮,院子陡然多了很多丫头,但却比往日更加安静。 齐悦站在常云成的屋内。 “这是我第三次还是第四次进来啊。”她环视一眼感叹道。 常云成站在一旁,绷着脸看上心情很不好,自然也没回答她。 齐悦其实也并没有要回答。 她的视线落在那张大床上,大红鸳鸯被褥并排一起,布置的像是新婚大喜一般。 这个定西侯还真是…. “这个,你可不能怨我。”齐悦吐了口气,看向常云成,有些无奈的说道。 常云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看上面无表情,那微微握住扶手的手显示了他内心并不像外表这般平静。 “走一步说一步吧,我再想办法。”齐悦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再次看那张床,“你说怎么睡吧?” 常云成觉得身子陡然一僵。 “虽然这样说不太礼貌,但是呢,我是女人,还是我睡卧房吧,这里挨着净房,我洗漱什么都方便。”齐悦接着说道,说这话转过头看常云成,看他神情怪怪,“你…不同意?” 常云成抬头看她,灯光下这女子神情淡然。似乎说的是是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 他的手不由握紧了扶手。 “不同意。”他张口说道。 原本话出口有些后悔,但看到眼前的女人皱起眉头,终于不是那一副疏离的神情,心里反而觉得舒服了些。 “这是我的卧房。凭什么要我让出。”常云成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你爱睡不睡。” 齐悦看着他一刻,无奈的举举手。 “好好,我惹不起躲的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实在是没精神跟你们打交道了。”她说道,一面喊阿如。 他们夫妻两个站在室内对着床看时,秋香一直站在堂屋里,安静的如同不存在。 这一次她是侥幸逃的一劫。定西侯本来要把她跟早先那两个倒霉通房一般卖出,是少夫人开口说话才留下来。 “这个丫头不是那样的人,做事做得好。人也机灵,几个丫头挤在一个屋子里,正好有空屋子,赏她住,这样别的丫头住着也宽松,倒不是只是为了她,那丫头不是有不该有心思的人。”少夫人这样对定西侯说。 这话是定西侯让人来一字一句告诉她听的。 没有心思,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秋香跪在地上叩头心内狂喊。 定西侯很少做决定,但做了决定就很少有人能让他改变。自己这一次能逃过一劫,真是少夫人开眼…. 秋香看向那边,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齐悦身上,见齐悦似乎是审查完这卧房,夫妻两个又说了几句话。不过好像不是很愉快…. 齐悦刚一喊阿如。秋香就忙过了。 “少夫人,阿如姐姐安排鹊枝阿好她们了。奴婢伺候你洗漱吧。”她带着几分小心紧张讨好卑微的过低声问道,说这邪的时候,她看都没看常云成一眼,在她的眼里除了少夫人别人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我自己洗就可以了,你帮我把那边的罗汉床铺一下。”齐悦看着她和颜说道。 秋香有些惊愕的怔在原地。 什…么? 热气腾腾将浴桶里的齐悦包住,阿如在一旁帮她擦拭已经洗好的头发,许久不见齐悦说话,她带着几分担心看,见齐悦仰面靠在浴桶边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少夫人,不能在这里睡。”她忙提醒道。 齐悦回过神起身,换上里衣出来,屋子里只有常云成一个人了,坐在那里手里舀着一本书。 女子洗漱过后的潮湿的清香在室内散开,常云成握着书微微皱眉。 他眼睛看着书,却能清楚的看到那女子穿着白绸桃红滚边中衣,披着如瀑布般的长发晃悠悠的走过,又低低的和丫头说话,不多时丫头也退了出,屋门被带上了。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常云成只觉得身子终于放松了,他站起身来走向净房。 一切似乎跟日常没什么区别,除了多了一个浴桶,一个空了,另一个放上了滚热的水,但空气里弥散着一种不属于他所熟悉的味道,这是陌生人闯入他阵地的味道,这么多年了,他的阵地第一次出现其他人的味道… 真是太不舒服了 常云成走出来时,看到那边的灯已经熄了,隔扇没有门,所以他一眼可以看到罗汉床上被子下的人形,小小的侧卧着,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那侧卧的人翻过身来。 常云成收回视线,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当察觉到这一点时,他不由啐了自己一口。 呸,有什么可慌的,女人又不是没见过 他走过猛地关上门,转身吹熄灯。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中。 常云成躺在床上,却瞪着眼。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太过于震惊了,那个丫头死了,并且是被自己的主子周姨娘害死的,一心要害死齐月娘的人竟然是周姨娘… 对于这个姨娘也好齐月娘也好,他原本没什么印象记忆,但此时此刻不知怎么的想起很早以前,他走过老侯夫人的院子,看到周姨娘拉着齐月娘的手,不知道和她说什么,笑的那样亲切。那种亲昵让常云成站住了脚,那种亲昵是自己在母亲脸上看到过的,虽然母亲的样子已经记不清了,但想起母亲时。他的心底就会浮现那种笑… 常云成猛地坐起来。 他侧耳听。可以听到透过门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并没有啜泣之类的异样。 得知一直当做亲人的人要自己的命… 常云成掀开被子下床,打开了屋门。 对面静谧的黑暗,传来均匀的呼吸。 这也是她自找的谁让她是老太太带进来的人,活该她命不好… 常云成怔怔一刻,又抬手将门关上,回转身走到桌案前倒水,慢慢的喝了一口。 在那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喊着自己是凶手的情况下。又是她看到了别人不看的事实… 这个女人,她是那样的相信自己么… 常云成不由攥紧了茶杯。 白日死了一个人,而且她还蹲在那里看了那么久。看的那么认真,要不然也不会发现死因有异… 女子毕竟是女子,又是自己熟悉的,且信任的人死了,她心里一定很害怕吧… 常云成慢慢的喝完水,又走过打开了屋门。 “大哥…” 一声女子的叹息幽幽的在室内响起。 声音突然,再加上刚刚想到的事,常云成竟忍不住头皮一麻。 “我说你是怎么个意思?”齐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常云成身形放松,顿时又有些恼怒。 “大半夜的,你乱叫什么”他不由低声喝道。 那边被褥摩擦声。适应黑暗的常云成可以看到齐悦翻转身就那样侧躺着看过来。 “大哥,你也知道半夜了啊。”她说道,带着无奈,“那门再好玩,你白天玩个够可好?” 常云成勃然大怒。 这边齐悦还没说完。 “或者。你有什么…不良嗜好?”她带着几分揣测说道。“比如喜欢偷窥女人睡觉?” 回答她的是门砰的一声巨响。 “不知好歹”以及一声沉闷的喝声。 齐悦皱眉,什么不知好歹。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不过好在那边终于安静下来了,她翻个身面向上,看着黑黑的房顶,轻轻的吐了口气。 一个人说死就这样死了么? 悄无声息的死了么? 她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么? 还是不知道的好吧…. 这里的人,这个侯府的人,已经可以吃得饱穿得好,衣食无忧一辈子的人,难道还不满足?这些人心里倒是想的是什么? 齐悦伸手抓住被子,将自己的脸慢慢的罩起来。 晨光朦胧的时候齐悦自然醒来,她起身下床,习惯性的抓着头眯着眼寻净房,头撞到隔扇上才想起自己换了新地方住。 那个男人…. 齐悦探头往那边看了眼,卧房的门大开着,她迟疑一下走过。 床上被褥被掀起来,没人。 “常云成?”她喊了声。 没人回答。 “世子爷?”她又唤了声。 室内依旧安静。 这男人是个军人,一大早练武了吧。 齐悦松了口气径直走向净房,才一进门就见一个男人光着身子背对自己,将一桶水唰的倒在身上。 齐悦下意识的惊叫一声闭上眼。 “你这变态我喊你你答一声会死啊?”她气道。 “我没听见。”常云成慢悠悠的答道,又一桶水浇了下来,一面转过身。 齐悦闭着眼忙忙的退出。 常云成晃悠悠的洗漱收拾好出来时,齐悦就坐在椅子上,一脸不悦的看着他。 那边有阿如和秋香蹑手蹑脚的在铺床叠被的收拾,屋门也打开了,冬日晨光让屋子变得亮堂起来。 看着齐悦紧绷的脸,常云成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又是这样,到底谁有不良嗜好啊?”他说道。 齐悦知道他说的什么,瞪眼看他一刻,吐了口气恢复平静。 常云成看着她的神情,嘴边的笑意也消了。 “我知道你不习惯,我也不习惯。”齐悦说道,“可是现在如果我给你父亲说我硬要搬出住,估计你得挨一顿好打…” 低着头原本拉下脸的常云成听到这里,嘴角忍不住抿起来,说好听话对爷来说是没用的…. “当然,你挨打倒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打完了你,你父亲觉得为我出了气,最终还是不会让我出.,反而还得费精神力气编出一大堆应付解释的话,我现在一点也想跟你们多说话….”齐悦苦恼的叹口气说道。 常云成的嘴角瞬时拉了下。 这臭女人…rq 第一百零三章习惯 我加更是因为你喜欢我的书……嘻嘻…… 这句话意境好,记下来了,会用在后文里…到时候有人找出来的话我加更哈哈……齐悦坐到饭桌上时,常云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因为是早饭,桌上摆着的都是小碟子小碗,干菜焖肉,蒸鱼,清汤虾子,小笼包,切的细细的蛋丝,一汤碗肉粥。 不太和自己的口味,齐悦微微皱了皱眉眉头。 “给我要白粥来,另外拍个黄瓜萝卜什么的。”她说道。 秋香闻声就要,阿如笑着拦。 “我吧,我知道少夫人爱吃什么。”她说道。 这边齐悦等着饭,一面看着常云成。 常云成被她看得越吃越不自在。 “你有什么话就说。”他放下碗筷,沉脸说道。 “没有啊。”齐悦冲他伸伸手,“你吃吧,食不言寝不语嘛。” 常云成舀起筷子,这边齐悦依旧看着他,似乎在研究他用的筷子是否跟别人有不同之处。 常云成放下筷子,推碗起身走出了。 可以自在吃饭了…. 齐悦舀起筷子,秋香这边忙忙的给她殷勤的添饭。 “少夫人,你先尝尝这虾子…”她说道。 齐悦含笑尝了下。 “秋香。”常云成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带着隐隐的不满。 正经主子在这里呢,怎么他走出。竟然一个伺候人也没跟出来。 常云成站在屋檐下,看着门外有丫头仆妇们乱糟糟的,心里更是没好气。 “干什么呢?”他喝道。 院子里站着的丫头忙跑过来。 “那个,挂上匾…妈妈们说要不不好看….”她怯怯的说道。 就在齐月娘被赶出到庄子上后。那个由她提的名字侯爷亲手书写的匾额已经被常云成以重新装裱摘了下来… 这些人可真是眼明手快… 这到底是自己的院子还是这女人的院子? 常云成不由回头看了眼。透过雕花窗棱,看到那女子正笑着吃饭,身旁两三个丫头围着,布菜添饭,说笑声不时的响起。 食不言寝不语吗? 齐悦吃过饭在院子里稍微散散步,便走进屋内,准备开始看书。 常云成坐在屋子里喝茶。 “你不忙吗?”齐悦问道。 常云成抬眼看了她一眼。 “昨天的事都处理完了?”齐悦又问道。 “你不是不管家了?害你的人也找出来了,你还操什么心?”常云成不咸不淡的说道。 齐悦笑了笑。 “我这不是蘣你操心嘛。”她说道。 常云成哼了声,低下头。 “你一天天在家不闷吗?”齐悦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说道,“这么好的天,你也不出玩?” 常云成握着茶杯没理会她。 齐悦撇撇嘴便也不理会他了。径直进了自己这边的屋子,开始看书。 因为知道齐悦要看书,阿如没有进来伺候,见她不进来,秋香自然不敢进来,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气氛格外的安静。 常云成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察觉到那边的女人在偷偷看自己。 我不说话,憋死你… 他再次伸手倒了杯茶。 “哎,刚吃完饭。你这样喝茶对身子可不好。”齐悦说道,揉了揉眼,看着常云成这边。 繁体字,竖排版,晦涩难懂的话。她的眼睛都有性不消。放松一下吧。 “就你知道的多。”常云成放下茶杯,她既然主动示好。自己多少给她些面子… 这边齐悦活动下脖颈。 “你顺手给我倒杯茶,谢谢。”她随口说道。 这女人竟然指使自己常云成哼了声,他看了眼屋外,院子里几个丫头正站在日头下低声说话。 不过是开口唤一声的事,却不让丫头们进来伺候,而是让自己… 是故意的吧,想要和自己找借口说话。 常云成迟疑一刻,带着几分勉强舀过水杯倒了,步子有些僵硬的一步一步迈过来。 “谢谢。”齐悦接过,冲他笑了笑说道。 常云成转开视线,看着炕桌的另一边 坐还是不坐… 坐的话是不是太给这女人面子了…. 齐悦喝完几口放下茶杯,看常云成还在这里站着。 “世子爷,你忙你的吧,我看会儿书….”她说道。 她这话没说完,就见面前的常云成猛地转身就走了,速度快的带起一阵风。 齐悦忙伸手抚平书页,听得厚重的门帘被摔的响。 “又怎么了?”她摇头叹息道。 阿如掀帘子进来了。 “少夫人,你又惹世子爷了?”她问道。 “我有那么闲吗?”齐悦笑道,摇头,“我知道他不喜欢看到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再说,什么叫又?阿如你这话说的冤枉人了啊。” “可是,世子爷方才脸色很难看的出了…你你和?br/> 凳裁戳耍俊卑4缥实溃乓涣巢恍拧?br/> “没说什么啊,我就让他忙他的吧,我态度很客气很礼貌的。”齐悦说道,一面看着阿如笑,“你那什么眼神,好像我是那种故意挑事的人。” 你难道不是?阿如哭笑不得的笑了。 “算了,随便他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齐悦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 阿如站在一旁没走。 “少夫人,世子爷。是特意留在屋子里陪陪你的吧?”她迟疑一下说道。 齐悦干笑。 “我可消受不起。”她说道,沉默一下,“阿金可有家人?” 阿如神色黯然。 “没有,她和我一般。是外边买来的。早不知道爹娘哪里了。”她低声说道。 齐悦没有再说话。 “少夫人,奴婢她坟上多烧些钱”阿如说道。 齐悦叹口气。 “蘣我也烧一份,到底也是因为我…”她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阿如拦住了。 “少夫人,是那周姨娘黑心,不管你的事,你莫要胡思乱想。”她急声说道。 齐悦笑了。 “你放心,不是我的错我不会揽在自己身上。”她笑道,“你歇会儿吧,难得屋子里清净。我抓紧时间看会儿书。” 阿如点点头轻轻退了出。 常云成来到谢氏这里时,谢氏一眼就看出他脸色不好,心里就松了口气。 她可是担心了一晚上。到底是婆子悄悄传回来二人是分开睡的,才稍微安心,同时又欣慰,她就知道她的儿子是放心的过的。 “跟那女人住一起,也是难为你了…”谢氏叹息说道,“只是如今不好跟你父亲说,他如今正揣着一肚子丧气没地方撒呢,咱们避避风头。” 常云成嗯了声。 “母亲,你也别生气了,这家本来就该是你管的。”他说道。 谢氏知道他这是还惦记这那天自己生气的事。心里更加宽慰。 但这句话也让谢氏想到那女人竟然直接到定西侯跟前甩了差事,害的她如今就算管家,人家也都认为是少夫人不要甩给她的,脸面大伤。 “贱人到底是自作自受了,老贼妇做梦也想不到。她一心要呵护的两人。竟然互相撕咬,”谢氏说到这里。不由大声笑起来,“可见人算不如天算。” 她深吸一口气笑声散,又满面伤心愤恨。 “你母亲泉下有知,也可以稍慰了,当初若不是这贱妇不要脸的勾引你父亲,你母亲也不会大受刺激导致病无可医,只是到底留着她这条贱命……” 听她提到母亲,常云成神情微微怅然。 “有时候活着反而比死了受罪。”他慢慢说道。 谢氏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趁着定西候对那女人寒了心,她要赶快扶几个新人起来,好让定西候彻底的忘了那女人,让那女人一辈子活在家庙里,没有任何希望的活着。 常云成随着这句话,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女人。 他出了门才反应过来,这女人是故意要赶自己出来的吧。 说什么豁达了,什么原谅了,什么以前的事就算了,明明是心里还在赌气。 这般胡闹,还是想让自己服软说好话哄她吧。 “云成?”谢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常云成才发现自己走神了,顿时有些不自在。 “母亲方才说什么?”他问道。 谢氏审视他也没多想。 “还是休息不好,看着脸色真差。”她叹口气说道,一面对着常云成一笑,“我想,既然避不开,不如你你外祖母家赘天?” 常云成愣了下。 “你回来这么久,看看你外祖家也是应该的,这样,也能避开那女人几天,等你回来,你父亲过了这阵,咱们就找机会让那女人滚出。”谢氏含笑说道。 常云成看着谢氏,第一次觉得不太想开口答是。 “那万一女人也要呢?”苏妈妈一直在一旁此时忍不住插话问道。 “她敢”谢氏哼声说道。 “夫人,她还有什么不敢的…”苏妈妈叹气说道。 敢开膛剖肚,敢认真的看一个死人,婆婆不理自己就敢直接找公公,什么都敢开口,什么势都敢借,没脸没皮没心没肺…. 谢氏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神情颓然。 “那还不如在我眼皮底下好好看着她,要是放她和你单独出,你是个直心肠的,保不住那奸诈的贱婢会耍什么花样…”她喃喃说道。 那奸诈的贱婢会耍出什么鬼花样自以为能吸引自己呢,常云成不知怎的嘴角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心里竟有些跃跃欲试。rq 第一百零四章欢宴 常云成谢绝了谢氏留晚饭。 “我父亲那里看看。”他说道,面色微微不自在,“父亲还是住在书房?” 谢氏点点头。 “别担心,用不了几天他就没事了。”她淡淡说道。 常云成退了出。 因为家里出了周姨娘的事,谢氏借口心烦,让姨娘以及孩子们都不用来伺候问安,定西候则一天到晚的呆在书房,说是斋戒恕罪,因此偌大的饭厅里,只有谢氏一个人坐着,看着满桌的美酒佳肴并没有动几下筷子。 “夫人。”一个婆子进来施礼。 “怎么样?”谢氏垂着眼皮问道。 “世子爷到了侯爷书房外,侯爷没见,世子爷就回了。”婆子低声答道。 谢氏没有说话,手舀着筷子慢慢的拨着面前的烧鱼豆腐,一根根的鱼刺被她拨了出来。 “他是”她喃喃说道,“回陪那女人吃饭了吧…” 苏妈妈忙摆手让婆子下,自己取过筷子帮谢氏捡起拨好的鱼肉。 “夫人,是世子爷孝心,怕你知道了等着他,耽误了自己的饭。”她笑道。 谢氏笑了笑,也不接苏妈妈的鱼肉,反而那盘子的鱼都端过来。 “侯爷这几天谁都不见,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说道,“他终于对我说谎了,而且是为了那贱婢….” 谢氏的用筷子一下一下的戳烂那雕工极美的鱼,只有挑出一根又一根的鱼刺,她的精神才似乎得到缓解。 常云成踏进院门。看到丫头们都在院子里站着,就连秋香也不例外。 看到他进来,一众人忙施礼,秋香上前接他的衣裳。 这见风使舵墙头草的臭丫头不是眼里只看得到那女人吗? 怎么没有进伺候? 他不由看了眼饭厅。见那边静悄悄的。没有那女人吃饭时的热闹。 算你有点眼色,直到等爷回来…. “摆饭吧。”他说道。 秋香应了声,将话传出,院子一阵忙而不乱,那早就准备好的饭菜依次摆上了。 常云成迈进屋内,虽然径直走进自己的卧房,但眼角的余光已经将那边扫了眼,迈进室内的脚不由停下了。 没人? 他回头看了眼,那边空空的。 在净房? 他迟疑一下。加重了脚步声向净房走,却并没有听到那女人的喝止声。 常云成停下脚回头看了眼,见秋香正站在卧房门口看着自己。没有丝毫提醒劝阻的意思,而是…. “世子爷,要奴婢伺候你洗漱吗?”她见常云成看过来忙恭敬问道。 没在净房… 常云成带着几分不自在嗯了声。 “少夫人呢?”他似乎不经意的问道。 秋香已经取了干净的家常衣过来。 “少夫人二夫人那里了,让人传话回来,二夫人留饭了。”她答道。 常云成抬头深吸一口气,重重的一脚踏进净房。 秋香跟着常云成走向饭厅时,所有的丫头接到了她的眼神警告。 世子爷心情不好,很不好,大家万事小心。 整个鹏程院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而此时西府里陈氏的院子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大嫂,大嫂。这个是什么?” 看着又一道菜端上来,围在大桌子前的陈氏的女儿立刻问道,而坐在她旁边的少年已经等不及站起身自己夹菜了。 “二哥,母亲还没吃呢。”陈氏的女儿,十五岁的常英兰用筷子敲这少年的手。 齐悦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婶娘不能吃这个。”她说道。一面亲手捡起几块放到小碟子里。“婶娘,你尝尝这个。赛蟹黄。” 陈氏斜倚在靠背椅子上,腿上搭着一条厚毯子,一直含笑看着满屋子的人争抢品鉴饭菜,听到齐悦的话,看过来,含笑伸手。 “少夫人,我们夫人大夫嘱咐过,不能吃蟹虾之类的”一旁的采青见二夫人一句话不说半点没有迟疑的就接,忙说道。 二夫人手没停,接过了小碟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蟹黄了,想起来都要忘了什么味了。”她含笑说道,夹了一小口就放进嘴里。 本来看着饭菜的陈氏的少爷秀们都面带担忧的站起身来。 “母亲…” 齐悦只是含笑不说话,也不劝阻。 “大嫂是大夫,她说母亲能吃就能吃吧。”常云盛低声说道,示意弟弟妹妹坐下来。 大家才将信将疑的坐下来。 “怎么样?”齐悦看着陈氏吃了两口才问道。 陈氏带着几分怀念点点头。 “真好吃。”她看齐悦含笑道。 “是炒鸡蛋啦。”齐悦哈哈笑了,抚着陈氏的肩头。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 “炒鸡蛋?” 陈氏也是很惊讶,她抬手示意,采青忙又给她捡了点。 “倒是真有点鸡蛋的味。”她仔细吃了说道,“可是…” 其他的孩子们都纷纷让丫头们给自己捡来。 “果然…” “可是真的像蟹黄啊…” “大嫂,快说说怎么做的?”常英兰跑到齐悦身边,摇着她的胳膊一连声问道,“我以后日日做给母亲吃。” “很简单,就是生鸡蛋和生咸鸭蛋,加上酒糖醋炒一下就是了。”齐悦笑道。 “这么简单?”常英兰一脸不信,“大伸教教我…” “英兰,快坐下,让你嫂稍饭,她做了这些菜。还没吃呢。”陈氏看着女儿说道。 常英兰吐吐舌头,忙回坐下。 这边仆妇们摆好椅子碗筷请齐悦坐。 “辛苦嫂嫂了。”常云盛带着弟弟妹妹齐声说道。 “哪里哪里,下厨给喜欢的人做饭菜吃,那是福气。是很快乐的事。”齐悦笑道。一面指了指自己做的菜,“来,尝尝这个水煮鱼,我可提醒啊,你们一定要先捡一小块试试确定自己能吃,再吃。” 这话更激起了在座众人的兴趣,大家纷纷不信,还特意捡了大块一口放进嘴里,顿时席面上乱了套。 吐出来的。要水的,流眼泪的。 陈氏看着孩子们的狼狈,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笑起来。 常云盛兄妹三人一同送齐悦出门,临到门口时,三人齐齐的冲齐悦喊了声大嫂。 齐悦回头看他们,丫头婆子手里的灯笼照出她恬静的面容。 “谢谢大嫂。”他们三人齐齐的躬身施礼。 “一顿饭而已,不至于啊,你们想吃,随时来我这里。”齐悦笑道。 “谢谢大嫂辛劳下厨让我母亲如此开怀。”常云盛整容说道,神情难掩激动,“自从父亲不在后,母亲还是第一次这样高兴…” 他说道这里声音颤抖有些说不下。 齐悦看着他们微微一笑。 “也谢谢你们能让我下厨做菜给你们吃。”她说道。说罢摆摆手转身慢行。 看着蒙蒙灯笼拥着那女子渐行渐远,门口的三人还站着未动。 “为什么,她还要谢谢我们?谢我们让她下厨?”常英兰不解的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个久闻其名的世子少夫人,却并没有当初听到描述中的印象,反而浮现的念头是怪不得老侯夫人那样喜欢她。 常云盛看着那女子渐行渐远的身形。叹了口气。 “因为在那边。她太寂寞孤独了吧。”他低声说道。 那个家里,除了老侯夫人。没有人喜欢她。 就算有这么一手好厨艺,但没有一个想吃她做的饭的人,该是多么的难过孤独。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三人都忍不住叹口气,看向齐悦离开的方向,那里已经被夜色笼罩。 齐悦进门时,屋子里已经黑了灯。 秋香尴尬又担心的看着她。 “世子爷一向…睡得早….”她结结巴巴的解释。 齐悦不以为意,冲她笑了笑。 “那我借用你和阿如的地方洗洗吧。”她说道,“就不打扰世子爷了。” 常云成在屋子里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他望着黑暗里的帐顶,忽的想起那次那女人无赖的赖到自己这里,东瞧瞧西看看张牙舞爪一碰就炸毛… 好像很久没听到她的尖叫以及那拔高嗓门喊出的自己的名字。 从来没人连名带姓的这样喊他… 简单直接,所有的情绪都明明白白的随着这个称呼摆出来。 常云成常云成 这样听起来似乎…好像…有些亲切? 屋门轻轻的响了声,紧接着是细碎特意变轻的脚步。 那若有若无的清香渐渐的散开,钻过屋门缝隙飘进来。 有灯亮了起来,旋即又暗了一些,似乎被人刻意的挡住了。 “应该往这里弄个门帘,要不然影响世子爷休息” “明天奴婢就弄好…” 常云成听到那边女人低低的说话声。 紧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退出,门被关上了,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除了那微微的灯光。 常云成手枕在脑后,沉默一刻猛地起身。 齐悦看着书上的一行字皱起眉。 “这是什么意思呢?”她喃喃说道,一面提起一旁的鹅毛,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下来,“还是明日问问老师吧,真是隔行如隔山古今千万年啊。”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常云成的声音陡然响起,齐悦不由打个机灵。 她抬起头这才看到站在对面卧房门口的常云成。 看的太入神了,没听到他开门。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齐悦笑了笑说道,一面放下书,“我睡不着就看会儿书,我这就睡了,不看了。” 她说这话从桌案前起来,抬手就要熄灯。 常云成却迈步走过来。 第一百零五章夜谈 齐悦看着他径直走进自己这边,在对面的坐下来,不由愣了下。 “我睡不着了。”常云成说道。 “那…”她笑了笑,也坐下来,“还是不习惯吧,屋子里多个了人。” “是不习惯。”常云成看了她一眼说道。 齐悦笑了笑没说话,将书签夹在书中合上。 “我也不习惯,我也在想办法,你也想一想,咱们可以讨论一下…”她想了想说道。 或许是因为夜晚安静的缘故,此时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样。 沉静、平和…平和? 齐悦不由抿嘴一笑,这个词用在常云成身上可真是稀奇。 “你这是什么?”常云成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忽的说道。 齐悦抬起头,看着常云成舀起她的鹅毛笔,带着几分好奇打量。 “是用来写字的。”齐悦说道。 常云成更加好奇。 “写字?”他说道,抬手就在桌上的纸上写下。 “哎,这个,是我做记录用的。”齐悦忙说道。 常云成的字已经写在那张纸上。 气氛微微一滞。 “对不起。”常云成忽的说道。 “没关系,还可以写嘛呃…你说什么?”齐悦随口笑道,话一说一半才发觉常云成说了什么,她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烛光不算明亮,但眼前这张脸确实没换人啊。 常云成被她看得耳朵发热,沉下脸。将鹅毛笔扔在一旁。 齐悦看着他笑了。 “没关系。”她再次说道。 常云成转过头让视线落在书上。 “你不是都会吗?还看这个?”他又开口说道。 “学无止境嘛,而且我真的不太会。”齐悦笑道,同时微微皱眉看这男人一眼。 他….是在和自己聊天? “我影响你的话,我这就不看了。你…”她笑了笑说道。抚着手说道。 “母亲和婶娘关系很好,你多那边,挺好,母亲也会高兴的。”常云成的视线停留在那本书上,说道。 其实谢氏高兴不高兴,跟她没什么关系。 “哦,好。”齐悦含笑点头说道。 二人一阵沉默。 “时候不…”齐悦握着手开口。 常云成也开口了打断了她的话。 “你是怎么发现那个丫头死因有异的…”他说道,话一出口就一脸尴尬。 大晚上,这叫什么话题… 齐悦亦是有些愕然。但很快恢复平静。 “我是大夫嘛,对人体很熟悉的,而且。有句话说过,尸体从来不说谎,它会告诉你一切。”她含笑说道。 解剖课上学的,日常生活也接触过法医,对于这些略有了解。 常云成看着她,笑了笑。 “那个仵作也这样说。”他说道。 齐悦有些惊讶也来了兴趣。 “真的?”她往前探了探身,“我一直忘了问,那个仵作说阿金她是什么原因致死的?”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一日仵作验伤后的详细结果只有定西侯他们几个人知道,比如齐悦等人只需知道阿金是被人害死的就够了。 常云成不由看了眼跳跃的烛火。有北风呼呼打在窗棱上,夜半时分,他们这是在说什么话题… 不过,看着那女子这几日第一次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 “说是用足踏喉窒息致死。”他说道。 “脚?”齐悦问道,带着几分恍然。 常云成略一摆了下动作。 “就这样。借着控制杖刑中挣扎的她。趁人不备用脚抵住了喉咙。”他说道。 齐悦哦了声。 “也真亏她们想得出来。”她说道,叹了口气。 气氛顿时低沉下来。 “你说。”齐悦又抬起头看着常云成。一面伸手有些无聊的翻弄面前的书本,发出哗的声音,“至于吗?她这是何必呢?所以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们的想法都挺怪的…” “她一直恨我母亲。”常云成说道,“因为当初祖母和父亲本是要娶她的。” 齐悦看着他。 “是我外祖家不允许,所以她最终以妾身份进来了。”常云成说道。 “何必啊,真爱吗?”齐悦嘀咕一句。 “什么?”常云成没听懂,问道,身子也往前移了移。 “没什么。”齐悦笑道,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世界观人生观,说不清也道不明。 常云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坐正了身子。 齐悦看了眼屋中的滴漏。 “时”她再次张口。 “那个仵作”常云成又一次先开口,说道,“挺厉害。” “跟宋慈一样厉害吗?”齐悦咽下要说的话,忙问道。 “宋慈?”常云成不解。 “就是一个可厉害的仵作,写了一本书,叫洗冤录,上面写了好多尸检的事,可以从一个小小的伤口看出这个人是怎么死,特别厉害。”齐 悦眉毛微扬说道。 “是吗?我没看过。”常云成说道,“鸡鸣狗盗之徒中亦有高手。” “怎么就成鸡鸣狗盗之徒了。”齐悦不爱听,皱眉说道,“那可是刑侦高手,蘣死人说话的。” 大晚上…这女人胆子可真… 常云成咳了一声。 “那些人可不就是低贱之人…”他说道。 齐悦耸耸肩,可不是,士农工商良贱之分等等,该死的阶级观念,。 当仵作的的确是身份… “不过那个棺材仔是挺厉害的。”常云成说道。 齐悦眼睛一亮。 “哎?棺材仔?”她大声问道。 常云成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同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有说别人的时候。她才有兴趣吗? “是义庄守人的孩子,大家都喊他棺材仔。”他说道。 齐悦哦哇一声,这好像跟宋慈出身一样,该不会是混乱时空下的宋慈吧? 这可是个大能人啊。她的眼睛亮亮。有机会一定要见见。 “倒茶。”常云成突然觉得心情很不好,他说道。 齐悦看了他一眼。 “还喝什么茶啊,都多晚了,快睡吧。”她说道。 她竟然赶自己常云成脸色更难看,坐着不动。 “我不困。”他哼声说道。 哎呦喂,齐悦看着他笑了。 “我困了。”她说道,伸手做请,“世子爷,你不困你屋子里坐着。或者出散散步也行,我要睡了。” 果然是错觉,屋子里哪里还有方才那样半点的平和。随着常云成的黑脸,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我的屋子,我想在哪就在哪。”常云成抬起下巴,重新恢复那倨傲的神态慢慢说道。 又来了是不是,齐悦看着他。 “你现在就想在这里是不是?”她问道。 常云成舀起桌上书看起来,以行动回答她。 “那好,你在这里吧,我那边睡。”齐悦说道。 你敢常云成咬牙,但不抬头,听的那女人抱起被子果然蹬蹬走了。不多时又抱着被子过来了,一把仍在他身上。 “你这臭女人”常云成恼羞喊道,扯开盖头盖身的被子。 齐悦已经哈哈笑着跑开了。 常云成起身,看着那女人一溜小跑的进了卧房砰的关上门,里面还传来闷闷的笑声。 “哎呀。傻瓜啊。这么大的床,这么方便的净房。这么暖和的屋子,傻瓜不睡,我来享受喽。” 常云成瞪眼看着那边的卧房,慢慢的嘴角浮起笑意,笑意越来越大。 “这臭女人…”他低声说了一句,转回身,看到地上的被子,顿时又黑了脸,“好歹也给爷把床铺好了….” 院子里的阿如和秋香一直小心的看着这边屋子里的灯终于熄灭了才松了口气。 “走。”阿如低声说道。 二人蹑手蹑脚的进了值夜的耳房。 静谧的夜终于入睡了。 但在此时,位于府城外的义庄里,却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在北风呼啸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渗人,如果有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吓尿裤子,当然,这种地方白天都没人来,更何况是晚上。 灯照到门前停下来,一只枯瘦的手忽地伸出来,敲了敲那薄薄的门板。 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灯光洒进屋内,映照出一排排薄皮棺材。 一个人影忽地站过来。 饶是来人已经来过几次,但还是被吓的手抖了下,灯光昏昏摇晃。 “来了,进来吧,今天可是有好货。”人影说道。 声音清亮的男声,听起来年纪不大。 来人吸了口气迈步进,屋门被关上,屋子里也点起了灯,屋子里的一切便看的清清楚楚了。 这是一间长长的通彻的屋子,除了一排排的棺材,就是没有棺材只有木板破席裹着的尸体,再就是等着摆放上尸体的草垫子,虽然是冬天,鼻息间依旧是腐烂的臭味。 来人的视线从那些尸体上收回,转向最里面,那里摆着一张长长的床板,此时上面躺着一个人,当然这里不会躺着活人,但傍边坐着的是活人。 他背对着来人,正忙着什么,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你等我一下,我吃完面。”他转过身,说道。 正是方才开门的人。 他的年纪不过二十三四,长得五官端正很清秀,只是或许是因为身在这个环境,面容上蒙着一层阴冷。 一根面条垂在嘴角,随着他的说话,如同蠕动的蚯蚓一般吸溜钻进他的嘴里。 “王大夫,今天这个是被乱棍打死的,你想不想看看被打死的人的内脏是什么样?”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看着来人说道。 来人是个年约五十的老者,须发斑白,带着帽子,穿着考究的棉袍,他终于稳定心神,将手里提着的灯忽地吹灭了。 “好啊,我正想看看这个,棺材仔,多谢你了。”他说道。rq 第一百零六章悠然 那句话找对了,加更……嘻嘻……白布扯开,露出**的尸体,伤痕遍布,面目狰狞。 老者忍不住转开视线。 而这边的棺材仔却如同看到心爱之物一般,带着满意的笑容,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在那尸体上。 “你瞧,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喊自己是怎么样的疼,这一下打坏了他的脾…这一下打的他不能呼吸了…这一下打的他”他一面说道。 老者咳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他说道。 棺材仔撇撇嘴。 “你们这些人,真是不识货,这些多好玩,不听拉倒。”他说道,站直身子,扯过白布盖住了尸体的头,一伸手,“走的时候,记得把钱留下,免得耽误了我烧殓,人家缠着你。” 这话让老者不由哆嗦一下,看到这年轻人冲自己咧嘴一笑,知道被耍了又有些恼羞。 “哪一次少过你的。”他沉声说道,一面打开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布包,展开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如果齐悦在的话,她一定会很惊讶,那布包里展露的也是手术用具,当然,不能跟她的那些相比,不过虽然做工粗糙,但的确是用于切割剪的器具。 老者颤抖着手,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把小刀子,对准尸体划了下去。 棺材仔站在一旁看着。此时摇头。 “瞧那手哆嗦的,割错地方,人家会疼的。”他说道。 这话让集中精神的老者手又抖了下,带着几分恼怒瞪他。 棺材仔冲他一笑。伸手打着哈欠转身。 “你忙吧你忙吧。我去睡会儿,走的时候带好门,免得野狗什么的进来啃肉吃。”他说道。 那老者看着他走开,心里稍微松口气,忽地又想起什么。 “棺材仔,你这里,还有别人来过吗?”他问道。 棺材仔站住脚,头也没回,冲他摆摆手。 “有钱好办事。有胆就进来嘛。”他说道。 通过买尸研习五脏六腑的大夫不在少数… 老者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我是说,你这里,来过女人吗?”他再次问道。 棺材仔这次回过头。露齿一笑。 “有啊。”他说道。 老者眼睛一亮,呼吸急促。 “果真?”他提高声音问道。 棺材仔笑着伸手往那一排排的尸首一指。 “躺着进来的不少。”他说道,“站着的嘛,还没有。” 老者吐出一口气,没好气再理会他。 “王大夫,你怎么突然想起女人来了?莫非你对女人尸体感兴趣?”棺材仔笑问道,一脸阴寒中多了几分猥亵,在这死气满满的屋子里看起来更加渗人。 老者没理会他的调侃。 “有人说,有个女人会剖腹疗伤…”他慢慢说道。 棺材仔一愣,旋即哈哈笑了。 “鸡叫之前。王大夫,你动作快点啊。”他没有接老者的话题,而是说道,似乎方才根本就没听到这句话,摆摆手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老者被他笑的也摇摇头。 “女人。”他喃喃自语。笑了笑,“肯定是那刘普成干的。怕被追究盗尸之罪,所以攀了个高枝,推到那女人身上,侯府少夫人…他可真敢攀…这少夫人据说来历不明,莫非是他的…私生女?” 一声远远的鸡鸣传来,打断了老者的胡思乱想,他忙稳住心神,开始继续。 昏黄的灯光下照出忙碌的身影,以及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令这义庄的夜晚更加诡异渗人。 天色渐明的时候,棺材仔听的门开合的声音,知道那王大夫走了,便打个哈欠从床板上起来。 “干活干活。”他说道,一面从床下抓出一个针线框,掀开其上一件半旧的衣裳,便露出下面一大把的线,以及四五根大小不等的针。 借着朦胧的未散的夜雾,可以看清那线跟大家常见的那种缝纫线不同。 棺材仔睡眼朦胧的夹着缝纫框来到这边的停尸处。 那边的桌子上白布盖住头的尸体依旧安稳的躺着,只不过肚子已经被打开了,一片狼藉如同恶狗啃食过一般。 棺材仔哼着小曲放下缝纫框,拿起针穿线。 “…真是…这么笨…瞧弄得乱的….”他一面哼哼唧唧说道,一面伸手到那尸体的腹脏,将那些已经看不出形状散乱放着的内脏逐一归位,“这些大夫真是笨啊,没胆子,心不在焉的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伴着他手下飞针走线,那原本狼藉的腹脏正逐一恢复原貌,皮肤一层层一层层缝合,他的动作娴熟,还时不时的眯起眼打个哈欠。 当第一道晨光洒在义庄上时,棺材仔也完成了工作,地上的血肉被清扫干净,桌台上平躺的尸体似乎变得完好无处,除了身前那一道缝线。 棺材仔不知道从哪里随手掏出一件衣裳,动作利索的给这死者穿上,一张破席子一卷,如同抗布袋一般将尸体放到了一旁的草垫子上。 “好了,睡吧。”他看着那尸体,拍了拍手说道。 他起身走出门,义庄特殊的作用,阳光似乎照不到,四周都已经撒上了晨光,这里还是阴暗的很。 棺材仔从门边的石头下抓起一个钱袋,在手里掂了掂,带着满意的笑。 “有钱喽,那侯府真是小气,才给了一袋子钱封口,还不够我赌一场。这下好了,饿了几天了,王婆汤茶店好好吃一顿去。”他将钱袋放在怀里,抱着手迎着晨光向城内走去。 晨光照进室内的时候。常云成才醒过来。睁开眼的第一瞬间他全身绷紧猛地坐起来,然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在自己屋子里,只不过不是习惯的睡塌。 他放松下来,看着晨光中的小小室内,桌子上摆着书本子奇怪的鹅毛,干净整洁。 常云成拿起衣裳穿起来,看到对面的卧房。 卧房的门紧闭着,他抿嘴一笑,一面穿衣一面大步走过去。 “喂。”他喊了声。 卧房里没人回应。 “起来。”他又喊道。 里面还是没人回应。常云成迟疑一下,伸手推开门。 床上被褥乱堆着,空无一人。净房里传来水声。 他迟疑一刻,最终下定决心,伸手就去推净房的门。 “齐月娘。”他喊道。 当手碰到门时他的心跳的厉害,同时闭上眼,但触手一碰,门却没有开。 这女人… 常云成睁开眼,用力的晃了晃门。 里面传来齐悦的笑声。 “变态,我才没那么蠢。”她笑道。 “你出来,我要用。”常云成说道。 “我还没用完呢,你等等吧。”齐悦在内说道。 常云成哼了声转身回去坐下来。 净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以及那女人小声的哼唱。 “难听死了。”常云成说道,一面用手敲着桌面。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一开始他还能闲情的坐着,但不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 “喂,你好了没?”他走过去再次敲门。 “没呀”回答他的是齐悦拉长的声调。 “适可而止啊。”常云成用力捶了两下门说道。 内里哗哗的水声更响了。 常云成一开始的确是故意玩笑。但现在可是有些内急了。他干脆用力推门,不知道那女人在门后顶了什么。重重的竟然纹丝不动。 大早上难道要他跑出去方便?这要是传出去… 听到内里咚咚的响声,一直在门外偷听的阿如和秋香再也忍不住了。 “世子爷,有什么吩咐?”阿如推门进来,低着头说道。 秋香怯生生的跟在阿如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常云成大步从她们身边走出去了。 “少夫人?”阿如又喊道。 净房里重物挪动的声音,再然后门打开了,齐悦晃悠悠的散着头发走出来。 “准备吃饭吧。”她含笑说道。 阿如和秋香忙退出去,一个去叫阿好梳头,一个去准备传饭。 “阿如姐姐。”秋香走出门拉着阿如低声说道,“世子爷和少夫人好像睡一起了…” 阿如吓了一跳,她不由回头去看卧房,看到熟悉的自己给少夫人准备的大红锦被,就在世子爷的床上… 这不可能,她下意识的就往另一边看去,齐悦已经坐在了铜镜前,在她一旁的罗汉床上摆着亚青的被褥。 “只是换了换地方而已。”她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说道,拉着秋香走出去了。 常云成从书房回来后,齐悦已经吃完饭了。 “真是没规矩。”他不由气道。 齐悦正在廊下散步,听到他的话只是笑了笑。 自己一个人坐在饭厅里,没有那臭女人,常云成反而觉得吃的没意思,随便吃了几口就出来了。 院子里丫头们收拾洒扫,安静而生动。 常云成走进屋内,却看不到齐悦的身影。 秋香带着两个丫头正在铺床叠被,擦拭桌椅板凳,见他进来忙施礼。 “少夫人呢?”常云成问道。 “少夫人出门去了。”秋香说道。 常云成顿时只觉得闷气满胸。 这臭女人,把这里当什么了,一天到晚的出去跑,呆在屋子里就那么难吗? 出去就出去,说都不说一声,她把他当什么?! “去哪里了?”他沉声喝道,“谁让她随便出门的?” 秋香被吓得打个哆嗦。 “说是去药店?”她结结巴巴答道,“少夫人说,说她回禀过侯爷夫人…” 这臭女人… 常云成甩袖子坐下了。 “都滚出去。”他看着屋子里的丫头,只觉得心烦。 秋香忙带着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静的更让人心烦… 常云成抓起斗篷大步出去了。rq 第一百零七章初步 齐悦来到千金堂的时候,刘普成没在,胡三也没在。 “师父去会友了。”张同说道。 齐悦哦了声。 “胡三也去了?”她问道。 “胡三在城南的皮匠铺子,齐娘子你说的那些做的差不多了。”张同笑道。 “挺快啊。”齐悦惊喜道,一面一面将自己看书的疑问拿出来询问,“找你就行了。” 张同诚惶诚恐的给她逐一讲解,正说着话,外边有弟子大声喊着跑进来。 “师兄,重症创伤。” 刘普成将一干弟子带的很好,各人各司其职,一般的病症前堂的师兄弟们都应付的来,只是这重症的,还是需要刘普成出手,这也是病人家属的要求,一般来这里的,还是都是冲着刘普成的名字。 刘普成没在,大弟子张同便是最大。 齐悦跟着张同出来,前堂候诊区已经一片混乱了。 几个男人女人围着一个躺在门板上四十多岁的大汉又是哭又是说,那大汉流了一门板的血,腿上大冬天厚厚的裤子被撕破一个大口子,露出血肉模糊。 “被野猪顶了…” 看着张同过来,其他人忙让开。 “刘大夫”一个汉子扑过来拉着张同就要叩头,“快救救我大哥。” 张同一面扶住他。 “别急,我看看,我师父没在。”他一面答道。 这几人听了一愣,再听周围人称呼来人为师兄,便知道认错人了。 “你。你不是刘大夫啊?”他们问道。 “我师父出门了。”张同答道。 一旁的杂工端来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盐水和烧酒盆,张同依次在内洗过,这才去查看伤者的伤口。 消毒的概念已经被千金堂接受了,一直看着的齐悦点了点头。但是还是不够。她皱起眉,如果有手套的话就更好了。 手套能不能弄出来呢…. 她走神的时候,这边的哭闹越来越大了。 好大好深的伤口…. “齐娘子这个需要缝合”张同抬头看齐悦说道。 齐悦还没说话,那伤者的家属都看过来,面色愕然。 他们是冲着刘普成的名字来的,刘普成不在已经让他们心里不安了,又见这个自称徒弟的家伙翻看了半天伤口不说治,反而抬头去问一个女人…. “我来吧,你们好好看着。”齐悦说道。这缝合伤口不是说会就能会的,得练习才行,作为专治跌打损伤的千金堂。她最好还是教教他们。 她说着话吩咐再准备盐水烧酒来。 “我先做清创,阿如你快回去取我的东西来。”她说道。 阿如应声就往外跑去。 “只是线”她想到什么又说道,“上一次已经用完了…” “我师父这里还有。”张同忙说道。 齐悦也想起来上一次见过刘普成拿来的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但肯定是用来缝合的。 “用盐水煮了。”她说道。 张同立刻亲自去了。 这边齐悦将袖子挽起来,洗了手,还没走到那伤者面前,就被人拦住了。 “你你这女人要干什么?”两个男人戒备看着她喝道。 “我给他治伤啊。”齐悦说道。 她的消毒过的手习惯性的举在身前,引来这些人更加诧异的审视。 “哪里有女人当大夫的…” “只有接生婆吧…” “你瞧这女人古怪的….” 家属们低低的交谈,同时看向齐悦的眼神更加戒备。 “哦。你们别担心,我也是大夫的。”齐悦忙解释道,这才反应来他们是不信任自己这个生面孔。 这无可厚非,现代医院好些病人也都是直接来点名找那个大夫看病的。 “不信你们问他们。”齐悦指着大家说道。 千金堂的伙计弟子们立刻乱哄哄的点头。 “是啊,这是齐娘子啊…” “可厉害的齐娘子呢…” 家属的神情依旧将信将疑。 “齐娘子。会剖腹疗伤的”一个弟子挤过来激动的喊道。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出来那家属们吓了一跳。 “大嫂,我看这里的人都疯了。”一个汉子对坐在伤者身边的妇人低声说道。 妇人也点点头。擦着眼泪,看了眼齐悦。 “哪有这样的小娘子当大夫的,太不靠谱了…”她嘀咕道,一面招呼大家,“反正刘大夫也不在,我们到别家去…” 伴着她的话,家属们立刻抬起伤者就向外走去。 “喂,喂,我真的能治啊。”齐悦有些傻眼,忙追着劝道,“你们别看人,看技术,试一试啊。” “阿呸。”一个年轻些的小妇人红着眼转身啐了口,“试一试?我们这是命,不是别的,试一试,你说得轻巧” 齐悦忙道歉,那群人加快脚步急匆匆的出去了。 齐悦叹了口气,一脸失望。 “来了来了,煮好了。”张同捧着一盒子还冒着蒸气的线跑出来激动的喊道。 话音未落看着空空的候诊区呆住了。 “人呢?”他问道。 “人家不肯让齐娘子治…”有弟子讪讪说道。 张同不由气急。 “这这真是…”他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边齐悦转过身来,摊了摊手。 “好了,让不让治都没什么,还是要病人选择嘛,不管找谁,能治好就好。”她笑道,一面看着堂内的弟子们,一个念头闪过,“我。来教你们怎么缝合术吧。” 这些人是常常接触问诊的人,这些人是那些求医人熟悉的人,这样多一份信任多一份机会,就能给伤者减少一分痛苦。 听齐悦这样说。满堂的人都呆住了。 包括那拣药的杂工们都愣住了。偌大的千金堂里一片寂静。 “怎么了?”齐悦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大家问道。 “齐娘子,你说把缝合术教我们?”一个弟子大着胆子问道。 “对啊,怎么了?”她问道,又笑了,“你们别怕,这个其实很简单,就是多练习就可以,不难的。比你们学中医要容易的多得多…” 伴着她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确信自己没听错,顿时轰的一声热闹起来。 “谢谢齐娘子…” “不对。要叫师父…” 胡三抱着盒子迈进千金堂的时候,就听到所有人都在喊师父,然后就看到站在被众人齐齐施礼方向的女子。 “不许乱叫!”胡三吓了一跳,三下两下跳过去,伸出手挡在齐悦身前,瞪眼如同护食的小兽,“这是我师父!你们别乱喊啊!” 齐悦哈哈大笑,笑的心里又有些热乎乎的。 “你们呢准备一些皮子。”齐悦给众人介绍需要准备的东西,“然后每个人再准备一些针…针嘛…胡三” 拉着脸带着几分赌气坐在人后的胡三听到这声喊忙大声应着,腆着没有肚子的肚子站起来。 “你拿着我的这些针。”齐悦从阿如已经取过来的医药包里拿出几根不同功能的缝针。“去找个地方,打制出来,然后一人一份。” 这些器具…胡三不由紧张激动的不能呼吸。 他颤着手去接。 “师父”他喃喃说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哦,这是钱。”齐悦又说道。伸手从阿如那里要了钱袋。塞给胡三。 “师父,师父。不敢的…” “师父,我们自己出钱…” 大家乱乱的喊着,有人从身上摸出钱递过来。 “你们的钱留着养家糊口吧。”齐悦笑道,“再说这又不是我的钱,不花白不花” 她最后这一句声音放低,只有阿如听到了。 阿如微微愣了下,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一直显得那样洒脱淡然,侯府的一切对她来说,到底是….无所谓的吧。 “师父。”有的年纪小的弟子都有些哽咽了,“你教给我们的手艺,就是养家糊口吃一辈子的啊。” 齐悦离开后,千金堂的弟子们立刻将胡三围住了。 “都退后,退后,离远点啊。”胡三死死的那一把针攥在胸前,也不怕被扎破,一手冲众人做出制止的手势,“碰坏了,你们的命都赔不起” 大家便忙忙的退开一些。 “胡三,我们就看看”有人笑着说道。 “看也不行。”胡三拉长声调瞪眼说道,将缝针干脆掖在怀里,又想到什么扫过众人,“我有句话可说前头…” 大家带着几分兴奋看着他,不知道这小子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交代。 “虽然都是叫师父,但是,我是大师兄,你们都要喊我师兄。”胡三大声整容喊道。 众人呆了一刻。 这小子竟然惦记的是这个…. “我也要叫你师兄吗?”张同哼声负手看着他问道。 胡三立刻冲他嘿嘿笑。 “不敢,不敢,你是我师兄”他笑道。 “我呢?” “胡三,你敢让我喊你师兄…” “就是,你小子凭什么…” “重新排,重新排…” 千金堂里笑闹一片,但一向讲究秩序的大师兄张同却没有喝止师弟们,而是含笑在一旁看着。 常云成迈进门的时候,见到屋子里亮着灯,投在窗棂上是女子的身影。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认为这女人是在等候丈夫归来所以还没睡。 “世子爷。” 丫鬟们齐齐的施礼,打起帘子,秋香跟进来接过他的斗篷。 屋子里暖气扑面,其他的倒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并没有那种有女人的地方便有的那种熏人的香。 常云成径直走进自己的卧房。 “你回来了。”齐悦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常云成身形停顿下,没说什么挥退了秋香关上了卧房门。 第一百零八章渐生 看到室友回来,打个招呼算是最基本的礼貌,至于对方回不回应,那就是对方的事了。 齐悦也不以为意,伸个懒腰活动下脖子。 “果然是不行啊,算了算了,橡胶什么的,不是我说造就能造出来的。”她带着几分沮丧将笔扔下。 鹅毛笔上带起的墨汁溅在写满字的纸上如同开了一朵花。 “少夫人你要吃茶吗?”秋香临退出去的时候又回来了,殷勤的问道。 “好啊。”齐悦笑着点头。 有时候接受比客气更礼貌。 秋香欢天喜地的倒茶端过来。 “少夫人,你看了写了这么久的字,奴婢给你捶捶肩吧。”她又说道。 内里的常云成听到了扯了扯嘴角。 作为大丫头,日常连倒杯茶都觉得降低了身份,此时竟然主动要做小丫头们的活。 真是… 他直接脱下衣裳,露出精壮的身子走进了净房,等他洗漱完出来时,有饭菜的香气飘进来。 “少夫人,你看我做的这个对不对味?”陌生丫头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这没什么对不对的,只要用心做出来的,都是美味。”齐悦笑道。 阿好咪咪眼笑了。 “阿好可以出去开个小饭馆了。”齐悦夸赞道,一面大口的喝汤,“我说了一边。你就做的这么好。” 阿好笑的不好意思了。 “我要是能学会少夫人一点点技艺就知足了。”她说道。 “学嘛,慢慢来。”齐悦笑道,说到这里停了下,听着那边有走动的声音。她便站起身来走过去。敲了敲卧房的门。 “世子爷?”她喊道。 内里没人答话。 “睡了吗?”她又问道。 “什么事?”常云成低低的声音从内传来。 “吃宵夜不?”齐悦笑问道,“有无花果炖梨,润肺败火哦。” 内里无人答话,齐悦回头冲阿好撇撇嘴,做个无奈的神态,才要转身走开,门打开了。 齐悦冲他摆头一笑。 “来,很好吃的。”她说道,自己先走过去。 常云成缓步跟过来。他看到屋子里站着一个穿着小袄的丫头,低着头自惭形秽一般往一旁缩去。 哦,是那个丫头…. “你下去歇息吧。值夜的人会收拾的。”齐悦说道。 阿好自从被人看了肚子上的疤之后,就总是羞于见人,更别提这些主子们。 阿好明白齐悦是体贴自己,迟疑一下,应声下去了。 齐悦亲手舀了一小碗递过来。 “有点甜,你要是不爱吃甜食的话,可能有些不习惯。”她笑道。 常云成没说话接过来就往嘴里倒。 “喂,烫的,慢点。”齐悦忙说道,又有些好笑。 常云成已经喝完了。 “你这样可不行。对胃不好。”齐悦摇头说道。 常云成嘴角微翘似是笑了下。 “好不好的,都是活着。”他说道,放下碗站起身。 齐悦看着他认真打量一下,看来这家伙此时情绪正常。 “你为什么会去参军呢?”她忽的问道。 常云成转过的身子停了下。 “按理说你这种出身,没必要这么拼啊。”齐悦说道。 “因为我不想呆在这个家里。”常云成转过头看着她一笑。“不想见到你们这些人。” 齐悦看着他哦了声。果然情绪正常,说出讨厌人的话都带着笑…。 “孤独么”她似是自言自语。视线转开落在窗棂上。 室内一阵沉默,风又起来了,似乎带着雪粒子沙沙打在窗户上。 常云成停下脚。 这似乎叹息的一句话却似乎一拳打在他的心口上,嗡嗡响的都是回音。 是啊,孤独… 这么大的家,这么多的人,他却觉得自己始终孤零零的一个人,看着这些人欢喜悲伤愤怒苦笑说闹。 “喂,坐下再吃一碗。”齐悦招呼他道。 常云成斜眼看她,这女人,到底是多么善变的脸… “吃点甜食,心情好。”齐悦笑道,将碗再往前递了递。 “我心情不好,你不是才会心情好吗?”常云成说道,伸手接过碗。 齐悦哈哈笑了。 “你还记得呢。”她说道,自己也盛了碗,“主要是当初你做的太过分了。” 常云成仰头又要往嘴里倒。 “慢着,别那么喝。”齐悦忙抬手拉住他的胳膊,“什么都是别人的,只有身体是自己的,不管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自己都要爱惜自己,要不然,那真是太蠢了。” 说着她抿嘴一笑,带着几分狡黠眨眨眼。 “世子爷是聪明人。” 看着面前的女人面,因为室内暖和,只穿着薄夹袄,可以感觉到那抓着自己胳膊上的手的柔软。 “行军的时候三餐无定时,有了就快快的吃,不习惯用勺子什么的。”他说道,声音微微有些不自在。 齐悦松开手,坐下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她说道,说着自己也笑了,“其实我也是,忙了的时候都是胡乱吃一口,明明知道泡面….” 她说到这里一口咬在舌头上,捂住嘴倒吸凉气。 “怎么了?”常云成放下碗看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捂着嘴的手腕。 舌头都要咬断了,该,这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的后果。 齐悦捂着嘴只吸气不说话。疼的脸都皱起来。 “真是笨死了,说话也能咬到。”常云成皱眉说道,一面伸手拔下她的手,捏住她的嘴。“我看看” 齐悦呜呜两声。架不住他力气大被捏开了嘴。 “咬破了。”常云成说道,皱眉。 齐悦终于缓过劲了。 “美死美死。”她大着舌头说道,一面想要合上嘴,却发现常云成的手还捏着自己的腮帮子。 因为要查看她的舌头,常云成站的很近,几乎贴上来,居高临下的俯视,有温热的气息吹在脸上,而捏着自己脸的手指也传来陌生的触感。 这个女人其实长得真不错… 常云成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目光在这女人的脸上盘旋。 室内安静下来,只有风雪打在窗上的声音,烛光跳动。夜色蒙蒙,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齐悦打个寒战。 “喝口冷水止血。”她舌头瞬时恢复正常说道,一面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了常云成手。 “那你喝冷水吧。”常云成说道,甩了甩手,转身就走,“我睡了,别再吵我。” 还好还好,因为齐月娘太被他厌恶了,还不至于因为美色就能让这家伙冲动做出少儿不宜的事来… 齐悦松了口气。 甩什么手啊。我还没嫌你呢。 齐悦抬手搓了两下脸,又碰到舌头嘶嘶吸凉气,赶快找冷水喝去了。 一夜无话。 天亮的时候,齐悦还缩在被窝里。 适才外边有丫头走动以及低低的谈话声,她知道雪下起来了。 大雪天。赖床天。虽然没有暖气,但屋子里的炭炉烧的热热的。倒不觉得多么寒冷难耐。 常云成打开门,在自己屋子里走来走去,到最后干脆在堂屋里走动。 这女人还睡着?不会也是昨晚没睡好吧… 常云成嘀咕着,不知怎么的心跳加速两下,然后看到被窝里露出的头动了动,他慌忙转开视线,装出欣赏窗外雪的样子。 却没有那女人说话或者起身的动静,他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看去,竟然看到那女人探着身子伸着胳膊从罗汉床上去够桌子上的什么东西…. 常云成目瞪口呆。 “你,你…”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齐悦已经心满意足的拿到自己要的书,冲这边傻呆看着的常云成咧嘴笑了下,重新缩回被窝。 这女人真是….果然出身缘故,实在是太粗鄙了… 常云成也不回避了,径直走过去。 “劳驾,帮我倒杯水。”齐悦缩在被窝里翻着书说道。 常云成忍着将她被子掀起来的冲动。 “什么样子,还不起来。”他皱眉喝道。 齐悦往被窝里缩了缩。 “你今天不出门跑了?”常云成问道。 “今天我不想出去,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委屈你出去避一避,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去哪里都行,我可不行啊,只能困在这里。”齐悦说道,露出半张脸看着常云成。 她出去是因为自己说过的看到她就恶心么…. 常云成愣了下,心里有种怪怪的滋味。 也就是说不是因为不想看到自己… 常云成的嘴角不由微微的扬了扬,心里又有些微微的发酸… 总之真是奇怪的感觉。 “世子爷,少夫人,奴婢进来伺候了。”门外传来阿如的问询声。 常云成收正神情走开了,两个丫头推门进来。 谢氏念完每日的功课,由苏妈妈扶着站起来。 “今天第一场雪呢。”苏妈妈笑道,一面将手炉脚炉给坐下的谢氏放好。 谢氏看了眼窗外,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不时有鸟雀落下来寻食,她的视线收回,看到桌上摆着新插枝的梅花含苞欲放。 真是令人神清气爽的一天。 “侯爷昨日歇在朱姨娘那里了。”苏妈妈说道,“方才柳姨娘带着四小姐来过,我打发她去了。” 谢氏嘴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不愿意再提这些女人。 “世子爷今日做什么?又出门了?可怜的儿,明明自己家里,却是没地方呆。”她叹气说道,眉宇间是浓浓的不满愤恨。 苏妈妈打发一个丫头出去了,不多时丫头跑回来了。 “世子爷和少夫人在屋子里写字呢。”丫头说道。 谢氏正在吃茶,听了呛了一口气没上来。() 第一百零九章浇灭 苏妈妈等人又是掐又是拍谢氏才缓过来。 “你这死丫头真是活腻了。”苏妈妈气得脸铁青喝道。 那小丫头早已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了,叩头请罪。 “行了,管她什么事。”谢氏缓缓说道,摆了摆手,“是我….不争气…” 阿鸾忙带着丫头们出去了。 “夫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苏妈妈急声说道。 谢氏沉着脸似乎在愣神。 “二夫人说的对的,这孤男寡女的,世子爷又直性子,那女人鬼心眼,如今又住到一个屋子里,虽然还没可是他们到底是夫妻,这要是怎么也是正常的…这男人要是尝过那女人的身子,可就…”苏妈妈低声说道。 “别说了。”谢氏喝断她,这样的事她想都不能想象…. 苏妈妈垂下头不说话了。 “我绝不会让这个女人以媳妇的身份给我姐姐还有我供养香火…”谢氏狠狠说道,放在膝上的手将马面裙紧紧的抓起来,皱成一团,“那老贼妇害死我姐姐,我决不能让姐姐死后还受这等羞辱!” 苏妈妈点点头,神情亦是悲愤。 “你去把他给我叫来。”谢氏冷冷说道。 苏妈妈迟疑一下。 “世子来了,夫人你好好给他说…”她知道自己夫人的脾气,忙低声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他喊我一声母亲,我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我倒要哄着他了?那我成什么了?”她一拍桌子,“叫他来了。别进来见我,给我在外边跪着。” 苏妈妈吓了一跳,不敢再劝,忙忙的出去了。 常云成将手里的鹅毛笔甩了甩。 “喂喂。别乱甩。”另一边的齐悦忙抬手挡。但还是被溅上几点墨汁。 常云成看着她脸上的点点,笑了。 “你一边玩去行不行?我忙着呢。”齐悦瞪眼说道。 常云成将鹅毛笔扔下,面带不屑的看过来。 “忙?”他说道,“你有什么可忙的。” 齐悦有些气闷的将纸团成一团,用个投篮球的姿势投出去。 “怎么才能做出手套啊。”她揉着脸愁闷道。 常云成看了眼散乱在桌子上的纸,上面画着一些手掌手臂之类的图形。 “手套?用皮子做啊。”他说道。 “什么皮子,是橡胶。”齐悦吐了口气,她已经想了一晚上橡胶是怎么做出来的,除了记得从树上划一道汁液流出来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汁液流出来晒干了就是可以用了吗? “不就是护手的手套吗?羊皮最好,鹿皮也不错。”常云成说道。 齐悦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你说什么?”她问道。 “羊皮,鹿皮”常云成说道。 “不是。前边那句。”齐悦灼灼看着他。 “护手”常云成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说道。 齐悦一拍桌子。 砰的一声,吓得外边侍立的阿如秋香打个哆嗦,二人对视一眼。 又要吵架了吗…. 她们不由往这边凑了凑,并没有听到其他东西碎裂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常云成的怒喝,齐悦欢悦的声音响起来。 “我真笨啊,想歪了。”齐悦笑道,眉飞色舞,“我一直想着是做手术用的手套。反而忘了手套的初衷,他们又一时半时做不了手术,最关键是的要护手嘛!只要是能起到隔离防感染作用的手套就可以了嘛,我总想着橡胶干什么!” 常云成一句也听不懂,反正这女人说话常常让人听不懂。 齐悦笑着起身拍他胳膊一下。 “多谢了。所以说世子爷聪明人嘛。”她笑道。 常云成被她拍的咳嗽一下。 这臭女人哪里学来的….像什么样子… “咱们家有你说的那些羊皮鹿皮吗?”齐悦又问道。 咱们家三个字滑过耳边。常云成只觉得一阵麻痒。 “没有就去买啊。”他说道。 “对哦,先去看看胡三找的那皮匠做出来的东西怎么样。然后一并让他把手套也做了”齐悦自言自语道,一面喊阿如。 阿如应声忙进来,秋香迟疑一刻从外边小心的往里面探头看。 “我还有钱吗”她问道。 阿如被她问的有些失笑,看常云成在又没敢笑。 “有的,虽然你的月例银子以前一直短着,但前几月一并都给补了,这样倒不错,一直攒着还不少呢。”阿如低声说道。 一语双关。 常云成皱起眉,看了眼阿如。 这女人以前连月银都拿不到么… 齐悦没在意这个,她在意的是有不少呢。 “再说,就是没有月银,你也不缺这几个钱。”阿如又说道。 这家里最有钱的原女主人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私房都留给你了…. “那你多带些钱,咱们去千金堂找胡三。”齐悦笑道。 “又要出去?”常云成皱眉说道。 应声是要转身的阿如站住了,看了齐悦一眼。 “你可以享受自在的一人空间了。”齐悦笑着冲他摆摆手,赶着阿如快去。 阿如不再看常云成转身出去唤阿好鹊枝进来伺候齐悦换衣裳。 常云成站在一旁,看着这边齐悦在两个丫头的伺候下快速利索的换衣裳。 “…带着个斗篷吗?” “…不要这个,太靓了…” “…手炉要拿着吧…” 女子们唧唧喳喳的谈话充斥在室内,常云成默默的看着,听着。第一次觉得,其实女人多的地方也不一定都是呱噪烦人… 那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自己笑起来,常云成看着她,嘴角慢慢的抿了抿。弧度越来越大。 “你能认得什么是好皮子吗…”他咳了一声。开口说道。 正抖着斗篷的齐悦一时没听清抬头看他。 “什么?”她问道。 “别让人骗了”常云成绷着脸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她会主动邀请吧? “没事,胡三有信得过的皮匠。”齐悦笑道,一面抬起头,由鹊枝系上带子。 常云成吐了口气,咬了下牙。 “我”他张口要说话。 门外传来丫头的回禀声。 “世子爷,夫人请你过去。” 常云成的话便咽了口去。 “你快去。”齐悦听见了说道,一面冲他笑了笑。 看着那女人带着两个丫头走出去了。常云成才向谢氏的院子走去,刚进了院子,丫头传了进去。门帘便被掀开了。 常云成含笑看去,却看到是苏妈妈神情复杂站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 “世子爷。”苏妈妈喊住他,低声说道,“夫人让你跪下思过。” 常云成一愣,目光落在那小丫头手里捧过来的垫子上。 “本该你直接去你母亲牌位前跪着,但是…”谢氏冷冷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他的脸,眼中越发愤怒,,“这还没到春天呢。你脸上的就开了花了…” 常云成看着谢氏,眼中不解。 “你先在我这佛前跪着,去去你那脸上从那女人那带的笑,免得过去了让你母亲看到了,在地下也气的要再死一次。”谢氏冷冷说道。 常云成的面色瞬时铁青。看着谢氏。要说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给我说,云成。你已经给我撒过一次慌了,我不想再听你撒谎。”谢氏不再看他,长吐一口气,目光落在跪着的常云成的身后,“你什么也不用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清楚你这几天看着那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别找话说,你不会骗人,你的脸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常云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神情复杂。 “出去,跪着去,我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我也不会让你母亲看到。”谢氏一字一顿说道,伸手向里间的佛堂一指。 常云成冲她叩了个头,径直进去了。 过了午,谢氏躺在里间眯着眼小憩,小丫头轻轻的捶腿。 苏妈妈掀帘子进来,欲言又止。 “你心疼他,我就不心疼吗?”谢氏先开口了,慢慢说道,“我从十七岁那年替姐姐拉住他的手,我就再没想过别的,我把当自己的眼珠子来养,我比疼自己的眼珠子还疼他….” 苏妈妈叹口气。 “世子爷已经跪了好一会儿,大小姐那边,又冷,地上又凉,世子他又不肯垫着垫子…”她低声说道。 谢氏猛地睁开眼。 “不是拿了垫子吗?”她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世子爷不肯定垫,就那样跪着。”苏妈妈说道,“夫人,他这是知道错了,在自己罚自己呢,这孩子你还不知道吗?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谢氏面色已然松动。 “夫人,二夫人来了。”门外丫头说道。 谢氏和苏妈妈都吃了一惊。 二夫人坐着轿子,身旁跟着一群婆子丫头,女儿常英兰也过来了。 “伯母。”她笑着扶着母亲走过来。 “这大雪天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谢氏伸手拉住迈进门的陈氏,握着她那冰凉的手,一叠声的埋怨,“有什么事打发人来说,就是让我过去也行,养着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陈氏只是温和的笑着,因为受冷,面色有种不自然的潮红。 “最近好多了,所以想出来走走。”她说道,坐在炕上。 苏妈妈指挥着丫头们一阵忙乱将炭炉都摆在陈氏身前。 “我来吧。”一个穿着绛紫交领袄梳着同心鬓的纤瘦女子将一个手炉放在陈氏手里。 大家这才注意到她,眼中有些惊讶。 这女子十七八岁年纪,身材娇小,银盘脸,明眸大眼,举止端庄,虽然穿着简单,但却掩不住那出身大家的风范。 见到众人注视,她微微垂下头,站在了陈氏身后。 一旁的常英兰微微撇了撇嘴。 “这是我姐姐家的孩子。”陈氏含笑说道,一面拉过那女子的手,“郁芳,见过侯夫人。” 谢氏闻言很是惊讶。 “是饶家的女儿?”她问道。 饶郁芳走出来几步,冲谢氏低头施礼。 “郁芳见过夫人。”她说道,声音轻柔温纯。rq 第一百一十章止步 粉红加更……陈国公家有三个女儿,陈氏是老三,上有两个姐姐,老大嫁入江南大族徐家,老二嫁入山东清贵饶家,如今贤政殿大学士的便是这二女儿的丈夫。 这不会是陈氏姐姐嫡出的女儿吧?嫡出的女儿怎么会轻易出门,外祖家倒是可以,这么远来姨母家那就不太可能了。 谢氏一瞬间便明白了陈氏的意思。 这是要她相看相看了… 按理说他定西侯娶饶家的女儿也是门当户对,只是那是对嫡女来说,庶女嘛…. 可是但凡有个官职勋职的,家中的嫡女都要找嫡子,给人做填房的都少见,更别提做小了。 “这是我姐夫小弟的女儿,父母得早,一直跟着他们这边长大。”陈氏含笑说道。 是饶家的嫡出女儿 谢氏有些惊喜,但这父母早亡的孩子 不过饶家的孩子,又是跟着陈国公家女儿养大的,教养出来的自然差不了。 “我说呢这通身的气派,跟你一个模子出来的一般。”谢氏笑道,伸手,“来,我瞧瞧。” 郁芳低着头走过来,将手放在谢氏手里。 手掌圆润,也没涂指甲,修剪整洁,有骨头有肉,正是谢氏最喜欢的类型。 谢氏又看她的脸,越看越满意。 苏妈妈在谢氏伸手的时候就已经准备了见面礼,此时忙捧上来。 “来舀着玩吧。也不知道你来,别嫌弃。”谢氏笑道,将一套三只的绞死银镯子递给她。 郁芳大大方方的接了道谢退了回。 “英兰,带着郁芳你大嫂那里玩吧。”陈氏说道。 谢氏没说话。 “哦。”常英兰慢慢应了声。对谢氏施礼告退。 “吧。”谢氏含笑说道。 常英兰出了门。站在廊下没迈步,郁芳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不催也不急。 “大嫂那人闷的很,又不爱和人说话,最没意思了。”常英兰转过头低声和她说道,“我们淑兰那玩吧。” 郁芳眼中带着笑意。 “妹妹,我听王妈妈说,二妹妹好像不太方便吧?”她低声说道。 英兰愣了下,这才想起来周姨娘突然被送到家庙了,虽然对外说是为老侯夫人祈福。但这种话对于侯府大家里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信,二秀的生母是周姨娘,虽然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主动闭门谢客了。 这女人倒是什么都知道才来了几天 “没事,我了就方便。”英兰说道。 郁芳了然一笑,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二人再次迈步向外走,刚要出门,就听见身后有人急急的走路。 “…他不好了,你心里还不是更不好你们母子两个这是何苦”陈氏的声音传来。 英兰关心母亲忙回过身,郁芳也跟着看,见陈氏从屋子里走出来,走的很急也不用人扶着,身后谢氏。丫头婆子忙忙的追上。 “母亲。”英兰立刻回身也跑过。 郁芳自然跟过。 她们过时,陈氏已经进了一间屋子。 “快起来,婶娘说了,让你起来。”她的声音从内里传来。 谢氏也掀帘子进了,婆子丫头们停下脚留在了门口。 “这是…”英兰疑惑一下。 “这是放先夫人灵牌的屋子。”一个婆子低声和她说道。 英兰恍然。先侯夫人是如今侯夫人的亲姐姐。别的人家的填房忌讳不会让前任的灵牌摆在自己院子里,但小谢氏不忌讳。自从嫁进来的当天就把姐姐的牌位摆过来,一直到现在。 “谁在里面?”她不由疑问道。 话音未落就听到内里的声音。 “我没事,母亲。” 世子爷… 英兰更是大吃一惊,转头看一旁的郁芳。 郁芳带着几分好奇向这边看。 常英兰一咬牙转身走下来。 “没事,我们走吧。”她拉住郁芳说道。 郁芳哦了声,点点头乖乖的跟着她转身。 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帘子响动丫头婆子们骚动,常英兰便忍不住停下脚看,郁芳自然也跟着看。 一群女人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他低着头似乎在看自己的腿脚,虽然隔得远,但饶郁芳还是一眼看清了他的形容,她不由怔了下,旋即面色微红垂下头。 就是他吧…. “世子哥哥怎么了?好像腿脚不利索”常英兰到底忍不住,看了眼郁芳,“你先出等我。” 饶郁芳有些失笑,微微看了常英兰一眼。 常英兰话出口也觉得失礼。 “你在这里等我,我看看怎么了。”她讪讪说道,不待郁芳答话,便忙过了。 常云成进了屋子后,一阵忙乱。 “用药酒擦擦” “还是得用些膏药吧…” 看着卷起裤腿膝盖上的淤青,谢氏到底忍不住哭起来。 “我没事,母亲,这连皮外伤都算不上。”常云成说道,笑了笑。 “找大嫂来看看。”常英兰喊道。 这话喊出来,室内却是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怪…. 常英兰有些摸不到头脑,自己没说错什么啊,大嫂是神医啊,这个不是她看最合适吗? 谢氏面上浮现犹豫。 “不用了。”常云成笑了笑说道,自己啪啪几下拍好了药酒,放下了裤管,说着站起来走了几步。 “看。没事的。”他说道。 谢氏看着儿子带着欣慰欢喜悲伤种种情绪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她点点头,用手帕掩住嘴。 哭声却从外边传来。 是女子低低的压抑的哽咽。 屋内的人都愣了下,向外看。隔着厚厚的门帘看不到人。 “饶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有丫头婆子小心紧张的询问。 “没事,没事,我失礼了。”低柔的女声传进来,“我只是只是感怀身世…我想到父母得早…都不知道被父母罚跪是什么滋味” 常英兰听得差点气炸了,合着你家里人都是对你太好了你倒感叹没人打骂了。 但这边谢氏和常云成却是听了有别的感触。 常云成的视线便又往门边看了眼。 这一眼落在陈氏和谢氏眼里。 “英兰,你怎么待你姐姐的。”陈氏低声喝道,“哪有这样待客的。” 谁想待这样的客,常英兰难掩气愤,却又不敢惹母亲生气。重重的施礼蹬蹬出了。 “快走吧。” 脚步声细碎的离开了。 “是你婶娘姐姐家的姑娘。”谢氏似是随口对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哦了声,谢氏便不再提,拉他坐下接着询问伤情。 此时千金堂后院的里气氛也有些紧张。很多人围着一圈。 每个人都神色紧张屏住了呼吸看着胡三将一根细长的管子一点一点的按入水桶里。 当转过一个位置时,咕嘟咕嘟几个气泡冒上来。 “还是不行…”众人齐声叹气。 齐悦站起身来,看着一旁扔着的几根管子。 “密封性达不到。”她喃喃说道,“会造成输液污染我异想天开了,几十年代都还没解决呢,我现在就想解决…” 大家看着她都是一脸沮丧。 “师父”胡三更是惭愧,似乎这管子做不好都是他的错,“那皮匠说了,做的不成的话,他会把钱退回来了” 齐悦瞪了他一眼。 “人家的功夫就不值钱?”她说道。“哪有这样的,你可别给人要钱,我丢不起那人。” 胡三摸着头笑了。 “没事,这个不成是正常的,成了才是异端呢。”齐悦看着大家沮丧的神情笑了。挥了挥手。“来,我们再试试这个虹吸。” 立刻有人再端来一盆水。 齐悦很快用虹吸吸出来了。大家一片欢腾。 齐悦也松口气,揉了揉酸疼的手,虽然不太好使,但好歹也算是能用,多少也算成就了。 “这个是手套。”齐悦又将方才画好的图给胡三。 “手套?”胡三看着图有些不解,“是师父你经常带的那些吗?那些皮匠可不做不出来” 齐悦笑着给他解释了要用来做什么起到什么功效,至于别的就让那些皮匠们想吧,专业的事还是专业人来考虑的好。 刘普成还没回来,齐悦将昨晚看到不懂的问题又请教了张同便回了,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这些理法死记硬背住,然后再现场观摩学习。 常云成一直到了很晚才进门,齐悦听到他进门,高兴的过来问好。 “嗨,我今天做成了一个虹吸,虽然不太好用…”她带着几分想要分享自己高兴的心情说道。 常云成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她,由秋香解下衣裳。 “你的腿怎么了?”齐悦说到一半看他向内走,腿脚有些僵硬,走路一瘸一拐的,忙问道。 常云成依旧没答话,进卧房门时被门槛绊了下。 齐悦忙伸手扶。 “受伤了吗?我看看…”她说道。 “走开。”常云成被她扶住胳膊,如同触电一般,猛地甩手,喝道。 齐悦不提防再加上弯身要看常云成的腿,这一下重重的甩在肩头,人应声跌了后。 瓷器碎裂声,木架倒在地上,其上的美人瓶碎散滚落。 齐悦踉跄几步手抓住隔扇框站稳。 常云成硬生生的收回迈出的脚以及伸出的手,看着这女人惊愕的面容,攥起的手指甲掐破了手心。 多么熟悉的一幕…才过多久,她竟然都忘了。 齐悦收起愕然,笑了。 她拍拍手,看了眼常云成,又冲他举起手做出两个推了推的手势,什么也没说双手一收转身走开了。rq 第一百一十一章暗潮 夜半的时候又下起雪,齐悦一大早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又睡到天光大亮。 “还早呢。”阿如说道,一面往炭炉里加了炭。 齐悦起身在室内活动下手脚,透过毛纸窗户看外边。 “看来没睡懒觉的命啊。”她笑道,一面披上大斗篷,“我去上个厕所” 阿如看她往外走忙喊住她。 “世子爷已经出去了。”她说道,带着几分小心的窥探,指了指那边。 齐悦哦了声。 “我还是用你的吧,方便些。”她笑道,摆摆手走出去了。 阿如站在她身后一脸担忧。 昨晚那一刻之后没有拌嘴没有吵架没有故意的针锋相对,她们一直期望这二人能平和相处,但真的平和了,却更觉得心惊肉跳。 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好多了,怎么突然就… “秋香,昨天世子爷是怎么了?”她低声问进屋子里的秋香。 秋香冲她摆摆手,四下看了看,小步走过来。 “昨天,世子爷在夫人那里跪了半日…”她低声说道。 阿如愣住了。 是夫人 她叹了口气不再问了。 齐悦梳洗完毕自己吃了饭,就安静的坐在屋子里看书。 “世子爷在书房看书呢。”阿如趁着倒茶的机会,似乎是闲谈说道。 齐悦哦了声。 “也真是不方便啊,占着人家的屋子,我得找个机会搬出去了。”她笑道。 阿如迟疑一下。看着齐悦又低下头看书。 “少夫人,夫人那边…你看…你是不是…”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她又怎么了?又来找咱们麻烦吗?”齐悦不解的抬起头看她。 阿如看着她有些忧急。 “少夫人,你这样想,跟夫人的关系只会越来越不好。”她说道。“她毕竟是婆婆。你要” “讨她欢喜?”齐悦接过话笑道。 这不是挺聪明的嘛,阿如忙点头。 齐悦笑着转了下手里的鹅毛笔。 “阿如,这门亲事,侯夫人一开始就同意是吧?”她问道。 阿如点点头。 “但是这门亲事偏偏成了。”齐悦说道,看着阿如,“这已经不是她讨厌不讨厌我的这个人的问题了,而是这件事,这件违背她意愿的事,已经成了她执念。只要我存在一天,那就提醒这她的耻辱。” 阿如看着她,听懂了。脸色变得惨白。 “那就…那就没有办法吗?”她颤声问道。 婆婆不喜欢儿媳妇,那这日子可怎么能好好过,如果是别家不管事的婆婆也就罢了,但在他们家,侯夫人是家中的第一女主人,更何况,世子爷对母亲那是言听计从的… “有啊。”齐悦放下笔,带着几分郑重。 阿如瞬时高兴起来,她就知道少夫人聪明能干。 “离婚,让她扳回一局心愿得偿。”齐悦微微一笑道。 阿如瞬时被浇了一头冷水。 “离离婚?”她结结巴巴道。跟着齐悦时间长了,对她的冒出的没听过的词也能猜到大概,“是和离?” “被休我可不干。”齐悦说道,接着拿起笔,“又不是齐月娘非要来他们家的。既然请进来那自然还要请出去。被休?凭什么!” “我不是说这个。”阿如跺脚道,这少夫人的思维真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齐悦说道。“好了,阿如,我都知道,我自有打算,你快忙你的去,我抓紧时间看会儿书,将来可是要靠这个吃饭呢…” 说这话起身推着她往外走。 “什么什么叫靠这个吃饭?”阿如更加迷惑,问道。 “我真的成神医了,给侯府挣面子,侯爷才会护着我嘛,要不然我在家怎么还能蹦跶的这么欢,所以就是说靠医术吃饭嘛”齐悦笑道,将阿如推出门,“你去玩会儿吧。” 是这样吗?阿如还要问什么,门被齐悦关上了。 此时府城里很多商户才打开门,位于城中心的回春堂也不例外。 小伙计缩着肩头刚拆下一块门板,就听一阵嘈杂紧接着人撞了上来。 “大夫,大夫…”他们大声喊着,期间还夹杂着哭声,硬生生就要挤进来。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小伙计大声喊道,“还没开门呢!” “大夫,快请大夫,我大哥不行了”为首的是两个大汉,穿着兽皮袄子,一看就是猎户。 伙计定眼看了,认出来了。 “哦那个被野猪顶了的。”他说道,这才伸手接着放下门板,“不是我师父看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一众人抬着门板涌进来。 “我大哥不行了。”众人乱糟糟的喊道。 小伙计探头看了眼,不由吓了一跳,只见门板上的男人已经神志不清,在摇头晃脑的说胡话,而那腿上露出的伤口已然发黑流脓。 “怎么了?”回春堂的大夫王庆春走出来,一面问道。 “师父,不好了,是烂”那伙计抢过去低声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打在手上,停下了。 “你懂什么啊,瞎说病症。”跟在王庆春身后的是弟子吴山,瞪眼喝道。 小伙计讪讪不敢说话了,这边王庆春走过去。 “大夫你瞧瞧,昨晚上开始突然不行了。”家属们低着殷切期盼看着他。 王庆春点点头一拍淡定没说完,只是挽起袖子弯下身,当看清这伤口时,他原本伸出要诊脉的手停下了。 “药一直吃着呢吧?”他接着捻须收回手站起来问道。 “吃着吃着。”家属们忙忙的说道。 “接着吃吧,看看怎么样。”王庆春说道。一面看向弟子,“再开些外敷的。” 吴山应声去了。 “那,那他这没事吗?”家属没想到这么简单,回头看看门板上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汉子。 “吃吃药看看吧。病症这种事。还是尽人事听天命的。”王庆春说道。 这话家属听出味道了。 “你这大夫行不行啊?”一个矮粗汉子挤过来瞪眼喊道,“你到底看得了看不了啊。” 这种话是大夫最不爱听的话。 “不行?不行你来我们这?”吴山哼声说道。 “那不是因为千金堂的刘大夫没在嘛。”矮粗汉子亦是哼声说道。 太过分,吴山瞪眼就要再回话。 “这样啊。”王庆春拦住他,态度依旧和蔼,“刘大夫回来了,我过来时正好遇到他。” 听他这样一说,那矮粗汉子立刻回身。 “走走,快快到千金堂去。”他喊道。 伴着这声喊众人果然抬起门板乱哄哄的去了。 “师父,你看这些人…”吴山气愤不已。“我们回春堂什么时候竟然还不如一个跌打损伤馆了?” 这是**裸的打脸啊。 王庆春却神态平静。 “这是疖毒之症。”他忽的低声说道。 还在喋喋不休的吴山忽的一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看向师父。 “疖毒?这不是”他失声道。 王庆春点点头露出一丝浅笑。 “不治之症。”他缓缓说道。 吴山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那太好了。”他也笑了,目光看向门外。沿着街一直走,拐过两道弯就是千金堂的所在,“既然他们不让咱们治了,而是千金堂来治,那人要是不行,就不碍咱们的事了。” 这才是**裸的打脸呢,不过,打的就不是他们回春堂的脸了。 吴山嘿嘿笑了。 “师父,我瞧瞧去。”他笑道。 吴山缩头揣手走出门时,胡三则捧着一包袱走进门。 一进门他便立刻被众人围上。 “我的。我的” 大家纷纷急切的伸向他的包袱。 “别抢,别抢”胡三护着包袱喊道,“排队。” “排什么队啊。”众人不满的嚷着。 “不排队就不发了。”胡三哼声说道。 这小子脸皮厚,大家无奈只得排队,乱哄哄的好容易排好了。 最前头的是个年近三十的弟子。带着几分激动伸出手。 “叫我什么?”胡三手里拿着一块皮子。抬头看着他。 这弟子被问的愣了下。 “我没啊。”他说道。 胡三将手里的皮子掂了掂。 “我以为你叫我师兄呢。”他咧嘴笑道,拉长声调。“原来没有啊…” 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嘴角扯了扯,伸手抓住那皮子。 胡三手里也拽着,不放。 “不叫师兄,是不是就没有皮子啊?”这弟子瞪眼说道。 “我这么大老远背回来得赚声吆喝吧?”胡三也瞪眼说道。 太无耻了!师兄弟们哄得都上去了,将胡三围起来又是殴打又是笑骂,当然不往抓过一皮子在手。 “你们太无耻了!”胡三扯着嗓子喊道。 后堂里笑闹成一片,张同和刘普成进来时都愣了下。 “干什么!”张同忙喝道,大家这才停下看到刘普成,顿时忙低着头垂手站好。 “我师父让准备的皮子我拿来了”胡三顾不得拽被揉推的歪了的衣裳,拿着一块皮子冲过来,“师父你回来了。” “这是什么?”刘普成有些好奇的问道。 张同刚要开口,胡三已经抢着全说了。 刘普成又是惊讶又是高兴连连点头称好。 “也给我一块。”他伸手说道。 “啊,师父你还用学啊?”胡三问道。 “多学一些,总是好的。”刘普成笑道,接过皮子。 他们说到这里前堂想起弟子们的高声传话。 “师父,重症创伤。”rq 第一百一十二章挑拨 千金堂因为医治外伤为多,所以常常弥散着血腥气,但此时的千金堂里除了血腥气还多了一股腐臭气息。 刘普成认真的查看了伤口,神情沉重。 “师父,这个不能治了…”张同低声说道。 此话一出,家属们都慌了,更有一个妇人哀嚎一声跪在地上就翻白眼。 “哎呦,大夫,你还没治呢就说不行。”门外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千金堂的弟子们看过去,见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围了一些看热闹的闲人,在其中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吴山,你们回春堂关门了?”胡三冲那男人瞪眼问道。 这话问的吴山立刻气坏了,好好的谁愿意一张口就被人诅咒。 “我呸,你们千金堂才关门了。”他说道。 “那你闲的跑到我们这里做什么?”胡三哼声说道。 “行了。”张同喝止他,看了眼那吴山不再理会。 这边家属们又是哭又是求。 “前几天来,大夫你没在…” 刘普成哦了声。 “齐娘子那天在呢”胡三又哼声说道。 “齐娘子在?”刘普成忙看向他,有些惊讶,“她在就好了,怎么没让她治?” 胡三哼了声冲这边的家属抬了抬下巴。 他那天虽然也没在,但其他弟子们自然告诉他了,这种看不起他师父的行径自然被他牢牢记在心里。 “他们看不上我师父,我师父都准备好了。他们抬着人另请高明去了。”他看着那些人大声说道,“怎么你们又回来了?那位高明大夫没给你们治好啊?” 家属们被说得一头雾水。 刘普成轻轻叹口气。 “这伤口原本不止于此的,要是几天前就割去烂肉缝合的话…”他说道。 “大夫,大夫。求求你。我们大哥一辈子苦啊,爹娘去得早,是大哥又当爹又当娘把我们弟兄几个拉扯大了,好容易我们能让他享享福了,偏又…”三个汉子噗通就跪下了,冲刘普成只叩头。 “好,好,快起来,我尽力。”刘普成忙搀扶说道。一面看向张同,“按照齐娘子说的那些准备,我要给他清创割去烂肉。” “可是师父。只怕也不行啊。”张同带着几分担忧拉他到一边低声说道,“此人已经火毒内蕴,热盛肉腐,邪毒攻脏腑了” 邪毒攻脏腑,这是不治之症了。 刘普成自然也知道。 “不过,哪里有看着人去死的。”他说道,“齐娘子说过,这种是外伤感染感染要消炎抗毒…咱们再试试吧…” 张同一把握住他的手。 “师父,”他忧急说道,“现在咱们不治他死是天命。但如果咱们治了,他要是死了,那就是**了…师父,这些人是城东茅山猎户这些人最是凶横无礼的…万一…” 刘普成拍了拍他的手。 “你我大夫,见病治病。见危救人。别的,就不要多想了。”他说道。“人心公道,自己心安便是了。” 张同知道自己师父的脾气,点了点头,不再劝说,带着一干弟子们立刻忙碌起来。 治吧治吧,吴山探头垫脚往这里面看。 胡三走到他面前挡住了。 “你干吗?”吴山瞪眼道。 “你干吗?”胡三瞪眼道,“想要拜师进来叩头。” 吴山呸了声。 “我拜师?”他说道,“我瞎了眼啊。” 胡三也不恼,哦了声。 “那就是想要偷师了?”他说道。 这还不如拜师好听呢,吴山又呸了声,医家治病都是讲究独门技术,自然不会轻易被同行看去,吴山自然也知道。 “你们这破技术有什么好偷师的”他哼声说道,转身拂袖离开了。 胡三冲他的背影呸了声,忙来这边帮忙了。 刘普成消毒完毕,这边张同也给伤者消毒完毕,还铺上了手术巾。 家属们看着这从来没见过的阵势心里却是更加放心,可见这是刘大夫的独门秘技。 清洗创口,刀子一下一下的割去烂掉的皮肉,再次用熬制的中药汤汁清洗,敷上去腐生肌的膏药。 “不用缝合了吗?”胡三忍不住低声问道。 刘普成摇摇头。 “现在不用缝了。”他答道。 张同瞪了他一眼,虽然他也很佩服齐悦,但对胡三这样时时事事以齐悦的做法为标准很不满意。 刘普成处理完伤口,又命熬了汤药过来,用鹤嘴壶灌下去,一刻后,伤者的精神好了很多,不再胡言乱语,气息也平稳了。 家属们终于松了口气,但刘普成的神情并没有多少轻松。 “这样吧,这个伤者今晚就留在我这里。”他说道。 这里可从来有伤者留在药铺的习惯,家属们都愣了下。 “你们住的远,万一病情反复,来来回回的路上耽搁,我在这里可以随时观察病情。”刘普成给他们解释道,当时忙碌不能分心,后来回想起来齐悦在治疗知府公子的过程中,很多细节都值得他认真研究学习,比如这个齐悦称之为住院的观诊。 家属们哦了声似懂非懂的点头。 “师父咱们这里没地方啊。”张同低声说道。 “把我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刘普成说道。 张同应了声带着人忙去收拾了。 大汉的妻子没了主意,只好看小叔子们。 “行,大夫你说怎么就怎么,只要能治好我大哥。”一个兄弟一咬牙做了决定,大声说道。 众人点点头。这事情就这样定了,安置好伤者,因为千金堂没有休息的地方,那间屋子。刘普成又不让家属进。于是猎户们只好留下两个家属守在门外等候,其他人便便忐忑不安的离开了。 胡三站在门口看着这些人离去,不知怎的想着方才那家属说的话。 大夫你说怎么就怎么,只要能治好… 要是治不好呢?胡三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念头闪过,忙摆摆头啐了两口。 怎么能治不好呢,师父本就厉害的很,再加上又用了女师父的法子,那自然是手到病除! 胡三抖了抖衣裳。带着几分骄傲抬起下巴,一摇三晃的进去了。 齐悦安静的看了一天书,常云成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见到她没睡有些意外。 他看过时,齐悦也看过来,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带笑意,也没说话,都移开了视线。 “阿如。”齐悦喊了声。 外边的阿如忙进来了,齐悦冲她抬手做个手势,阿如领会,低着头在隔扇圆光门上挂上帘子。 齐悦这边的烛光顿时被遮挡住了。 阿如冲常云成低头施礼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 常云成低下头进了卧房,关上了门。 一夜寂静。 刘普成是天快亮的时候才去睡的,但才躺下就被张同喊醒了。 “师父。不好了,那人又开始说胡话了”张同颤声说道。 “糟了!”刘普成翻身起来,连外套都顾不得穿直奔那临时病房。 这伤者的家属虽然同意了刘普成留人住院的事,但心里到底是不安生,一大早众人就赶过来。结果见到的却是比昨日更厉害的伤者。 “大夫。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好了吗?”男人女人都围住了刘普成,哭的喊得乱成一团。 “我不是说好了。我是说试试,病情实在是太严重了,而且你们延误了,所以现在是不行了…”刘普成给家属们解释。 “什么延误了啊…明明是你治坏了…” 不知什么时候,很多人围在千金堂里看热闹,其中有人笑道。 胡三寻声看去,见又是吴山。 吴山一直留心千金堂这边,昨天虽然走了,但还是关注着,看到这些家属们走出来他还关心的上前问候,且问出了刘普成是怎么治的。 “割下好些肉啊?”吴山夸张的喊道。 这神情让那些家属更加不安。 “吴大夫,这这种治法能治好病吧?”家属们拉着吴山追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大家各有师门技术,不一样的你们等等看吧。”吴山摇头笑道,但却带着几分怜悯的看着这些人,只看家属们心里更是不安,所以一大早就过来了,吴山自然也不安,也跟着过来了。 果然… 该,让你逞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正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喜闻乐见… 吴山心里笑开了花。 “什么叫我们治坏了,明明是你们治坏了。”胡三跳过去喊道。 吴山嗤的笑了。 “我们看的时候可还没这糟,让他吃药,他们也不听,偏要找千金堂千金堂”他摇头晃脑说道,撇了撇嘴,“要是吃着我们的药,说不定…” 他说到这里冲众人摊了摊手。 他这话说的慌了神的家属更加慌了。 “这外伤痈疖最要紧的是吃药,这倒好,不好好吃药,反而用刀子又是割又是划的…没病也得割出病来…”吴山接着说道,一面探头看那床上躺着的伤者。 伤口并没有包扎,露出明显的被刀割的痕迹。 “你闭嘴,你懂什么?”胡三等弟子纷纷气道。 吴山却是不怕他,对着看热闹的人大声的指点。 “…城东的万家米粮店的掌柜的怎么死的?长了个脓疮,不小心弄破了结果呢,三天不到死了…”他说道,越说越一脸悲愤,又看着那已经完全慌了的家属摇头,“可惜啊可惜啊,竟然自寻死路啊…” 大哥死了…大哥死了…本来还有救的…好好的听回春堂的话吃药就没事的…结果他们把大哥送到这里来了….结果这个大夫….这个大夫…. “庸医,你害死我大哥,拿命来!”矮粗的那个汉子忽的跳起来,就手抓起一旁的凳子就冲刘普成砸去。 对于这边的吵闹,刘普成一直没有理会,他认真的诊脉,又提笔写药方,刚写完站起身,伴着惊呼身后厉风袭来。 刘普成下意识的歪头躲,同时抬手抵挡,伴着咔嚓一声,凳子断了,刘普成也倒在地上。rq 第一百一十三章群闹 加更,月底了,求订阅不求票……齐悦得到消息时,刚起床在屋子里梳洗,其实她已经梳洗完了,只不过为了和常云成错开吃饭的时间,特意在屋子里装作梳洗。 消息是胡三传来的,他连骗带哄再加上满府的人都知道少夫人是神医,一听到是有关大夫的事,便也不敢胡乱推唐,很快将消息传进去。 阿如听说是刘普成被人打了,吓得三魂丢了三魄冲进来告诉齐悦。 齐悦听了当场就傻了。 “少夫人也别太担心,胡三那人夸张,许是没那么严重…”阿如看齐悦的神情只怕吓到她,忙又说道,话没说完,就见齐悦冲了出去。 常云成从饭厅走出来,就看到那女人一溜烟跑去的背影。 这女人总是有不像女人的时候… 倒是好腿脚… 他不由微微弯了弯嘴角,但旋即又垂下来,硬生生的收回视线。 “鹊枝,拿衣服,拿大斗篷”阿如抱着医药包,慌乱的跑出来,一面大声喊道。 鹊枝等丫头先是看着少夫人着火一般跑出去,紧接着又见阿如失急慌忙的跑出来,也都慌了。 “阿好,阿好,给我拿钱有多少拿多少”阿如接过鹊枝慌乱正在熏烤的斗篷,又喊道。 阿好冲进屋子一阵翻腾抓出一个钱袋。 常云成神情微凝。 出什么事了?他不由向前走了几步。 “出什么事了?”看着阿如就要跑出门口,他终于大声问道。 “刘大夫出事了。”阿如停下脚回头说道,她看着常云成。张了张嘴,想到齐悦,最终那句世子爷你陪少夫人一起去的话咽了回去。 那个女人看似淡然,却是有着执拗的倔强。 她能有的只有这个灵魂了。那就让她随意吧。自己还是不要给她不必要的束缚了,那不是对她好,对她好就是随她去。 阿如转身奔出去了。 常云成又怎么听不出阿如的意思。 连她的丫头都要和自己划开界限了吗? 她以后,不会再理会自己了吧…. 常云成紧紧攥起手,似乎攥起了喉颈,不能呼吸… “这不是侯府吗?咱们吃的用的不都是最好的吗?你这马难道不是千里良驹吗?这怎么跑的还不如人走路呢?”齐悦坐在马车上说道。 士可杀不可辱啊,马夫一抽鞭子,使出御马真本事。 马儿如同脱了缰冲出定西侯府的大门,吓得门房都以为马惊了。 胡三看着脱缰马拉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出来立刻知道是齐悦。他站起来就挥手。 车夫的本事今天彻底发挥,说停就停下来。 “谁干的?”齐悦开门见山问道。 “看病,猎户。七八个人。”胡三答的简单扼要,击中关键。 医闹? 就药铺那些瘦胳膊细腿的弟子们,估计还不够人家一个练练呢。 “门房,我要出门,给我叫十七八个护卫。”齐悦说道。 门房那边愣了下,当然家里人的主子出去自然是要有护卫跟随的,只不过这少夫人出去的时候还真没带过 他们忙忙的应声,就喊人。 “带上家伙。”齐悦又喊道。 门房们一个踉跄,曾经闲聊天的时候说起某某家的某某公子,怎么怎么横行霸道。动不动就喊护卫带着家伙打架去,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开国的那些王侯伯爵大多数都是跟着高祖皇帝马背上征战得来的,老子们得了富贵,改不了那多年的脾性。儿子们也多是跟着爹娘草根长成的。遇到事的时候,嘴皮子都不利索。于是最爱干的就是操家伙动手拳头论胜败。 那时候听说在京城的当官的最愁的就是这些勋贵子弟们打架,不过随着老一辈离去,新一辈富贵礼仪的熏陶,御史言官察言观色对这些勋贵豪族的挑刺寻事,那种动不动操家伙打架的事几乎已经见不到了,对于定西侯府来说,那更是从来没见过的事。 如今的侯爷是个糖水里泡大,一心追求风雅的文雅人,打架那种粗鄙事从嘴里说出来都有辱斯文,而世子爷倒是个性格粗狂的,但却又是个孤胆英雄,打架只靠自己,那种招呼帮手的是不屑干,至于其他的公子们,自然被教养的要向侯爷看齐,因此定西侯的门房护卫们只能靠着说别人家陈年旧事来打发寂寞时光。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到这样的话,还能参与一次这样的事… 更想不到的是这句话竟然是由家里的少夫人说出来的。 门房们泪流满面的奔出传达这个好消息了… 千金堂已经混乱一片了。 内里被堵死了,七八个大汉并四五个妇人将千金堂堵住,那些嚷着要报官的弟子伙计们一个也出不来,要不是胡三因为家门缘故自小对这种被围攻的事很熟悉,第一时间钻了出来,齐悦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了。 外边也挤满了人,整条街上如同看唱大戏一般挤得水泄不通。 “这千金堂治死人了” “人家好好的一个人,被他们留着住了一晚上,就不行了…” “说是治病,谁知道是怎么治的,住在这里也不让家人进去看,谁知道里面做什么呢…” “割了好些肉呢…” 人群里还有吴山在做解说,得了病就是遇到难处了,难处了还有了如此的遭遇,大家很是同情,人吃五谷杂粮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因此对大夫都是爱的深所以恨的深。 “这种庸医,就该打” “不给他些教训,还要害人…” “只认钱的黑心大夫活该打死…” 不过这其中也有不少表示质疑的。 “刘大夫不是那样的” “对啊刘大夫是个好大夫” “刘大夫是神医呢,听说前一段知府公子病了。别人都治不好是刘大夫治好的…” “对啊对啊我听说了。我家亲戚在别的药铺当伙计,他亲耳听那里的大夫说的…” 顿时形势有点不对,吴山急了。 “你们懂什么?就算刘大夫治好了知府公子,你们知道是怎么样才能治好的吗?” 这倒是更吸引人的话题,大家纷纷询问。 “那是要切开肚子的。”吴山说道。 人群哗然,这一点挑战了他们认知,不小心划个口子还能疼的要死,那割开肚子岂不是死定了? “你们不懂,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吴山带着几分高深莫测说道。 “这么说刘大夫真的能开腹治病?”众人这下更惊讶了。纷纷问道。 看着众人瞬时惊讶崇拜的神情,吴山心里啐了口。 老子不是来给这千金堂宣传名气的! “开腹,随随便便就能开腹吗?”他哼声说道。“那都是练出来的。” 众人啊了声更加好奇了。 “这这怎么练啊。” 吴山冷笑一声。 “给人开腹,自然是在人身上练了…”他说道。 众人哗然。 “这这,那伤者不会是被千金堂关起来给割坏了吧?” 有人大声问道。 吴山不由想抚掌赞一声智者啊。 伴着这个讯息的传开,外边的围观者顿时一边倒了。 “打啊,打这个庸医啊” 听着外边的喧闹,千金堂里的弟子们心都凉了。 虽然药铺或者大夫被看病的人闹事不算稀罕事,但他们千金堂自开张以来,凭着刘普成的技术以及为人,一直顺风顺水,在乡亲中也打出了名气。没想到他们还是遇到这一天。 俗话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他们也不是神仙,给人看病哪能包治包好,遇到不讲理的患者家属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认命吧。 当大夫的开药铺的哪个还没被人打骂砸过…这是正常的。 弟子们抱住头。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让开!” 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响亮沉稳的呵斥声在门外传来。 围在千金堂外的人群顿时一阵混乱,待看清来众举着以及悬挂的侯府标识时更加混乱了。 不过路是快速的让开了。 看到来众。吴山心里咯噔一下,他可是听说救治知府公子的时候,是在定西侯府,而且据说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起了很大作用。 庸医可是要定罪的,再说这千金堂这次脱不清干系,就算有定西侯府出面,也改不了民众的认知,不管最后压不下去,定不定罪,民众都是认定了,这千金堂是庸医,那就足够了。 吴山哼了声,和众人退到一旁冷眼看。 不过这刘普成行啊,竟然还能跟定西侯府的少夫人攀上关系… 他心里想着,就见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护卫停下来,一辆如同惊了一般的马拉车也停下来,从上跳下一个年轻女子,紧接着又一个年轻女子… 然后先头一个年轻女子似是较弱不堪,下了马车还没走两步就差点歪倒,引得围观的人响起一阵低笑。 “少夫人。”阿如扶住齐悦担心的看着她。 这马车简直要人命…齐悦压住内里的翻江倒海,稳了稳眼神直接冲千金堂门进去。 四扇门被四个男人堵住了,面向里正骂的欢。 “…打死你这庸医也不冤…” “…你个黑心的庸医死一个少一个…” 这句话传进齐悦耳内,她只觉得鼻子喉咙火辣,左右看,一把抓过就近护卫手里的棍棒。 矮胖男人骂的越来越不解气,他干脆撸起袖子,准备好好的给这些庸医一些教训,刚抬起手,就听背后风声袭来,紧接着肩膀上钝疼,棍子敲击的闷声响起。 矮胖汉子哎呦一声喊着就转过身。 “哪个王八蛋…”他骂道,还没看清袭击者是谁,又一棍子在眼前放大,幸好他是猎户出身,下意识的仰面一躲,这棍子只敲中肩膀。 他的人也跌了进去,门便被让开了。 这边的动静让堂内嘈杂混乱停了下,大家都看过来。 见一个美貌女子迈进来,穿着妆花金线的上好袄裙,手里攥着一根与衣裳不是很搭的哨棍。 看病?或者…打劫?rq 第一百一十四章先兵 千金堂里正抱头认命等待一场皮肉苦的弟子们也抬头看去。 迈入门的女子身形娇小,手里抓着的棍子看上去那样的不伦不类,但所有的弟子们都没觉得好笑,反而是眼睛一热,有救了么? 不过,堂堂侯府的少夫人,真的会不管身份,要护他们一护吗? 这些人根本是讲不清道理的… 而伤者家属这边也看到了齐悦,然后看到跟进来的一众护卫。 “你你们什么人?”其中一个大声质问。 他们自然看出齐悦等人的穿着打扮,知道非富即贵。 是来看病的? “这家是庸医…”便有人大声的揭示。 齐悦没有听他们说话,她迈进门一眼就看到被砸的一片狼藉的大厅,然后就看到躺在地上,正被张同护着的刘普成。 因为好几个弟子挡着,只看到刘普成露在外边的腿脚,不知道是 死这个念头闪过齐悦立刻掐灭,这个字她想都不允许自己想在刘普成身上。 “你怎么打人呢” 这边从突然袭击中缓过神的汉子大声喊道。 这话不说倒罢,话一出口,这边齐悦将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顿。 “打人是吧?打人是吧?”她喊道,“打人谁不会啊!打的很痛快吧?我也来痛快痛快!” 她喊道这里,将棍子再次一顿。 “关门,给我打!”齐悦喊道。 也是来报仇的?可见这庸医害人不浅啊… 猎户们怔怔想到,尚未再表达一下同仇敌忾。就见这些护卫纷纷举着棍棒打了过来。 “打错了” “打我们干什么” “救命啊…” “…打杀人了…” 与此同时,四扇门砰砰的被关上了,将屋内的棍棒起飞隔绝在众人面前。 街上看热闹的人只听到里面传来击打声以及惨叫声,一个个不由吓得脸色发白咬手吐舌。 “了不得了。这千金堂还惹到了定西侯府了” “这下惨了…” “这刘大夫莫非真的是庸医…” 门外议论纷纷。 “不对。不对。”吴山大声喊道,“是定西侯府的人在打那几个猎户” 大家顿时轰然。 “这这千金堂是定西侯府家里的么…” 围观群众神情复杂。 “…所以就是治死人也可以肆意妄为吗?”吴山在人群中压低声音喃喃说道,“我们平头百姓又能如何…认了吧…” “这世道没有天理了…” 悲观的情绪迅速传开,凝聚到一起,不知道是哪个最先抛出一块石头砸在门板上,紧接着便有接二连三的石头砸在门板上。 “我们帮猎户们去告官!” “我们当证人!” “就算有定西侯府,那庸医也要服罪” 看着群众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吴山悄悄的隐没在人后,准备走开。还没迈步却被一人挡住了。 “戏还没演完呢,你就要走啊?”此人含笑说道。 吴山吓了一跳,见面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素青棉袍,带着护耳,神态淡然的看着自己。 他竟然一口说出自己的心事,吴山心里不由狂跳两下。 “少多管闲事,外乡人!”他哼声低喝道。 这人带着浓浓的不属于本地的口音,很好辨认。 来人露出笑,一把拽住要从身边挤过去的吴山。 “那猎户的伤,你看过?”他低声问道。 吴山急了要甩开他。 “确定是必死无疑?”那人却也不急,又说道,一面看着吴山。“果真如此的话,得去告官啊。” “关我什么事,你想告去告啊。”吴山气急道。 “告官的话,得需要个证人啊,你既然诊治过这个病人。自然是最合适的证人了。”那人依旧含笑说道。“没人证明此人原本能治,但刘普成没治好。那怎么认证他是庸医故意杀人罪呢?” 吴山愣住了,停下挣扎看着这人。 “你你什么人啊?”他问道。 此人只是一笑。 “看不惯不平的路人。”他说道。 啊呸,这世道还有这等吃饱撑的路人啊?吴山心里说道。 肯定是刘普成的仇人… “那你得习惯看的惯了”吴山甩了甩胳膊,脱离那人的手,但并没有走,往千金堂那边撇了撇眼,“人家背后有靠山…” 那人看了眼千金堂,大门依旧紧闭着,虽然有零散的石块砸上去,但到底是没人敢去冲门。 门口停着的马车上面悬挂的侯府标记,足以震慑这些百姓。 “定西侯府吗?”他淡淡说道,“定西侯府身受皇恩,怎么可能去做这等飞扬跋扈的事?只要认定那大夫果然是庸医杀人,我想,定西侯府一定会明鉴是非的。” 吴山惊讶的再次打量这人。 “再说,民众激愤,事实清楚,我想,这定西侯府不会蠢到为了一个小小的跌打大夫,做出失民心的事吧?”这人含笑说道,“要是真这样,我想京城的御史言官们会很高兴的。” 吴山看着来人,一脸惊骇。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他结结巴巴问道。 那人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我想给你做笔交易。”他伸手拍在吴山的肩头,凑够来几分,低声说道,“不知道小哥,有没有兴趣?” “我怎么知道你”吴山结结巴巴的开口,话没说完,就感觉手里被塞进一个物品。他低头去看,见是一个巴掌大的布袋。 钱吗? “我可不是为了”他咽了口唾沫。 那人手一抖,抽去布袋,露出一块腰牌。 这是什么?吴山忍不住凑近去看。 大夏御医院吏。 “这个。够给你壮胆了吧?”那人收回腰牌。淡淡说道。 围观的群众砸了一阵门激愤渐渐褪去。 “告官去,告官去,” “庸医杀人,天理不容。” 响亮的声音陡然响起,伴着这声喊,众人的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 伴着吴山率先向官府而去,众人便如同潮水般跟着涌去了。 一路上见到这阵势,引来围观人的询问,便有人将这里的事再次散播。渐渐的汇入其中的人更多了,这其中有真心不平的也有看热闹的更有想浑水摸鱼的,总之汇集到县衙前时。人数之众已经足够让差役们吓了掉头跑进去了。 听到差役的回禀,县太爷吓了一跳,他曾听说民乱,但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遇上的那一天,这要是报到朝廷,不管自己是否有错,都是死定了。 朝廷一定是会平民愤追究自己治下不明的罪。 永庆府虽然是府城,但城中一分为二,千金堂这边所属的就是永庆县,所以因为千金堂事件而激愤的群众直接就近来到永庆县衙告状了。 “庸医杀人” “庸医仗势欺人…” 心惊胆战的来到前堂。县太爷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民乱就好 原来是个庸医杀人啊,多大点事,县太爷松了口气。 “可有证据?”他问道。 “老爷,我是回春堂的,这猎户先前在我们那治。我可以作证病不至于死。要不是那猎户非要找千金堂的刘普成看病,只怕如今已经好了…”吴山跪在堂下一脸悲愤的说道。“原本病者自愿,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大夫,是生是死与我们回春堂都无关,但医者仁心,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想要劝说那猎户家属把伤者接出来让我们继续治疗,但那千金堂竟然留人不放,还把家属都赶出来不许探视,如今不明不白的说人死了,不仅不给个解释,还关起门痛打家属….” 县太爷听得瞪大眼,还有这等事?竟然还有这等医馆! 这跟匪盗有什么区别! 县太爷就要发令拿人,师爷及时的咳嗽一声,心领神会的县太爷停下手。 “老爷,这千金堂可不是一般的医馆。”师爷在后低声说道。 有靠山?县太爷面色一惊,怪不得这般嚣张。 “知府大人的公子前一段有伤几乎丧命,听说就是千金堂治好的。”师爷低声说道。 县太爷笑了。 “你听错了,不是千金堂,是定西侯府,他们家的少夫人有神仙之药才起死回生。”县老爷低声说道。 师爷摇着折扇。 “可是,貌似这千金堂也参与了不管怎么样,这千金堂跟这两个都有些关系吧。”他低声说道。 看着台上两人低低说话,县太爷神情犹豫,吴山心里就明白了。 “大人,这千金堂仗势欺人,庸医杀人,祸害百姓,大人,天理不容啊,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啊。”他大声喊道,一口叩在地上,叩头不止。 这一声喊,再加上他的叩头,围观的群众再次激愤起来。 “天理不容!” “为民做主!” 堂前顿时沸腾起来。 “怎么办?”县太爷慌了,看向师爷。 “激起民愤了,不管是不行了,要不然大人你的清誉就毁了,”师爷低声说道,“至于到时候是定西侯府出面也好,还是知府大人出面说情也好,都是他们的事了,就不管咱们的事了。” 县太爷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如果这千金堂果真庸医杀人,那就不是自己头疼的事了,而是他身后的靠山头疼了,如果这千金堂背后没有靠山,那就更简单了。 “拿千金堂一干人来。”县老爷一声令下。 而此时的千金堂,也结束了一片混战。rq 第一百一十五章后礼 打赏加更……因为要掌握打到失去反抗还要不伤人,护卫们费了些劲,所以战斗的时间长了些。 主要是参与这种事太少了,等下次的话应该就好多了,护卫们信心满满的。 原本气势汹汹的猎户家属们或坐或躺在地上,呻吟着却是没人敢咒骂了。 “不要打,不要打,有话好好说”从昏迷中醒过来的刘普成看着满堂的狼藉第一句话就喊道。 “老师,你别动。”齐悦忙按住他说道。 刘普成这才看到齐悦也来了,然后才看到堂里站着好些拿着棍棒的护卫,在地上躺倒的不是自己的弟子们,而是那失控闹堂的猎户们。 “你,你,怎么来了?”他立刻猜到怎么回事,急的就要起身,“谁去告诉你的?胡闹,胡闹啊!你怎么能来!” 刘普成的重伤在胳膊,断了,所幸当时偏了下头,要不然极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齐悦看着这个老者因为疼而变形的脸,时刻整洁的须发变得杂乱狼狈,就觉得鼻子发酸。 她想起爸爸 想起那个脑部手术失败导致病人瘫痪后,爸爸被激动的家属抓着头发在走廊拖行的样子… 她抓着科室的墩布要冲出来,被一群大夫死死拦住。 大局为重,维稳为重。不要加剧医患矛盾…. 那成了她的噩梦,那一刻她宁愿自己没有穿那身衣裳,她不是大夫,她只是女儿。 哪怕他是全天下人的敌人。哪天他真的作恶多端罪有应得。他都是她的父亲,没有任何冷静没有任何迟疑,她要做的只是冲上去挡在他身前,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你现在快走,立刻就走,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还来得及”刘普成用没有受伤的手推她,焦急的说道,“你别担心。这没什么,关心则乱,他们关切自己的家人。失亲之痛难免导致神魂不明,做出一些过激的事,这是人之常情,咱们医者好好给他们解释,说明白也就没事了…” 齐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好,我跟他们解释,我好好跟他们说明白。”她说道,转身向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们走去。 刘普成还以为她听话要走了,没想到竟然是要去说这个。他伸着手急着要拦,却是无果。 看着她走过来,那些汉子们面露愤恨,但看到四周拿着棍棒严正以待的护卫,到底是咒骂的话不敢说出来。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能动手打人呢?”齐悦沉脸说道。 地上躺着的猎户们都要哭了。 好。说得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进门就动手打人呢? “说啊,为什么打人!”齐悦再次喊道,又抓过一根棍棒在地上狠狠的顿了下。 地上的大汉下意识的就缩身护住头。 “没天理啊!治死人了不说还要打死人!”妇人们发出一声哭号,滚在地上,一头就向墙上撞去,“都死了都死了你们就满意了!” 护卫眼明手快挡住她,一把推回堂屋中央,死死的看住。 “官差办案,里面的人速速开门!” 门外陡然传来乱糟糟的喊声,同时开始噼里啪啦的拍门。 官府?护卫们看向齐悦。 齐悦刚要示意他们开门,门外就传来一声大喊。 “猎户家的人被他们打死了!” 这哪个孙子造谣呢?! 齐悦皱起眉头。 伴着这声喊门外响起潮水般的喧嚣声,同时有无数人撞上门板,门应声而开,跌进来七八个人。 官差们将杂乱的人群挡在门外,整了整衣裳看向堂内,他们也被这堂内的景象吓了一跳。 破碎的桌椅板凳,地上滚着人,手那棍棒的人。 果然是打架了… “官爷,救命啊” 大汉们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这边齐悦抢先一步站到官差面前。 “你们来的正好,他们打人!”她伸手一指地上的猎户众人喊道。 官差们看向地上躺着的七八个男人嚎哭的女人…. 一个个鼻青脸肿… 这是打人的人? “他们打人!是他们打人!”猎户这边的男人们都要哭起来了,沙哑着嗓子喊道。 这边张同和师弟们搀扶着挣扎着起身的刘普成走过来。 “官爷。”刘普成勉强施礼说道。 官差们也不是傻子,看到这样子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官爷他们治死了人,还打人,官爷救命啊…”猎户们哭着喊着,冲门外探头的人们大声呼喝,“乡亲们啊,救命啊…” 外边的人们更加汹涌起来,纷纷骂着庸医。 看到这场面猎户们心里踏实了,妇人们哭的更厉害了,还频频的向墙上撞去。 千金堂里乱成一片。 “都不要吵了。”官差们觉得头大,忙喊道,“都跟我到衙门去。” 刘普成叹口气,就要应声是。 “为什么去衙门?”齐悦站在他前面,问道。 “有人告这千金堂庸医杀人,县老爷命传唤。”官差看着女子穿着不凡,再看四周虎视眈眈的护卫,知道这一定是惹不起的人家,带着几分恭敬答道。 “什么庸医杀人,没有的事,我们不去。”齐悦断然拒绝。 果然惹不起的人家,看这骄纵的,官差陪着笑。 “不是传唤小娘子你。而是千金堂的刘大夫。”他说道。 “只要是千金堂的人,一个都不会去,好好的我们为什么要去过堂。”齐悦说道。 “治死人了,还如此嚣张!”门外有激愤的群众看不下去了。大声喊道。 “谁说我们治死人了?”齐悦问道。 外边的人们一愣。 难道….没死吗? 县衙这边左等右等。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几个差役总算是回来了。 冻的要死要活的人们顿时又精神了,探着头看,却没有见原告被告来。 “大人,人家说没死人,还治着呢,所以这是诬告…”为首的官差说道。 啊?没死人? 县老爷一下急了,啪一拍惊堂木。 “吴山,你敢诬告!”他喝道。 吴山没料到这千金堂竟敢不来。看来一定是有定西侯府在 “老爷,现在是没死,但离死也差不多了。”他大声说道。 “反正此刻没死。你就告不得人家庸医杀人!”县老爷气坏了,再次拍惊堂木喝道,“等死了你再来告吧!” 说罢怒气冲冲的喊了声退堂甩袖子走了。 这县太爷明显是找机会推脱,在百姓面前也算是交代了,现在不管,等人家那靠山出面说话,他更不会管了。 吴山喊着还要说什么,却被官差轰了出去。 你这里不管,自然还有别的办法,反正他要的就是搞臭那千金堂。 听说人还没死。官府又不受理,群众们的情绪便沉了下去,响起一片议论声,隐隐有人开始询问是不是误会千金堂了。 “官府不管,我们医者自己管。”吴山大声说道。“我要请几家医馆的大夫一同去千金堂会诊。让他千金堂无话可说!” 其他大夫一同会诊,那病情可就明明白白了。绝不是你一家怎么说就怎么样的了。 群众们便又激动起来,看着吴山敢如此做,那千金堂的肯定是有问题。 “官府不管,那猎户家可怜人无可依靠,还请众位乡亲做个见证,让猎户家的冤屈得解,让害人者受罚!”吴山举起手一脸激动喊道,说罢冲众人重重的施礼。 他们就是沉冤得雪的依靠,他们是正义得以伸张的依靠,他们是惩恶扬善的依靠 众人哄得一声情绪瞬时高涨,潮水一般涌向千金堂。 齐悦站起身,面色沉沉。 “怎么样?”张同第一个问道,带着满脸的紧张。 齐悦不知道该怎么说。 病情凶猛,但是却不似当初剖腹疗伤并发症那般令人害怕,因为这次病因很简单。 急性伤口感染。 伤者陡然发出一声喊,举起双手胡乱的抓挠两下又无力的垂下来。 站在一旁的家属们哭出声来。 “清创消毒可都做好了?”齐悦问道。 刘普成点点头。 “都是按照齐娘子你那般来做的”他说道,话到嘴边猛地停下,“不是,我是自己做的,我觉得我都做好了” 齐悦看了他一眼。 “那就是说,单单靠盐水烧酒来消毒消炎效果达不到了”她说道,重重的吐了口气。 盘尼西林…. 她需要仅仅是最简单的一盒子盘尼西林…. 但是这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东西。 她怎么就没多带一些呢? “到底还有没有救?”家属再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们别折腾我们了,是死是活给个痛快吧!” 齐悦皱眉没说话,因为门外又传来喧嚣,以及砰砰的砸门声。 “师父,师父,不好了,钱大夫他们来了。”一个弟子一脸惊慌的跑进来,“他们要会诊!” 会诊? 这是好办法,人多力量大,说不定群策群力的,大家能找出更好的消炎办法。 齐悦高兴的笑了,却见刘普成神色一黯,而其他弟子们则是一脸颓丧。 “怎么了?会诊不是挺好的?”齐悦不解的问道。 “会诊有什么好的,他们是要做证人,证明师父是否庸医杀人。”张同说道,声音已经哽咽。 医馆大夫会诊,这是对一个大夫**裸的羞辱,也就是说从大夫这边要给这个大夫定罪,定他医术不精之罪,一旦被定了如此结论,这个大夫的行医之路也就算是完了。 这样算什么会诊?齐悦愕然。rq 第一百一十六章赌誓 会诊的大夫年纪都与刘普成差不多,围观的群众也都能喊出他们的名字,可见是这城中有名的大夫,足已担当权威也能让群众信服。 “刘大夫,得罪了。”其中被称为钱大夫与黄大夫的并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神情,毕竟都是同行,遇到这种事还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 而另外一个则沉着脸看上去很严肃一句话也没说。 刘普成冲他们亦是点点头。 “既然大家都是大夫一起想想办法”齐悦挤过来忙说道。 三位大夫看向她面容愕然,钱大夫和黄大夫曾参与过知府公子救治,一眼就认出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另外那个大夫先开口了。 “想办法?你这小娘子是说要我们帮忙治好病人么?”他的声音猛地提高,喊得堂内的人都听到了。 齐悦愣了下,不太明白他这么大声说话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那到时候治好了,算着刘大夫的功劳吗?”外边有人大声问道。 这话引起一片嗡嗡声。 “治好了也脱不了你这庸医的罪!” “早干嘛去了?缠着人家不放,耽误了救治!” 齐悦看着这大夫一眼,明白了。 “大夫贵姓?”她忽的问道。 王庆春看了眼这女子,带着几分坦然。 “老夫回春堂王庆春。”他答道。 齐悦哦了声。带着几分原来是你啊的神情。 王庆春坦然接受她的注视。 旁边那两个大夫想要提醒他什么,但没来得及说,带着几分不自然,转开视线。 “还是请三位看看吧。如果还有救就救一救。当然,如果我是我的错,我自然会领。”刘普成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两个大夫点头说道。 众人便一起向伤者安置的屋子走去。 因为是重症监护病房,虽然刚经历一场劫难,但负责病房的弟子还是一瘸一拐的捧来了盐水烧酒。 “干什么?”三个大夫都愣了下。 “伤者重症,实行隔离,所以进去要消毒。”齐悦在后解释道。 那两个大夫迟疑一下,王庆春却嗤的一声笑了。 “可笑。”他说道,推开前面的弟子。推门就进去了。 余下的两个大夫迟疑一下,还是依言简单的擦拭一番。 “多谢。”齐悦对他们说道。 “不敢不敢,少夫人。”两个大夫忙还礼。这才进去了。 因为要避嫌,千金堂的众人是不能进去的,齐悦和刘普成都留在门外。 钱大夫进去就见王庆春已经在查看病人了。 “王大夫,你嗨…这种事是不得已而为,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他低声说道。 王庆春哼了声。 “钱大夫,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关系到我们永庆府所有大夫的声誉,一个庸医,无疑是害群之马,”他看着这大夫说道。一面指了指外边,“你看看,那些百姓,今日咱们要是不给一个说法,因为同行而包庇的话。想必他们不会答应。” 钱大夫被他说的有些气闷。 “我什么时候说包庇了?”他说道。皱眉,“我是说你态度稍好点” “又不是我治死人了。我为什么还要对他态度好点?”王庆春笑道。 “王大夫,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个女子…”黄大夫低声说道,“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什么?定西侯府的少夫人?王庆春被吓了一跳。 他知道这千金堂背后可能有定西侯府撑腰,但所谓的撑腰也就是背地里对官府什么打个招呼试些压力罢了,没想到这堂堂侯府的少夫人竟然亲自来了! 这关系那绝对不一般了! 但那又如何?他定西侯府敢向官府施压,他敢向百姓施压吗? 此时百姓的情绪已经被挑动起来了,如果定西侯府敢包庇这个刘普成,只怕要掂量掂量民意。 他就不信,确认这刘普成庸医杀人,这什么定西侯少夫人还敢出面维护否? “王大夫,还没看呢,别一口一个治死人”钱大夫皱眉道,“万一没事死不了呢?” 王庆春笑了。 “死不了?”他一伸手指着床上躺着的伤者,“你们看看,这还有救吗?” 钱大夫和黄大夫看去,不用诊脉,他们的脸色就沉下来了。 看着三个大夫从屋中出来,堂里堂外的人都开始挤过来。 “怎么样?”猎户的家属还带着希望,扑过去问道。 “烂疖之症。”其中一个和另外两个对视一眼,说道,“不可医治,准备后事吧。” 此言一出哭声喊声顿时四起。 “庸医!” “杀人的庸医!” “抵命吧!” 铺天盖地的叫声从门外砸进来。 这个结果其实刘普成等人已经知道了,闻言没有说什么垂下头。 庸医杀人罪?毁了刘大夫?不,绝对不可以! 齐悦一直皱眉在一旁思索,此时铺天盖地的喊声打断她。 “就是不可医治,也不能说是我们的错!”她大声喊道。 她这句话让家属以及围观众人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都这样了还狡辩!” 哄声四起。 “这伤者本就是你们耽误了。”齐悦不理会那四起的哄声,看着那家属再次拔高声音说道,“我当时要给你们治。你不听,非要去别家治…” 她说到这里一停顿, “对啊,你们是在别家治的。人不行了。才送到我们这里来的,怎么能说是我们治坏了人?”她大声喊道。 家属被喊得一愣,而围观的群众也是刚刚知道还有这个事,纷纷低声询问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是我们治坏了他?”王庆春问道。 齐悦转头看他。 “你们?”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是我诊治的,不过后来,听说刘大夫回来了,便又不让我治了。”王庆春淡淡说道。 “当时这人送来的时候已经很危重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张同喊道。“王大夫,你拍拍良心说句公道话,这本就是这伤者病情危重之故。怎么能全怪到我们大夫身上。” 钱大夫等人也是刚刚知道,看向王庆春的神情就有些凝重了。 而堂内围观的人很快把这对话传了出去,外边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我们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事。”吴山在外喊道,“要是按照我们开的汤药,他现在就已经好了呢!” “你们说没事,我们说有事,谁都说谁有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胡三跳出来冲着吴山骂道,“要我说明明是你们治坏了人,栽赃到我们千金堂!这人来的时候,已经不行。师兄们都劝师父不要接诊,是师父不忍心看着人在眼前不治就推辞,才非要试一试,真是好心没好报!早知道,当初就该让你们走!” 他说到最后手又指向了那些家属。 家属被他说的愣了下。又有些心虚。这么说的话,好像当时的确是…. 这一下看热闹的人都迷惑了。到底是庸医治死还是命本该绝? “谁说人不行了?明明还有救,我的汤药对症。”王庆春说道,冷笑一声,看向刘普成,“刘大夫,你的治法不对吧?” 刘普成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听了他的话抬起头。 “我…”他张口。 王庆春打断他。 “我方才查看伤者的伤口,明显有被刀割过,且创面比本身伤口还要大,可是你做的?”他问道。 刘普成点点头。 “是,他肌肉腐烂,需要清除,否则疖毒蔓延心肺…”他说道。 王庆春又打断他。 “疖毒之症,是该怎么样治?”他问道。 刘普成被问得一愣。 “用角法拔罐吸毒排脓,制生地黄、水牛角、川黄连、玄参加减清瘟败毒饮,艾灸辅之。”王庆春已经自己说道,说罢看向两外两位大夫,“可是如此?” 的确如此,钱大夫和黄大夫点点头。 “刘大夫,你是怎么治的?”王庆春又看向刘普成,慢慢问道。 “这是我们千金堂的秘法,凭什么告诉你。”张同说道。 王庆春哈哈笑了。 “秘法?是见不得人的法子吧?”他笑声一收,看着刘普成。 刘普成要开口说话,这次齐悦抢先了。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我来告诉你。”她大声说道,“先大量清水冲洗伤口,再用刀剪割去腐肉,这肉要割尽,一丝一点也不能剩下,然后熬制消毒抗菌的汤药冲洗兼服用,所以你们看到伤者的创口比原本的伤口要大了很多。”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了下。 “齐娘子,不关你的”刘普成反应过来,不顾搀扶就走过来,急忙忙的要喝止她。 齐悦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抬手冲护卫们做个手势。 护卫们领会,三个站过来将刘普成挡住。 “哦,依少夫人的意思,这不是刘大夫的错,而是你的错?”王庆春也明白了,他心中难掩震骇。 这个少夫人竟然是要拦罪在自己身上。 这他娘的千金堂是她爹开的吗? 想用定西侯府来压着自己? 王庆春了然的笑了,笑的很不屑。 如果只是刘普成的罪,那撑死也不过是个庸医杀人,但要是牵扯到定西侯府,那事情可不就仅仅是庸医杀人了,而是要拔高到草菅人命仗势横行等等问题上了,这跟他们这些医馆大夫们倒没什么关系,但想必那些御史言官们会很感兴趣。 他就不信一个定西侯府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大夫不顾声誉违民意而行。 反正这伤者是死在千金堂了,他说什么也不怕。 “这是我教刘大夫的,但是这没有错。”齐悦纠正他。 “都治死人了,还没有错?”王庆春冷笑,一面冲四周的围观群众大声说道。 “谁说治死人了。”齐悦亦是冷笑,看着王庆春,“你自己无知无能,治不了,就断定我治不了吗?” 王庆春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定西侯府是瞎了眼还是失心疯了,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 “你是说,你能治得好?”他问道。 要是以前谁要问一个急性外伤感染能不能治好,估计都被当做笑话,但现在嘛。 齐悦胸口起伏,不自觉的咬住下唇。 “真是,你要是能治好,我王庆春就从这千金堂门口跪行到府城门口去…”王庆春看着齐悦的神情,摇头笑道。 “好。”齐悦一口接过他的话说道。 王庆春倒被说得一愣。 “好什么?”他问道。 “我要是能治好,你就从千金堂跪行到府城门口去。”齐悦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 这这不过是随口说得玩笑… 王庆春愣了下。 “怎么?不敢打赌啊?”齐悦问道。 他们谈话时堂内渐渐安静下来,而外边的群众也察觉有异安静下来,急切的询问里面在说什么。 不敢?王庆春笑了,看着眼前的女子。 看来这刘普成真的是这女子的爹了,都他娘的这样哭着喊着要替人去死了,也只有为了父母之恩才能做到如此吧。 你要去死,我何必拦着? “好,赌就赌。”王庆春含笑说道,“不过,要是你治不好呢?” “那我就从千金堂跪行到府城门口去。”齐悦毫不犹豫的看着他说道。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千金堂的众人都呆住了,刘普臣也呆住了,他看着站在前边挡住他的那个女子,跟自己孙女一般大的女子,她这是要将这次事的结果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人死了,是用她的法子治死的。 人死了,她认输受罚。 单单一个从千金堂跪行到府城门口,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那么便再也没人注意他这个小小的大夫。 这件事引起的一切后果影响便都集中到这个女子的身上。 这女子这女子…怎么如此的疯狂…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别人不知道,但阿如知道。 她看着站在王庆春面前的齐悦,紧紧抿住嘴。 少夫人说了,她这个人,没别的毛病,就是一个,护短。() 第一百一十七章轩然 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跟人打赌了 定西候府的少夫人要给人治病 定西侯府的少夫人竟然是大夫 当然,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定西候府少夫人要治的这个病人,是被其他大夫判了死刑无疑救的人 别的大夫都说不能治了,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说能治,难道她以为自己是大罗神仙吗? 她以为她只要伸伸手指头,就能让人生人就生让人死人就死吗? 这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 不过也有人不这么认为,伴着这个消息传开的,还有知府公子前一段几乎死了又被人救了的事,而那个让知府公子本要死却又生了的人,正是定西候府少夫人。 如果结果是一边倒,这件事便只会被众人当成一个疯子笑话来看待,但如果结果是一半一半的话,那对众人来说就很刺激了。 “师父,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当时知府公子果然就是这定西候少夫人治好的。”吴山带着几分忐忑说道。 王庆春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莫非这女人果真有过人之技? “具体的情形你可打听了?”他问道。 吴山点点头,带着几分神秘。 “我打听清楚了,当时是那定西候府少夫人行割腹缝合之技,刘普成汤姻正,这是刘普成当时用的医。”他从怀里舀出一张纸递过来。 王庆春吓了一跳。 医都能舀出来? 他有些激动紧张几乎不能呼吸,颤着手接过医逐一逐字的看,一连看了好几遍。 没错。没错,这些都是扶正祛邪固本正源的汤药,用量以及配伍都很精确,只是也不过如此而已。对他王庆春来说。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也就是说,换作任何一个大夫都会如此用药,当然,只是指他王庆春等水平差不多级别的大夫来说。 这也就是说,当时的汤药诊治其实都是刘普成所做,那个少夫人并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也就是在探腹五脏六腑上有过人之处。 “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王庆春问道。 这些医家医都是秘之不宣之物,更别提写的这样清楚详细。连什么时间用的都标明了,这几乎就是刘普成亲手整理的医案。 “是刘普成亲手写的。”吴山说道。 王庆春幸亏没喝茶,要不然非一口呛死不可。 “你。你,也疯了不成?”他好容易理顺气,看着吴山喝问道。 吴山嘿嘿的笑了。 “没有,师父,千真万确,这个是我从千金堂舀到的”他压低声音说道。 千金堂有内鬼?王庆春第一个念头闪过,这种事也不少见… 看来知道这些刘普成难逃解难,所以手下的弟子们要自寻生路了吧。 “果真是?”他还是带着几分忧虑问道。 那个人给自己的怎么会有假,他说是亲自审问刘普成,而且还是刘普成亲手写下的。 太医院啊。那么吓人的地方,刘普成怎么敢骗人。 吴山心里想到,再次郑重的点点头。 “师父,千真万确,不信的话。你可以对一对笔迹。”他说道。 说道笔迹。王庆春拍了下头,忙认真的再次审视这张纸。他记得千金堂门口的对联是刘普成亲手写的,此时仔细回想,果然于眼前纸上的笔迹相同。 王庆春眼中疑虑全消。 这一次刘普成都已经没法子用药石相救了,那么这个只会开膛剖肚的定西候少夫人还能怎么样? 说到底只不过是想要把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想要以她定西候府的身份逃避追究罢了。 “既然她如此仗义,咱们就成全她。”王庆春冷笑道,一面看向吴山,“你尽快将这件事宣扬出,越夸张越热闹越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夸下海口要治病救人,输了就从千金堂跪行到城门,我看到时候他定西侯府的可怎么办” 输了要跪,定西侯府的脸就彻底丢尽了,输了不跪,那么定西侯府的脸照样丢尽了,总之,这一次定西侯府可是要大大的出名了 这可不是故意要针对定西候府,要怪就怪你们娶得这个儿媳妇吧 或许定西候府真该好好查查。 “查什么?”吴山不解的问道。 “听说这定西侯府的少夫人是不知来历的乞儿出身,那么他们应该查查,这少夫人是不是他们仇家特意安排的。”王庆春整容说道,“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往死里整定西候府呢?” 这话说完,他收起那严肃的神情,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吴山也跟着大笑起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千金堂里刘普成沙哑这嗓子冲齐悦喊道。 千金堂里那写热闹的人都走了,弟子们在收拾被砸烂的桌椅板凳,齐悦则围着伤者认真的查看,旁边站着虎视眈眈的家属。 对于刘普成的话,她似乎没听到。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腿锯掉。”她站直身子说道,“保命的几率就大了很多…” 这话让周围的家属顿时愤怒起来,锯掉腿这叫什么能治好一个猎户没了腿活着还不如死了 但顾忌到还在外边的护卫,他们到底不敢大声咒骂,只是愤怒狠狠的看着这女子。 齐悦可没理会他们。 “不过,那样的大失血,又没有血型试纸,我无法给他输血,再加上伤口感染的几率也会很大…”她又说道,带着几分遗憾,“说到底。还是广谱抗菌消炎” 她这才看向刘普成。 “老师,加大那些消炎汤药的分量。”她说道。 刘普成却没回答她的话。 “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师,那么你就得尊师敬道,你现在立刻跟我从这里出”他面色铁青浑身发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往外一指喝道。 齐悦笑了。 “行了。老师,你要是此时能街上告诉大家,我当初切下了知府公子的”她说道。 话没说完,刘普成脸色大变,一声喝止她。 看着满屋子的人,刘普成额头上冒出一层汗。 “你,你”他几乎已经又是气又是吓的说不成话了。 齐悦没事人一般笑了。 “老师,你不会,我自然也不会。”她说道。 这孩子….刘普成看着她。颓然叹了口气,心内五味杂陈。 “这跟那一次不一样,就算说出。那一次你是救活了人,怎么都没事,但是这一次,这一次”他颤声说道,看着齐悦摇头。 齐悦也摇头。 “老师,我不是为了那个,不是为了你护过我,所以我还你情。”她说道。 那是为什么? 刘普成愣了下。 齐悦看着他,还有其他的弟子们一笑。 “因为,这世上总有人要尝试新法子…”她慢慢说道。 这句话是自己当初说的…. 刘普成顿时明白了。而张同胡三阿如也明白了。 我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为了这个道理。 其他的弟子虽然一开始不明白,但随着齐悦的话也渐渐明白了。 “这种法子没有错,任何事都不可能是都成功的,总是有失败有成功。我要你们相信。你们做的没错,就是这次错了。也不用怕,错,我来担,而你们则只需要坚定信心,接着做下。”齐悦说道,深吸一口气,“你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我不希望刚迈步就停下了。” 刘普成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么来吧,这个伤者还没死,战斗还没结束,我们继续努力吧。”齐悦拍拍手举起来喊道。 “是。”张同等弟子齐声应道。 刘普成看着四散忙碌的弟子们,嘴唇抖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来到这伤者面前,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搭在伤者脉上。 “脉细数…”他缓缓开口说道。 一旁的阿如不知什么时候舀起了纸笔,在最上面一行写上日期时辰,便开始记录。 待刘普成给伤者施了针,齐悦查看了瞳孔呼吸。 “虽然人事不醒,但瞳孔没有散大,呼吸没有断绝,还有抢救的机会。”齐悦说道。 这边阿如依然记下。 “阿如,你回舀我的东西,我得在这里住下。”齐悦又说道。 此话一出刘普成再次反对。 “你一个女子家,又是侯府少夫人,怎么能在外居住?而且还是…这药铺里。”他说道。 这样啊,齐悦皱眉。 “那我带人走,咱们还侯府那个院子里。”她说道。 刘普成迟疑一下。 “这只怕不方便吧”他低声说道,“还有少夫人,您还是先给侯爷解释一下这件事,要是通过别人传入他耳内,只怕对少夫人您…” 齐悦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那我先回,然后让人来接你们。”她说道。 齐悦想的很简单,但这一次却遇到了麻烦,她的马车竟然被拦在了门外。 “不让我进门?”齐悦很惊讶,掀开车帘看着门房问道。 门房们视线躲闪,在他们身后苏妈妈走了出来。 “齐娘子。”她开口说道,面上带着几分笑。 齐娘子?齐悦皱眉,这苏妈妈一向谨慎,哪怕心里恨自己恨的要死,但言语行动上半点疏忽也没有,怎么一张口就喊自己齐娘子? “这是侯爷让我给你的。”苏妈妈含笑说道,看着这女子惊异的神情,只觉得神清气爽,将手里一张纸抖了抖递过来。 阿如伸手接过捧了过来。 齐悦接过展开,顿时惊愕。 休书。rq 第一百一十八章选择 打赏加更……齐悦眨了眨眼。 没错,虽然是繁体字,但她可以肯定自己没看错。 休书,盖有定西侯府印信的休书,大意也就是不守妇道什么之类的七出。 苏妈妈看着那女子面色惊愕,准备等待下一步的哭闹或者晕倒之类的戏码,但那女子只是认真的看了看那张休书,就收正了神色。 “我知道了,我见见侯爷。”她说道。 “不用了,少夫人要说的那邪,侯爷已经知道了。”苏妈妈含笑说道。 荣安院里,定西候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这个女人这次可惹了大麻烦了,侯爷,你说怎么办吧。”谢氏沉声说道。 定西候面色微微惊慌。 “还怎么办?”他看着谢氏,“不是将她休了就行了吗?” 谢氏放下手里的茶。 “侯爷,你先坐下。”她说道,“你别急,仔细头疼。” 定西候没好气的坐下来。 “最近家里接连出事,侯爷,你可千万要想开些,莫要伤身。”谢氏说道,从条几上的小青瓷盖罐里舀出一丸药递过。 定西候接过含在嘴里,只觉得冰凉清爽在口中散开,混沌的脑子便一刻的清宁,他吐了口气。 “还是你关心我。”他说道,拍了拍谢氏的手。 谢氏笑了笑收回手。 “我不会说话,讨不得侯爷欢心。只是要侯爷你知道,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侯爷好好的,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她在一旁坐下来说道。 这话定西候听在心里却是舒畅的不得了。 “你就是性子太闷。脾气又坏。不过,咱们夫妻嘛,终归是一体的。”他看着谢氏说道,“你的心我都知道。” 谢氏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个齐月娘”定西候一刻安静后,又想到眼前的烦心事,不由伸手按额头,“可是要害惨我们家了” 跪啊,她难道不知道她这一跪,其实是他们定西候府跪下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百千民众之前… 定西候伸手拍住眼,他都不能想。 “我就是祖宗跟前跪死也不足以赎罪了,也没脸见人了”他喃喃说道。“这个贱婢啊,这个贱婢啊,她是疯了吗?” “早说侯爷惯不得她,如今知道了吧?这贱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一下好了,全永庆府的人都知道了,过不了多久,只怕厩的人也都知道了”谢氏说道。 朝堂上又有新的谈资了…. 而这一次将会是他定西候府… 说起来,他定西候府自从老侯爷死后,已经几乎消失在朝堂里了。如果不是每年朝廷下发赐俸,皇帝说不定都忘了还有他这个定西候,所幸后来常云成出息,重新出现在朝廷眼里,不过这下好了。很快儿媳妇也将出现在朝廷眼里了…. 定西候再一次重重的拍在眼上。 他宁愿朝廷的人彻底忘了他…. 他甚至可以想象。很快就有一些世家贵勋特意跑过来借口拜访,然后拍着他的肩头问问那一跪的风情… “快将她的东西都扔出”定西候大声喊道。“将她赶出,不许踏入永庆府一步” “这还不够。”谢氏说道。 定西候看向她。 “休她还不够。”谢氏说道,眼中闪闪发光,“侯爷,你要昭告众人,表明这贱婢当初怎么欺瞒哄骗老太太,总之就是要让世人知道,咱们定西侯府娶她做儿媳妇是受了蒙蔽.…” 定西候迟疑一下。 “其实休了她已经差不多了吧,她到底是一介弱女子,又没个父母兄弟”他说道。 对于这样一个女子来说,休了她已经相当于断了她的活路了… 这样一个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殒… “侯爷,她明知道这次救治不好这个病人,还非要出头,她不就是打着咱们的名号吗?她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什么后果?她故意的,就是要把咱们定西侯府往火坑里推,这样的人,侯爷,就算是美人,也是心如毒蝎,她明知道你如此看重她,维护她,还做出这种事,侯爷,我心寒啊。”谢氏淡淡说道。 “可是万一她真能治”侯爷迟疑一下说道。 谢氏看着他。 “侯爷,就算这次能治,那一下次呢?这天下的病症千千万万,难道她都能治的?侯爷,这不是能不能治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的问题。”她淡淡说道,“她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肆意妄行,侯爷你护她一次不算什么,但咱们定西侯府可经不起这一次又一次的惊吓。” 定西侯不说话了。 “侯爷,她首先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她要做的是安在内宅相夫教子,而不是抛头露面走街串巷,在那些粗鄙的男人中间说笑,而且还在那些身份杂乱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当初子乔一则身份在那,二来也到底还小,看了也就看了,但是别人呢?就说这个猎户伤者,你的儿媳妇,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就那样…”谢氏越说越激动,说到这里自己都说不下了。 定西侯也听不下了,他所想象的神医,想象齐月娘带来的,是那些豪门贵族的求医救治,那种救治光鲜而高雅…一群下贱的猎户平民…肮脏的身子…. 他不由一脸厌恶。 “将那女人的东西收拾了,都给我扔出。”他说道。 “她有什么东西?”谢氏冷冷说道,“乞儿身份进了门,这家里有她什么?” 说这话站起身来。 “让门上的人快点。赶快打发到庄子上,待这件事过了,就禀告朝廷,休了这贱婢。”她说道。 总算有机会了。总算有堂而皇之的机会了。做出这等激怒民意的事,天皇老子也没理由护着她了。 谢氏看着不再说话的定西侯,激动的垂在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攥起来,长长的指甲折断了都没有感觉。 我的儿终于能解脱了… “夫人,夫人。”门外有丫头急匆匆的跑进来,看到定西侯在忙跪下喊侯爷。 谢氏见她进来以为是听传唤的。 “,让门上的人利索点。”她说道,“就送到牛角山的庄子吧。” “不是夫人,世子爷在门上呢”丫头结结巴巴的说道。“他,他把休书撕了” 什么? 谢氏和定西侯都不可置信的站起来。 这边的事西府陈氏那立刻就知道了。 “母亲,母亲。你快,劝劝侯爷夫人,不要休了大嫂…”常英兰一头跑进来,拉住坐在床上的陈氏焦急的喊道。 陈氏神态平和,跟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饶郁芳跟在常英兰身后进来了。 “妹妹,慢点说,姨母的身子…”她低声有些急切的劝道。 常英兰瞪了她一眼,又带着恳求看陈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只是那是你伯父伯母的家事。咱们怎么好管?”陈氏缓缓说道。 “母亲,可是大嫂真的很好啊,伯父伯母怎么能休了她?”常英兰急道。 “妹妹,听说大嫂她跟人打赌,会污了侯府的声誉”饶郁芳低声说道。 “我大嫂才不会输。她说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常英兰看向她喊道。再不掩饰敌意,“你从哪里听来的?你一天天不出屋倒是知道的挺多。” 饶郁芳看着她低下头。 “行了。是方才婆子们在我这里说,你姐姐在跟前听到了。”陈氏看着女儿笑道。 常英兰顾不得理她,又带着恳切哀求摇着陈氏的手。 “母亲,母亲,他们那里没人会帮大嫂,大嫂太可怜了”她说着都哽咽了,“她要是被休了,可怎么活” “没事,她会活的很好的。”陈氏含笑说道。 “母亲,大嫂那么喜欢你,你都不帮她”常英兰都要急哭了,松开陈氏的胳膊说道。 旁边的婆子忙训斥她不该如此和夫人说话。 “我帮她,我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陈氏并没有在意女儿的态度,而是依旧含笑说道。 就这时又有婆子急匆匆的进来了。 “夫人,世子爷在门上把休书撕了”她顾不得施礼就说道。 此言一出屋内三人都愣住了,只不过愣着后的神情不同。 常英兰哇哦一声欢悦的握住了手,陈氏与饶郁芳则是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说,世子爷很讨厌这个女人? 不是说,世子爷一直想不再看到这个女人? 苏妈妈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世子爷这是这是侯爷和夫人”她急忙说道。 常云成已经随手一抛,那碎纸便随着北风飘了一地。 这边的齐悦已经转身走开了。 她没有时间在这件事上费口舌费精力,目前,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命。 至于这些琐事,别急,一样一样来,她记着先放着。 但她没走几步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常云成?”齐悦回头看着这个男人,有些惊讶,但同时也沉下脸,“我现在没空跟你们废话,你放心,等我忙完这个,再” 常云成没说话,拉起她的胳膊就向回走。 他的动作依旧粗野,手的力度依旧很大,齐悦被他拖着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喂,你想干吗,你别耽误我时间….”齐悦只得喊道。 常云成一句话不说,只是紧紧拉着她。 苏妈妈眼睁睁看着常云成将齐悦拉进门,阿如则恢复了神情平静,从她身边越过进了。 于此同时从门内跑出十几个护卫。 “世子有命,速千金堂,拉伤者来。”为首的一个对已经吓呆了车夫吼道。 车夫被吼的回过神,马立刻如同惊了一般冲了出,拖着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散架的车向千金堂而。rq 第一百一十九章不惧 常云成的举动让定西侯积攒的愤怒爆发了。 对于女人,他定西侯就算再愤怒,也会保持风度,但对于男人,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儿子,他便再也不需要风度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个蠢货白痴混蛋”定西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还四下找东西。 谢氏虽然对于儿子的举动恨的吐血,但还是第一时间站在了儿子的身前。 “他是被那个女人蛊惑的,都是你,你要是不惯着那女人,怎么会有今天”她喊道。 常云成扶住母亲的肩头。 “不是她蛊惑我的,是我要这么做的。”他说道。 谢氏浑身发抖,死死的咬住下唇,避免训斥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她的儿子,她可以骂,可以打,但是,当有另外的人想要对其进行打骂时,她要做的就是维护儿子。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定西侯气得浑身发抖,到底是抓起瓷瓶砸了过来。 常云成身子一转挡在谢氏前面。 瓷瓶砸在他肩头滚下地碎了。 “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表示我们定西侯府不是软蛋”他猛地拔高声音说道。 沙场历练过的人,一旦释放了那种威压,气势煞是逼人。 定西侯被这突然的一吼吓的不由后退一步。 “打赌就打赌,我们定西侯府赌不起吗?” “赌了就赌了,还没分输赢呢。就怕了吗?” “一个弱女子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定西侯不由在后退几步,坐在了椅子上。 谢氏也不由扶住心口,带着几分怔忪看着儿子。 “这个时候不让她进门。让外人怎么看?看我们定西侯府还没比呢。就认怂了”常云成收回气势,目光扫过室内,“我丢不起那人。” 他说罢收声,屋内沉默下来,只有略微凌乱的呼吸声。 “那那要是输了呢?”定西侯声音微颤的说道。 “输了再休她也不迟。”常云成说道,“也算是我们给百姓一个交代,表明我们定西侯府对于庸医杀人的态度,就算是自己家人,也绝不姑息庇护。” 曾经救治过知府公子的那个院子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这个手套必须戴着。”齐悦将胡三取来的手套分发给大家。 刘普成等人点头。看着齐悦示范洗手消毒带手套将手举在身前。 “按照齐娘子你所说的能够驱邪的,在上次的基础上我又加了苦参、黄柏、大叶桉和蛇床子,熬制好的汤药。”他又说道。 齐悦点头。吩咐阿如从花房找来花洒,将消毒用的汤药装了进。 “你们定时用这个喷洒屋子里以及院子了。”她说道。 跟随来的另外两个弟子忙忙的点头,紧张的接过两个花洒。 “这病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需要大剂量的广谱抗菌。”齐悦说道,看着刘普成,“把所有能够起到这个作用的中药都找来,这个老师你比我懂,你自己看着来配药吧,加大剂量,冲。洗,敷,灌。” 刘普成点点头,大家依照安排各自行事。 夜黑很快笼罩了定西侯府。 常云成过来时,齐悦正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看天。 “怎么?人要死了?”常云成直接问道。看着她的样子。 齐悦笑了。 “没有。”她说道。 不过也快了… 齐悦伸手揉了揉脸。将皱起的眉头用力的抚平。 那些药根本就不管用,或者说不能很快的奇效。口服自然比不上静脉给因者输液…. 这样下,她输定了。 输了吗? 当齐悦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洁白的走廊里时,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做梦了。 我睡着了吗?我不是明明在和常云成说话? 齐悦怔怔的站在走廊里,似乎一眨眼间,身边变得热闹起来,来回走动的患者以及奔忙的护士,他们对她都视而不见。 齐悦已经不再惊慌了,她是在做梦,她不由吐了口气,抬头看着走廊。 这是一楼,挂号铱乱哄哄的最热闹的地方。 齐悦慢慢的走过。 “齐大夫下班了?”旁边走过的护士笑着和她打招呼。 齐悦应了声下意识的含笑看过。 那护士已经走开了。 看不到自己吧? 齐悦看着她的背影,做梦嘛。 “小齐,小齐。”旁边有人喊她,然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齐悦吓了一跳,这真实的突然增加的力量。 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女子正一手扶着她,一手在登鞋子。 “这新鞋不合脚,我贴了个创可贴…”她弄好鞋子,手没有松开,看着齐悦笑。 “张姐,你今天白班啊?”齐悦缓缓开口问道。 “是啊,老同学送来个亲戚,我得照顾一下。”张姐说道,一面挽起她的胳膊,“走,走吃饭” 好真实的梦啊,齐悦不由被她拉着走。 想到这里她又失笑,什么时候回到现代到成了梦,而在古代成了现实。 齐悦忽地停下脚。 “怎么了?”张姐不解的问道。 齐悦后退两步,看着门牌。 西铱…. 盘尼西林…盘尼西林….这么真实的梦能不能…带回一些? 这个荒唐的念头闪过,齐悦再也无法控制,她推开张姐就敲开了铱门。 “齐大夫?”开门的人还没问话,齐悦就冲了进。 齐悦直接冲到货架前,开始翻找。 盘尼西林盘尼西林… 找到了 齐悦低头看自己穿的是白大褂。立刻脱下来将所有的盘尼西林扫下来 “齐大夫,你干嘛?”无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有人来拉她。 “别拉我,别拉我。钱从我工资上扣吧。”齐悦喊道。一边抱起这一包药就往外跑。 身后乱乱的说什么。 齐悦顾不得理会,她跑出,死死的抱着那些药。 醒过来啊,醒过来啊,快醒过来了啊… 她觉得自己在走廊跑,似乎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然后她撞上了一个人,怀里的东西全撒了。 她顾不得跟人道歉,忙捡。 “这个是我们中铱的你别乱舀”一个女声响起来。 齐悦的手不由停下来。抬起头。 “崔秀”她喃喃喊道。 眼前的女子冲她一笑。 “齐悦,告诉你个好消息。”她说道,勾勒了眼线的眼睛更加迷人。将一瓶注射剂晃了晃,“你瞧,中药注射剂,我们又进货了。” 齐悦看着她,终于控制住用手里的药砸这女人脸的冲动。 “那就祝你好运,永远别碰上不良反应”她说道,抓起地上散落的药。 “难道你这个就没有不良反应吗?”崔秀一把抓住包着药的衣服,大声说道,“写报告驳论你真多管闲事有哪功夫,不如管管你男朋友吧” 她说到这里又笑了。 “哦。对了,不是你男朋友了,是我男朋友。”她笑道,冲齐悦晃了晃手里的药,“还有。是他告诉我你暗地写报告的。听说你很辛苦,还亲自实验制作了一次….” 齐悦看着她。 “他说。你可真蠢。”崔秀笑道。 齐悦狠狠的将衣服拽回来,却因为用力过猛人向后跌… “混蛋” 一只手扶的脖子。 齐悦打个机灵睁开眼,仰头看到的是漆黑的夜空,点点繁星。 “你怎么睡着了?”常云成问道,有些尴尬的收回似乎要将她抱起的手,“坐着也能睡着” &n bsp; 是因为太累了吧? “反正已经这样了,你该睡还是要睡会儿的”他便忙又说道。 “我睡着了?”齐悦怔怔说道。 这女人刚说了没两句话,就没声了,头垂在膝上,他以为她是不想跟他说话,原来竟然睡着了…. 已经累成这样了?是心里累吧… 孤独么… “我的药”齐悦猛地站起来,开始四下摸找。 “什么?”常云成不解问道。 冰凉的地面,干净的连一块小石头都没有,哪里有自己包的药… 梦嘛,怎么可能 齐悦自嘲的笑了,甩了甩手,然后她突然停下了。 “药”她喃喃说道。 常云成还没再次疑问,这女人又拔高了声音。 “药”她喊道,转身向院子里奔,一眨眼间就冲进了屋子。 常云成被抛在原地,愣了一刻。 “你是说把汤药用用针筒打病人的体内?” 屋子里,听着齐悦的话,刘普成一脸惊讶。 “是啊,咱们用的这些药虽然有抗菌消炎的作用,但首先疗效的确比不上西药,再者是因为口服,效果更加减弱,这样下,控制不了病情,所以我想,我们必须想法静脉注射了。”齐悦说道。 灯光下,围过来的弟子们都一头雾水。 “就是像师父你以前用的补充体液那样吗?”胡三问道,“快速补充体液?” “对,就是这个意思。”齐悦说道。 “好。”刘普成毫不犹豫的点头。 旁边一个弟子还把汤药直接端了过来。 “娘子,这是新熬制的汤药你注射吧。”他说道。 齐悦笑了,摇头。 “这样打进,病人立刻就能死了。”她说道。 大家更加不解。 “我需要提纯。”齐悦深吸一口气说道,“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而且我时间也不多了,再退一步说,就算我弄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起效,因为这样的药不良反应很大,所以….” “所以我们还是有法子试一试了是不是?”刘普成接过话说道,看着齐悦,带着温和而坚定的笑,枯皱的脸上神采奕奕。 齐悦看着他也终于点了点头。 “是。”她含笑说道,“那姓王的跪大街的机会又多了几分了。”rq 第一百二十章赌局 “其实我对这个了解不是很多,我学的不是这个,所以日常也没什么接触,要不是我一个病人….”齐悦说到这里,忙停了下不该说的话,“曾经遇到过一个病人,他用了,我才关注了一些。” 她一面说话一面将桌子上铺了张纸,开始记录自己需要的一切。 “齐娘子以前做过,那就好了。”刘普成带着几分欣慰说道。 齐悦苦笑一下。 “以前”她停下笔,“我以前做这个,是为了证明它不可用。” 说起来真是可笑啊… 刘普成等人愣了下。 “反正我是觉得它不可用,这简直是但是还是有人用而且还越来越受到追捧…”齐悦皱眉说道,“我为了反驳,就亲自试验了,然后…” 越来越受到追捧?怎么齐娘子的话听起好像大家都知道都会用这种药,但是怎么他们怎么从来没听过,莫非是在其他地方? 真是奇怪啊,但现在顾不得考虑这个。 “然后怎么样?”刘普成带着几分紧张问道。 “然后我成功了。”齐悦说道,笑了,只不过这笑的有些难看。 “你成功了,意思就是说,那种药不可用?”张同忍不住抢先说道。 原本燃起希望的众人顿时又糊涂了。 “虽然我不太相信认可这种药,但是我知道,这药在用,也就是说。它有成功有效的存在。”齐悦深吸一口气说道,“总之,我们试试吧。” 大家点点头,只要有成功的存在就好。只要不是设想中的就好。 “别的我也不会。我当时只做两种,紫花地丁和千里光。”齐悦说道。 这是她第二次提起这个紫花地丁了。 “千里光有,但紫花地丁确是从没用过。”刘普成说道。 紫花地丁是秋季采收的,现在这大冬天更不好找。 “那么就用千里光吧。”齐悦说道,在纸上写下来,“我需要熬煮千里光液体,并找出有效的浓缩液,那么我就需要试管内药液稀释,这样的话便需要培养细菌….” 她停下手。皱眉。 “肉汤培养基怎么办?”她喃喃自语一刻,又提笔写。 写了几笔又停下。 “高压灭菌呢?蒸馏水…”她又自言自语,“没有显微镜” 刘普成等人也听不懂她说的什么。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只得焦急又无奈的看着她,看着这女子不断的用手抓头,最终将那梳的整齐的头抓的乱蓬蓬。 伴着齐悦的写写画画,大半夜里弟子们开始在府里寻找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慢点,慢点。”从厨房里抬出两个锅并蒸笼的弟子吆喝着口号迈出门。 “这是上好的五花肉牛肉….”另外一个弟子从厨娘手里接过大块的肉。 “你要的盆子和刷子” “这是白布” “这样的木桶大小可以吗?” “这些盘子够不够?” 嘈杂以及点燃的火把灯笼照亮了半个定西侯府,睡着以及睡不着的都好奇的看着这些人忙碌。 这个时候,齐悦有点庆幸自己留在定西侯府了,当时被常云成拉进门,她本来要走的。但这话里说来说,少不得又得一番口舌,时间就是生命,她没有生命可以浪费了,现在看来倒也是不错。要不然找这些东西只怕又要花很多时间。 不过… 等过了这一次。她自己一定要准备好这些东西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少夫人在做什么?” “是要在那个院子另起灶火吗?” “什么呀。听说是要做出一种药” “药不是都是熬制的吗?要肉做什么?” “做引子吧?” 这边一切工具就绪,已经到了后半夜,但院子里大家都毫无睡意。 “因为时间紧迫,我们大家就轮着休息吧,要在三天之内提纯出能用的注射液,所以病人就全靠老师你了。”她说道,一面接过阿如递来的山参,“这是老侯夫人留给我的上好山参,必要的时候给这病人用吧。” 刘普成伸手接过,身后的张同等人不由瞪大眼。 这种山参价值千金吧?天啊,十个猎户的命也抵不过这只山参。 “如今我们已经不是单单为了这一个病人了,为了我们,为了新疗法被更多的人接受,为了再遇到这种的病症有疑用,这其中的意义,别说一只山参,就是十只百只也是比不过的。”齐悦笑道。 刘普成点点头。 “好,病人就交给我了。”他说道,“齐娘子,这次就全靠你了。” 齐悦点点头,将口罩手套逐一带上,招呼协助的胡三等四五个弟子进入了专门腾出来的那间充作实验室的屋子。 阿如看着齐悦等人进,深吸了一口气。 “大夫,我给病人测体温。”她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你熬制齐娘子说的盐糖水吧。”他又看向张同说道。 张同应声是,大家各自忙碌起来。 这一场关于生与死的挑战拉开了序幕。 到此时此刻,永庆府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次的赌注,同时也再次掀起了侯府乞丐少夫人的种种闲谈。 “真是这一下定西候有大麻烦了” 大多数人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个,以至于那些刚来到永庆府的外地人还以为这是这里互相问候的惯用语呢。 “这一次定西候有大麻烦了。” 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知府衙门后,知府夫人也对知府大人说道。 知府大人叹口气。 “这个少夫人。看起来挺懂事的,怎么会这样不着调呢?”他摇头说道。 “能有什么调啊。”知府夫人说道,“那么个出身…” 然后她便想起当初医治自己儿子时,种种的行径。当时只顾担心儿子也不觉的怎么。此时想起来,怎么都觉得受到了冒犯。 “谢家姐姐,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呢,她的命真是苦。”她叹息说道。 知府大人皱了皱眉。 “要不,我们侯府一趟,也好表达一下…”他低声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知府夫人打断了。 “快别没事找事了,表达什么呀,此时大家对定西侯府避之不及呢,咱们往跟前凑什么”她急忙忙的说道。 这话知府大人听着有些不对味。 “毕竟人家救了子乔。怎么说”他说道。 “救命之恩咱们急着,但这也不代表她就不害人了。”知府夫人说道,“有恩是恩。有理也得是理嘛。” 知府大人没说话。 “我说你可注意点啊,这一次,定西候可真有大麻烦了,你这个做知府大人的,可别轻易行动,要是引得那些民众闹到咱们这里来,你可吃不了兜着走。”知府夫人再次嘱咐道。 知府大人觉得听媳妇的话是很没出息的表现,咳了一声。 “你女人家知道什么,我自有分寸。”他肃容说道。 知府夫人知道他听进了,笑了笑不在意他这小小的自尊。 “少爷怎么样啊?可看好点。别乱跑,才好了,我已经从厩请了好大夫,来给他瞧瞧呢。”她唤过仆妇说道。 仆妇忙打发一个小丫头,不多时小丫头失急慌忙的回来了。 “少爷出门了。”她回道。 “这才能走动了。天就要黑了。哪里了?谁跟着呢?”知府夫人吓了一跳忙喝问道。 “说是在家闷,要出走走。跟陈家周家孙家的公子们一起的,说是不往别处走,就烟熏阁吃点心。”丫头忙跪下说道,“几个妈妈都跟着呢,手炉脚炉大毛衣服都带着齐齐的。” 知府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烟熏阁倒是好地方,清净,在家闷了这么久,出走走也好。”她说道。 不过此时黄子乔所在的地方却不是很清净。 光线昏暗,嘈杂声一片。 德庆庄,是永庆府最大的赌庄,分别设有高中低三档赌坊,满足了阶层人不同的需要。 不过此时在最高档的那间赌坊里,气氛有些怪异。 “下啊,我让你们往这里下注”坐在一张赌桌前的少年手持马鞭,重重的敲着一个方向。 那里标记着齐的字眼,此时零零散散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筹码。 赌坊的大老板黄四牙迈进门时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我的小爷,您怎么有这个雅兴了~快快,听说你身体才好,快别在这里,随我来雅间,要什么我亲自伺候您。”他带着几分讨好上前搀扶。 黄子乔一鞭子抽开他。 “别,小爷我就是来这里玩的。”他说道,说着将手里的重重的一个袋子筹码扔过。 稳稳准准的落在齐字标签上。 “下注啊。”他又猛地喊了声。 赌客们打个哆嗦回过神。 “可是,可是,我们不想往这边下注…”有人大着胆子说道。 话音未落,黄子乔的马鞭就指向这人的方向。 “那谁?”他问道。 那人嗖的往别人身后躲。 “爷,是永庆县衙主簿的儿子”黄子乔身旁的小厮立刻说道。 “好,你小子随便下,下注完了,你老子还。”黄子乔喊道。 一个县衙的主变然不怕县太爷,但是知府大人可是上司啊。 那人都快哭了。 “这是赌场,那有在赌场逼人下注的”他喊道。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跟着一脸委屈不满的点头,他们才不要下注到那个姓齐的少夫人身上,那不是明摆着赔钱嘛,谁钱多的不愿意赢非要来输的?这不是有病吗? 此时那个有病的人啪的一下再次用马鞭摔了桌子。 “小爷我好心,指给你们一条发财的路,别不识好心啊,都快给我下注都要赌齐少夫人赢”他喊道。 而同时在最低档的赌坊里,喧嚣汗臭混在,十七八个老少不等的男人挤在一张大桌子前,随着吆喝将手里多少不一的筹码扔过,桌上两边亦是对比鲜明。 “这边怎么没人下注?”一个人挤进来问道,“那要是赢了,岂不是赚大发了?” 周围的人听见了转头看,看到是个年轻人,抱着胳膊,正好奇的往桌上张望。 定西侯府齐少夫人….这是什么赌注? “小棺,那你快下注啊。”熟悉的人喊道。 “下就下。”年轻人说道,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一袋子筹码全扔过。 伴着这一袋子鲜明的筹码,大家高兴的笑了。 “好了,有逢赌必输的棺材仔下注,咱们赢定了。”rq 第一百二十一章可能 晨光照进屋子,刘普成进来,看到一个弟子正将药锅里的汤药倒入另一个弟子撑着的白布上。 药汁滤下在小盆里。 “齐娘子,你看还要再煮吗?”弟子捧起小盆跑到齐悦身边,低声问道。 齐悦正俯身小心的在桌子前,从胡三舀着的小盆里刷水滴。 “再加药渣添水煮半个时辰。”齐悦认真的看了眼药汁说道。 两个弟子应声是忙了。 “齐娘子这是?”刘普成看着屋子里,入目都是熟悉的物品,但却偏偏看起来很古怪。 那个锅上为什么压了重重的石头? 肉汤的气味弥散在屋子里。 还有这奇怪的刷水滴的行为… “我需要蒸馏水”齐悦说道,一面站起身来,看了眼下面小盆不一半的水,“再蒸。” 胡三点点头,捧着盆放在了一旁的炭炉上。 一夜未睡,再加上集中精神,大家的眼中都布满了红丝。 “伤者怎么样?”齐悦问道,揉了揉眼稍微缓解下。 “不怎么好。”刘普成说道。 齐悦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笑了。 “看来我得加快速度了。”她说道,握了握拳头。 到了中午的时候,刘普成等人看着齐悦将稀释比例不等药汁装在小瓷瓶里,一个个系上不同颜色的带子作为标记。 两个弟子搬来蒸笼,逐一摆上,搁进临时架起的大锅里。 这个大锅。锅里套锅,盖上盖子,又压上石头,锅盖锅体处裹上一层层被打湿的白布。 “半个时辰。大家离远一点。免得锅炸了。”齐悦说道。 听她这样说,大家吓了一跳,忙后退。 “不过,千万别炸”齐悦又忍不住合手求神佛保佑喃喃说道。 “老师,现在伤者伤口上割下些腐肉来。”她又说道。 刘普成应了声,看着那大开的锅,听着内里砰砰的响声,心里有些害怕。 “这是…”他忍不住问道。 “试图高压灭菌。”齐悦笑道,带着几分自嘲。 刘普成没觉得好笑。反而很认真又敬佩的点了点头,在他心里越发好奇齐悦的师父了,那个人。该是一个怎样惊世骇俗的高人啊。 腐肉被戴着手套的齐悦认真小心的剪成一块一块。 “大家过来。”齐悦说道。 立刻众人都围过来。 “你们一个人看一块。”齐悦说道。 大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各自选了一块认真的看,就好像眼前看的是世上珍稀美玉宝石一般。 “记住你们各自看到的腐肉的状态。”齐悦说道,“等过了今晚,再舀出后,你们要看出有没有变化,这个,只能靠大家的眼和记忆力了,也是最终能不能找出有效注射液的最后一步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看着更加认真看腐肉的弟子们。 成败就看这最后一步了。如果明天没有找到的话… 齐悦深吸一口气,那就失败了,再没有时间供她试验了。 她自己低下头,也认真的看着一块腐肉,要把它牢牢的印在脑海里。 “少夫人。你看这温度够了吗?”另一个弟子守着一个木箱子。四周以及下边都放了一堆的炭炉。 齐悦忙走过,将手伸进探视温度。 大概也许差不多了吧。 “好了。”齐悦说道。 逐一将腐肉放入瓷瓶里。每个负责自己那块的弟子系上各自标记的带子,齐齐的摆放在木板上抬了过来,放入木箱中。 一条厚厚的被子将木箱盖住。 做完这一切,弟子们脸上带着紧张又激动,他们这一天一夜做了好些奇怪的事,但愿,能够创造出奇怪的结果。 相比于这边需要不断加热的炭火,猎户所在的屋子则不停的有冰块送进。 “戴好手套,尤其是手上有外伤口的,千万别接触以免被感染。”齐悦走进来看着忙着给猎户护理的阿如等人,笑道,“我那边可是只能做出一人份的药哦。” 阿如等人听了都笑起来,从宽大的口罩后发出的笑声沉闷,但落在心里却是十分的悦耳。 常云成站在院门外听着里面传出的笑声,停下了迈出的脚。 她…正高兴的时候,见了自己,也许会想起不高兴的事,还是算了吧…. 他转过身要走,身后门响,到底是忍不住转过头,看见齐悦走出来,正伸手做个十分不雅的舒展动作,见自己看过来,齐悦的动作微微一停,但很快她又接着动作,视线也从常云成身上移开。 常云成收回视线转身走开了。 当晨光再一次照进室内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紧张的盯在那个木箱子上。 齐悦看着那边的滴漏。 “好,时间到了,舀出来吧。”她终于一抬手说道。 早就等着这句话的弟子们真听到这句话手脚反而有些束缚,颤抖着掀开了棉被,从热腾腾的木箱里抬出木板。 木板摆在桌子上,所有的弟子都依照自己标记的带子站在自己负责的瓶子前,一人手里舀着临时打造出来的小镊子。 “好,开始吧,看看瓶子里的腐肉,找出没有继续恶化,反而略有好转的那一个。”齐悦说道,她自己也低下头,打开了自己负责的那个瓶子。 腐肉被夹了出来…. “不行。”齐悦放下,“一比十六,失败。” 一?br/> 缘牡茏硬攀衷谝徽判绰∈捅壤闹缴匣弦桓霾妗?br/> 这边伤者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的安静,只有昏迷的伤者发出含糊的呻吟。 刘普成也看结果了。屋子里只剩下阿如,她穿着大褂子,带着宽大的口罩,头巾裹住了头发。正用带着手套的手拧干一条毛巾放在伤者的额头。 “阿如姐姐。冰块来了。”一个弟子端着一个装满冰块的木盆进来。 阿如点点头,动作利索的过来,和他一起将冰块摆在病床四周。 “阿如姐姐,你不那边看看吗?”那弟子问道。 阿如重新拧了毛巾给伤者进行擦拭。 “不用看。”她说道。 不用看,少夫人一定能做出来的,一定能。 “一比一百二十四,无效。” “一比一百四十六,无效” …. 伴着一声声的报告,齐悦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快成功啊。快成功啊,一定要成功啊… 她盯着那一个又一个弟子的手,唯恐他们看错了。 真是可笑啊。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曾经费尽心思要驳斥的东西,实验中最不希望见到的结果,如今竟是恨不得叩头求神佛保佑得成。 随着纸上划的比例越来越多,众人的神情也越来越失望。 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到底还是不可能吧…. 看着那女子手撑着桌面垂下头,刘普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只要试过了,就是成功。”他走上含笑说道。 “话虽然那么说,但是。结果毕竟还是最重要的。”齐悦垂着头说道,“干我们这行的,努力也好,不努力也好,最终让世人判定的。还是结果。治好了就是成功,没治好就是失败。简单的….无情啊。” 就像爸爸,为了那个脑部手术,他做了很多准备写了很多方案,但是那又怎么样,失败就是失败了,失败就要付出代价,不管你是否已经尽力。 报数的声音忽地停下了,或者说他们都没有注意。 “齐齐齐齐…”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喃喃响起。 所有人猛地看向发声的那人。 这个弟子用镊子夹出一块腐肉,此时那小小的腐肉正剧烈的抖动,当然,不是肉在抖,而是那个舀着肉的人在抖。 “没没没没….”他继续抖着声音说道。 没有人催他,大家只是死死的看着他,呼吸都停止了。 “没有变化”他终于喊出了这句话,在所有人几乎要憋死之前。 齐悦一步迈到他跟前,小心的用带着手套的手接过了这块肉。 这块扔在地上连狗估计都不会看的肉,此时齐悦如同捧着世间最稀奇的珍宝,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只看汗水打湿了眼,不得不闭 上眼。 齐悦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看了眼瓶子上系的带子。 “一比三百二十四,有效。” 当这边响起的欢呼声传过来时,正在为伤者更换伤口敷料的阿如终于手抖的控制不住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就用颤抖的手笨拙的将一层敷料更换完毕。 她知道,她早就是知道,少夫人一定能行,少夫人一向说到做到 “这都已经快过了六七天了,他们总这样拖的有什么用”回春堂里,一干弟子没声好气的说道。 王庆春坐在椅子上带着几分悠然慢慢的品茶。 “能拖一天是一天,随他们吧。”他含笑说道。 “师父,外边排队的人还没散。”吴山带着几分炫耀的抱怨走进来说道。 “时候可不早了” “师父都看了一天病了” “可别累着…” 其他弟子们立刻七嘴八舌的说道。 这话如同春风拂过王庆春的五脏六腑,舒坦的不得了。 “医者父母心,既然来了,咱们怎么能不管呢?”他放下茶杯站起来,“我看看吧。” “师父仁心仁术” “实乃我百姓之福” 在弟子们恭维的话中,王庆春迈出后堂,来到前堂坐诊。 但迈进前堂,却让他一愣,紧跟在他身后的弟子们也是一愣。 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这是人呢?”吴山顿时有些羞恼,喊道。 一旁拣药的伙计面带惊恐。 “师兄,都跑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王庆春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 “什么叫都跑了?是不是你赶人走的?”吴山喝道。 “不是。”小伙计一脸委屈,伸手指向门外,“刚才有人说那受伤的猎户从定西侯府走出来了,大家都跑看了…” 什么?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愣了。 他们没听错吧?那受伤的猎户不是抬出了,而是走出来了? 死人难道也会走了? 会走的自然不是死人,只有活人,难道,那猎户真的救活了? 王庆春的额头瞬时冒出一层冷汗。 怎么可能……清明节要出门走走,所以今天双更一下,放假那几天就只能单更了,大家见谅,其实我是日单更党哦,大家要习惯。rq 第一百二十二章喜闻 粉红打赏加更~大家节日快乐,玩的开心……事实上当定西候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吓了一跳,他第一时间跑过来,结果看到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吓人。 那个说是要死了的猎户,半坐在软轿子上,不仅醒了,还正举着一根棍子噼里啪啦的打人。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杜大山没有你们这个兄弟人家大夫尽心救治我你们竟然连同他人诬告欺辱刘大夫我打死你们这些恩将仇报的混蛋” 那猎户一边打一边骂,虽然气力看起来很是虚弱不堪,但精神看起来绝对不是个要死的人。 在猎户前面跪着四五个男人,迎着打骂一声不吭低着头老实的不能再老实,还有一些女人在掩面哭。 猎户到底是没多少力气,无力的扔下棍子,靠在软轿上喘气。 一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妇人立刻上前关切的查看,却被这猎户一巴掌扇在脸上骂道。 “还有你你这个贱人,他们不懂事,你也跟着闹我要休了你,不休你我没脸见人” 那妇人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这… 定西候视线搜寻,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儿媳妇,此时的美人算不上美人,穿着毫无美感的大褂子,面色憔悴,头发上也裹着头巾。 齐悦笑眯眯的看着这边的热闹,没有丝毫劝阻的意思。反而在刘普成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拦住了他。 “人之常情嘛,也可以理解。”刘普成看着这女子的神情,明白她这还是怨气未消。心里有些想笑又很是感动。 “我理解啊。”齐悦笑道。“但理解,也不代表他们没错啊,错了,自然要受到惩罚。” 这丫头刘普成摇摇头,没看出来还是个很记仇的。 看着这猎户力气的确耗费尽了,而那妇人已经开始寻死了,齐悦才迈出出来。 “你才好了,不可妄动心火。”她说道。 这不是劝和,只是关心下病人。围观的弟子们互相看了眼,抿着嘴笑。 齐娘子,连句场面话也不肯说啊。 猎户喘着气一连声的对齐悦再次道谢。 “你们这徐蛋。都过来给刘大夫和少夫人叩头。”他又攒起力气喊道。 那几个男人还有妇人们立刻过来冲刘普成和齐悦叩头,一面啪啪的自打脸。 “好了好了,只要人好了就好了。”刘普成忙搀扶说道。 齐悦抱着手笑眯眯。 “那可不一定,暂时是没有生命安危了,但要说彻底好了那可不敢,说不定回就又反复了,我们可不敢跟你们承诺什么。”她说道,一面在后扒拉下刘普成,不许他弯身搀扶这几人。 那几个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齐悦的意思。顿时羞愧不已。 “我知道你们担心家人,听到不治的消息急火攻心,但是你们不该打我老师。”齐悦收了笑慢慢说道,“你们有你们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所以。以后千金堂不会再接诊你们家任何一人。” 此言一出,别说猎户一家人惊愕。刘普成也是才知道,那些弟子们更是满脸惊愕。 竟然有人敢说出这样的话对病人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小面话,接受这些人的感恩戴德,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齐娘子,不可如此”刘普成张口说道。 齐悦打断了他。 “老师的意思是,我不是千金堂的人,做不得这个主是吧?”她问道。 刘普成看着她皱眉。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娘子,医者仁心,怎么可以因为一时误会就说出拒绝诊治的话呢?”他叹息说道。 齐悦只是紧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但是每个人都能看到她眼中的倔强与坚持。 “刘大夫,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少夫人说的对,我们不配再上千金堂来。”那软轿上的猎户喘着气说道,冲齐悦拱手,“少夫人豪爽,有理说理,有仇说仇,是个痛快人,这一条是我们杜家该有的惩罚,我们认了。” 定西候府的人都看傻了,常云成看着齐悦,自始至终,这女子的视线没有往他这里看过一眼。 有理说理,有仇说仇… 定西候不由打个机灵,闪过一丝心虚。 “…这是好了?”他重重的咳了声迈步过来。 见他过来,四周人纷纷问好,那猎户的家人更是跪伏在地上,就连软轿上的猎户都挣扎着翻下来。 “侯爷仁慈,侯爷仁慈。” 他们不会说话,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尊贵的人,除了翻来覆的这句话什么也说不出来,在地上俯身叩头不停。 以前那些贱民见了他是敬畏,此时这些贱民的敬畏中还多了几分感恩… 被贱民敬畏感激的感觉也不错,定西候忍不住捻须点头。 “也不容易,遭了这么大的罪。”他悲悯的说道,一面示意管家,“那些钱来,回好好养养吧。” 这一下猎户们更是感恩不尽。 “打开门,送他们出。”定西候大声说道。 “从角门那边走就是了,不要太张扬了。”齐悦说道,一脸的淡然。 一旁的张同听了忍不住呛了口。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胡三,却见胡三亦是一脸淡然,只不过相比于齐悦的淡然,胡三这个实在是装的痕迹太明显。 “我怎么恍惚听少夫人嘱咐你一大早就出将猎户好了的消息散播开?”张同忍不住低声问胡三。 “开什么玩笑,我师父有那么无耻吗?再说,这种事是事实。还用什么炫耀散播的。”胡三低声说道,看着张同一脸嫌弃,如同受了多大侮辱一般。 张同忙道歉,是啊是啊。应该是他听错了。 堂堂侯府少夫人哪会这么无聊。 定西候听说只是开角门。觉得有些太低调。 “侯爷,不过是一个平民猎户,哪里能开正门呢。”齐悦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 这个,也是这个理,定西候哈哈笑着,再次遗憾这次救治的不是什么大人物,要不然得多风光。 “还是月娘你考虑周到,气质沉稳。不错不错。”他笑道。 她喊的是侯爷… 常云成看着齐悦,事实上他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移开。 侯爷,而不是以前的那个父亲的称呼。 父亲。这个称呼,已经不值得她再喊出来了吧…… 角门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门前人山人海,甚至往街道那边看都是人,这么多人,却是安静的很,就当猎户一家人抬着软轿出来时,陡然发出惊讶的呼声,呼声如同风浪瞬时席卷门前街道。 原本觉得有些遗憾的定西候得知后立刻第一时间赶到了门口,这。这,这种平民百姓营造出来的风光感觉也不错啊 猎户醒来之后,就被胡三拉撞了所有的事,包括打赌,当看到这一幕。杜大山立刻从软轿上坐起来。 “让我下来。我要自己走出。”他大声喊道。 这才醒过来,而且伤在腿上。家属们低声劝阻。 杜大山一棍子敲在他们身上。 “让老子下来,老子没你们这么不要脸。”他喊道。 这一下没人敢说话了,弟兄们搀扶着杜大山下了软轿。 看到这杜大山的动作,呼喝声消,门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边。 跟在后面的齐悦刘普成等人自然也看到了,一怔之后,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个男人倒真是个男人。”齐悦笑道,“我喜欢…” 阿如在身后狠狠的拧了她一下,所幸外边的呼声又起来了,淹没了她的话。 齐悦回头冲阿如呲牙表示自己很疼,阿如冲她瞪眼,下意识的扫了旁边一眼,竟然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的常云成正看着她们。 没听到吧….一定没听到。 阿如低下头,而齐悦早已经转过视线了,根本就完全没在意身边有谁站过来。 杜大山伴着呼喝声一步一步的走出来,最后这呼喝声让他也不由激动起来,好像是他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他的确是做了了不起的大事,胡三的讲述非常到位,且跌宕起伏声情并茂,杜大山听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筹码,而是觉得自己是参赌的双方,当然,他是站在少夫人和刘大夫这一方的,现在他们赢了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关注下,他们赢了 杜大山猛地推开了扶着自己的兄弟们,将手里的用来打人的棍子举了起来。 “看到没,老子活着呢”他大声喊道,瞪圆了双眼,虚弱苍白的脸上满是激动,“老子活着呢谁他娘的再敢说刘大夫是庸医,老子第一个拧下他的头” 等齐悦和刘普成站出来时,叫好声更热烈了。 “刘大夫神医啊” “少夫人神医啊” 挨打过后,原本以为没有希望之后,又突然享受到这种热情,千金堂的所有的弟子们都激动的汗毛倒竖。 “这种感觉怎么样?”齐悦低声问刘普成。 刘普成有些无奈的看了这姑娘一眼,好像这姑娘的越来越自信了,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这姑娘,那脸上的眼中的惶恐惊惧,简直是见到病人就如同见到了凶虎猛兽,但从什么时候起,她慢慢的没了这兄惧,就像现在,一脸的淡然,那是来自内心满满自信的淡然。 而且,还越来越调皮了。 是啊,她本来就是自己孙女一般的年纪,正是青春年少好风光的年纪。 “还有更好的感觉呢。”齐悦嘻嘻一笑。 “啊?是什么啊?”胡三立刻问道,他从众多人中好容易挤过来站到了齐悦身后,以表明自己是大弟子的地位….当然,比阿如姑娘要低一等。 “收赌债啊。”齐悦笑道,一面扬了扬眉。rq 第一百二十三章乐见 来真的啊? 当听到齐悦说这个,刘普成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 同行嘛,再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稍微退一步,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也就你好我好大家好,日日抬头相见的,岂不是很好? 难道真的要去逼着人家跪啊?这这…只怕不好吧。 “当然来真的啊,”齐悦看着刘普成,一脸郑重,“要不然,咱们这么玩命辛苦干什么!” 啊?干什么,当然是救人一命了?刘普成有些无语,还要说什么,这边齐悦已经冲众人抬起手。 “嗨,不知道王庆春王大夫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她大声说道,“大家已经看完死人复活了,那想不想看活人跪大街啊?” 这话太泼了…. 刘普成等人连定西侯府的门房下人都忍不住皱眉,但这些围观的可都是最市井的小民,他们才不管什么礼仪儒雅,他们就爱看人打脸,打的越痛看的越爽,随着齐悦这一句话,大家本就高涨的情绪更是被调动起来了。 叫好声呼哨声四起,伴着这声音,人潮开始向外涌去。 很快定西侯府前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只有那喧嚣声从远处传来。 猎户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随着人群退去了,门前呆立的只有千金堂的弟子们以及定西侯常云成。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真的去逼王大夫下跪了么…”有人喃喃说道。 这些汹涌的人潮挤上门叫嚣着要你下跪,该是多么恐怖的场面。 “恐怖吗?同情王大夫吗?”齐悦开口说道,她看向前方,神情已经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中带着几分隐隐的焦躁,“有什么好同情的,如果输的是我们,那么此时面对这恐怖的就是我。” 是我,是我,我一个人…. 你们这些混蛋,想要欺负我,来啊,试试啊,欺负我,欺负我,没那么容易! 我什么都没有!我也什么都不怕! “这没什么好同情也没什么好感慨的。”她吐出一口气,微微抬起下巴,“敢玩就要敢接受后果,要不是他们回春堂一开始故意针对咱们,挑拨这些家属闹事,怎么会有如今的结果,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这句话划过众人的耳边,让大家心里各有滋味。 事实上,这场好戏并没有如百姓们所期待的那样上演,当所有人都涌到回春堂,提醒王庆春愿赌服输时,回春堂已经人去楼空了大门紧闭了。 就在当天,王庆春一家老小一起离开了永庆府,房产药铺飞快的出手贱卖了,一夜之间名满这条街的回春堂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真是输不起啊,竟然跑了。 “无情啊。”齐悦知道后感叹道。 这就是人生命运的无情,一步错全盘皆输。 常云成站在她身前,看着这女子慢慢的揣起手。 “女人家,这个动作太难看。”他忍不住说道。 齐悦看了他一眼,保持这个姿势没动,越过他向前走去。 常云成转过身跟上。 “你当时为什么会想要替千金堂担起这个?”他问道,“仁义吗?” 齐悦看他一眼。 “你当时干吗把我拉进家门?这个机会赶我走,不是正合你的意吗?”她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常云成被她问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话算话。”他闷声答道。 齐悦反倒皱了下眉头。 “什么话?”她嘀咕一声,但旋即不再追究。 二人沉默的走着。 “不是全是仁义。”齐悦忽的说道,开始回答他的话,“很简单啊,人心换人心”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眼常云成,微微一笑。 “因为刘大夫对我很好,所以我便要对他好。”她说道,“就这么简单而已,要不然,我又不是什么圣母圣父的,怀着一颗普济天下的心,见到不平的事就要出头管一管.” 常云成在她一旁慢慢的走着。 阿如在身后放慢的脚步,留出一段距离。 “你是傻呢还是胆子大?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常云成沉默一刻问道。 齐悦从鼻子里嗤笑一声。 “我说过了。”她再次看了常云成一眼,“人心换人心,在那么紧迫的一件事前,要是我去考虑后果,考虑怎么安排部署,考虑怎么解释运作,考虑后续的得失…那也就没有做的必要了。” “为什么?”常云成皱眉问道。 “因为,我要是有时间想那么多,就代表这个人不值得我相护。”齐悦说道,“这个人我想护就只是因为我想护,没有原因没有顾忌,只是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只想第一时间站到前面,挡住一切,不让他受伤害…” 爸,对不起,那时候看着你一个人面对质疑,没有不管不顾的站出来。 爸,我很高兴我有机会弥补了。 这种感觉真棒! 没有原因没有顾忌,只是要护在她身前… 常云成心头不断的滚过这句话。 “那你输了的话,真的去跪吗?”他忽的问道。 齐悦转头看他一眼。 “说说而已,我又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这种事,可没必要当真。”她露出白白的牙齿笑了。 常云成被她说得一愣,旋即也笑了。 “我就是不去跪,又能把我怎么样?来打我啊。”齐悦笑着转过头继续前行,一面晃了晃头说道,声调高扬,带着一种贱贱的…可爱。 可爱这个词浮现的常云成的脑海中,他不由停下脚。 齐悦并没有理会他停下脚,自行而去。 看着那女子越走越远,消失了就好像再也见不到一般,常云成只觉得心有些发慌。 见不到… 不行… 他不想,不想见不到她… “齐月娘。”他喊道。 那女子没有停脚,他只得抬脚追上去。 “那天”常云成跟上齐悦,迟疑一刻说道,“那天的事,对不起。” 齐悦停下脚,带着几分惊讶看他。 “哪天?”她皱眉问道,“你要说对不起的时候太多了,具体哪个?” 这女人! 常云成噎了下。 “其实,说不说也没什么。”齐悦说道,“你这个人呢,我是看明白了,小事犯浑,但在大事还是很讲道理的,这几次的事,还是多谢你了,当然我自己做也能做好,但你能站出来压阵,还是帮助挺大的,所以,谢谢了。” 她说着转头看着常云成笑了笑。 这是几天来第一次看到她对自己笑,常云成只觉得心头压得巨石被掀开,顿时呼吸顺畅起来。 这个女人…其实跟她相处说话真的很轻松…很舒服 “哦对了。”走了几步,齐悦想起什么又开口道,“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原本我以为不用说了,但看起来还是说开的好。” “你说。”常云成说道。 “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复杂。”齐悦斟酌一下,抬了抬手,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不用因为要对我好或者不好受到压力而忽喜忽悲的折腾自己也折腾我…” 常云成看着她皱眉,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简单说吧。”齐悦说道,“就是你听你娘的话吧,不用对我好,也不用把我当你媳妇看,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嘛,这没什么,我不介意。” 常云成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在说什么鬼!”他沉声喝道。 还是听不懂啊?齐悦搓搓手。 “就是说,既然你心态正常了,那…”她一拍手道,“我们谈谈和离的事吧。” 常云成看着她。 这臭女人!这臭女人!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和离… 常云成狠狠的甩了下手,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这样你和你母亲都解脱了。”齐悦没有在意他的脸色,他的脸色不都是这样,“当然我也解脱了。”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看着齐悦。 “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他说道。 齐悦看着他,点点头。 “对啊,所以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和离…”她认真说道。 话没说完,常云成越过她大步走了。 齐悦被晾的一愣。 “哎喂。”她忙喊道。 常云成已经走远了。 混蛋! 这个女人! 常云成从来没想到混蛋这个词原来也可以用在女人身上,而且用起来还很是贴切。 常云成的闷气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稍稍散去,但很快他又焦躁起来。 那个女人根本就没回来 “去看看,少夫人做什么?还不回来吃饭?”他猛地打开门喊道。 院子里的丫头们吓了一跳忙忙的去了,不多时回来了。 “少夫人已经休息了。”丫头小心的说道。 又睡在那个院子里了?这女人是故意的吗?常云成的手抓紧了门帘。 “少夫人已经睡了半天了,阿如姐姐也在睡,鹊枝姐姐和阿好姐姐说说请世子爷担待,少夫人她们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丫头结结巴巴的说道。 常云成的闷气焦躁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担忧。 这女人… 常云成担忧了一夜,她睡得好不好?三天三夜的这样熬,会不会病了?就在天亮之后,他终于做了决定。 他去亲自接她回来,亲自问一声关心。 这样,她应该消气了吧? 常云成在门外踌躇半响,终于一咬牙迈进了院子。 院子里两个丫头在收拾东西,见他进来,都愣了下,旋即一个立刻低头缩身退开了,而另一个则满脸笑的接过来。 “世子,奴婢鹊枝。”鹊枝说道,“您有什么吩咐?” 常云成没说话,还没起吗?这么大的动静,她听不到吗?怎么也不出来? “世子爷?”鹊枝不解的问道。 “少夫人呢?”常云成只得问道,一面往屋子里看。 “少夫人去侯爷那里了。”鹊枝笑嘻嘻的答道。 什么?去父亲哪里了?常云成愣了下,这么早…就去问安吗? 不知怎的,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同样,听说少夫人来求见了,定西侯也有些不安。 “月娘啊,这么早,怎么没多休息?”他满脸堆笑的说道,甚至不知不觉中没了长辈的威严,指挥着小厮丫头们快倒好茶,好点心。 “休息好了。”齐悦含笑说道,既没吃茶也没吃点心,只是看着定西侯微微笑,“所以记挂这要紧事,便来找侯爷了。” 定西侯被她笑的有些更不安。 “什么要紧事啊?在月娘你好好休息面前什么事都不算事”他堆起更和蔼的笑说道。 然后下一刻见眼前的美人冲自己有些不文雅的露齿一笑。 “侯爷真是贵人多忘事。”齐悦笑道,虽然休息了一天一夜,但眼依旧红肿的,看起来很是诡异,“休书的事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进退 休书…. 定西侯心里哆嗦一下。 这也是收赌债来了么? “休书?什么休书?”定西侯一脸不解的问道。 装傻?齐悦有些傻眼,她猜想了很多种定西侯的反应,只是没想到定西侯竟然直接装傻。 也亏他使得出来 ‘姘好说的什么休书?”定西侯已经换了一副惊愕愤怒的神情。 “侯爷。”齐悦有些无奈的笑了,说道,“其实我不是来质问侯爷什么的,这休书的事咱们可以商量一下,结果一样,但是形式最好变一变,比如和离¨” “月娘,你不要说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的查一查,一定会给你个说法,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谁也别想欺负了你。”定西侯大手一挥,果断的要结束这个话题。 齐悦有些急了。 “侯爷,白纸黑字的都写了,连你的印信都盖了,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她说道,“侯爷您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砸在地上一个坑。” 那是那是,定西侯忍不住有些得意的笑,不是,不是,他忙又收住笑。 “月娘,哪有这回事?你是误会了,看错了。”他收正神色整容说道。 这才叫睁眼说瞎话,齐悦可算是见识到了,一时间她张大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怎么会看错?侯爷,你别开玩笑了,我亲眼看了。”她皱眉说道。 “哪有?在哪?”定西侯整容说道·伸手,“我看看,哪个胆子大的敢假冒我的印信?” “常¨世子爷撕了。”齐悦说道,“不信你叫他来,他也看到了。” 定西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不招人喜欢的嫡子做了件贴心的事。 “月娘,撕了就是没了,没了就是没了,你不要多想了,你这几天这么累·快好好的休息休息,什么事都不要操心。”他语重心长说道。 什么叫没了就是没了? 齐悦看着定西侯,她也是成年人,哪里不知道这位侯爷心里的想 “侯爷。”她不由叹口气,说道,“其实,我不敢保证次次都能救活人,这种事,说到底还是赌运气了,但是我不能做到见死不救·所以,我会惹到很多麻烦,这一次侥幸没有给侯府带来麻烦,但是下一次,下下一次,总会惹来麻烦的…” 她说道这里时,有人唰的掀帘子进来了。 “世子爷来了。”同时有小厮急忙忙的喊声。 带着一身寒气的常云成站定了。 “云成你也来了,吃过饭了没?”定西侯忙笑道,一面带着几分打趣,“这才一会儿没见·就跟着媳妇来了?” 齐悦和常云成脸色都僵了僵,这跟这个有关系吗? “还没吃呢,父亲也没吃呢吧?耽误父亲用饭了·我们先告退了。”常云成说道。 好儿子好儿子,定西侯忍不住满脸的欣慰喜悦,连连的点头。 “好好,快,月娘辛苦这么几天了,快吃饭,让厨房做些好的。”他说道,迫不及待的端茶赶人。 “我吃过了···”齐悦说道·开什么玩笑·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常云成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转身就将她拉了出。 他们前脚走·定西侯后脚就忙忙的吩咐人。 “快,快·收拾东西,我燕云湖的庄子上住两天,正是赏湖的好时候。”他说道。 这个大冬天的赏什么湖景…小厮们一头雾水,但这个爱好风雅的侯爷的审美思维都与他们这些俗人不同,众人不敢怠慢,忙忙的传话收拾各种带要的物品准备马车挑选跟的人脚不沾地。 这边齐悦被常云成拖出定西侯的书房。 “你干吗?”齐悦用力的挣,却挣不脱,常云成铁了心一般死死的攥的手不放。 齐悦的力气在他眼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你又弄疼我的手了”齐悦气愤不已,任谁被打乱原本设想好的事都会很生气。 她干脆紧跟上几步,挡在常云成身前,用另外一手抓常云成的 常云?br/> 扇嗡鳌?br/> “就你那力气,掰开了才怪。”他看着这女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齐悦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很好玩是不是?”她看着他,眼睛红红,不知道是熬夜熬的还 常云成的笑收了起来。 “你们这样耍我很好玩是不是?”齐悦看着他,她的声音并没有提高,语调也慢慢的,“看着我跟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很好玩是不是?高兴就给了笑脸不高兴就冷脸相对很舒服是不是?” 常云成看着她,没有松开手,反而握紧了,另一手盖上了她揪住自己衣襟的手。 “我知道,我清楚的很,我在你们家是死乞白赖的,很讨厌,我也觉得讨厌,我很抱歉,我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出后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办,我就没脸没皮的赖在你们家,你要相信,我比你们还难受。”齐悦看着他接着说道,“现在好了,你们也说出来了,我也准备好了,大家好聚好散,这样玩有意思吗?” 常云成依旧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 齐悦胸口剧烈起伏,似乎积攒的郁结闷气得以舒缓。 “还有你,你又装什么淡定呢?”她用力要甩开常云成的手,却是无果,“敞开说话,就那么难吗?大家明明白白的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一惊一乍一喜一怒的闹什么?很有意思吗 常云成等她说完。 “好。”他点头说道。 “好什么好?”齐悦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心里稍微舒服些·喝道。 “敞开说话,坐下来好好说话。”常云成说道。 齐悦喘着气看他。 ‘好,你那还是我那?”她说道,一面再次抽手。 “你说。”常云成说道,握着没有放。 “我那。”齐悦说道,再次抽手,“松开。” 常云成松开了。 齐悦伸手揉着自己的手腕,愤愤看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看着齐悦和常云成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正在说话的阿如阿好鹊枝等人忙接过来。 “摆饭。”齐悦说道。 看她的脸色,阿如没敢多问,忙示意大家依言行事。 饭菜很快摆上来,色香味俱全,而且这次有齐悦最爱的白粥小菜,当然,常云成喜欢的肉蛋。 看着齐悦闷头吃饭,常云成放下筷子。 “不如先说吧。”他说道,“带着闷气吃饭对身子不好。” 齐悦抬头看他。 “哎呦,你还懂养生啊。”她半讽刺说道。 一旁侍立的鹊枝眉头不由跳·悄悄的看了眼阿如,见她神情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是,懂一些。”常云成答道。 齐悦看着他一刻,吐了口气。 “我没事了,吃完再说吧。”她说道,眉间的焦躁渐渐缓下,低头吃饭。 常云成这才舀起筷子。 “你尝尝这个牡丹饼,是父亲特意从厩要来的方子做的。”他迟疑一下,舀起盘子里切好的一块焦黄的饼子递过。 齐悦接过。 “多谢。”她说道·语态平静,恢复了客气。 “你再尝尝这个鱼羹¨”常云成又说道,将一盏小盖碗送到齐悦面前·“早上吃点鲜咸的,对身子也不错。” 他说完,见这女子看过来,便一笑。 “府里的妈妈从小就会教的,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时候吃,吃多少。”他说道。 古代人比现代人还会养生·齐悦心里说道·不再言语,低着头慢慢的吃饭。 早饭在前所未有的融洽气氛中结束了·鹊枝等人也舒了口气。 看着二人在屋子里坐定,鹊枝亲自捧茶后·就在阿如的示意中带着小小的遗憾退出了。 “反正被休我是绝对不同意。”齐悦开门见山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点点头。 “是,我也不同意。”他说道。 齐悦面色稍缓。 “你看,你我的婚事都不是咱们俩能做主的。”她接着说道,“虽然我的身份配不上你,但是我其他的地方没有错,所以休是绝对不合理的,那么和离的话,对你我都是公平的。” 常云成看着手里的茶杯没说话。 “这一点你没意见吧?”齐悦问道。 常云成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不是我死心眼,反正都是离开,结果成了就是了。”齐悦也没在意,她也端起茶杯吃了口,目光看向门外,接着说道,“我得为我自己负责,有错我担错,没错而非要低贱自己担错的话,就算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对我来说也是不可原谅的,人嘛,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了,活着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是。”常云成说道,看着她,笑了笑,“这话说得好,我喜欢。” 齐悦冲他一笑,这笑很友善,但也很客气。 “你看,其实很简单,我们坐下来说开了就挺好的,你也不用纠结,你母亲对我的担心防备完全是没必要的,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一开始···.”她含笑带着几分欣慰说道。 说到一开始,齐悦不由带着几分追忆,一开始她还存着回的希望… “…只是还没准备好,还不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她笑道,带着几分感慨。 真是害怕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习惯规矩···¨ “一开始?”常云成忽的说道,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说,你早就准备这个了?” “是啊,所以你们真是多虑了,我真没打算赖你们家一辈子,看把你和你母亲吓得¨”齐悦不由撇撇嘴说道。 那也就是说,自己那些纠结,那些煎熬,以及做出的那些事,在她眼里都是笑话了… 常云成笑了,只不过这笑有些骇人。 “算了,过的事就不说了,现在我做好准备了。“齐悦说道,抬头看常云成,“这么说,关于和离的这一点我们达成一致了?” “没有。”常云成站起来说道。 “那好,咱们再说说这财产….哎?”齐悦含笑说道,带着几分轻松拍了下手,还没放下就猛地愣住了,带着几分惊愕看常云成,“你说什么?” 常云成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说¨”他微微一笑,“走也好留也好,你以为你做得了主” 齐悦看着他瞪大眼。 “你这么快就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常云成笑道,走近几步,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和离?你想的还真美” 第一百二十五章慢来 齐悦愣住了。 怎么好好的,又变脸了? “你有什么看法,你说啊,说出来大家商量啊。”她一巴掌拍开常云成的手,“别这样不尊重。” “我没什么看法。”常云成淡淡说道,“收拾东西,回去。” 他说罢握住齐悦的胳膊就走。 齐悦一把拽住桌子不迈步。 “少来这套,我才不会去你那破地方住。”她喊道。 常云成回头看她,冷冷一笑。 “是破地方啊?”他重复一遍,手上力度加大,“住还是不住,由不得你做主。” 他稍用力一带,齐悦被拽了过来。 这好好的又是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齐悦跌在他身前,只得伸手撑在他身上,又是急又是气的问道,“你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你想什么说出来啊,总让人猜很烦的!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别在我跟前一惊一乍的行不行!” “不行。”常云成依旧淡淡,看着齐悦笑了笑说道。 又是这种笑!夜猫子笑! “那好,你说,你想怎么样?”齐悦深吸一口气,忍着情绪问道。 “我不想怎么样。”常云成笑道,转身向外走去,当然,齐悦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院子里阿如等丫头都吓呆了。 “世子爷。”阿如站出来,拦住常云成,“你少夫人她还没休息好…” 鹊枝吓了一跳,天啊,阿如这是疯了吗?敢去拦世子爷? 她正惊愕着,身边一直见人就躲的阿好也跑了过来,站在了阿如旁边,虽然没说话,但行动表达了阻拦。 好吧,反正自从来了这少夫人身边,就没遇上什么事是正常的。 鹊枝叹口气跟着站过来。 看着三个丫头挡住路,常云成也不恼怒,笑了笑。 “收拾东西,你们少夫人还没休息好,所以赶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他说道,然后抬脚迈步。 “我不去你那,常云成,这不是你一直的心愿,你妹的,你如愿了还发生什么疯!”齐悦脚底打滑推着常云成的胳膊喊道。 常云成脚步一停,深吸一口气。 “你妹的”他重复一遍,点了点头,“好,很好” 他转过头看着扑腾的齐悦。 “怎么?不想走?”他问道,似笑非笑,一面活动下另一只手,“要不,我帮帮你?” 齐悦立刻想到那次被这小子抗在肩上,他可真敢,自己可丢不起那人! “世子爷,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吐口气,缓和语气说道。 “不怎么样啊。”常云成笑了笑道,再不说话,转头大步前行。 他要是硬走,三个丫头哪里真能拦,只得眼睁睁看着一脸愤怒的少夫人被世子爷拉走了。 “那个”鹊枝看了看还愣着的两个丫头,开口提醒道,“咱们收拾收拾?” 阿如叹口气。 “这这世子爷亲自来接少夫人回去,这是好事啊。”鹊枝又笑道。 虽然这气氛一点也不像好事…. 可是这真的明明是好事啊,以前世子爷都不许少夫人进院子,少夫人想尽办法进去了,到底还被赶出去,可是再看看现在,可是世子爷亲自来拉少夫人的… 这才半年而已,世子爷和少夫人之间的关系转变真是让人欣慰啊。 但很显然自己的感触并没有得到认同。 “阿如姐姐”阿好一脸担忧的看着阿如。 “看来又有少夫人烦的了。”阿如说道,叹口气,摆摆手,“走一步说一步吧。” 这这有什么好烦的! 能被世子爷亲手拉着进自己的院子,梦里都要笑醒了,还烦!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当这个消息被传出去后,很多人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般。 有人欢喜有人愁,除了齐悦气急败坏外,谢氏亦是如此。 “夫人,你别急,世子爷这不是没办法嘛…”苏妈妈忙小心的劝道。 谢氏手拄着头靠在炕桌上,似乎头疼的厉害,长长的指甲将额头掐出青紫的印子。 “不用自己骗自己了。”她说道,依旧垂着头闭着眼,“当初真不该让女人住进他的院子,弟妹说得对,这孤男寡女的….那女人又是花样百出,成哥儿他一个根本就没经过女人的人,怎么能…”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长长的指甲将额头掐破。 苏妈妈哎呀一声,忙伸手拉下她的手。 “不是的,夫人,世子爷这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才这样的。”她忙说道。 “就算是。”谢氏坐正了身子,依旧眉头深锁,“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所以,饶家姑娘的事,要尽快办了。”苏妈妈含笑说道。 提到饶家姑娘,谢氏面色好了很多。 这个才是她满意的姑娘… “侯爷真的躲出去了?”她问道。 苏妈妈点点头。 “带着朱姨娘那的素梅去的,说过两天就回来,过年的事要夫人你费心。”她低声说道。 这个无情无义又窝囊的男人! 谢氏狠狠的攥起手。 “躲什么?有什么好躲的!休了她又怎么样!”她气道。 “夫人,现在是休不得,没个理由,侯爷才不会去报到朝廷呢。”苏妈妈低声说道,一面倒茶帮她顺气,“夫人,这事急不得,世子爷如今才得了圣眷,万事要小心,这女人的事,说小是小,说大那便是大,真要被有心人利用了,对咱们世子爷那可是…” 谢氏吐了口气,身子软下来靠在引枕上。 “这女人也真是奇了,怎么就偏偏拿她没办法…”她喃喃说道。 这么好的自己送上门的机会,竟然还是让她迈过去了。 莫非真的是….神鬼相助? 这个人就是不讲道理的,齐悦咬牙看着屋子里的常云成,愤愤的收回自己原本的话。 屋子里没什么好收拾的,齐悦不过是在三天没回来睡,一切摆设都没变,丫头们略微整理一下,便忙忙的退出去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齐悦说道。 常云成慢悠悠的伸手摘下墙上的宝剑擦拭,没有理会她。 “你真是莫名其妙!”齐悦压不住脾气,几步走过来气道,“你不是一直不想看到我,让我滚得远远的,现在不是如…哦” 她说道这里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她拉长声调说道。 常云成转过头看她。 齐悦伸手拍了下头,知道哪里错了! 哎呀呀,她真是犯了个大错误,一把年纪了,太冲动了。 男人嘛,自尊嘛,自己甩人可以,被人甩那就是奇耻大辱了!这种心态古今中外都一样。 他当然希望自己滚出去,但是,前提是他想,而不是自己主动! 齐悦心里啧啧,原本以为这个男人讲道理虽然常常反抽,但至少大是大非前还是个明白人,没想到…. 伤自尊了?恼怒了?非要跟我对着干了? 行,行,我不急,咱们接着耗。 常云成看着原本怒气满满的女子人瞬时露出笑,不由打个寒战。 这臭女人…心里又泛什么鬼花样… 他哼了声低下头继续擦宝剑。 那女人却没有再说话,似乎满腔的怒气一瞬间丢到了云天外。 “阿如,我要出门,收拾一下。”她转向外说道,说完了又看向这边,“世子爷,我出门一下,总可以吧?” 常云成放下手里的宝剑。 “去哪?”他问道。 你个事儿妈!齐悦心里骂道,面上和和气气。 “我去千金堂看看。”她和气答道,“刘大夫本来就要伤,又累了这么多天,我不放心去看看。” 常云成点点头。 “好,去吧。”他说道。 呸,德行,真把自己当个人,齐悦心里啐了口,转身。 阿如等丫头已经进来了,等伺候她换了衣裳出来,却见常云成披着大斗篷在外边站着。 他也要出门?不过齐悦懒得问,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她不说,常云成也没说话,见她出来,便径直向外走去。 马车早已经等候在二门口,还有七八个护卫拿着棍棒意气风发的候着,看到齐悦走过来,管家忙殷勤的接过来。 “少夫人,都备好了,您看人够不够…世子爷,你也要出去?”他笑呵呵的说道,说了一半才看到齐悦后边的常云成,忙躬身施礼。 齐悦被他说的笑了,她又不是总是出去打架! 扶着阿如的手上马车,还没坐好,见常云成也上来了。 “哎,哎,你干吗?”齐悦忙伸手挡住门瞪眼问道,“家里马车多得很,你会连这个也要故意和我抢吧?世子爷,咱们都不小了,小孩子脾气还是别玩了。” 常云成拨开她的手坐进来。 “所以,你也别闹了。”他说道。 “谁在闹啊,世子爷,自始至终好吧,一开始是我先挑头闹的,但我也道过谦了…”齐悦吐口气,看着他说道。 常云成抬手。 “走吧。千金堂。”他对外说道。 马车轻微晃动行驶起来。 齐悦不说话了,知道说也没用,也懒得说了,转过头透过飘动的车帘看外边。 在沉默中来到了千金堂,下了车齐悦不由吓了一跳。 千金堂好些人啊,她第一眼几乎以为又被闹事围攻了。 “乡亲们,乡亲们,我们这里主治的是跌打损伤,要是有别的不舒服的,还是请到别家去,不要在这里等候了,免得耽误了…”四五个弟子大声喊道。 但挤在门口的人没有一个散去的。 “没事,我们等的,就愿意让刘大夫给瞧瞧,心里才踏实。”还有人乱乱的说道。 齐悦松了口气,和阿如对视一眼都笑了。 “还是那句话,结果决定一切啊。”她感叹道。 “那没有过程的努力,也就没有结果啊。”阿如低声笑道。 齐悦笑了,冲她伸手点了点。 “说的没错,阿如是越来越智者了。”她笑道。 阿如一副已经习惯被她打趣的样子。 常云成站在她们身后,神情平静。 因为她们的护卫以及马车,很快吸引了门前人的注意,弟子们看过来顿时满面惊喜。 “师父,你来了!” 他们大声喊道跑过来。 这一声师父让门前的众人也瞬时热闹起来。 “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是神医啊!”搜索,手打,提供本书。 “就是她让那个猎户起死回生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暖心 齐悦被这么多热情的目光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了,幸好这些人敬畏她的身份,并不敢上前。 几个弟子亲自引路带她进。 “老师还好吧?有没有休息好?”齐悦一面问道,看着排队等候的人。 走进堂内人更多,连抓药的都挤满了柜台。 可见广告效应多厉害。 “休息了,大师兄在接诊呢,师父在旁看着。”弟子们答道。 见他们一行人进来,那些不认识的候诊的人露出不悦。 “又来插队了” “这些有钱人真讨厌” “已经好几拨人插队了我今天只怕见不到刘大夫了…” 齐悦听得只笑。 “我看一眼老师就走。”她说道,“别耽误他时间。” 刘普成已经听到消息出来了,胳膊还打着夹板,挂在脖子上,看起来很是滑稽。 “世子爷,少夫人。”他恭敬的行礼,亲自带他们进了屋子。 因为常云成在场,气氛有些严肃,齐悦亲自看了刘普成的伤才放下心来。 “你的胳膊受了伤,一些小手术不能做的,叫我来。”她说道,“正好跟着老师你实践一下。” 因为常云成在,刘普成笑着连说不敢。 正说着话外边传来大嗓门的喊师父的声音。 然后胡三抱着一大盒子进来了。 “师父。”他高兴的就冲齐悦过来了。 刘普成在一旁咳嗽一声。 “世子爷。”胡三这才看到常云成,忙恭敬的施礼。 “什么?”齐悦含笑问道,指了指他怀里的盒子。 胡三完全没有拘束,高高兴兴的将盒子放在桌子上。 “师父你的针还有剪子镊子都打造好了,你看看行不行。”他说道,一面打开盒子。 齐悦忙起身来看,阿如自然也跟过来,刘普成也想看,但还记着屋子里有个常云成不能被晾在一边,强忍住没动。 “不错不错”齐悦认真的一个个舀起来,满脸的赞叹惊讶,“怪不得说古代” 她重重的咳嗽两声。 “师父,你怎么了?”胡三立刻关心的问。 常云成往这边看了看,目光在胡三身上瞟了眼。 “没事没事。”齐悦咽下不该说的话,冲他笑道,“真是巧工能匠啊,做不错” 一面看到胡三亦是通红的眼。 “你也熬了好几天了,跟其他人轮着班歇息一下。”齐悦说道。 “我知道,师父。”胡三嘿嘿笑,“我本是要休息的,不过这些针刀让他们看着不放心” 常云成端起茶杯吃到嘴里才反应过来… 他不在外边吃茶,更何况这医馆的茶太劣等了… “将这孝给大家吧,看大家什么时候有空,联系缝合。”齐悦笑道,放下那些针刀。 这一下刘普成也顾不得主人之礼了,忙走过来。 “什么时候都用空,看少夫人你的时间吧。”他说道。 “好啊,大家可以轮着班,这一班听课,那一班上班,只是,可能会累些。”齐悦笑道。 “师父,能多学东西,这是求之不得的,谁还怕累。”胡三喊道,“要说累,也是师父您累。” 真是…瞧那狗腿子样… 常云成再次瞟了胡三一眼,这人谁啊?好像有点面熟…. “你发给大家吧,顺便告诉他们做好准备,自己分好班。”刘普成说道。 胡三应了声,却还是没走。 “师父,你也要多休息几天,要不然徒儿也会心”他继续说道。 常云成只觉得嗓子眼痒痒,有人蘣他咳嗽出来。 “出。”阿如瞪了胡三一眼。 胡三还是很怕她,忙抱起东西出了。 &n bsp;“老师,你快忙吧,我也没事。”齐悦说道。 她本来出来是要避开常云成的,但是现在常云成跟着就没这个必要了,反而给刘普成这里添了些麻烦。 刘普成点点头,亲自送他们出,刚到大堂就听见里面一阵喧哗。 虽然猎户的事解决了,但还是在心里留下阴影,听到喧哗,大家的脸色微微一变,忙忙的走出一看不由愣住了。 四五个衣饰华丽的富家公子正挤在柜台前,手下的奴仆正赶走那些排队的人。 “滚开穷鬼,我们公子先来…” 这种豪贵惹不起要躲得起,虽然满面的怨愤但大家还是让开了。 “那个是瞧病的大夫?来给小爷瞧瞧…” “这些药都是卖的吧,来来,我抓药” 这四五个公子乱哄哄的笑闹着。 柜台前的伙计都有些不知所措。 “小爷,您到底要什么药?”他们结结巴巴的问道。 “不拘什么,这是钱,看着舀吧。”几个人噼里啪啦的往柜台上扔钱袋,从声响来说肯定不菲。 这这哪有这样舀药的? 伙计们都傻了,齐悦和刘普成也愣了,这种闹事倒是很稀罕…. “可是,可是”伙计们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行了,你们就看着抓吧。”一个少年公子从一旁站起来说道。 他一直坐在一角,乱哄哄的都没注意,此时站起来才看到。 看到这少年,齐悦等人都愣了下。 “黄公子?”她不由说道。 “这是小爷让他们赢来的钱,押你们千金堂赢,自然该花在你们这里。”黄子乔没看到这边,只是对着柜台众人大声说道,“没事,收下,抓药。” 其他人立刻跟着笑。 “是啊是啊,黄小爷慧眼如炬,这可是我第一次赢这个多钱…” “…原来黄小爷才是赌神…” “那几个后来偷偷抽回下注的傻瓜可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大家乱哄哄的说道。 “当然,也不看看,不肯押齐娘子赢,真是傻瓜。”黄子乔哼声说道,一面伸手拍自己的胸腹,吓得旁边的仆从忙小心的护着,“小爷,我的肚子,是齐娘子亲手划开又缝上的,我都好好的,一个伤了腿的人,还有什么死了活了的,屁大点事,还开赌,这不是明摆着给大家送钱花嘛,这种送上门的钱不要的话是要天打雷劈的。” 听了他的话,堂里的人都恍然了。 定西侯府少夫人开膛破肚治好了知府公子的事原本就有人听说了,就算以前没听说,通过这次打赌救治的契机,有关少夫人的所有事都被翻出来,此时所有人都知道了。 开膛破肚那样凶险的事只存在大家想象中,此时竟然看到真人了,堂里顿时轰然,也不顾的身份,乱哄哄的看这知府公子,如同稀罕物。 活的啊… 齐悦看着看着,惊讶怔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里暖暖的。 这孩子…. 许是熬夜熬的眼有点伤了,竟忍不住有些想流泪。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 原来外边还有人这样蘣她打气… “喂,别拍了,拍裂了伤口还要重新缝的。”她提高声音说道。 黄子乔正再次抬手拍肚子,听了这话不由打个哆嗦。 “谁咒小爷…”他气轰轰的循声转头,一眼看到这边含笑而立的齐悦,不由怔住了,旋即涨红了脸,竟憋在原地。 “小爷,你怎么了?”原本就心惊胆战的仆从吓得几乎掉魂,“你的脸怎么这样了?你的眼怎么直了大夫大夫.快来人…” 黄子乔又羞又恼的一巴掌将这扯着嗓子鬼喊的仆从打一边了。 余下的这些人也都好奇的看过来,他们不认识齐悦,但都认识常云成,顿时满面惊喜旋即又是惊吓。 “世子爷,您也来瞧”一人就张口恭敬的问好,话到嘴边觉得在这医馆的场合招呼实在是不好打,“瞧瞧热闹啊” 常云成淡淡嗯了声,算是还礼了。 原本热闹的大堂安静下来。 “胡闹什么,没事别影响人家正常生意。”常云成说道,目光扫过这些人。 “是,是,”这几人忙说道,一面拱手,“我们这就告退了。” 说罢挤着就向外走。 黄子乔自然跟着就走。 “黄少爷。”齐悦忙喊道。 黄子乔的脚步停下来,有些僵硬不自然的转过身。 “既然来了,也该复诊的时候,让刘大夫瞧瞧。”齐悦笑道。 黄子乔哼了声。 “小爷我哪有功夫来复诊,诊费都给了,上门。”他粗声粗气说道,说罢就脚不沾地的走了。 仆从慌乱的冲常云成和齐悦施礼跟着退了出。 齐悦抿嘴笑。 这边刘普成也在笑。 “齐娘子,你可安心了,我说过公道自在人心,没事的。”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是,老师,我知道了。”她说道,“猎户家的那话,我收回了。” 刘普成带着几分欣慰点头笑了。 回的路上,阿如坐在车外边,对齐悦讲了从胡三那里问来的满城下赌的事。 “哇,早知道我也下注了,买我自己,我岂不是赚大发了。”齐悦哈哈笑道,一面想到什么,“阿如,你回从库房里捡个差不多的东西,送知府府,是我给黄公子的谢礼,谢谢他蘣我捧场。” 阿如应了声是。 被自己家人用休书拦在门外,而外人却扯旗为她摇喊,这种感觉不太好受吧。 常云成垂下视线,他依旧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在街上疾驰而过,两边护卫相护,街道上行人纷纷让路。 街边躲避的人因为匆忙撞在一起。 “哎呀,脚,脚,新鞋。”那人喊道。 撞人的忙道歉,回头一看,不由啐了口。 “哎呀棺材仔,真是晦气”他说道,三步两步的躲开了。 棺材仔撇了撇嘴,抖了抖身上的新衣服,跺了跺脚上的新鞋。 “棺材仔,听说你赢大钱了?”旁边店铺的小伙计冲他笑道,“瞧打扮的跟新郎官似的。” 棺材仔冲他咧嘴一笑。 “是啊,真是转运了”他说道,揣起手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定西侯府” 街上护卫拥簇的豪华马车已经远了。 “那个打赌救人的侯府少夫人?会剖腹疗伤的女人?”他喃喃说道,带着几分好奇再次看了眼那远的马车。 真有这样的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不过,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棺材仔摇头笑了笑,沿着冬日阴暗的墙角慢行而—— 最近情绪跟不上,人懒没精神,我在努力调整,争取早日恢复双更。 第一百二十七章有心 有心齐悦坐在马车上看着外边依次后退的街景。 常云成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掀了开车帘。 “去西大街。”他说道。 阿如应了声是,车夫也听到了,鞭子一扬掌控方向。 齐悦干脆闭目养神了。 常云成也没有再说话,街上的嘈杂热闹穿过车身投在小小的车厢中,反而更显得¨寂寞。 ‘世子爷,少夫人,到了。”外边有阿如轻声说道。 马车缓缓停下来。 车帘子掀开,常云成撩衣下车。 “我先回去了,回去再让车来接你。”齐悦说道。 常云成笑了笑。 “不行。”他说道。 齐悦的眉头又皱起来。 “常云成,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别扭?”她身子前倾,压低声说道,“你敬我我敬你,大家和平共处互不侵犯不行吗?” “行啊。”常云成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车一会儿再来接你。”齐悦冲他一笑说道。 “不行。”常云成爽快的说道。 齐悦手伸出来,好容易才忍住揪住他衣襟。 “那你是非要让我自己走回去了?”她咬牙说道。 “你可以跟着我,我买点东西,然后就回去。”常云成说道,神态平静,“很快的。” 齐悦看着他,收正身子。 “那你快点。”她说道。 常云成冲她笑了笑转身。 阿如便要放下车帘,他又转回身。 “哦你要不要下来看看?”他问道。 齐悦抿嘴想了想。 坐着也是有些闷… 齐悦起身,阿如忙仲手扶她,看着她低头下车,转过身的常云成轻轻松了口气,旋即又绷起面孔,自己先走开了。 这还是齐悦第一次逛古代的大街,这条街应该是类似现代的商业街,店铺林立人头攒动吆喝声笑声讨价还价声以及酒肆茶坊传出的丝竹歌弦,混杂在一起热气腾腾的扑面而来。 几个老妇人拎着米酒肉从一旁走过。 “要过年了?”齐悦听到她们的说笑提到年不由愣了下。 “是啊,今天已经腊月初十了。”阿如说道。 “我来的时候是.”齐悦不由说道。 阿如看了眼前边,常云成正站在一家角店前,一个伙计正热情的对他兜售什么。 “是四月。”她这才低声接了齐悦的话。 齐悦揣起手慢慢的向前走。 “都过去大半年了啊。”她喃喃感叹。 阿如有些担忧,看到旁边一家杂货店,悬挂着琳琅满目的饰品,她忙扯了扯齐悦的衣袖。 “少夫人,你瞧这个蝴蝶坠子¨”她说道,一面指着。 齐悦果然被吸引了注意,抬头看过来见那是绳子编的蝴蝶,大大小小的结绳而下,很是精美。 看她们衣着打扮,慧眼如炬的伙计立刻热情的摘下来就往跟前递。 “这个多少钱?”齐悦问道。 “不贵,不贵,跟小娘子这身衣裳真配,挂上去煞是好看,只要八文钱..”他说道。 八文是多少?齐悦哪里有概念,看阿如。 阿如还没说话,有一只手从后边伸过来。 “要了。”常云成说道。 身后的小厮立刻递上钱。 伙计高声唱诺。 “还没讲价呢。”齐悦说道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可讲的。”常云成说道,将这坠子往阿如身上一扔。 阿如忙接住。 “何不食肉糜…”齐悦哼了声说道。 “我可不敢当。”常云成说道。 街上人很多,虽然有小厮的相护但还是难以避免被挤撞,二人便不自觉地走在了一起。 常云成放慢了脚步。 “你傻呀,买东西不讲价,那人会骂你傻瓜的。”齐悦哼了声。 常云成嗤声笑了。 “他骂我是傻瓜,我就是傻瓜了?”他说道。 齐悦转过头看他。 这女人一说不过自己的时候,就会是这种表情,常云成嘴角微微弯了弯,目视前方不看她。 “你要买什么快点。”齐悦没声好气的说道自己先一步走出 阿如忙跟上。 常云成的嘴角的笑意散开,又忙收起来紧走几步跟上她。 “奶酪啊,这里就有奶酪啦?” “这个什么?给我尝尝…” 没多久齐悦的嘴里就吃的满满的,两只手也都占上,神情舒展开来,眉角眼角都带了笑意。 “这是米锦糕¨”常云成从小厮手里接过,递给齐悦。 齐悦忙将右手的鱼兜子给阿如,伸手接过新鲜的,很不文雅的咬了 “恩恩不错。”她连连点头,笑意满满。 倒真是能吃···听说她还会做一手的好饭菜? 常云成看着她。 “哎,你到底买什么?”齐悦吃了半个糕忽的想起来,看着常云成问道。 这一路他都跟着自己,好像没什么刻意要去找的东西? 倒是有些像陪自己逛街¨ 这个念头闪过,齐悦被自己恶心一下,忙摆摆头甩开。 常云成被问的有些失措,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四周。 “哦,那个。”他说道,伸手指了下。 齐悦看过去,见是一家文房四宝店。 “看不出,你还是个儒将。”她说道,一面带着几分不耐烦,“你快去吧,我还等着回去呢。” 常云成的脸顿时拉下来。 这臭女人… 他甩手大步进去了。 “公子爷,要什么?”伙热情的招呼。 常云成人进来了·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外边,见那女人已经转开了视线,不知道看对面什么… “公子爷?”伙计又问道,有些不解的打量这个奇怪的进门不看货只看外边的客人… 常云成收回视线,胡乱在柜台上扫了眼,指了指一块墨。 “这个怎么卖?”他问道。 “公子好眼光,这是新到的潘谷墨…”伙计开始热情洋溢的介绍。 常云成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视线再次看向门外,那女人光看已经不够了·带着那丫头已经站到别的地方的摊位前了··· 她都一点也不想进来看看自己买什么吗?根本就一点也不关心在意吗? 常云成不由手上用力¨ “哎,哎,公子,你小心点,别摔了…”伙计拔高声音喊道,这才如愿看到客人终于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忙抓住机会堆起热情的笑脸,“你瞧这个怎么样?” 常云成低头看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块墨。 “这什么啊?”他皱眉问道。 伙计一脸惊愕,合着自己方才白说了···. “这是¨”客人是衣食父母·要孝敬恭顺,他咽了口口水,从头再来。 好容易巴拉巴拉说完了,抬头见这位爷又看外边呢。 这外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伙计也忍不住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哎呦,谁家的小娘子啊,穿着大红色绣牡丹花交领袍子,披着凤毛藕荷斗篷,挽着同心鬓,只带着一串珠花,正抬头看手里举着的一只镂花雕空的熏香球·绽开明媚的笑容。 小伙计不由也看呆了。 常云成转头看到了,顿时将墨重重的撂在柜台上。 “多少钱?”他喝问道。 小伙计被吓了一跳,以为这爷不要了·没想到问出这句话,忙不迭的说了价钱,常云成摆摆手自己走出去了,身后的小厮立刻给钱拿东西。 “走了。”常云成说道,径直越过说笑的主仆二人大步而去。 齐悦将铜球在手里抛了抛,跟上去。 一直到下车,她都没问常云成买了什么。 “我困了。”齐悦一边下车一边跟阿如说道。 阿如点点头。 “奴婢也是,这样好·回去就睡·这一下午一晚上的就能缓过来了。”她说道。 二人说着走去。 常云成站在一旁,看着似乎是忘了同出去还有一个人的齐悦·吐了口气,跟了上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见有丫头急忙忙的跑过来。 “世子爷,少夫人,不好了。”她一脸焦急的说道,“夫人要回善宁去。” 这有什么不好的?齐悦不解,再说,善宁是什么? 常云成却已经变了脸色,越过她疾步向荣安院去了。 “善宁是夫人的娘家。”阿如忙跟齐悦低声解释道。 齐悦哦了声,打了个哈欠。 “回娘家嘛,挺好的,这有什么不好的。”她说道。 阿如笑了。 丫头们都跟着常云成走了,这里也没别人。 “哪能随便回娘家呢,没有娘家人来请,自己回去,那是···那是绝对不能的。”她说道。 还有这规矩啊,齐悦哦了声。 “真够不自由的。”她嘀咕一句便不言语了。 “少夫人,咱们不过去看看?”阿如只得主动问道。 “咱们?”齐悦笑了,“就别过去火上浇油了。” 说到这里她眼睛一亮,她自己还有重要事呢。 “咱们去找侯爷。”她哼哼笑道。 “少夫人,你别去了,这多不好,侯爷这样其实已经算是认错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阿如忙劝道。 这孩子还以为自己只是要个说法呢,齐悦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一问侯爷,才知道竟然出门了。 这人…竟然躲了¨真是服了他了… 堂堂的侯爷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齐悦有些无语,真是没办法….。 “还能躲一辈子不成?”齐悦摇头说道,只得回院子,“走走,睡觉去。” 这边闷闷回去睡觉,那边常云成已经跪下拦住了谢氏。 “母亲,到底怎么了?是儿子哪里做错了?你说,我改。”他说道,面色焦急。 谢氏居高临下看着他。 “那好,你说,你是听我的,还是听那女人的?”她缓缓问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其意 打赏加更,好久没加更,自己都过意不,我写的一个情节始终不满意,所以最近速度慢的很¨期望快点迈过这个坎。 常云成愕然抬头看着谢氏。 “母亲,何出此言?”他问道,“我自然是听母亲的···” 谢氏看着他冷笑一声。 “你今天做什么了?”她问道。 常云成迟疑一下¨ “跟那女人出玩的挺高兴吧?”谢氏冷笑问道,“这个,也不会是你父亲逼你的吧?” “不是的。”常云成忙说道,“我我是想趟千金堂看看,毕竟¨毕竟这件事也算是有关系,我看看还有什么后续的事要办没,月娘她,她听说了便也要,她跟刘大夫他们也算是患难与共了,我也没理由不让她…” 谢氏看着他,一脸审视。 “果真?”她问道。 是这样的吧…他就是这样想的。 常云成重重的点头。 “以后别了。”谢氏面色稍缓,伸手拉起他,说道,“一个药铺医馆,有什么好看的,那些贱民,如同吸血的蝇虫,一旦沾着就甩不掉,离他们远点。” 常云成站起来。 “母亲,他们还好。”他说道。 这孩子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为了顺着自己而胡乱说话,谢氏听了没有生气,反而更放心了·所以他不会说谎话骗自己。 “你父亲办的荒唐事,却总是要你来担后果。”谢氏叹口气说道,示意常云成坐下,“那女人没阄你吧?” 常云成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摇头。 “没有,她怎么敢,再说,她有什么好闹的。”他说道。 “她是那种知道分寸的人吗?”谢氏冷笑不屑道。 常云成摸了摸鼻头。 “母亲,其实·月娘她¨她¨”他迟疑一下说道。 “她,我自有打算,你放心。”谢氏说道,看着常云成纠结的神情,很是心疼。 都是这个贱婢,害的常云成在自己家也没个舒心日子。 “这快要过年了,我走不开,你回来这么久还没看过你外祖父他们,不如送年礼一趟吧。”谢氏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应声是。 “我刚回来时看外祖母,她身子不太好·我也很记挂她。”他说道。 说到母亲,谢氏的神情更加柔和。 “是,她年纪大了,你能多见见,就见见吧,下一次不知道…”她叹息说道。 常云成神情也是几分黯然,外祖母的身子一直不好,如果···那女人看看治好的话…. 那样母亲是不是就能喜欢她一些? 常云成的神情瞬时欢快起来。 “我这就准备。”他说道。 “还跟小时候似的,一说外祖母家,就猴急。”谢氏笑道。 常云成摸了摸鼻子·带着几分尴尬告退了。 谢氏便仲手翻看月历册子,和苏妈妈商量那一日,最后定下了后日走。 “你和二夫人说一声。”谢氏放下书·说道。 苏妈妈稍微愣了下,世子爷回自己外祖母家,和二夫人说什么?但她什么也没问应声出了。 这边常云成回到院子,齐悦已经睡了。 “¨少夫人和阿如姐姐都累极了,回来就睡了···”秋香看着常云成的脸色小心说道,只怕因为少夫人没等他就生气。 常云成看了眼那边隔间垂下的帘子。 “可吃过饭?”他低声问道。 秋香被问得倒是愣了下。 “没¨”她慌忙答道。 常云成皱眉,又看了眼那边,才进换洗了。 秋香揉揉眼·我的天·我没看错吧?貌似世子爷的神情是···有些担心? 齐悦睡到半夜醒来的,屋子里的炭火依旧烧的暖暖的·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借着地灯的光起身了。 侧耳听外边一片肃静,显然已经后半夜了。 因为习惯屋子里不留伺候的人·齐悦自己起身倒水,才走过点亮灯,外边就传来脚步声。 “醒了?”常云成的声音紧接着从外边传来。 齐悦吓了一跳,看着他掀帘子进来。 他穿着家常的蟹壳青的中衣裤子软布鞋子走过来。 “你睡觉这么轻啊?”齐悦皱眉说道,“那不能怪我吵到你。” 常云成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的脑子总是跟常人不一样,想的都是什么 “有宵夜你吃不吃?”他问道。 齐悦看他,一面端着水喝。 “看什么看?”常云成被她看的有些没由来的恼火,还带着几分心慌,她猜出自己是特意给她做的吗?这¨这简直太丢人了··· “你挺好看的。”齐悦随口说道,仰头将半杯水喝完。 常云成被这没头没脑的回答弄得莫名其妙。 “我本来就好看。”他闷声说道。 齐悦噗嗤笑了。 “舀宵夜来。”常云成有些气急,转头对外喝道。 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多时有两个值夜的小丫头捧着食盒进来了,摆在桌子上,恭敬的施礼退下了。 常云成掀开食盒,香气顿时溢出来。 齐悦不由吸吸鼻子,被引得食指大动。 “这是排骨栗子汤。”常云成说道,一面端出来。 齐悦坐下来搓搓手。 “你没在里面下药吧?”她又抬起头看常云成问道。 “下了,足够毒死一头牛。云成淡然答道。 齐悦哈哈笑了,仲手接过碗吃了一大口。 “嗯¨”她挑挑眉毛,不错不错,比她现代吃的还要好吃,毕竟这里的肉栗子都原生态无污染,熬制汤羹的材料也都新鲜天然。 常云成坐下来,自己也盛了一碗,桌上的灯照着两边的人碰头吃的欢快香甜。 “你这个人当朋友还不错。”齐悦忽的说道。 常云成的汤勺停了下。 “这个,无须你判定。”他淡淡说道。 齐悦撇撇嘴不再说话,三口两口吃完放下碗。 “再吃些。”常云成说道。 “不了还要接着睡,不能吃太多。”齐悦摆摆手站起身来。 常云成低着头咬了块肉。 “后天善宁府。”他说道。 善宁府? “你母亲的娘家?”齐悦问道。 怎么说的这么绕口? “我外祖家。”常云成皱眉说道。 齐悦哦了声,便不再言语了。 常云成慢慢的喝汤,夜风噗噗的打在窗户上,透过的风吹得烛火一阵跳动。 屋子里多个人,这冬夜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常云成的嘴角不由微微翘。 “哎,那个,你吃完了没?”齐悦问道,“我还想再睡会儿。” 常云成停下手,垂下脸。 小丫头收拾了东西重新熏了香退了出,常云成也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喂,多谢了。”齐悦在后说道。 常云成的脚步没有停,似乎没听到掀起帘子走了。 这个人啊,还真是···矛盾的很,齐悦摇摇头吹灭了桌上的灯。 常云成一直都到屋子里关上门,灯影里,他嘴边的笑意浓浓散开。 这一次睡醒后,齐悦对着镜子仔细的照。 “红丝消了很多了。”阿好一面梳头一面说道。 阿如舀着衣裳进来,听见了忙过来看。 “嗯不错。”她端详了才点头说道。 齐悦也端详她。 “嗯你也不错。”她笑道,“果然年轻就是好” 阿如咳一了声。 “少夫人比我大一岁而已,别装老。”她笑道。 齐悦哈哈笑了。 阿好在一旁看着她们带着羡慕。 “今天我打算教他们缝合术。”齐悦对阿如说道“你也来学吧 阿如点点头。 “少夫人。”阿好忽的开口唤道。 齐悦和阿如都看向她。 阿好带着几分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 “我¨我也想学。”她说道。 齐悦笑了点点头。 “好啊。”她说道。 这一次出门的时候,阿好被带上了。 “你学这个做什么?”鹊枝听说的好奇的问道。 “我也想向阿如姐姐那样帮到少夫人。”阿好说道。 鹊枝手指绞着小辫子,若有所思。 “我¨也想学。”她忽的说道。 阿好惊讶的看她。 “我也想帮少夫人。”她笑着看阿好说道。 那一日她亲眼看到少夫人的神技造成了多大轰动¨ 她亲眼看到侯爷面对这样的轰动是怎么样的前倨后恭¨ 看到了那些敬畏崇拜的眼神···. 那种感觉,也许比自己当上通房姨娘要好吧···. 这一次常云成没有跟着来,齐悦身边多出两个丫头来,引来千金堂里弟子们好奇又害羞的注视。 阿好站在阿如身后,依旧有些怕见人鹊枝则爽朗的很多主动对那些弟子笑,只笑的那些弟子们红了脸不敢看她。 “好了好了。”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齐悦拍拍手,看着这收拾出来的屋子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摆了桌子凳子,“大家都坐吧。” 弟子们应声是,各自夹着自己的针包线皮子寻位子依次坐下。 阿如迟疑一下,也带着阿好和鹊枝坐下来。 齐悦站在台上,有些紧张,其实她也带过实习生的,只不过当老师手把手的教这个还是第一次,她不由深吸一口气回忆当初老师是怎么教自己的。 “在学缝合之前,我们还要先了解很多东西,比如人的皮肤,肌肉,我们用到的工具…”她看着大家说道。 话没说完就见众人有些惊慌的站起来了,一片桌椅板凳挪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师父,你怎么能站着” “对啊,师父,你站着我们怎么好坐着…” 几个弟子们惶惶的说道。 齐悦愣了下,哈哈笑了。 “别想那么多,这是为了教学方便。”她笑道,到底是费了一番口舌才让大家都坐下,但每个人还是坐不踏实,或者坐一角,或者干脆虚坐着,简直比站着还难受,最后齐悦只得让他们也站起来。 “…¨缝合的目的是将已经切开或者外伤离断的组织创缘相互对合、消灭死腔,起到止血、伤口早期愈合以及重建器官结构整形的目的…” “…手工缝合的手法临床上有很多种¨单纯对合缝合···” 虽然很多话对于弟子们来说都是如同天书,但所有人都舍不得分神,奋笔疾书,认真记下齐悦说的每一个字。 刘普成轻轻的从门外走进来,手里也夹着针线包皮子以及纸笔,示意大家不要多礼,走到最后一张桌子前站好,开始认真的听讲。 第一百二十九章不依 齐悦的课上午下午各一场,好让弟子们轮换,而她讲课之余便跟着刘普成学辩药。 “娘子其实是很懂医理的,只是不会用药,所以那些望闻问切就罢了,要紧的是学药吧。”他说道。 在学药的间隙,齐悦又画了一些器具要胡三去打制。 “这是上次制药的时候用的锅碗瓢盆?”胡三看着图纸惊讶的说道,“师父是要多多的制造那些药吗?” 这句话把刘普成也吸引过来,上一次那用针管打进人体的药起到的效果让他震惊,那么小小的一管子药,竟然会那么快的起效。 要是都用上这种药的话,那对于那些因为拦截不及的突发病症将是一大克星。 “那种药,以后再说吧。”齐悦笑道,“我还是觉得,吃的汤药更好一些。” 胡三嘿嘿笑了。 “哦,师父其实还是不愿意承认那种药是吧?”他笑道。 齐悦也哈哈笑了。 “我还是觉得保险一点好,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说道,想起什么一拍手,“对了,老师,下次我们再接危重病人的时候,要给他们下病危通知书签下免责文书什么的,免得在遇到这样不讲理的病人家属,就是告官的话咱们也说得清,免得污了咱们的名。” 刘普成笑了。 “大夫的名只有自己能污,单靠几句话几件事是污不了的。”他摇头笑道,“这个无须担心。” 古代的大夫靠的是病人口头相传靠的是扎实的医术,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齐悦便点点头不再强求刘普成,对于这样一个以救人命为最大的大夫来说,要他还没救治就考虑患者死后怎么办实在是太为难了。 “不过,齐娘子你说的住院诊疗我觉得很好,我打算在这里收拾出几间屋子当做病房。”刘普成又说道。 齐悦眼睛一亮。 “啊太好了。”她高兴的喊道,转身审视这里的院落。 千金堂因为是治疗跌打损伤为主,虽然在这一行颇有名气但毕竟不算什么大医馆,院落并不大。 “最好再扩充一下,既然要住院,还要有专门的消毒室。”齐悦一边四下看一面规划,“还要有手术室…” “那这地方可不够。”刘普成含笑说道。 齐悦皱眉点点头,她的视线落在两边。 “这旁边是做什么?”她问道。 刘普成一愣,知道她的意思了。 “这个···”他迟疑道,“都是积年的店铺,只怕不好说。” “先试试,不行的话咱们再去外边买。”齐悦笑道,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越想越激动,“也许可以办个现代模型的医院···.” 医院?是太医院么?这个他知道,只是现代··· “什么叫现代?”刘普成虚心求教。 齐悦讪讪笑了。 “就是我的一个师父说过,也是药铺,但是跟医馆药铺又不太一样的那种。”她捉摸着说道。 刘普成对于她师父的事很感兴趣,但这姑娘不说,他也不好问,此时听她说来不由也有些激动。 “是什么样的?”他忙问道。 是什么样的..齐悦叹口气,带着几分追忆,看向晴朗的天空一时间似乎时空转换,她又回到了现代,就站在医院里,四周的是熟悉的嘈杂的一切···. 齐悦回到家是吃晚饭的时候,常云成坐在屋子里。 齐悦和他打个招呼,他嗯了声算是回礼。 这简单的嗯一声已经算是稀罕事,看起来他心情不错。 不过鉴于已经有了教训,齐悦是绝对不会再上前和他多说话要搬走这里的事还是再放放或者直接等定西候回来,真是笑话休书白纸黑字的砸在脸上,说没事就真没事了吗? 常云成有些不悦的将书扔下听着那边齐悦和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说笑。 有什么可说的,不就去了趟药铺吗,哪有那么多可笑可说的,一个药铺而已···. “世子爷,可以摆饭了吗”有丫头请示道。 常云成嗯了声,站起身走出去了。 一直等到饭菜都齐了,齐悦还是没过来。 “少夫人呢干什么呢?”常云成忍着气问道。 秋香忙脚不沾地的出去很快就回来了。 “少夫人说在外边吃了,所以就不吃了。”她小心的说道。 常云成狠狠的攥起筷子,重重的夹起盘子的菜。 “要做的事好多好多啊。”齐悦在灯下伸个腰,激动的说道。 阿如侧头看她在纸上写画的东西。 “这是床吗?”她问道,一面又端过来一盏灯。 “是啊。”齐悦点头说道。 “那这下边是什么?”阿如伸手指了指。 “是轮子啊。”齐悦说道,“这样床可以让病人移动方便些,咱们这里是看跌打损伤的,病人的话都是行动不便的,这样的话,不用三四个人抬来抬去,就一个人推着就行了。” 阿如听了想着那样子便点头笑。 “少夫人怎么想到的?真厉害。”她说道。 “哪里是我想到的,是我常见的¨”齐悦说道,话说一半,见常云成掀帘子进来了,忙咽下到嘴边的话。 “你下去吃饭吧。”齐悦说道。 阿如点点头,又对堂屋里的常云成施礼,退了出去。 “在外边吃什么?”常云成问道。 齐悦刚低下头接着写字,听他问便抬起头。 “也没什么,就是胡三买了一吃我跟着吃了些。”她说道。 胡三?又是那个贼兮兮的男人… 常云成皱眉,再看齐悦又低下头写写画画,就没有和自己多说几句话的意思。 他站在堂屋里,看着这边灯下认真书写的女子,时而笑时而皱眉时而恍然,那样专注自在,那样的赏心悦目··· 铮铮琴声响起的时候,齐悦吓了一跳,她忙四下乱看探身看到对面卧室里,常云成盘膝而坐,正在抚琴。 琴声铮铮重重,轻快,有力道。 果然世家公子,舞刀弄枪的也会琴棋书画。 齐悦歪头看了一刻,便收回视线,接着筹划自己的医院。 琴声低柔,窗上投的人影安然,外边站着的丫头第一次觉得院子里的气氛真好。 夜色渐深的时候齐悦放下笔,站起身来,站在隔间门前看常云成这边。 常云成收音按住琴,余音袅袅而散。 齐悦鼓掌。 “真不错啊,弹得果然好。”她笑道。 常云成带着几分不在乎没理她,但低下头嘴边闪过一丝微微得意的笑。 “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那个,大家室友和平共处互相体谅,你可别再弹了。”齐悦说道一面伸手挂上帘子。 愕然的常云成抬起头,那个臭女人身影已经被帘子挡住。 他愤愤的乱拨琴弦,杂乱的琴音在室内回荡。 真是不知好歹! 常云成并没有故意再弹琴齐悦有些意外的一夜好眠,所以一大早自然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洗漱过后来到饭桌上,常云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你快点,磨磨蹭蹭的,耽误时间。”看着齐悦进来,常云成沉脸说道。 齐悦坐下来。 “我现在有的就是时间,不怕耽误。”她笑道一面接过鹊枝盛好的饭。 常云成看着她数着米粒吃饭。 “你东西收拾好了没?”他问道。 “收拾?”齐悦停下筷子抬头看他,有些不可置信旋即眼中迸发惊喜。 这惊喜让常云成郁结的心情顿时好了。 这门亲事是谢家人不可接受的,所以齐月娘从来没去过谢家,这次自己要带她去,表明自己把她当¨妻子相待··· 妻子… 这个词划过心头,常云成不由微微怔了下,我常云成的妻···. 她一定很开心… “你是说让我搬出了?”齐悦问道,放下手里的筷子。 “你这臭女人!脑子糊涂啊?”常云成终于再压不住脾气,啪的拍在桌子上。 碗筷盘碟震得响动,侍立的丫头们也吓得哆嗦一下。 “你才脑子有病!”齐悦啪的也拍了下桌子。 刚稳下来的碗筷盘碟再次跳动。 “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痛快的说!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虫!你想什么我怎么知道?发什么脾气!”她喝道。 常云成瞪眼看着她,这臭女人什么臭脾气!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去善宁府。”他喝道。 “你去吧,说了一遍就是了,你出门还用得着我批准···.哎?”齐悦亦是瞪眼看他喝道,话说到这里一愣,“你不会是要我也去吧?” “废话。”常云成看着她,恨得牙痒痒,“你也知道,我出门还犯得着和你说吗?” 齐悦笑了,忙冲他摆手。 “误会误会,是我理解错了。”她立刻换了笑脸,冲常云成抬手,“不过,你说话也太简练了。” 饭桌上的气氛终于缓和了,四周的丫头们松了口气。 “不过,我就不去了吧。”齐悦又说道。 常云成才缓和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我去哪里做什么?又不认识…”齐悦没理会他的脸色,顿了顿筷子接着吃饭,一面说道,“再说,你外祖家的人肯定也不喜欢我,还是别去给人添堵了,你们去自自在在高高兴兴的聚一聚吧。” “我跟你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常云成站起来说道。 齐悦抬头看他。 “我说,让你跟我去,我不是问你去不去。”常云成一字一顿说道。 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本站正确网址 齐悦也变了脸色。 “喂,常云成,你又要犯抽是不是?”她忙说道,一面推筷子就起 但还是慢了一步,被常云成一把抓住手腕。 “常云成你要气死我了!” 齐悦的喊声从屋子里传来,让站在院子里的丫头们吓得不知所措。 阿如和阿好慌忙要过去,就见常云成拉着齐悦大步走出来了。 “收拾你们少夫人出门要带的东西。”他说道,不理会手里齐悦的挣扎大步向外而去。 阿如和阿好还能说什么,愣了一刻,便慌得忙去收拾了。 谢氏已经在二门等着了,亲自查看了马车以及要带的东西,正要问世子爷那边吃过饭了没,就见常云成大步走来,她脸上的笑便露出来,但旋即便是一愣,目光落在常云成身侧的齐悦身上。 这个女人来干什么?为什么还拉着她的手?那女人的脏手拉她做什 她还没来得及想,听得又是车响,从那边的甬路上走来一辆马车,跟着些许仆妇丫头,其后是十几匹马以及两辆供仆妇丫头坐的青布车。 “夫人。”饶郁芳扶着仆妇的手走下车,冲谢氏恭敬的施礼,“有劳夫人着世子爷相送了。” 第一百三十章同行 谢氏看着这穿着粉色花卉交领长袄披着浅蓝镶边翻毛斗的饶郁芳,温柔娴雅,看在眼里心里舒坦。 “顺路的事,也省的你姨母操心了,她身子不好又赶上过年家里事也多。”谢氏笑道,携了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一面看向常云成走来的方向。 这边饶郁芳也跟着看过去,先看到常云成,待要害羞的回避视线,却看到了跟在常云成身边的女子,神情微微一怔。 那女子….就是那少夫人么? 她不由凝神看去。 齐悦今日因为要出门讲课,不愿意在千金堂那些弟子前打扮的太华丽,所以穿的很简单,头发也是简单的挽起来。 这个女人,穿着打扮还不如一个丫头,饶郁芳不由愣了下,不是说是个美人吗? 齐悦这时候用另一只手拧常云成的腰。 “小混蛋。”她低声骂道。 常云成也不回身,另一手反手打了下齐悦作恶的手。 “你敢胡闹试试。”他亦是低声喝道。 这混蛋可是脑子不正常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他不怕丢人她还怕呢! 齐悦恨得咬牙还是老实了。 还治不了你了¨常云成嘴角微微一翘笑了,此时也站定到谢氏等人面前。 饶郁芳不敢多看,低下头回避。 “母亲。”常云成带着笑喊道,同时松开了齐悦的手。 “母亲。”齐悦只得微微低头说道。 谢氏看到儿子想笑·但看到齐悦实在是笑不出来,所以神情很是古 “你来了,这是你¨妹妹。”她干脆转过头看饶郁芳,对常云成介绍道。 从哪里冒出个妹妹? 常云成有些奇怪的看过去。 饶郁芳低头施礼。 “世子爷。”她低声见礼。 常云成微微点头还礼,便不再看她。 “母亲,月娘听说外祖母身子不适,所以也想要去看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没。”他看着谢氏说道,眉宇间皆是欢悦。 谢氏和齐悦都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齐悦瞪眼看着常云成·被他丰富的想象力震惊。 谢氏则儿子要带着这个女人踏入谢家门的震惊。 一定是这个女人听说了故意硬要粘上来的! 好贱婢!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常云成有些意外,怎么¨怎么母亲的神情跟他想的不一样? 这样,齐月娘也不能讨得母亲一点点欢喜吗? 饶郁芳察觉到气氛不对,也有些惊讶的不解的抬起头,这一次便看清了眼前的少夫人,不由也露出惊讶。 慵妆素服,云鬓单束,脂浅粉淡,盈盈韵致·难以言表。 果然…美人… 饶郁芳最终还是只能感叹这个词。 “你外祖母有请先太医院的掌院诊脉的。”谢氏强忍下恨意,淡淡说道。 这也是儿子对外祖母的关心,不能当面斥责无辜伤了他的孝心,等背后再细细给他说吧。 儿子还是太心直了,不知道这女人的心眼弯弯绕绕。 “多一个人看也是好的。”常云成见母亲没反对,心里放心了,含笑说道。 “我觉得还是那掌院什么的看比较…”齐悦在一旁忍不住插话。 话没说完,常云成转头看她,眼神威胁。 齐悦咽下了话,好吧·你看得起我,到时候失望了可别怪我。 “好了,不早了·你快去吧。”谢氏说道,一眼也不想看着这女人,恨不得她立刻走,但想要她要是立刻走是和儿子一起走,心里顿时又恨不得他们不走。 可是探亲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不去也不行了。 都是这个贱婢! 谢氏再次恨恨看了齐悦一眼。 齐悦自然看到她的眼神敌意,撇撇嘴,你那宝贝儿子以为谁稀罕呢。 “这是你婶娘姐夫饶家的妹妹·从这里到善宁府的驿站·然后回京城去,你一路上照顾好她。”谢氏拉过饶郁芳对常云成说道。 是饶家的人啊·常云成这才知道这个妹妹是哪里来的妹妹。 见他看过来,饶郁芳不由心跳加快·低下头再次施礼。 “有劳世子爷了。”她说道。 自己曾经在他面前说过话,虽然没见面,但声音应该还记得吧…. 不过令饶郁芳遗憾的是常云成最终也没说出哦是这个妹妹啊那句话。 “好,我知道了,请婶娘放心。”常云成说道,再次冲谢氏施礼,“那我们去了。” 他没有再看饶郁芳一眼,转身走开了。 饶郁芳和谢氏告辞向自己车上去,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少夫人推了常云成一下,而常云成反手抓了她的手,亲自扶她上车··· 这是打情骂俏么¨ 当着这么多人面的… 哪里有传说中的半点厌恶不喜欢… 饶郁芳心里不由微微的酸涩。 也是,那样的美人,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呢? 她坐进车内,车帘放下来,挡住了视线。 四辆马车并十几众人马驶出了定西侯府。 谢氏一直站着看不见马车才回转身。 “这个女人可真是千般万般的算计…”她喃喃说道。 苏妈妈叹口气。 “偏她打着好理由,世子爷又记挂老夫人···”她低声说道。 谢氏停下脚步。 “不艄等了,得快点让新人进门。”她说道,吐了口气,“去请侯爷回来,跟他说他那厉害儿媳妇出门了,不用躲了。” 苏妈妈忍着笑应声是。 “常云成,你外祖母的病我可真不会看·我不会诊脉什么的。”齐悦坐在马车,对着常云成瞪眼说道,“你自己瞎吹,倒时候掉了面子可别怪我。” 常云成没理她,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我还有好些事呢,得去几天啊?”齐悦又问道。 常云成还是不理会她。 “那这算我帮你了吧?”齐悦便又换了话题说道。 常云成睁开眼,看着她。 “你帮我?”他反问道。 “难道是你帮我啊?”齐悦亦是反问道。 “你心里明白就好。”常云成说道,抱臂身前又闭上眼。 我明白什么呀!合着一大早不由分说不管人愿不愿意就逼着人一起出门去走亲戚,还是帮忙啊?齐悦再次气结。 没法交流了·这小子根本就听不懂人话! 齐悦干脆拿出让阿如带来的纸笔来,将小桌子上收拾好,坐下来写写画画。 常云成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已经专注的做自己事的齐悦,嘴边浮现一丝笑,活动了身子换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软枕上,伴着鼻息间若有若无的清香闭上眼。 常云成醒来的时候马车停下来了,他一惊坐起来,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到什么地方了?”齐悦正对着帘子外问道。 “有更衣的地方,少夫人。”仆妇在外说道。 “更衣?”齐悦愣了下,“上厕所?” 常云成扁了扁嘴·这女人嘴里什么都说得出来···. 他探身起来,伸手推了下齐悦。 “走,走,下去。”他说道。 “我自己能下。”齐悦回头转身瞪眼说道,一面抬手去打常云成伸过来的手。 常云成收回来。 “没打到。”他哈哈笑道。 齐悦挑眉,干脆伸手过来打。 常云成将手闪开,齐悦再次扑空。 常云成笑声更大。 听到从马车里传来的笑声,走过来的饶郁芳脚步不由一顿。 “饶小姐。”阿如看到了,便施礼问好。 “坐车累了,这是我刚刚用自己带的水泡的茶·给世子爷和少夫人解乏。”饶郁芳含笑说道。 身后的小丫头忙捧上一紫砂茶壶。 阿如施礼道谢接过。 这边车帘掀起,常云成跳下车来,紧随他其后的是一只暖袖。 暖袖砸他背上然后掉在地上。 饶郁芳忙低着头后退几步回避。 常云成越过她大步走过去了。 饶郁芳再抬起头便看到齐悦下车。 “真是混蛋。”她口里嘀嘀咕咕的骂道·一面甩了甩手。 “少夫人。”饶郁芳忙对她施礼道。 齐悦愣了下,哦,这个妹妹…是二夫人陈氏的亲戚··· “你好。”她笑道,不由带上几分亲切,“坐车累了吧?” 饶郁芳含笑点头。 “我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她说道。 “不习惯吧?”齐悦笑道,带着几分了然。 饶郁芳点点头,对于二人之间的气氛很满意。 “这是我泡的茶,少夫人您和世子爷可以尝尝。”她说道。 阿如忙将茶壶捧给齐悦看。 齐悦点点头说声多谢。 饶郁芳还要说什么·听得那边常云成重重的咳了声。 “还磨蹭什么呢!”他说道。 饶郁芳顿时尴尬·有些羞又有些慌,是因为自己拦着少夫人说话的缘故吗? “我们回头聊·我先上个厕所。”齐悦笑道,拍了拍她的胳膊走过去了。 “喊什么喊!” 饶郁芳听到她边走便对那边喊了句·不由更是惊愕。 她怎么敢对世子爷这样态度? 是出身所致,还是依仗皇家赐婚的风光? 这样粗俗嚣张的性子,怪不得侯夫人那么不喜欢。 她不由看过去,见齐悦与常云成擦肩而过,不知道说了什么,常云成的神情很不悦。 这样的态度,能有人悦才奇怪吧.. 许是察觉到这边的审视,常云成的视线猛地看过来。 饶郁芳吓了一跳,有些慌张的低下头,踌躇一刻,还是放弃了再和齐悦说话的念头,转身回自己马车上去了,在车上,她用手微微掀起车帘,看到没多久,常云成和齐悦一前一后的走过来,二人一边走还一边说话以及¨动手动脚¨ 齐悦一脚踢在常云成腿上,常云成没躲开,齐悦哈哈笑了三步两步的先跑开了。 常云成先是绷着脸,看着那个一击得手跟兔子一般跑了的女人露出一丝浅笑。 跟女人相处的确跟男人不一样…不过,倒也挺有趣的··· 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无聊气闷,其实貌似跟自己那些弟兄们在一起没什么差别,哦,有差别,不能真的用力打闹,只能做做样子···. 饶郁芳放下车帘,挡住那男人的笑。 如果有一天这种笑是对着自己…. 她不由仲手捂住脸,触手热的发烫。 那一天,不远了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夜宿 到善宁府要两天的路程,天黑的时候他们到了夜宿的落点。 先行一步的仆从早就安排好了,驿站里得到消息的官员亲自来接 齐悦揉着腰背下车,打量眼前的驿站,这就是古代的政府接待宾馆吧,高悬灯笼,青砖灰瓦,威严大气。 “少夫人。”阿如低声提醒她。 齐悦回过神看到在四五个官员的拥簇下,常云成向内门迈步。 “饶家小姐呢?”她回头看。 饶郁芳刚下车,听见询问低头过来。 “走吧。”齐悦笑着说道。 饶郁芳点点头将连帽斗篷的帽子往下拉,遮住了半张脸。 驿站的小吏悄悄的打量这两个被仆从拥护的女子。 真是美人啊¨果然侯府家眷美若天仙···. 齐悦看什么都新鲜,见这里大多数房间都亮了灯,看起来客人还不 “走快些,看什么看!”常云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面前。 齐悦皱眉抬头看他,才要反驳,就被常云成一抬手抓起身后的帽子扣在头上,一下子挡着了眼。 “干什么!”齐悦气道,一面伸手去拉帽子。 “这么冷,带好了。”常云成低声喝道。 “冷什么冷啊¨”齐悦哭笑不得,话没说完,被常云成拉下手,拽着向前走去。 “内人身子弱¨”耳边听得常云成对周围的人解释道。 周围的官员们哈哈笑,纷纷称赞世子怜香惜玉。 什么怜香惜玉·他有那么好心?齐悦撇嘴,用另一只手拉起一些帽子,省的连路都看不见。 “小姐¨”跟在饶郁芳身后的丫头低声提醒。 饶郁芳这才抬脚跟上,前面常云成拉着齐悦已经被拥簇的人群隔开了。 “这是饶家的小姐,你们安排好。” 前面又传开常云成的声音。 饶家?官员们一愣,这能直接称饶家,又能跟定西侯府有关系的,自然只是山东饶家了! 本以为是娇妻美妾随行的官员们顿时反应过来,立刻有几个亲自来见礼。 饶郁芳遮在帽子下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一一还礼,再抬头,那边常云成和齐悦已经进了屋子。 她的脚步迟疑一刻。 “饶小姐,这边请。”有官员殷勤的引路说道。 与常云成那边的屋子是相反的方向¨ 饶郁芳垂下头轻步而行,简单的洗漱过后,晚饭送来了。 这种时候当地的官员一定会宴请常云成的,想必已经到外边吃去了。 “桂妈妈,咱们家带来的坛子肉还有吗?”饶郁芳问道。 正在看着丫头们整理自带的铺盖的妇人忙应声过来。 “还有呢,知道小姐爱吃这个,除了留在姨夫人那边的·还留了一小坛子。”妇人含笑说道。 “拿出来吧。”饶郁芳说道,“去让少夫人尝尝吧。” 妇人一愣,旋即明白了,含笑点头。 “宝娟,过来伺候小姐梳头。”她忙唤道。 一个小丫头忙过来了。 饶郁芳坐在镜子前,仔细的轻描眉涂粉··· 那少夫人本就是个美人,再怎么妆也比不过她··· 反倒不如不妆扮¨ 饶郁芳又仔细的将妆面抹了去。 当带着人来到常云成这边,因为都认得了,护卫们也没拦着。 “饶小姐?”门外站着的丫头仆妇都很惊讶。 “少夫人在吃饭吧,我也是一个人·过来陪陪她。”饶郁芳对迎来的仆妇们含笑说道。 仆妇们笑了。 “多谢小姐¨”其中一个胖胖的妇人笑道,“只是,我们世子爷也在呢·你看这…” 饶郁芳愣住了。 世子爷也在?怎么没有去赴宴? 如果世子爷在,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便便不方便进去了··· 只是… 饶郁芳迟疑着转身。 他在不是更好? “这是我母亲做的坛子肉,姨母也最爱吃,所以想让世子爷和少夫人尝尝。”饶郁芳借着转身从身后仆妇手里拿过小坛子,便顺势又转过身,对那仆妇笑道,“有劳妈妈送进去吧。” “肉?” 齐悦停下筷子问道,看着仆妇手里拿着的坛子。 “是·我们夫人亲手做的·小姐可爱吃了。”小丫头笑嘻嘻的说道。 常云成在一旁低着头吃饭对这一切似乎没听到。 “那多谢她了。”齐悦示意接过,笑道·“你家小姐吃了没?” “还没呢,在外边呢。”小丫头忙答道。 在外边呢? “那快进来一起吃吧。”齐悦忙笑道。 一旁布菜的阿如咳了一声·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小丫头应声是转身就走了。 不多时门外脚步响动。 “饶小姐来了。”有仆妇传话道。 阿如的脸色微微变了,这个饶家小姐怎么这样失礼?竟然真的进来了。 她不由去看常云成。 常云成似乎也有些惊讶,皱起眉。 饶郁芳走进来了,在室内也没有披普篷,只穿着素雅裙袄。 “世子爷,少夫人。”她低头施礼。 常云成嗯了声,齐悦笑着招手请她坐。 “我以为世子爷出去吃了,少夫人一个人在呢,所以···”她坐下来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是啊是啊,我也以为¨”齐悦顺口笑道。 话没说完被常云成在桌子下踢了一脚。 齐悦转头瞪他。 常云成没看她站起身来。 “你们吃吧。”他说道,施施然走出去了。 总算自在了齐悦高兴的拿起筷子。 “快吃吧,这里饭菜做的真不错。”她说道,一面招呼饶郁芳。 饶郁芳看着常云成起身,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我¨打扰世子爷吃饭了¨我还是回去吃吧···”她站起身来,一脸歉疚。 “哎呀他吃好了。”齐悦笑道,“你快坐下,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 正迈出门的常云成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 这个臭女人,他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所以特意留下来陪她··· 一上饭桌看她那臭脸色好像自己故意恶心她似的···¨ 常云成抿抿嘴角大步出去了。 让阿如松口气的是这饶郁芳没有更过分,简单吃了饭就忙告退了。 “少夫人,这个饶家小姐,怎么看着都有些¨不地道。”她低声对齐悦说道,一面帮她卸去钗环。 齐悦揉着颠簸一天酸疼的肩,笑了。 “人嘛,爱美之心皆有之。”她说道,“别说小姑娘了,连我这般年纪的还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呢,更何况她一个极少有机会出门好容易有个机会养养眼难免失态,可以理解。” 阿如一句没听懂。 “什么可以理解?”常云成迈步进来了,问道。 阿如忙施礼退后。 “看帅哥动心啊。”齐悦笑道,从镜子前转过头冲他挤眼一笑。 夜灯昏昏,铜镜莹莹,照着镜前的女子越发靓丽。 常云成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坐下来,根本就没听到齐悦说的什 “喂,时候不早了。”齐悦走过来,说道。 常云成抬头看她。 “你不会只要了一间屋子吧?”齐悦看他的神情皱眉问道。 常云成笑了。 这个蠢女人¨ “你觉得我要两间屋子合适吗?”他反问道。 夫妻出门竟然分室而居,这可不是在家里,在外边驿站··· 齐悦恍然也想到了。 要面子,你也怕丢人啊,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她撇撇嘴,示意阿如下去吧。 “你们也累,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她说道。 阿如点点头。 “世子爷好心,你别故意惹他。”她借着帮齐悦抖开长发,走近低声说道。 齐悦冲她做个你又怀疑我的眼神。 阿如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 “更衣。”常云成说道展开手。 “美得你。”齐悦哼声说道“自己没长手啊。” 常云成黑了黑脸,自己伸手。 齐悦没理会他皱着眉看屋子,还好古代有下人值夜的习惯屋子里都有供下人睡的小床。 “我睡这边你….”她指着床转身说道。 一转身不由吓了一跳。 常云成已经只剩下裤子了。 “你你你···屋子还有人呢,你¨你脱什么脱!”齐悦皱眉说道,一面扭开头。 常云成晃晃悠悠的从她身前走过,拿出里衣,一面慢悠悠的穿。 真是奇怪,这女人害羞,但害羞的同时还有一些爽朗,让人感觉很好玩又很…舒服自在。 “暴露狂。”齐悦嘀咕一声,抱着自己的衣裳放在床上,准备放下帐子换衣裳。 常云成坐了过来。 “喂,我睡床,你是男人,有点风度好不好?”齐悦说道,忙伸手推他肩头,“快起来。” 她用力推过去时,常云成正好往床上躺去,这一推空不由也栽了过 齐悦吓了一跳,另一只手忙拽帐子好借力,那帐子反而被她拽下来。 这女人猛地扑在身上,常云成也被吓了一跳,帐子挡着了屋里的光,视线一暗。 “谁让你躺下来的..”齐悦嘀咕着,伸手撑着忙要起身,还未起来,一双大手将她拦腰抱住。 这一下可比方才跌倒要惊吓多了。 齐悦惊叫一声,贴在了常云成的身前。 “冷静!”她不由大喊一声,用力要挣开,“你千万冷静,别乱想¨” 伴着这话,常云成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齐悦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窒息,还没反应过来,喷着热烈气息的嘴吻住她的唇。 尼玛! 齐悦脑子轰的一声! 早知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会出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紊乱 齐悦差点被憋的晕过去,这混蛋根本就不会吻啊,那是啃。 好容易啃到别处去了,齐悦大口喘息。 “常云成,别让我瞧不起你。”她狠狠喊道。 没有挣扎,也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袭击,她就一动不动,似乎是顺从了这男人的动作。 常云成停下动作,气息依旧急促。 垂下的半边帐子光线昏暗,这么近的距离,反而看不清对方的脸。 “又怎么了?”他哑着嗓子低声问道。 “你说怎么了?你在干什么?”齐悦咬下唇喝道。 这个动作又让常云成一阵血气翻腾,他控制不住手上用力攥住这身下的细腰。 “废话,自然是夫妻该干的事。”他低吼道。 “夫妻该干的事?你觉得跟你我有什么关系?”齐悦亦是低吼道,“起来,别让我瞧不起你。” 话说到如今,常云成的消下去了。 “闹够了没?”他压住没由来的怒火喝道,“还没完没了了?” “谁跟你闹啊?”齐悦亦是喝道,“合着别人打你几耳光,将你任意羞辱,你还会高高兴兴的跟人相亲相爱去?你犯贱我不管,反正我他娘没那么贱!” 常云成愤怒的起身。 “你什么意思?”他喝道。 “我没什么意思。”齐悦坐起来,整理被揉的凌乱的衣衫,“只不过说事实而已。” “事实就是你我是夫妻!”常云成咬牙喝道。 “你在这种事上知道你我是夫妻了?”齐悦嗤声笑了看着他说道。 “齐月娘!”常云成一步过来,伸手抓住她的下颌,咬牙喊了句。 齐悦抬着头,灯光下神情沉沉,眼中满是不屑鄙夷以及愤怒。 四目相对一刻。 常云成松开手,在她身边坐下。 “月娘。”他喊了声,声音放缓,“不闹了好不好?” 齐悦叹了口气。 “常云成,我真没闹。”她说道声音也放缓。 这真不是闹不闹的事,而是…而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常云成看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齐悦不由浑身僵硬,下意识的就要抽回,常云成用力攥住。 这个男人这样¨她还真是不习惯,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要是打啊骂啊喊的,反而要好些。 这样…这样也太¨奇怪了。 “月娘,以前的事,过了去再说什么也没用,以后我保证不会了。”常云成沉声说道。 齐悦只觉得浑身发毛,她不由外后靠了靠,惊讶的看着这男人。 这男人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篱笆上打个钉子,拔出来,篱笆难道就又完好如初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小孩子才去接呢,更何况,已经打了这么多巴掌了…”她说道一面转开视线。 身边的男人沉默一刻。 “那你想怎么办?”他低声问道。 “我们好说好散,和离。”齐悦忙转头说道。 这句话出口,常云成的脸色瞬时一沉同时齐悦觉得被常云成握住的手巨疼。 她不由啊的呼痛出声。 常云成甩开她的手起身走出去了,暗夜里屋门开合的声音格外大。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齐悦坐在床上却觉得心乱如麻。 这个男人···不会真的想要和齐月娘过一辈子吧? 当然,这句话有语病,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嘛,只是,不是一直都想休了她吗? 难道又不想休了? 不会真喜欢上这个齐月娘了吧? 那她不是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得门轻响。 &nb sp;又是驿站又那么多护卫,能这样轻轻松松进这个屋子里来的只有常云成了。 齐悦不由攥紧了身前的衣襟。 脚步声没有过来屋子外间亮着的灯被吹灭了然后听得悉悉索索被褥展开的声音,透过帐子借着外边灯笼的光看到那男人侧身在靠门的小床上躺下了。 齐悦轻轻的吐口气闭上眼。 第二日上路,世子爷和少夫人之间的变化立刻引起了注意。 “世子爷骑马了?”饶郁芳稍稍掀起一点窗帘低声说道。 一旁的妇人忙凑过来看。 常云成披着大厚斗篷催马向前而去,很快到了车队的前方,离开了她们的视线范围。 “坐车闷了吧?”妇人说道,“世子爷是武将,坐车反而不习惯吧。” 闷了?或者说觉得一起坐车的人闷了? 饶郁芳又看向前面的车,方才上车时好像看到少夫人的脸色也不好。 姨母说了,这次本没有少夫人一起来的,看来是她硬跟上来的,世子爷到底是烦了吧… 一路疾行,途中更衣的时候,饶郁芳本想再观察一下,但常云成和齐悦都没有让她靠近终无果,不过这也让饶郁芳更加肯定了猜测,这二人昨晚定是有事,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车队在午后驶进了善宁府城,谢家已经接到先头小厮的报信,派出人来接。 让饶郁芳遗憾的是,常云成只让随侍的亲信护送自己去驿站,人却没有再露面或者问候一两句,就跟着谢家的人径直去了,更别提邀请自己去谢家。 饶郁芳掀起车帘向后看着那走去的车队,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被众人拥簇着。 不过,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再见了吧。 再见的时候,就能堂堂正正抬头挺腰的站在他的身边了。 饶郁芳嘴边带着一丝浅笑放下了车帘。 善宁府谢家,新朝之后已经出了两个进士,门前竖着进士及第旗,彰显着清贵的家门。 齐悦坐着马车一直到了内宅才停下。 阿如扶着她下车时,竟然只有四五个仆妇候着。 这场面让定西侯府跟随齐悦而来的仆妇们脸色都很难看,这虽然是谢家打了齐悦一耳光,但她们的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或许是被常云成那日的态度弄得心里发毛,见到谢家如此待自己,齐悦反而心里松口气觉得自在了很多。 本来嘛,大家都知道很讨厌你的人,突然对你态度极好,才更让人害怕呢,相比于伪君子还是真小人可爱一点。 齐悦被仆妇引路向内走去。 “少夫人舟车劳顿,好好歇息吧。”仆妇一面说道。 “多谢了。”齐悦说道。 阿如皱眉。 “还是先拜见老夫人吧。”她说道。 那仆妇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带着几分不屑的笑。 “不用了,老夫人说了,让少夫人好好歇息吧,她年纪大了精神也不好就不见那么多人了。”她笑道。 一共就外孙外孙媳妇二人而已…定西侯家的仆妇都听不下去了,她们不由担忧的看了少夫人一眼。 齐悦哦了声,神情轻松愉悦,她是被常云成硬拉来给这老夫人看病的,她能看得了什么啊,不看更好,省的她说不清对方听不懂都尴 这是谢家人第一次见到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当初成亲的时候,为了表示不满,谢老太太竟然没让谢家任何一个女眷去参加婚礼。 因为老夫人的忌讳日常也没人提这个少夫人,如果不是今天竟然见到真人,她们都要忘了还有她这个人。 长得真的漂亮啊… 不过不是说快要死了吗?怎么看起来气色还不错,除了眼底有些发青外。 她们刚走到一间屋子前,身后传来丫头的唤声。 “少夫人。”两个丫头匆匆的走过来,冲着这些人中很显眼一眼就能认出身份的齐悦施礼,“世子爷请你过去见老夫人。” 此话一出,这边的人都愣了下。 “可是,老夫人吩咐说让少夫人先歇息…”仆妇忙说道,只怕那丫头不知道事传错了话。 “世子爷在老夫人那里刚刚说了要请少夫人过去。”丫头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看来是常云成要她去的。 齐悦明白了,踌躇一下算了,他既然开口了就不要让他的话掉在地上,再说孝心嘛。 她点点头说了声好,便走过去了。 看着一众人又沿着原路回去了,最先引路的仆妇们一脸无奈还有些尴尬。 这叫什么事啊,带着人溜了一圈,本想看人家尴尬,结果反而尴尬的是自己。 这里的布局跟定西侯府一样,只是规模小了点,但却并不显得逼仄,房舍错落有致,红花鸀柳点缀。 一路上有丫头仆妇见到她们一行人,无不停步,惊讶又好奇的打量,一直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那打帘子通报的丫头也不忘多看她几眼。 迈进屋门,暖香扑面而来,脚下软软铺着毯子。 意外的是屋子里并没有多少人,除了正座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坐着的便只有常云成一人,其余侍立的都是丫头仆妇。 “这是外祖母。”常云成说道。 便有一个丫头舀过蒲团放下。 齐悦迟疑一刻,算了,就当敬老了。 她跪下叩头喊了声外祖母。 却没有应声,自然也没有叫起。 故意的?齐悦便抬起头,座上那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眼,歪着头似乎睡着了。 这也太无聊了! 齐悦撇嘴摇头,我敬你老,但不代表会纵你老,她便要起身。 “起来吧。”常云成开口说话了。 没想到他竟然不顾长辈先开口了,倒让齐悦起身的动作不由顿了下,座上的老妇人也睁开了眼,相比于齐悦微微的惊讶,她的眼神却是不怎么高兴。 第一百三十三章冷待 齐悦站起身自己走到常云成身边坐下来。 谢老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让你坐了吗?”她猛地喝道,“真是没规矩!” 齐悦吓了一跳,常云成也面色难看的站起来。 这老太太倒是中气十足,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外祖母。”常云成开口喊了声。 “瞧你那没出息样!”谢老太太瞪他喝道,“一个大男人家,长辈和媳妇说话,关你什么事!” 常云成被喊的尴尬无语。 齐悦忍不住笑了,果然是谢家人啊,喜怒毫不掩饰,看来那谢氏深得其母真传。 “你们都出去吧。”谢老太太直接摆手赶人了。 常云成看了齐悦一眼,见这女人面上丝毫没有惶恐不安,反而带着些许笑意似乎在看事不关己的热闹。 对她来说,这些喜怒已经无所谓了么?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 “外祖母,月娘医术高超,让她给你诊诊脉。”他说道。 “你疯了吗?”谢老太太问道,一面冲他招手。 常云成不解但还是依言走过去。 谢老太太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他。 “我看看你还是我的外孙常云成吗?”她说道,“怎么这次尽是说些奇怪的话?” 常云成顿时黑脸。 齐悦再忍不住低下头笑。 “外祖母,我没说笑。”常云成带着几分隐忍的烦躁·说道,“你要不信,去我们永庆府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谢老太太不咸不淡的哼了声。 “我可没那闲工夫。”她靠在椅背上,“你这趟是要来看我,就好好的看我,咱们祖孙两个好好说话,你要是有别的心思,那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她嘴里说你要有别的心思·眼却看得是齐悦。 很显然,那别的心思的幕后主使自然是齐悦。 不知怎的,看着常云成复杂的脸色,齐悦突然有些同情,所谓的里外不是人,就是他现在这样吧。 “外祖母,世子爷,我先告退了,来的路上颠簸,还真有些不习惯·想要歇息一下,方才外祖母已经把地方安排好了,多谢外祖母体恤。”她含笑说道,一面低头施礼。 这句话也是在对常云成解释,常云成的看向她。 齐悦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 常云成转开视线。 “那你快去吧。”谢老太太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看着齐悦退了出去,然后再看常云成,抬手打了他一下。 “外祖母。”常云成皱眉喊道。 “瞧你那没出息样,没见过女人啊?”谢老太太瞪眼说道·说这话再次抬手去戳常云成的额头。 常云成侧身躲开。 “外祖母,我都多大了。”他皱眉说道,有些无奈·但神情却是很柔和。 “多大了也是我的外孙。”谢老太太说道,一面转头对旁边的丫头说道,“去,请夫人少夫人小姐们都回来吧,那个碍眼的走了,咱们自家人好好说话。” 常云成眉头皱起一直未有放下,外边说笑声传来,得知齐月娘要来拜见而退而不见的女眷们又进来了·室内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他不由看向门外,透过那些逐一进来的妇人女子们·似乎看到那个女子孤独离开的背影。 吃晚饭的时候没有人来请齐悦,阿如站在门口·脸色很难看。 “这就是谢家的待客之道吗?”她抬脚就要出去理论。 齐悦仲手拉住她。 “你说对了,这还就是谢家的待客之道。”她笑道。 “少夫人。”阿如难掩气愤,“咱们走,不吃她家的饭。” “你错了,咱们吃的不是她家的饭,是¨世子爷。”齐悦笑道,按她坐下来,“咱们走了,打的不是谢家的脸,是世子爷的脸。” 阿如听了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虽然世子爷楞拉我来有失考?p> 牵锊恢劣谑苷饧邪迤!逼朐眯Φ馈?p> 阿如看着她,神色缓和下来。 “少夫人,你能这样蘀世子爷着想,真是太好了。”她说道。 不知怎的,听阿如这样说,齐悦竟忍不住微微脸红了下。 “这也不叫蘀他着想嘛,正常的人都会这样想的。”她站起身借着活动手脚背对阿如说道。 说着话门外有谢家的仆妇送饭菜过来了。 热热闹闹的摆了一桌子。 “哇,还不错啊,真丰盛。”齐悦笑道,一面招呼阿如,“正好,咱们吃个自在饭,省的那些有的没的赔笑说话。” 阿如笑着过来了,她知道少夫人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绝不会强颜欢笑。 “好啊,尝尝这谢家的厨子手艺怎么样。”她说道,舀起筷子帮齐悦布菜。 听得里面传来的说笑声,侍立在外谢家仆妇忍不住对视艰,这都还笑的出来?这少夫人不会是个傻的吧? 谢家前厅的宴席正热闹,酒席过半,小戏台上锣鼓敲成一片,两个小戏子正将跟头翻得花一般,引得谢家的孩子们叫好声不断。 常云成看着戏台,神情却有些游离。 “你小时候最爱看外祖母家请的武戏,还和兆哥儿偷偷的在后院里练翻跟头,结果摔的头都破了¨”谢老太太笑道。 “还有这事?”常云成收回神笑道。 “成哥儿都忘了¨”坐在谢老太太一旁的一个中年妇人含笑说道,“三妹妹为此还把家里的下人好一顿骂,吓得我们兆哥儿再也不敢玩翻跟头了。” 常云成笑了,另一边的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也笑了。 “我现在可不敢跟弟弟比了·我文弱书生,弟弟已经是上马杀贼的好将官了。”他大声笑道。 常云成冲他举起酒杯,那年轻人也举起酒杯,二人虚空遥遥的碰了下,都仰头一饮而尽。 谢老太太可没笑,拉下脸斜了那妇人一眼。 “这次成哥儿带少夫人来了?”那妇人只是看着常云成笑,一面再次说道,“怎么没见她来吃饭?” 谢老太太没有特意邀请,而常云成也没有再说。 “她第一次出门坐不惯车·也吃不下什么就没让她来扫兴了。”常云成对那妇人答道。 这种场合还是不让她来的好,来了反而受到冷落以及难堪。 不知道她吃了没?现在在做什么?在家里就喜欢一个人呆着不是就是,来到这里陌生的环境,想来更加寂寞孤独吧···¨ 中年妇人的笑打断了常云成的思绪。 “..成哥儿真是体贴.”她笑道,“看来下一次来就不光带着媳妇,还要带着儿子了..”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谢老太太陡然喝道,将手里的筷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戏台上锣鼓恰好停了,所以花厅的人都听到了这声吼。 孩子们都忙站起来了。 中年妇人神色又是羞又是急,站了起来。 “闲的你。”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瞪眼喝道,一面忙过来冲谢老太太施礼·连连称儿子请母亲息怒。 常云成自然也站起来。 谢老太太沉着脸,那中年妇人低头也认错了,才被中年男人瞪眼喝退了。 戏台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锣鼓停了也没敢再敲,此时一个仆妇急匆匆的冲他们摆手示意,那班主领会,戏台上热闹的又开始了。 或许是习惯了谢老太太的脾气,这段插曲没给宴席造成什么影响,大家有说笑吃喝起来。 看着谢老太太还拉着脸,常云成笑着给她夹了菜。 “外祖母·舅母这是关心我¨”他说道。 “关心你?她当咱们都是傻子吗?”谢老太太哼声说道,“明明恶心人的话还非要故作礀态的说出来,这种行径·这种心态,比这话还恶心人!这世上本就没傻子,不过是一个早听出来一个晚听出来而已,你别说你没听出来¨” 常云成淡淡一笑,自己饮了口酒。 他当然听得出来,谢老太太是明嘲,舅母是暗讽,总之那个女人在她们眼里就是个可笑的存在。 也许他来错了·他想的太简单了… 在家里受冷眼就够了·还让她出来受冷眼。 一杯接一杯酒的吃下去,常云成很快就醉了。 “这孩子不是不怎么吃酒嘛·怎么吃醉了。”谢老太太很心疼说道,一面喊着人伺候熬醒酒汤。 “这不是因为来咱们家了吗·在别的地他自然不会吃的这么痛快。”其他人笑道。 “那倒是,也就到咱们家才是到家。”谢老太太笑着点头。 软轿子抬来了,仆妇询问让世子爷在哪里歇息。 “少夫人那里¨”她们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谢老太太打断了。 “说什么胡话呢,我院子后的暖阁空着呢,让成哥儿歇那里,找个人好好伺候着。”她说道,“什么少夫人不少夫人的,有她什么事。” 仆妇们忙笑着依言行事去了。 常云成睡下没多久就醒了,或许是醒酒汤的缘故,又或者是¨换个地方睡不踏实的缘故吧。 他睁开眼知道自己是睡在床上,有些奇怪但旋即又笑了。 在这里,那女人要想让自己睡下人床,只怕不可能了。 他透过帐子直接看向门边的小床,看到那里睡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裹着被子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看上去有些可怜。 常云成猛地掀被子起身向那边有些踉跄的走过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头疼 其实是每章起名字真头疼¨ 因为酒意又起的太猛,常云成脚步虚浮过去,一下歪倒在那小床上,直接压了那睡着的人半边身子。 “齐月娘¨”他同时低声喊了声。 睡着的人被这陡然一压惊醒发出一声惊叫。 这一声惊叫也让常云成惊醒了,他未起身手一抓,就将此人甩在地 “你什么人?”他怒喝一声,抬脚就要踩上去。 ‘世子爷,奴婢翡翠,奴婢翡翠¨”地上的人尖声喊道,声音惊恐,忙忙的叩头。 常云成的脚落在翡翠身边的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翡翠甚至能感觉到地面抖了抖,吓得的她更是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踩在自己身 翡翠是谢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常云成还算认得。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沉声问道。 “世子爷您喝酒多了些老太太让我伺候怕你晚上要水吃。”翡翠半点不敢耽误一口气说了出来。 常云成手抚了抚头,他想起来自己是喝的有些多,然后被老太太送回来··· “少夫人呢?”他喝问道。 “少夫人在另外的院子歇着老太太见您喝多了便让您在这边的暖阁歇下没让您去少夫人那边·…”翡翠再次一口气没歇的说出来一溜话,自己差点憋死过去。 常云成听明白了他在小床上坐下来,略微清醒一下。 翡翠跪在地上又是怕又是冷,身子不停的哆嗦。 “带我过去。”常云成站起身来说道。 翡翠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常云成踹了一脚。 “少夫人那里。”常云成带着几分恼怒喝道。 翡翠这才忙起身,一面忙忙的伺候常云成穿衣,被常云成一把推开。 常云成自己披上大斗篷出了门。 寒夜风冷,有巡夜的婆子缩手小跑而过,陡然看到对面走来两人,反而吓了一跳走近来才敢喝问,还没问,提着灯的翡翠冲她们摆 大家都认得翡翠,再看其后的常云成更是吃惊。 “这大冷天,世子爷怎么这样出来了¨”婆子们受惊更甚,忙乱乱的喊道。 常云成没有理会她们,翡翠自然也不敢停留,低着头疾步而去。 二人很快远去,留下尤其乱哄哄惊讶的婆子们。 一直穿过两道院子,翡翠才在一幢屋子前站定门前也没个伺候的丫头婆子,屋檐下直挂这两盏灯,看上去就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她就被故意扔在这个地方…. “你回去吧。”常云成说道,自己抬脚迈上台阶。 翡翠不敢开口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上前去了。 推门声惊醒了门边的阿如。 “谁?”她裹衣而起,低声喝问道。 “是我。”常云成答道。 阿如惊讶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外边的常云成并没有催促,一直待阿如回过神挑亮自己床边的小灯。 那边齐悦也被惊醒了,她新换了环境本就睡得不踏实,听得这边阿如起身便也起身。 “怎么了?”她问道。 阿如已经披衣下床开门了。 “是世子爷过来了。”她一面对齐悦说道,一面拉开门。 齐悦也吓了一跳忙下床。 门打开了,常云成带着深夜的寒气进来。 看着明显被从睡梦中惊醒的主仆二人疑惑不解的审视,常云成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了?”齐悦走过来问道。 怎么了···常云成苦笑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阿如又挑亮两盏灯,屋子里明亮起来。 “怎么穿着这个就过来了?”齐悦看清常云成的穿着,更是惊讶,忙伸手拉他,“快过来这边。” 她本是要拉常云成的胳膊,却不想常云成抬起手,接住了她的手。 齐悦不由打个哆嗦,不知道因为这手上的凉意还是因为这意外的接触。 “怎么能穿着这样?你自己过来的?”她忙说话岔开一面引他到内室。 内室两个炭炉烧的正旺。 阿如捧茶过来,齐悦忙伸手接借着接茶挣开了常云成的手。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齐悦再次问道。 常云成被她们主仆二人看的有些莫名的恼火。 “我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怎么了?”他反问道。 齐悦笑了。 “哦你外祖母家嘛,也是你的地盘喽对不住对不住,又问傻话了。”她笑道。 阿如迟疑一下,看着说话的二人退出内室。 室内一阵沉默。 齐悦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床上翻找什么。 常云成也没有说话,手攥着茶杯慢慢的转。 屋子里只有炭火和烛火偶尔燃烧的啪啪声,安宁温暖。 “其实你不用介意的。”齐悦说道,背对着他整理什么。 常云成看向她。 齐悦转过身来,手里抱着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走到临窗的炕桌前铺开。 常云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动作利索的铺床。 “原本就知道的事,意料之中嘛,受冷落是应该的,你外祖母一家要是热情招待我,我才奇怪呢只怕连饭都不敢吃了,这样挺好,晚上我吃可饱了。”笑道,铺好床褥,拍了拍手,“好了,你在这里睡吧,床我可不让¨” 常云成看着她,忽的伸手将她拉过来拥在怀里。 齐悦吓的惊叫一声·一手死死的抵住,外间的阿如也匆忙跑进来,陡然看到这场景吓得又忙转过身,想要退下又担心齐悦,站在那边不知所措。 齐悦挣扎,常云成只是抱着她,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渐渐的齐悦收起的慌乱。 齐悦迟疑一下,仲出一只手拍了拍常云成后背。 “那个·差不多行了啊,你又不是小孩子,又是个男人家,哪来的这么多..多愁善感的¨”她嘀咕说道。 带着这样的媳妇出门走亲戚,被亲戚家毫不留情嫌弃,对他这个男人来说是很丢脸的事吧,谁不想有个能风风观光带出去的伴侣呢?只是可惜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就被绑在了一起¨ 齐悦叹口气还要再说些什么,忽的被常云成用力勒了下,骤然的贴近让齐悦再次紧张起来·那还没收回的手按住了常云成的腰,紧张之下顺手捏拧他结实的腰肉。 “别乱动!”常云成沉声低喝道。 “谁乱动啊。”齐悦有些哭笑不得,再次伸手推搡他,“喂,你半夜扰人清梦,又这样逾矩行为,是来结仇的吧?” 常云成松开她。 “聒噪。”他闷声说道,就那样倒身在临窗的炕上。 终于从这别扭的礀态解脱了,齐悦吐口气。 “你盖好啊。”她说道。 常云成头枕着手,闭着眼·微微的鼾声响起,竟然已经睡着了。 齐悦无奈的叹口气,只得自己脱下他的鞋·给他盖上被子。 阿如站在门口向这边张望,齐悦冲她摆摆手,做了个睡觉的手势,吹灭了灯。 屋子里再次陷入黑暗,重归夜的静谧。 谢老太太天一亮就知道了常云成半夜跑去自己媳妇屋子里睡,一时间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待亲眼跑去暖阁里看了才确信,气得摔了一个茶杯。 “来人给我挑两个好看的丫头·送给成哥儿·我就不信了,怎么就被那女人迷了心窍了。”她又开始招呼管事的。 儿子们知道消息忙匆匆的过来了·尴尬的劝说。 “要说美人,还有哪里能比的了姑爷家里¨”大儿子说出心里话。 谢老太太愣了下·也醒悟过来,这才作罢,只是余怒未消,常云成走的时候干脆不送。 “真是没道理,人家夫妻两个还不能睡一个屋子了¨”大舅母小声的对身边的人说道。 “母亲,你还是少说两句话吧。”旁边的儿媳妇小心的说道,一面看旁边的奶妈抱着孩子,忙嘱咐小包被子盖好。 大舅母撇了撇嘴,仲手接过孩子抱起来。 “浩哥儿好些了没?”她问道。 “还是有点泻肚。”奶妈忙说道。 “母亲,不如再找个别的大夫瞧瞧吧。”一旁的儿媳妇带着几分忧心说道。 “安小大夫就成,别的大夫,哪里有安家大夫的厉害。”大舅母说道,“安小大夫不是说了嘛,小孩子泻肚饿几顿就好了,等再过两天安大夫就回来了,让他再给瞧瞧就好了。” 儿媳妇哦了声,带着几分忧心不说话了。 这边大舅母晃着孩子,一面低声抱怨,外孙子就是孙子,自己重孙子就不是孙子了,送行而已,还把小孩子也叫起来,还病着呢,真是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姓谢的… 说的旁边的媳妇女儿们忙低声的劝。 “大姑姑早亡,祖母难免心疼世子爷¨”一个女儿低声说道。 “天下没娘的孩子多了去了,也没见这样护着的,再说不是还有小姑姑嘛。”大舅母哼声说道神情似笑非笑,摇晃着怀里的孩子。 孩子在包被里发出闷闷的哭声。 这边常云成在谢老太太门前叩头拜别和齐悦走出来了。 众人围上去笑着道别,这是齐悦来了之后第一次见全谢家的人,自然又引来无数好奇探究惊艳的目光。 齐悦一直含笑落落大方,丝毫不受收到冷落待遇的失落难过,跟随常云成一一见过谢家的人,人家来时见亲戚,她倒好,是走时才拜见。 “这是兆哥媳妇。”大舅母含笑介绍。 “弟妹。”兆哥媳妇忙施礼,怀里的孩子哭闹的厉害,她行礼有些慌乱。 “怎么了?”齐悦不由问道,听孩子的哭声不像是正常哭闹,职业习惯便犯了。 “不太舒服,有点泻肚。”兆哥媳妇说道。 “我瞧瞧..”齐悦伸手掀开包被,见这是一个月份不大的孩子,“几个月?” “快要满三个月了。”兆哥媳妇下意识的就顺口答道。 “吃的怎么样?睡得可好?”齐悦一面探手查看,一面问道。 兆哥媳妇有些愣住了,扭头去看自己的婆婆。 “成哥儿媳妇还会瞧病啊?”大舅母笑道。 齐悦点点头。 “是,我是大夫。”她亦是含笑说道。 大舅母的笑便僵住了,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第一百三十五章玩笑 大舅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人家竟然点头接住了,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夫这种行当哪有女人家去做的?接生婆才是女的吧,再说就算是某家女子懂些医理,那也不会这么直白的说我是大夫,最多说略懂一些,这女人···.不过这也正常,一个无父无母的乞儿懂什么啊。 “是啊,月娘医术很好,在我们永庆府很有名。”常云成在一旁跟着说道。 这一次不止大舅母,听到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这边齐悦没理会她们的反应,用小包被挡着认真查看了孩子,眉头渐渐皱起来。 腹泻?倒是有些像…但是也不像… “那个咱们进屋子去,这里风大,没法仔细看。”她抬头说道。 大舅母等人此时也回过神了。 “不用了,不用了。”她淡淡笑道,“已经看过大夫了,吃着药呢,不敢劳你费心,快些回家吧。” 齐悦哦了声,既然病人家属没有求医,她便不能强硬的要诊治。 “大夫怎么说的?”她还是有些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呕泻之症,让为孩子暖暖肚,吃了些汤药。”兆哥媳妇不知怎的答了,答完了才忙去自己婆婆·果然见婆婆白了自己一眼。 “已经吃了几天药了吧?呕和拉肚的次数一天超过三次了吗?”齐悦问道,又低头看眼包被里的孩子。 “吃了药了,都要好了,一天也就拉个两次而已,没有吐,没事没事,你们快走吧。”大舅母打断齐悦的话,笑道。 这说话间,孩子已经不哭了·闭上眼睡了。 “哭闹半日了,睡了,快带孩子进去吧。”大舅母说道。 兆哥媳妇不敢不听,忙应声进去了。 “走吧。”常云成说道。 齐悦哦了声,又看了眼已经走进门里的抱着孩子的女子身影。 她总觉得这孩子的症状特别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不过她接诊的病症多了,看起来熟悉的自然也多了。 “要是吃几天药还不好的话,你们建议大夫查查别的原因,我觉得也许不是腹泻。”齐悦说道·收回视线。 大舅母笑了笑,客气而疏离。 马车晃动远去了,谢家门前的人纷纷回转。 “相公。”兆哥媳妇从一旁转出来,吓了兆哥一跳。 “你怎么还没回去?母亲不是说了吗?好好带浩哥儿回去睡。”兆哥拉下脸说道,一面看了前方一眼,那边父亲母亲被仆从拥簇着一边说笑一边走进去了。 “我觉得心里不踏实。”兆哥媳妇说道,一面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已经吃了好些天的药了,还是这样,不见好···” 兆哥闻言也皱眉·低头看了媳妇怀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来的也艰难¨ “安小大夫不是说了,这孩子秉性弱·在养养吧。”他说道。 “世子爷既然说了,那少夫人是不是真的是大夫啊?”兆哥媳妇忽的问道。 兆哥神色有些纠结。 按理说,常云成绝对不是说瞎话人,但是··· “真是可笑。”大舅母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人说道,“没娘的孩子金贵,我们有娘的孩子就不金贵了?拿我们孩子卖好,也太欺负人了,还跟老太太说什么神医·直接让老太太一口啐了回去·又来我这里,欺负我不敢啐啊¨” 马车上常云成看着皱着眉头的齐悦。 “不要多想。”他踌躇半日·有些生硬的开口说道,“大舅母一向不喜我·自然也不会喜你。” 齐悦被他说的笑了,又带着几分好奇。 “不喜欢你吗?我以为你是你外祖家的香宝宝呢。”她笑道。 常云成嗤声一笑,靠在车厢上,却什么都没说。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齐悦可以感受到他那低落郁郁的情绪。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这首歌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滑过。 “我没想这个。”她笑道,“你也知道啦,我这人,别人喜不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常云成看向她,扁了扁嘴。 说的那样笃定,你也知道¨我怎么知道,我才懒得知道你··· “我是在想,那个孩子的确不太像腹泻那么简单。”齐悦说道,眉头又皱起来,旋即自己又笑了,“也是我多想啦,你们这里的大夫怎么也比我强…” 常云成看向她。 “|你们?”他忽的问道。 齐悦打个机灵,浑身汗毛倒竖。 “对啊,你们善宁府啊。”她神情自然的接口说道,一面看着常云成,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避。 常云成哼了转开头不再理会她。 “哎,对了。”齐悦又想到什么说道。 常云成转过头,看到这女人眼睛亮亮的打量自己。 “你怎么又坐马车了?你不是懒得看到我。”齐悦笑道。 他们好像因为那夜的意外事件吵架了吧?什么时候这小子又爬上马车了? “我的车。”常云成伸手拍了拍车厢,淡淡说道。 “那我去骑马。”齐悦笑道,果真起身就向外挪。 这女人一向敢说敢做… “胡闹什么!”常云成说道,不由也跟着起身,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一个装样子一个则当了真用力这么一拽,人便跌过来靠在他身 “我说笑呢,我才没那么傻。”齐悦忙笑道,一面忙忙的起身要坐开。 自从那一夜起,对于和常云成这样亲密的接触,她总有些不自在。 常云成却没松开她,反而用力攥紧,将齐悦拥在身前。 “喂,非礼勿为啊。”齐悦说道,再次要起身。 “蠢女人。”常云成闷声说道将她在身前稳稳圈住,“这叫什么非礼。” 那倒也是,齐月娘是他的妻,他是齐月娘的夫,这搂搂抱抱的倒也正常。 齐悦干笑两下。 “非我所愿,就是非礼。”她说道,用胳膊肘推常云成,“你快松开。” 常云成非但没松开,反而再次贴近。 有炙热的气息喷在脖颈上,齐悦不由打个寒颤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马车的颠簸,身后的人似乎也在微颤,抓着自己胳膊的大手青筋暴涨。 “那···要怎么样才能如你所愿¨”耳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死了! 齐悦陡然浑身僵硬,一瞬间脑子空白! 告..告白了么? 她这么大年纪的又是谈过恋爱的人,事情到了这地步还说不明白的话,那可真是装傻了。 不过事到如今好像也只有装傻是唯一的活路了¨ 齐悦干笑两声。 “别装傻。”常云成的声音从后传来,或许是因为说出了要说的话,他反而不紧张了,身子也放松下来。 齐悦要讨论天气的话便堵在嘴里。 “那个,现在说这个不是有点不合适了休书都写了···”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没有什么休书!”常云成将她的胳膊再次攥紧,答道。 “我又不是瞎子。”齐悦笑道“你父亲白纸黑字的写着···” “那是我父亲写的,跟我无关。”常云成说道。 齐悦再次被噎了下。 “那,那你不是也正有此意?”她说道。 “没有。”常云成答道,简单利落,“从来没有。” “才怪。”齐悦哼声说道,被这回答惊得转过头,瞪眼道,“你哄傻子呢。” 这一转头二人几乎贴面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颜,秀眉微挑神情灵动,常云成只能顺从男人的本能一手扣住齐悦的脖颈,重重的吻上来。 吻住这张废话太多的嘴…. 不许她再说话¨ 不许她再说那些戳刀子的话…. 齐悦睁大眼,张口要喊,却让这男人的吻得以更深入。 唇舌纠缠,吸吮,啃咬,这男人的动作越来越无法控制的粗野,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车厢里,更添刺激。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缘故,齐悦已经变得迷迷糊糊,什么时候被压倒在下边都不知道,直到一双手攥住了胸前的柔软,略粗糙的大手重重的揉过,带着微痛的刺激。 齐悦一个机灵醒过来,手脚并用的推搡压在身上的还在乱拱乱咬 “常云成!”她发出一声尖叫,声音穿透车厢散开,似乎马儿也受了惊吓,马车连颠了几下,接着这机会,常云成被手脚乱踢乱打的齐悦推开了。 “你疯了!”他面色潮红,气息混乱,低吼道,伸手捂住齐悦还要尖叫的嘴。 齐悦摆头重重的甩开他的手。 “你才疯了!”她喊道,亦是神情激动,面色潮红,用手将已被解开大半的衣衫胡乱的拢住,挡住半泻的春光,满面怒意的抬脚踢常云成,“变态,色情狂,流氓,混蛋…” 常云成接下她这胡乱的踢打,满面烦躁。 “又怎么了!”他低吼道,伸手抓住齐悦的腿脚,“你到底闹什么!到底要怎么样!” “你.你.你无耻!”齐悦狠狠的挣脱禁锢,喊道。 常云成一把把她抓过来。 “我怎么无耻了?”他亦是狠狠低喊道,“我睡我的女人天经地义,怎么无耻了,你这个臭女人闹腾什么,老子又不是和尚!你想憋死我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巧合 “鬼才是你的女人!”齐悦抬手狠狠的推他,“鬼才是你的女人,滚开滚开!睡你的头!” 常云成几乎气炸了,这个臭女人简直疯了!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他猛地松开齐悦,靠在车厢上 这一次竟然没有甩袖而去 车厢里陷入静谧,车轮滚动,马蹄声,护卫们的交谈声乱乱的涌进来 “我又没想怎么样”常云成看到了闷声说道,“不过是亲亲抱抱摸…” “摸你妹!别跟我说话!”齐悦低声喝道 常云成面色尴尬青筋暴涨,牙齿咬的咯吱响,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齐悦靠在另一边整理衣衫,低头可见肌肤上的吻痕,想到方才的混乱,又是羞又是臊又是气,被扔到这么个鬼地方,被现代的负心男友甩,又被这古代男人差点那啥了,凭什么她这么倒霉,眼眶不由红了,有眼泪就真的忍不住掉下来 常云成看到了 道歉?才不可能,这有什么可道歉的,道歉也是那女人道歉! “你别哭了!”他最终闷声说道 齐悦没理会他,也没哭出声,只是抬手擦去滴落的眼泪,将衣服整理好,取出镜子梳子,一点一点的整理头发,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自己梳头,随着慢慢的梳头,情绪也平静下来 一直到天黑下车住宿,二人也没有再说话 夜色笼罩了驿站依旧住在一间屋子的二人各自睡自己床,安静的令随从们都出气都不敢大声 相比于安静的驿站,谢府里却有些鸡飞狗跳了,一个中年男人被连催带请的带进屋子时,屋子里的妇人已经哭的站不住了。 “安小大夫,你快瞧瞧…浩哥儿怎么睡不醒了?”兆哥一步就接过去,颤声说道。 大半夜的被人叫醒,就算是大夫心情也不会很好,尤其是还是自己诊治过再三说了是呕泻的孩子。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公子秉性体弱,原本就不好将养一些,不要急,慢慢的吃药,好好的调养…”安小大夫慢悠悠的说道,这幅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神情是其父言传身教的,一个好大夫,第一个要做到的就是这一点,任何时候都要胸有成竹,这是对病人的最大安慰。 “是是”兆哥点头称是,一面挥开丫头,请安小大夫坐下。 安小大夫坐下来,漫不经心拉出婴儿的手,在看到手相指纹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大变。 “怎么会!”他失声喊道,人也猛地站起来。 这一声,喊得屋子里的人如同耳边响了一声震雷。 “大夫!”兆哥媳妇喊了一声,脚一软竟坐在地上。 也就是说,孩子的病的确很严重了…¨ 谢老太太也被惊动了,扶着丫头也过来了。 “一个泻肚怎么就闹成这样?”她坐下来喘着气说道。 孩子不好养活,她自己养活的三个孩儿只活了两个,如今也只剩下一个了,到了嫡孙这一辈也是迟迟的不生养,好容易养了,这眼瞅着要满百天了,难道还是不行? 安小大夫跟前点亮了三盏灯,他几乎凑到孩子的手掌上,旁边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鼻头上的细汗,满屋子里的人不敢大声说话,就连大舅母和儿媳妇哭都用手帕掩住嘴,只怕惊扰了大夫诊脉。 听到谢老太太这样说,安小大夫转过身。 “老夫人,这不是泻肚”他说道面色沉沉。 谢老太太猛地站起来。 “不管是什么,你只说怎么治吧”她说道心里已经猜到什么,说出的话都有些发颤。 安小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此儿乃肝不藏血,惊风之症,此病初起在肝,肝经风热,风火交加,气血逆乱,气滞则水不行而痰引生,气滞血必淤,痰与血淤相成,神昏抽搐,惊风之症”他说道。 这一席话听得屋内的人一头雾水。 “大夫,既然知道病症,那就快治吧”大舅母也忙说道。 安小大夫摇摇头。 “这个,请恕我无能为力了¨”他缓缓说道,“此症无药可治”。 这句话让屋子里顿时开了锅,哭声喊声瞬时响起。 谢老太太跌坐回椅子上。 “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她大声喊道 安小大夫叹口气。 “其实,就算父亲回来,此症也…”他摇摇头说道,但本着安慰病者家属的习惯,打起精神说道,“或许明日晚上就到家了,如果孩子还能撑到那时候的话…” 他说完再次躬身行礼退出去了。 满屋子的人哭号,兆哥媳妇反而不哭了,她呆呆的坐在地上,被两个三仆妇掐打着。 “我的奶奶,你快哭出来,哭出来艾不能憋着啊”仆妇们流泪喊道。 “这不是泻肚¨”兆哥媳妇忽的喃喃说道,在嘴里喃喃的重复这一句。 仆妇们只当少夫人是伤心过度,神智混乱,流泪接着揉搓劝慰。 兆哥媳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人也猛地站起来。 “这不是泻肚!她说了!她当时就说了!她知道!”她猛地喊道。 屋子里的哭声被她这一喊震的小了,所有人都不由看向她。 兆哥媳妇已经向门外冲去,慌得几个仆妇忙按住她。 “放开我,快去请她,快去请她来救救浩哥儿!”兆哥媳妇挣扎嘶喊,如同疯魔。 “快拦住她”大舅母流泪喊道,“这叫什么事啊” 兆哥媳妇被人拉着出不了门,只得扑向兆哥。 “相公,快去请世子爷和少夫人,少夫人一定能治的。”她哭道,手紧紧的攥住自己男人的胳膊,力气之大断了个指甲都不知觉。 “你说什么?”兆哥被媳妇掐的生疼,不解的问道。 “你记得,今日少夫人走的时候,看浩哥儿,她不是说了浩哥这不像是泻肚,还要咱们注意点”兆哥媳妇急急的说道,想起当时,再看现在,眼泪如同泉涌。 是她,是她害了孩子,如果当时就让少夫人看了··· 听她这么一说,屋内的人都想起来,神情顿时精彩起来。 “这···这也许是她随口说的,巧合了¨”大舅母迟疑一下说道。 “谁?”谢老太太耳背大声问道。 “祖母”兆哥媳妇踉跄奔过来,跪倒在谢老太太跟前,流泪哭道,“你快让人请少夫人回来,她一定能治的,世子爷不是说了,她是神医啊¨” 谢老太太听清了,将手里的拐杖一顿。 “真是胡闹,这你也信,她是什么神医她要是神医,我还成神仙了!”她喝道。 “可是世子爷不会骗人的,祖母你难道不知道世子爷的脾气吗?”兆哥媳妇抱住她的膝头哭道,“祖母,世子爷什么时候骗过人啊” 谢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 是的,她的外孙没有骗过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果真说过浩哥儿这不是泻肚?”她问道。 “今天早上她看过兆哥,当时就说了,好像不是泻肚不过¨不过当时没让她¨”兆哥媳妇点头说到这里眼泪再次如雨而下,忍不住抬手打自己耳光“浩哥儿,是娘害了你¨” 这耳光她自己打在自己脸上,但一旁的大舅母却觉得是打在自己脸。 当时,当时是自己不许人家看的… “这,这,这,她怎么会是神医?你如今是病急乱投医,她那话只是随口说说,是你自己臆想太多了…再说,连安大夫都说治不得的··大舅母说道,神情复杂。 她真希望有这么一位神医,能救她孙子一命,但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定西侯府那个乞儿少夫人呢? 谢老太太猛地一顿拐杖,下定了什么决心。 “备马,去追”她喝道。 齐悦其实一晚上没睡着。 她和常云成依旧住在一间屋子里,只不过这次没有因为床还是小床争抢,事实上自从马车上之后他们就一句话也没说。 “这可怎么办呢?”齐悦翻个身,将已经揉的乱乱的头发再次揉起来。 看起来常云成真是没了休妻的意思了··· 这对于齐月娘来说是大喜事,但关键是,她不是齐月娘啊。 和这个男人真当夫妻吗? 这个念头闪过,齐悦不由再次翻身,觉得心里有说不上的滋味… 一辈子太长了¨ 尤其对她来说,这个陌生的时空陌生的一切,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许多规矩,太多的变数太多的不确定… 就算在她熟悉的时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环境里,感情不也是无疾而终。 那在这里感情…能有多久? 跟一个古代男人男人谈情,是不是很疯狂··· 可是怎么办?难道直接跟他说自己不是齐月娘,你放我走吧?找死啊 这男人可不是阿如,那沙包大的拳头,估计能直接打到自己魂飞魄散重归轮回··· 她再次翻个身,竟看到帘子一掀,常云成坐了上来。 齐悦吓得一声尖叫,扯着被子就坐起来。 “行了,喊什么喊”常云成没声好气的低喝道,盘膝而坐。 齐悦拍着胸口,警惕的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她亦是低声喝问道。 “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常云成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 齐悦被他问得一愣。 “什么怎么样?”她说道。 “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好好的,不跟我胡闹?”常云成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哪有胡闹?”齐悦立刻说道,说道这里抬起眼看常云成。 天色微明,帐子里能看清他的面容,这个年轻的正是青春最好年华的男子…¨ “说起来也是有些不人道¨”她踌躇一刻,决定人和人相处还是设身处地将心比心的好,一个正常男人,在外征战三年,好容易回家来,守着美妻,还不能享受夫妻之乐,的确是很那啥··· “你们不都是有通房什么的,你随便吧”她最终说道。 常云成愣了一下,才明白她什么意思,又是气又是好笑。 “你脑子能不能正常一些?”他喝道。 “你脑子才不正常”齐悦立刻皱眉回道。 “我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不回嘴?”常云成咬牙道,放在膝上的双手攥的咯吱响。 齐悦撇撇嘴,冲他伸手做个请的手势。 常云成又被逗笑了,笑着笑着又叹口气。 这个臭女人¨ 他真是那她没办法。 常云成看着她,神情渐渐柔和 “月娘”他唤道,深吸一口气,“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嘈杂声。 “世子爷,少夫人,快救救命啊”伴着人的大喊。 这一声救命让二人都怔了下,旋即齐悦忙下床。 “怎么了?”她大声问道。 院子里已经燃气火把,照的如同白昼。 常云成咽下到嘴边的话,站起身来。 “出什么事了?”他向门外问道,站定在齐悦身边。 第一百三十七章无医 中午的时候,齐悦终于在满谢府人的期盼视线中迈进大 这种场面让谢老太太等人很纠结,怎么也想不明白才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怎么就成了期盼这女人进门了? 这让谢老太太等人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女人说话,欢迎?哀求?开什么玩笑! 幸好兆哥媳妇抢了所有的话,而齐悦也并没有和她们客套说话的意思,避免了尴尬。 “我只是怀疑,具体的我要查看的才知道,我的药箱也没带来,已经让人回去拿了,你先别急,我看看。”齐悦安慰哭成泪人的兆哥媳妇,径直走进室内。 内室里两三个仆妇正守着孩子哭。 看到她们哭这样哭,所有人的心顿时坠入冰窟。 已经不行了么··· 兆哥媳妇腿一软,人便坐在地上,连哭也哭不出来。 齐悦几步迈上前。 “…体温好低啊。”她口中说道,一面逐一查看,“给我灯。” 已经大白天了,还要灯做什么… 满屋子的人都呆傻着,没有人动。 常云成拿过灯点燃了递过来。 这种灯怎么…齐悦皱眉,四下看,放下帐子。 床上立刻暗了下来,齐悦一手接过一盏灯,举着凑近那婴儿,一手翻开婴儿的眼。 “…双侧瞳孔大小不等颅压升高¨光反应还有¨”她口中喃喃说道,“不知道血压多少…但肯定高不了…” 她沉吟一刻拉开帐子。 “没事,还活着,还有机会。”她说道。 这话让屋子的人又松了口气,兆哥媳妇一口气上来,哭起来。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病?也没别的事啊就是泻肚,怎么也会这样厉害啊?”大老爷大声问道。 而就在此时,安老大夫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儿子安小大夫。 “没错,依你所说这就是小儿惊风之症。”他缓缓说道。 “可是明明是泻肚,怎么就成了惊风呢?”安小大夫一脸不解,“难道我诊错了?” 安老大夫神色沉沉。 “不是,你别多想了,这种症状本来就易混淆,没有见过这种病症的,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他叹口气说道。 “那父亲,谢府的人还在等着,你¨”安小大夫问道。 安老大夫叹口气。 “去告诉他们,医者不医必死之人这个病症,老夫无能为力。”他摆摆手说道。 安小大夫应声是退了出去。 屋门关上,安老大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入定一般。 “又是惊风之症啊…” 许久屋子里才响起一声幽幽叹息,旋即再次陷入沉寂。 “….患儿抑制性症状,嗜睡,昏迷,肌张力下降···”齐悦喃喃说道,“…各种反射减弱···前卤饱满,怀疑蛛网膜下腔出血···但是没有c,不能确诊具体出血位置出血量…也不知道什么引起的···” 这一连串的话说的满屋子里一句也听不懂只是看着齐悦神情沉沉,大家心里都沉下来。 “弟妹…”兆哥媳妇哽咽道。 “就目前症状来看,我可以确定应该是颅内出血。”齐悦深吸一口气看着这家人说道。 这家人冲她瞪着眼,一脸不解。 “就是说,孩子的头里面…”齐悦伸手指着自己的头,简单解释道,“出血了···” 此言一出满屋子哗然,出血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事,更何况头里面! 兆哥媳妇顿时大哭起来。 “少夫人,少夫人快救救浩哥儿。”她跪下抱住齐悦的腿。 齐悦忙仲手拽她。 “快起来这种病症来势凶猛你们快去请大夫!”她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满屋子人都愣了。 合着这里说出了病症道出了病名就差临门一脚了,却说自己来不了换人吧。 这是什么逻辑? 大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去啊请大夫来对症用药。”齐悦又催道。 不是听错了¨ “你,你什么意思?”谢老太太一顿拐杖喝道。 齐悦被她的喝一愣。 “我没什么意思啊。”她说道旋即恍然,“这个,我能判定病症,但是我不会用药,我现在可以给这孩子急救,你们呢快去请大夫来开药。” “少夫人,你不会开药?”兆哥惊讶的问道。 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不会用药。”齐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直接承认了,“我当初学的只是辩证,我能认出病症,但是我不会用药。” 谢老太太死死的盯着她的眼,试图在其中发现一丝奸诈隐瞒,但最终无果。 这个女子神情坦然,目光纯正。 “快去请安大夫!”谢老太太转头喝道。 下人们立刻乱乱的去了。 好,大夫去请了,那么现在要做什么? 齐悦站在床边,脑子里回想着现代医院面对这种病症的措施。 “止血¨吸氧¨输血······减颅压…”她喃喃自语,脑子里飞快的放着那些熟悉的流程。 那么现在不在现代,什都没有,她要怎么做? “现在无关人等立刻退出屋内,保持这屋内空气流通。”齐悦举手喊道,一面从床上抓过枕头,将婴儿轻轻的扶起来头来,小心的右侧卧位放好。 屋子里其他人已经退下了,但谢老太太大舅母以及兆哥媳妇都站在那里,盯着齐悦的一举一动,从来没见过的举动···. “取火盆,把屋子里暖起来。”齐悦又说道。 谢老太太再次传令。 很快好几个火盆被端起来屋子里顿时暖和起来。 “还不够,还不够。”齐悦喊道。 “去找,去找。”兆哥媳妇大声喊道,再次一把抓住齐悦的手,似乎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少夫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他才生下来,还没好好睁开眼呢….” “我尽力,我尽力。”齐悦说道,拍了拍兆哥媳妇的手,“现在就是要看大夫的了¨”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外边一阵热闹。 “母亲,安老大夫回来了。”兆哥跑进来喊道。 谢老太太和大舅母顿时满面喜色。 “快,可请来了?”大舅母顾不得婆婆在抢着问道。 “没有。”兆哥哑声说道。 大舅母这才看到儿子的脸几乎是在哭。 “怎么?”她不解的问道。 “安老大夫说,说他救不得,这个病症他治不得¨”兆哥真是快要哭出来了说道。 谢老太太和大舅母顿时呆住了。 这边齐悦也是大吃一惊。 大夫竟然不肯来了?那怎么办?她怎么办? “再去请别的大夫!”她急道,“快,快,这病症耽误不得!” 谢老太太和大舅母都被安老大夫不肯接诊的消息吓呆了。 对于她们来说,安老大夫的话就是最终判定。 他都不肯治了,那就是说这孩子是治不得了··· 谢老太太身子一摇晃倒在椅子上。 屋子里又是一阵慌乱。 齐悦被晾在一边,完全被忽略了。 “喂,你们别这样啊,还有救的,快去请大夫没有这个什么安大夫,还有别的大夫啊。”她喊道。 兆哥媳妇此时反而比这两位长辈镇定了。 “是,去请这条街上的大夫,全给我请来。”她大声说道。 屋内的人怔怔看了她一刻。 “既然我儿还没死,还有救,我就要救,谁放弃了,我也不会放弃,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兆哥媳妇绷直身子,喃喃说道。 “快去将城里好的大夫都请来。”兆哥站起来大声吩咐。 下人们大声的应了,转身跑出去。 天色渐黑的时候谢家少夫人院子里的点亮了火把,啪啪的燃烧着照着进进出出忙碌的人影。 “吸氧,吸氧,吸氧···”齐悦喃喃说道,俯身口对着婴儿的口开始人工呼吸,她不停的吸气,吹气,吸气,吹气,脸色因为缺氧而变得难看,但还是不停的重复这个动作。 这一次她连体温计血压计听诊器都没了,没有站在背后可以依仗的刘普成老师,没有能够协助护理的阿如,除了曾经的经验,什么都没有了。 知道体温很低,但不知道低到多少,知道心率一定很快,但不知道到底多快···¨ “夹板来了¨”门外有人喊道,举着一个奇怪的木板进来了。 齐悦忙起身,却因为缺氧眼一黑。 一双手及时的扶住她。 齐悦闭着眼喘了几口气才睁开。 “怎么样?没事吧?”常云成的声音在耳边低响。 “没事。”齐悦睁开眼,对他笑了笑。 常云成点点头,帮她接过木板。 齐悦将两块小夹板仔细的固定在婴儿头上,这才转过身。 “怎么样,大家有没有研究出该怎么用药?”她问道。 屋子里站着七八个大夫,或低着头思考,或两个低声交谈,更多是他们一直好奇的看着齐悦的动作。 口对口的吹气? 奇怪的卡住婴儿头的木板? 几个大夫仲手擦了额头上的汗,这汗一方面是因为这病症愁的,另一方面是这屋子里太热了,简直是蒸笼。 屋内温度很高,地上床上都摆着火盆,乍一进来的人都觉得热气轰轰,而齐悦等一直在这里的人衣裳都湿透了。 “齐少夫人,这个病症确实是…”一个年长的大夫最终开口说道,“实在是不好治啊。”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不如去请安老大夫来看,他曾经是太医院的掌院,一定有法子的。”另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大夫说道,“我等,我等技艺浅薄·…” 又是那个安老大夫¨ 如此被人推崇,齐悦也想请啊,现在没有刘普成在身边,她自然想要找个最厉害的大夫了,只是,这么多人提起的都是安老大夫¨ 但是,偏偏人家不肯治啊! 真是¨抓瞎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蛊惑 看着屋子里低声交谈纷纷摇头的大夫,齐悦一咬牙做个了决定。 “安大夫说不可救治,所以不来看了。”她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大夫哗然。 常云成面色也有些意外,看了齐悦一眼,要说什么又最终没说,只是稳稳的站在一旁。 “什么?安老大夫说不能治了!” “天啊,那我们来做什么!” “他老人家都说治不得,我们怎么治的!” 大夫们一个个神情激动。 怪不得呢,这谢府家门突然请了他们这些大夫来,这善宁府稍微有点地位的高门大户哪个不是只肯守着安家的大门,请不到老的,小的也争抢¨ 原来是人家都说不治了. 所有大夫的脸色顿时都黯然下去,那么他们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 齐悦看着他们,对他们的心思一眼明了。 “而且,安大夫还说,熬不到晚上。”她说道。 当然,这话不是安老大夫说的,而是安小大夫说道,说的也是熬不过今晚,但他们都姓安,不到和不过意思也有些相似,她打个马虎眼也不为过。 大夫们更是摇头叹气。 “但是,你们可以看到,这个婴儿·现在怎么样。”齐悦伸手指身后大声说道。 大夫们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个被木板以及枕头摆出奇怪礀势的婴儿,虽然紧闭双眼,呼吸急促,但的确真真切切的活着¨ 那意思就是¨ 众人不自觉的看向齐悦。 “意思就是,安大夫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就是定论。”齐悦深吸一口气,微微抬头说道,“我们医者·本就是要谨守本心,不是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谁也不可能什么病症都会治,亦然谁也不可能只守着自己会治的永不接手不会治的,会还是不会,能还不是不能,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界限,我们要考虑的只是怎么治,有位前辈曾说过·这世上原本就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这治病也是一样,试想古时人知道病的最初,不是也都不会不懂吗?但是还是有神农氏尝百草去试了,所以才有了今天我们的医术经验方药,如果,当初有人说那个病不可治,人人就认同而不再尝试,那么今天我们又怎么会传承到这么多的医术?” 她一口气说完·看着屋子里已经听得有些呆住的大夫们,又微微一笑。 “再简单点说,”齐悦的目光扫过这些大夫·“安老大夫说不能救治的人,你们治好了,这种感觉不知道是怎么样的···.” 这话让在场的大夫们惊愕的神情变得活动起来。 她在说什么?她知道她说的什么吗? 这¨这¨ 这还没完,齐悦又接着开口了。 “我觉得这种感觉一定很棒!喂,你们这些大夫是不是经常被人舀来跟那个安什么的大夫对比啊?啧啧¨”她摇头看着这些大夫,眼神同情,“不到万不得已,那些高门大户世家贵族没人会找你们看病吧?就是找了你们也会说什么安老大夫怎么样吧?” 事实的确如此·在场的大夫不由微微脸红。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丢人的。”有人沉脸说道。 这个女人,怎么说话这样难听啊?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她倒好,专门揭短打脸啊。 “这位大夫说得好。”齐悦冲他大声笑道·还拍手鼓掌,“敢承认不如人就是一种勇气!值得可敬!” 可敬你的头,谁想要这种可敬! 那大夫脸色更黑了,甩袖就要走。 “承认技不如人没什么,我也承认,我就不如你们,你们会的我都不会,”齐悦接着笑道。 那大夫本想走,却又忍不住想要听听这女人到底还能说什么。 “但是,有一件事,我永远不承认。”齐悦收起笑,目光看着这些大夫,“那就是勇气。” 勇气? 大夫们看着她。 “我永远不承认,我会因为胆小,因为技不如人,因为别人已经下了定论,就连试一试的胆量都没有!”齐悦说道。 齐悦说完这句话,不再看这些大夫,而是转身再次俯身到婴儿身前,大口大口的重复对口吹气。 屋子里一阵沉默,那些原本要走或者已经转身的大夫竟然都站着没动。 “这个,既然你说是内出血,我觉得要以治肝为本。”一个大夫忽的说道,并转身提笔写药方,“我先开个药方试试。” “不对,不对,我觉得应该祛痰为先。”另一个大夫也说道,一面捻须沉思。 “此儿气血未坚,脏腑甚脆,属稚阴稚阳,神昏抽搐,气血逆乱,当祛血瘀要紧。” “..阿胶养血补肝,黄芪党参淮山药益气···” “…怎么能不加仙鹤草?” “…倒是田七更好…” “….我觉得必须添上水蛭,消淤肿···.” 齐悦因为不断的人工呼吸已经头昏脑涨,听不清这些大夫们讨论的是什么,就算听清了她估计也不懂,她站起身稍微喘口气,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些陷入热烈讨论争执中的大夫们,她能做的就是指明方向,至于如何对症用药就靠他们了,她再次俯身吹气。 屋门外亦是站满了谢家的人。 谢老太太坐在圈椅上,裹着厚厚的披风。 因为她不肯去旁边的屋子等·所以大老爷大舅母等人也只得陪在这里。 所以方才里面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这些庸医行不行啊···”大舅母皱眉说道,一面焦躁的看向门外,又低头对坐着谢老太太说话,“母亲,不如我亲自去一趟,多舀些酬劳,请安老大夫过来···这些人,这些人完全是在胡闹嘛,你看用的那些东西·木板,火盆能治病吗?还有这些大夫,连个药方都自己开不出来,凑在一起吵吵¨” 谢老太太不动不言。 “母亲。”大舅母不由提高声音,看着贴在门外魂不守舍的儿子媳妇,再想自己这嫡长孙,“您的外孙脸面金贵,我的孙子也是你的重孙子,你,你也太偏心了!” 她说罢甩手就走。 大老爷呵斥也没呵斥住·忙跪下在谢老太太跟前赔罪。 “没事,这是个棒槌不用理她。”谢老太太缓缓说道。 “那,那,母亲,真的不再去请请安老大夫..”大老爷迟疑一刻问道。 说到底,屋子里那些人,他们真的是信不过啊。 “不用了。”谢老太太握紧手里的拐杖,在椅子上坐的笔直,沉声说道,“既然安老大夫不愿意·那就不要强求他了。” 安家的大门被半夜敲醒,所有人都有些无奈,虽然作为大夫之家这是常有的事。 安小大夫看着焦急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谢家大夫人·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谢夫人。”他上前施礼。 “安小大夫,还是再请老大夫吧。”大舅母说道,面上满是焦急,声音都有些哽咽,“我这个孙子来的艰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媳妇可是也保不住了….” 安小大夫请她坐,可大舅母哪里坐得下去。 “夫人·不是我们见死不救·而实在是救不得。”他低声说道,“夫人·这小儿急惊风来势凶猛,根本就无药可医·是不治之症啊,夫人,当年扁鹊望桓侯而还走,就是这个缘由啊。” “可是,这个病不是治不得啊。”大舅母急道,努力的想着听到的只言片语,“是¨是脑子..…什么的出血,只要止血,呃¨止血¨减¨减什么…” “脑子出血?”安小大夫皱眉道,没听明白大舅母的话,“什么脑子出血?” 大舅母哪里知道。 “反正就是能治啊,现在我那外甥媳妇带着一群街上那些大夫在治呢…”她只得说道。 安小大夫一脸惊愕,旋即又苦笑。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那就期望小公子能贵人多福笀吧。”他点头说道。 “不是啊。”大舅母可不是这个意思,忙说道,“他们怎么行呢?还是要安老大夫去看看吧。” 安小大夫叹气,又绕回这个话题了。 “夫人,请恕我们实在是不能。”他拱手施礼。 “那我就不走了!”大舅母一甩手坐下来。 这种事对于安小大夫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也不是什么可以为难到他的事。 “来人啊,给谢夫人上茶。”他温和的说道。 立刻有下人端茶上来,还体贴的舀了靠枕和毯子。 “夫人,夜里凉。”安小大夫说道。 大舅母一口气堵在心口,瞪眼半日,愤愤的一把扯过靠枕和毯子。 我就不走了!怎么着吧! 这边安小大夫迟疑一刻离开客厅。 “还要去告诉老太爷吗?”下人问道。 “不用了。”安小大夫说道,“估计等天明谢家人就会来报信,那谢夫人也就自然会回去了。” 来报信自然是孩子死了信… 下人垂头沉默不再说话。 “不过¨”安小大夫略一迟疑,想到谢夫人说的话,伸手捻须,“脑子出血¨” 下人不解的看着他。 安小大夫看着院子笑着摇了摇头,裹紧身上的斗篷没有再说话沿着走廊而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度过 晨光照进屋子的时候,齐悦和大夫们正在轮班吃饭。 “你傻啊,你在这里守着做什么?”齐悦一边忙忙的吃饭,一面对坐在对面的常云成说道。 她嘴里喊着饭,说这话往外掉饭粒。 常云成放下筷子看着她皱眉。 “什么样子!咽下去再说话。”他低声喝道。 齐悦撇撇嘴咽了下去。 “你别在这里添乱了啊,快去找个地方歇歇,陪你外祖母说话也成。”她说道。 常云成将一个汤碗递过来,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齐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去接。 “我吃好了。”她放下筷子说道。 “怎么能吃这么快?”常云成皱眉。 以前工作忙吃的泡面都是没泡好的,那才叫吃得快呢。 齐悦笑了笑说没事,忙走出这边的屋子,临出门时又停下脚。 “你别在这里了啊。”她再一次说道。 常云成扭头看她。 “你这是关心我?”他问道。 “我当然关心你。”齐悦立刻答道,哼了声,“我还指望我治不好被你外祖母家人围攻,你把我从这里扛出去呢。” 说罢掀帘子急匆匆的走了。 “这臭女人¨”常云成低声说道,不过这一次没有黑脸,反而是露出笑,一开始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却发现这笑怎么也收不住,笑似乎从心底酿出来·挡不住的四溢,最终他只能借着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吃饭才能避免咧着嘴笑。 这边的大夫们也都只是简单的吃了口就过来了。 有凝神思索的,有提笔写药方的,更多的是站在齐悦身边。 “针对这种病症,最关键是止血,减颅压,免水肿。”齐悦说道,一面翻看这一天一夜所做的记录,“我只能给你们指出这个方向·但是具体怎么用药,就靠你们了。” 认得病症却不会用药,真是奇怪的事,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事的时候,大夫们点点头继续会诊研究用药。 “少夫人,少夫人。”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 齐悦顿时面露喜色。 “阿如。”她忙喊道。 “少夫人我先消毒换衣服。”阿如在门外说道,听得脚步声向一旁去了。 太好了,总算有个帮手来了,齐悦舒了口气,握了握拳头。 天色再次黑下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火把又啪啪的燃烧起来了,屋子里的人依旧忙碌着。 “三十六度三···”阿如再一次报告体温,一面在记录下。 “心率次,无杂音¨”齐悦收起听诊器,再一次俯身对着婴儿做人工呼吸。 查看了所有数据,齐悦给这边的大夫们进行了病情汇报商讨,听完她的分析,大夫又进行了望闻问切,然后重新调整药方。 “加减天麻钩藤生地黄精…”其中一个大夫说道,看向其他人·“诸位觉得可用否?” 众人思索片刻,多数点头。 “好,煎药。”这个大夫便提笔写药方。 谢老太太已经被好说歹说请到屋子里了·但是是这边的屋子,而不是自己的屋子。 “来了个丫头?来送药箱的?”她问道。 兆哥忙点头。 “那是她的…助手。”常云成解释道。 助手?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的人不解。 “已经带徒弟了啊。”最终还是大老爷见多识广,给大家解释了,一面点头,“这么年轻就能带弟子了,可见果然厉害啊。” “厉不厉害的,也得等治好了才说。”二老爷说道,带着几分讨好看向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就凭她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接下·她就很厉害了。”她慢慢说道。 二老爷拍马屁拍在马蹄上·尴尬的咳了声往一旁站了站。 “她一向胆子大。”常云成微微一笑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他,大家都是人精·还看不出这常云成对自己媳妇的满意,那就真成傻子了。 真是奇怪·不是明明很讨厌这个乞丐媳妇吗? 谢老太太自然也明白,看了眼常云成,神情复杂,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 “你母亲还在安家呢?”她转头问兆哥。 兆哥点点头。 “去请了,母亲就是不肯回来¨”他说道,无奈又感动,“安大夫说了,让她在那里吧也好心安,他们会照顾好的。” 谢老太太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重新陷入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的看向外边,竖起耳朵,期待听到那原本无望的好消息。 一夜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燃烧了一夜的火把在晨光里显得黯然了很多。 靠在廊柱上打瞌睡的丫头一不小心碰了下头。 “妈妈别打我,我不敢了。”她闭着眼就下意识的抱头说道。 睁开眼才发现面前没人。 小丫头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喜悦,咧嘴笑,一面蹭了蹭鼻子站好。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出一声喊。 “少夫人,体温升了!体温升了!” 阿如喊出这句话,眼泪都快出来了。 “真的,我看看。”齐悦从那边奔过来,从颤钭的阿如手里接过体温计。 值守的三个大夫摇摇头,其中一个自己伸手探那婴儿的身子。 这不是一样能看出···那个什么体温吗?只是用来做这个的?那么精致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宝石水晶做的···¨ 再仔细的摸出这婴儿渐渐回暖的身子,几个大夫也忍不住吐了口气·都觉得心跳加速,真的¨真的做到了吗?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治好安老大夫说的不可救治的病症吗? 那些轮休的大夫们说是在外间歇息,其实谁也没睡踏实,听到这句话都涌了进来。 “嘘,嘘,”这边值守的大夫忙冲他们摆手,“保持空¨空气流畅…别挤着..” 相处两日,他们对于这个女子用的听不懂的名词已经可以随时挂在嘴边了。 “情况好了很多。”齐悦摘下听诊器,看着血压计上的数字·终于抬起头对满面期待的大夫们说道。 明明这个女子好似什么也没做,但偏偏只有她说出话的让大家觉得才是最终定论。 真是奇怪的感觉… 伴着她这句话出口,有些大夫忍不住握拳喜形于色,那些沉稳的虽然不至于做出小动作,但眼中亦是难掩激动。 谢大夫人坐在安家的客厅里,靠着引枕,腿上搭着毯子,手拄着头迷迷糊糊的一个点头醒过来,她微微的活动了下身子,一旁的丫头都快哭出来。 “夫人·咱们回去吧,你要是熬出好歹来,可怎么办啊。”两个丫头抱着她的腿哀求道。 谢夫人将身子坐正。 “我不回去。”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已经坐到现在了,我就不信…” 伴着这句话门外传来颤声。 “..夫人..夫人..家里..有消息了…”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进来了。 谢夫人猛地站起来。 家里¨消息… 是浩哥儿¨去了么… 谢夫人仲手按住心口,这一天一夜熬得也受不了,竟然一口气没上来。 那小厮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夫人晕倒在椅子上,顿时嚎叫起来。 守在安家还是有好处的,很快谢夫人就被救治过来。 “我的浩哥啊¨”她眼还没睁开·就喘着长气哭道。 早知道会有这一刻,安小大夫叹口气。 “夫人节哀¨”他沉声说道。 话音未落那差点吓死夫人闯了祸还跪在地上小厮忙忙的开口了。 “不是,不是·夫人,小少爷没事的..”他大声喊道,“小少爷醒了…” 谢大夫人哭唱出来的声调顿时拐了个弯,一口气又差点没上来。 “你¨你说什么?”她猛地坐起来看着那小厮问道。 安小大夫也愣了,怔怔看着那边的小厮。 “小少爷没事了,小少爷醒过来了,老太太让请夫人快些···”小厮再次提高声音说道,回去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自己的夫人一撑地就站起来·不用丫头扶,疾步出去了。 “..回去···”小厮将余下的字说出来·看到丫头们都跟出去了,他自己也忙起身·扶着帽子跑出去了跟上。 一行人转眼便走了个净光。 安小大夫还保持矮身诊治的礀势,怔怔的看着门外。 小少爷¨醒了? 他没听错吧? 他回过神疾步追了出去,门外谢夫人的马车已经走起来了。 “你是说你们家小少爷是醒了还是死了?”安小大夫忙大声问道。 “呸,你家小少爷才死了呢。”一个小厮回头啐道,“我们家小少爷活的好好的¨” 说罢看着马车疾行远去,忙撒脚追去。 安小大夫怔怔站在原地。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父亲。”他转身向内宅跑去,情绪激动竟忍不住失态的喊出声来。 “什么?”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安老大夫闻言亦是满面惊愕,“活了?” “是,那谢家的小厮说的¨”安小大夫鼻头上再出布满细汗。 安老大夫放下手里的书。 “你可亲自看了?”他问道。 “还没有,我¨我¨我这就去.”安小大夫忙说道。 他转身忙忙的出去了。 屋子里重归安静。 “治好了?怎么可能!”安老大夫喃喃说道,手抓住桌上的一张纸攥成团,神情复杂,“绝不可能!这种病是救不及的!是救不及的!” 他越说越激动神情扭曲,将桌上的笔墨纸砚书籍一把扫下去。 屋里哗啦的声音惊动了外间的下人,但并没有一个人进来,似乎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些动静。 安老大夫扫落了桌上的摆设,又推到了桌子,抓过一旁柜上的瓷器摔砸,直到满地狼藉他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来人。”他说道。 门外这才低着头进来两个小厮唤声老爷,走上前推住他坐的椅子,椅子滚动将安老大夫推出去。 随着椅子走动,长衫飘动,露出安老大夫下边空荡荡的腿脚。 第一百四十章互敬 安小大夫被拦在了门外,这让他很意外。 自从他行医以来,都是别人请恭敬的请他进门,被拦在门外还真是头一次。 “安大夫,里面正忙着呢,你看实在是不方便啊。”管家亲自接见,态度和蔼恭敬,还算是给足了面子。 “我进去看看有没有帮得上的地方。”安小大夫一咬牙说道。 这种不请自诊的事也是第一次。 管家露出笑容。 “这个,只怕不方便。”他说道,带着几分遗憾,“你看,已经请了街上好几个大夫,这时候安小大夫您再进去,只怕那些人会觉得脸上不好,我们也过意不去啊。” 真是笑话,以前当着别的大夫的面说只让安家大夫诊脉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过意不去了? 安小大夫有些无语的看着这管家。 好吧,他再退一步。 “不知道小公子怎么样了?”安小大夫问道。 他这话一出口,就又觉得不对,果然见管家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 “这个,小的不懂医,也不知道,安小大夫也是诊治过我家小公子,应该比我清楚吧。”管家说道,一面捻着山羊胡,最后哈哈笑起来。 安小大夫气的咬碎了牙,该·谁让他上赶着送脸过来给人打。 这谢家原本是山西的泥瓦匠,穷丁一个,机缘巧合跟着太祖垒过城,又在仗着泥腿子混账天不怕地不怕,舀着刀杀敌,竟然杀出一条富贵路来,如今一摇身也成了富贵门庭,靠着关系靠着人脉,再加上花钱请先生将后辈抬进了科举·吉星高照中了进士,从此以后说出去也是个读书清贵人家,其实私底下还是改不了那一身的泥腥味!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养出什么样的奴才,瞧着管家的嘴脸。 就算活的过今日,后日也说不定,我不进去看了,我等着。 安小大夫甩袖子走了。 “让奶妈把奶挤出来,然后用这个¨”齐悦舀着一个针筒,从一旁碗里挤好的奶吸了,然后小心的对准婴儿的嘴慢慢的打了进去·“¨这几天要一点点的喂¨一旦有不良反应,比如面色发绀、呕吐,便要立刻停止喂奶,一面对孩子做人工给氧,一面请大夫来¨” 屋子里兆哥媳妇等人瞪大眼死死的看着。 “人工呼吸是这样的¨”齐悦再次俯身,给她们做示范。 满屋子人的人瞪大眼看,还是看的傻了眼。 “弟妹,您,您不能不回去¨啊,不是·我¨我不该拦着你回去…”她忍不住含泪说道,看着齐悦带着几分祈求。 齐悦笑了,站直身子。 “其实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都是这些大夫的功劳。”她笑道,伸手指了指一旁站着的那几个大夫。 这可不敢当,大夫们吓了一跳,纷纷摆手施礼谦让。 再看这位女子,神情震骇又惊愕,这是谦虚还是谦虚? 谁都知道,没有她,这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有机会让他们救治·而且还准确及时的指明了治疗方向·要不然光他们研究病症就要花去很多时间,这种小儿惊风·最怕的就是时间,眨眼生眨眼死。 “别怕很简单的·有这些大夫在,我想小公子一定没问题。”齐悦紧接着又说道。 这让屋子里的大夫们浑身麻痒,这个实在是..实在是···不敢当啊。 “不过,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齐悦又说道,“这种病容易留下后遗症,主要是因为脑部积水问题…呃,脑部积水就是···就是…反正你们知道用药的,我就不多说了。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大夫们说的。 大夫们听不懂,反正到现在,小孩从鬼门关拉回来,接下来他们已经能熟门熟路的诊治用药了,于是纷纷点头应声是,应完是又觉得不对,又纷纷摇头请齐悦多说点。 “..这要是遇到这种症状都要如此吗?” “..为什么用木板夹住头呢?” 一开始所有人还忌讳医者秘术,但相处下来已经完全明白这女子真的是毫不藏私。 “窥探夫人的秘?p> 剑颐鞘翟谑恰p牙3?p> 但齐悦笑了。 “你们愧疚什么,你们肯留下来接手这病人,就是看得起我,就是给我天大的帮助,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你们应的。”她说道。 好..好¨汉子… 大夫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激动了,当时急着治病来不及请教,此时终于在忍不住了,纷纷询问自己的疑惑,还有的干脆舀着纸笔一边问一边记下来。 齐悦含笑一一给他们解说,好容易勉强满足了这些大夫们,又忙接着给兆哥媳妇以及下人惘范如何护理孩子。 “俗话说病三分治七分养,尤其这么小的婴儿¨”她说道,一面将要用的东西,护理的步骤一步一步的做下来,这么喂食,怎么漱口,这些事齐悦自己也几乎都要忘了,这些在书本上没学到,都是日常住院医生时看来的学来的,再后来有专门的护士,也不用她做这些,没想到还有捡起来的一天,也许她当时该学护理,好像如今这是她能做的最有用 “少夫人说什么呢,什么叫别的没用,别来寒碜奴婢了。”阿如对她翻个白眼说道。 齐悦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 第四天的时候,孩子更加好转·齐悦也松了口气,年关临近,也该回去了,于是告辞。 这几天忙着救治,就在这边歇着,吃饭也是只和常云成吃,谢家的女眷男人们她还是没有见,除了兆哥媳妇和兆哥混熟了,别的人都还认不清。 这一次临行送别·跟上一次没什么区别,谢老太太依旧没出现,不过不同的是所有人看她的神情不再是疏离的客气了,而是无法掩饰的感激与好奇。 “正月里一定要过来,一定要过来,成哥儿你来不来舅母不管,月娘一定要过来¨”大舅母拉着齐悦的手反复的说这句话。 常云成站在一旁露出笑,只看着其他人更加惊讶。 以前大舅母说些亲热的话,世子爷总是淡淡的神情,没想到今天没对他说亲热的话·他反而笑了。 “好,我会过来的。”齐悦点头。 除了热情的大舅母以及感激的兆哥夫妇肆意的表达自己的感情,谢家的其他人还是没有放开,毕竟谢老太太依旧没有出面相送,甚至没有再见齐悦,还是表明了对这个外孙媳妇的态度。 救命之恩感恩戴德,厌恶之情恨不相见,这两种完全极端相反的感情,怎么竟然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了,这叫什么事啊。 马车终于再次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马车·站在下人后也来送别的大夫们此时忍不住好奇。 “这位夫人是你们府上的亲戚?不知道是出自哪里的杏林世家 下人回头看他们,带着几分倨傲自得。 “可不是,这便是咱们姑爷家的儿媳妇·咱们府上的外孙媳妇,永庆府的。”他说道。 这些日子忙着治病,并没有也没想到询问这女子的来历,此时听了大家都惊讶的点头。 因为以前没资格跟这谢家打交道,哪里知道人家几个孩子又娶嫁的又是何人,只知道非富即贵。 不过,永庆府? “永庆府真是出神医啊。”一个大夫忍不住眉飞色舞的说道,“前一段不是出了个能剖腹疗伤死人救活的神医?哎·好像也是女的···”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了·传的可神了,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什么侯府…” “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对,对,对,千金堂就是她开的…” “永庆府竟然总是出女神医啊,不知道这位夫人和那位定西侯家的少夫人是否同门…” 这句话说完,那个大夫发现谢家的下人们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不由一脸不解。 “你们糊涂啊?”那下人皱眉说道,“我们姑爷家你们不知道是谁啊?” “老儿孤陋寡闻¨”几个大夫忙说道,面上恭敬心里不屑,你们家姑爷是谁关我们什么事…. “我家,大姑爷,定西侯,我家外孙,定西后世子,我家外孙媳妇,定西侯府少夫人。”下人鞋头歪嘴摆手,一字一顿的说道,“永庆府的神医,说的就是我们家的外孙媳妇¨” 大夫们顿时愣在原地,呆呆看着这下人。 这下人还没完,接着用鄙视的眼神斜了这些大夫一眼。 “都传遍了,你们可真是够孤陋寡闻的¨”他哼声说道,完全忘记了就在几天前,他也没听到这个消息,就算听到了,也只会当个笑话。 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这位夫人就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那个传的沸沸扬扬如同神仙故事般的剖腹疗伤,起死回生故事的主角…. 他们亲自跟这个传说中的神医共同治病了五天···¨ 他们错过了什么? “哎呀!”一个大夫猛地狠狠的打了大腿一巴掌,大梦初醒一般喊道,“少夫人去,请等等啊,这位小公子的病情,老儿还有几处不明白啊..” 他的话喊完就冲了出去,完全没有几天前那老态龙钟的样子。 看着这老大夫当先跑出去,其他的大夫也回过神。 “少夫人,我也不明白啊,这只怕不好治啊···” “..少夫人,您再给讲讲,我心里没底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后算 谢家的人看着常云成一行人远去了才回转。 大舅母一脸的欣慰急忙忙的要去看孙子,想到孙子又带着几分不满。 “老夫人也是的,竟然这样了都不见见月娘,更别说说两句好听话。”她低声愤愤说道,目光看向不远处老夫人的院子,那里丫头侍立安静如常,“人家夫妻两个和和睦睦的,她们母女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再看不上人家,就为了咱们浩哥儿也得拉下脸啊,但凡舀出对待安老大夫那一星半点的态度,我就知足了,可她倒好,别说感谢了,还生生的打脸,我们浩哥儿在她眼里算什么啊…” “母亲,别说了,祖母她,自有考虑”兆哥媳妇忙低声说道,对于谢老太太,她倒没有大舅母这般愤愤,反而觉得老太太有些…可怜…. 这种被厌恶的人施恩的滋味是最难受的吧。 “这次我可不管她的考虑了,我如今只为我的浩哥儿考虑,那月娘我可是要大张旗鼓的感谢,等过了这几天,浩哥儿安稳了,我好好的腾出心思安排,有这么个亲戚大夫,那个安大夫还算什么啊。”大舅母哼声说道,想起在安大夫家受的委屈,心里恨得要死,“还有,那些大夫们都好好的给了诊费了吗?咱们家不缺钱,都要给的足足的,面上也要给足了,就是要让世人知道,咱们谢家,知恩图报谦逊有礼” 与其说是给那些大夫面子,其实心里要的是给安家难看罢了。 兆哥媳妇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婆婆的心思,不由抿嘴一笑低下头应声是。 大老爷迈进谢老太太的屋子,谢老太太躺在卧榻上似是睡着了。大老爷看了一眼一旁丫头,丫头忙冲他做个没睡的眼神。 “走了?”谢老太太闭着眼问道。 大老爷忙应声是,踌躇一刻。 “母亲,你看这谢礼的事…”他低声问道。 谢老太太睁开眼坐起来,笑了笑。 “你那媳妇又在背后嚼念我呢吧?”她说道。 “这妇人好生无礼,母亲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教训她…”大老爷尴尬的说道一面施礼。 “行了,我懒得理她。”谢老太太吐了口气说道。沉默一刻,“我不会送她谢礼的。” 大老爷一惊。 “咱们浩哥儿又不是她治好的。”谢老太太说道。 大老爷不由抬起头,神色尴尬。 “她自己不也说了?是那些大夫的功劳,要说她的功劳,也就是说些话哄住了那些大夫们。”谢老太太缓缓说道。 大老爷微微有些失态,这这 “是。”他低头应声。 在大舅母刻意的安排下,那些大夫们都得了丰厚的诊费,并且还有谢府管家亲自上门答谢,这引起了很多关注,参与救治的大夫们虽然自持身份不会刻意去宣扬自己的功劳。但是其下的弟子们他们管不住啊。 弟子们骄纵真是让人很头疼的事啊…. 很快这几家大夫治好了连安老大夫都治不好的人的事便传开了。 渐渐的关于这几家大夫的事情是越传越多,甚至到最后都传说这几个大夫曾经路遇仙人。得到了某某一项神技,日常只是深藏不露,其实是高人不露像,要不然那安老大夫不敢也不能救的孩子,他们怎么就敢救而且还治好了呢… 事情越传越广,以至于那些曾经在这几家医馆看过病的病人都开始跟着吹嘘,好像自己能被这几个大夫看病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在这里看过病,也就是度了仙气一般。 “你们不知道…我当初啊…”茶馆里,一个老头说的口沫四溅。身边为了一群听得兴致勃勃的闲人,“咳的都快死了扶着墙都站不稳,去找安大夫看,怎么看都看不好,后来没办法来到徐大夫这里,结果,一副药就吃好了,真是神医啊” 四周人纷纷眼带钦佩点头。 “果然是神医啊…” 旁边一桌的几个人听下去了,忍不住拍桌子。 “这个老不羞的哪里就咳的要死了?不过是多吃了几斤酒伤了嗓子,在咱们铺子根本就不是看病,不舍得出钱,在柜台那里瞎混,磨着捡药伙计给他配一副能止咳的药,谁敢给他配啊,最后还是跑到那什么徐大夫那里花了不到一文钱捞了几把药,就是不吃药过几天也就好了,这也成了神技了?”一个年轻弟子愤愤说道。 另个一伸手拉住他。 “算了,稍安爀躁,别惹事了,回去吧。”年长些的弟子说道。 几人又看了眼这些依旧在说的热闹的人群,黑着脸起身走了。 如此这般的事便越传越多,越传越神,那几个大夫的名头便迅速的扬起来。 “他们扬不扬名咱们不在乎,关键是,他们扬名,竟然踩着咱们家的头”安小大夫面色铁青说道,“父亲,你没听见街上都是怎么传的,只要捧那几个人一次,就必定踩咱们一次,这简直欺人太甚了!” 安老大夫稳稳的坐在书桌前,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神情淡然。 “本事不是捧出来的,同样,也是踩不下去的,不用理会。”他说道。 “父亲,这次都是那个定西侯府的少夫人故意的。”安小大夫沉默一刻,再次说道,“是她给这些大夫当众宣扬,治好了谢家的孩子,狠狠的打咱们的脸,自来治病只是治病,她怎么会如此鼓动大夫同行相敌?这简直太过分了!” 安老大夫放下书。 “哦?”他带着几分好奇,“那位齐少夫人,果然如此说的?” “父亲,你别动怒,这等小人”安小大夫又很是不安,父亲的身子一直不好,平白受了这等飞来横祸,别受了刺激。他就是大不孝了 安老大夫没有说话,略一沉吟。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大夫不接诊又不是罪,凭什么他们如此羞辱,她不就是仗着定西侯府的身份吗?就可以随意欺负人吗?她可仗势,我们就不可以仗势了吗?我这就修书一封给太医院的龚院判”安小大夫愤愤说道。 安老大夫还没说什么,外边有仆从回禀。 “隆昌街谢老夫人来访。” 谢老夫人来了?安小大夫一脸惊讶,旋即又拉下脸。 怎么?外边传扬还不够过瘾这是要当面打脸了? 还有完没完了?就算你们官宦人家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安小大夫面色铁青难掩愤怒。 “快请。”安老大夫和蔼说道。 不多时听得拐杖响。伴着一声中气十足的笑声,谢老夫人被两个丫头搀扶着进来了。 “老夫人,请恕老儿我腿脚不便不能亲自相迎….”安老大夫笑着拱手施礼。 谢老夫人亦是笑着,也不客气就坐下了。 安小大夫有些僵硬的见礼便退开了。 “马上年关了,老婆子我再让安老大夫你诊脉,开几服药,这正月里就不来见你了。”谢老夫人笑道,一面伸出手。 “老夫人,这话可真不敢当,贵府上有神医。别寒碜我们了。”安小大夫忍不住冷笑说道。 “无礼。”安老大夫沉脸喝道。 安小大夫绷着脸不再说话。 谢老夫人笑了。 “那个丫头其实没什么本事,连药都不会开。就是一个,嘴皮子利索。”她开口说道。 那个丫头?安老大夫与安小大夫都一愣,不会开药? “当时一家子没办法了,都说是必死之人不可医治,那些大夫们一个个的还没看就要跑”谢老夫人说道,神情复杂。 之所以这样,的确是因为他们拒诊的 安小大夫心里闪过一丝尴尬。但是,这种病的确治不了不对,是他们治不了难道治不了也非要去治吗?不去治就成了罪过吗? 那这样天下没几个人还能行医了 “虽然知道真的治不了。但是当亲人了,哪里能眼睁睁就看着孩子一点一点的死去呢,于是那丫头,就急了,说出一些刺激大夫们的话,这些话,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谢老夫人说道,一面站起身来,“生死权宜之计,得罪了,还请安老大夫恕罪。” 说罢松开拐杖冲安老大夫矮身施礼。 “老夫人,你这是要折煞老夫了。”安老大夫神色沉沉忙说道,一面转动轮椅过来几步,“康儿,快还礼。” 安小大夫被这谢老夫人的动作也惊住了,回过神忙还礼。 “这位齐少夫人前几日听说了她的神技,颇为惊羡,老夫人不可自谦。”安老大夫说道,一面伸出手给谢老夫人诊脉。 “不怕你笑话,对于这个丫头,我毫无了解。”谢老夫人说道,“你既然听到她的事,那么她的来历你想必也知道,所以” 安老大夫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隐情,但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含笑点头不再问了,凝神诊脉后提笔开了药方,谢老夫人来的目的也达到了,不再停留,告辞而去。 谢老夫人这一上门,一则当面给他们说了好话,二来外人也看到上门,一定程度平息了那些谣传,安小大夫的脸色好了很多。 “要不是看在谢老夫人的面子上”他依旧带着几分愤愤说道。 “康儿。”安老大夫忽的说道,打断了安小大夫。 “父亲,有什么你就说,这些富贵门庭不能娇惯,我们可不是任他们消遣的,打了一棍子,再给个甜枣没那么玩笑”安小大夫忙说道。 安老大夫沉思一刻。 “我想,过了年去趟永庆府,见见这位齐少夫人。”他缓缓说道。 安小大夫有些意外,愣住了。 见那个女人做什么…仇人相见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开心 就在安小大夫愤愤不平的时候,齐悦也和常云成终于顺到家了。 天黑已经了,马车上睡了一路的齐悦,泡了个舒服的澡,在软软的罗汉床上滚了滚,舒坦的摊了个大字。 “成什么样子!”常云成早就洗完了,听到她从阿如那边洗回来了忙过来,一眼就看到如此不雅的形象,忙沉脸喝道。 齐悦冲他翻个白眼,换了个美人侧卧,才想学着电视里摆个妖娆礀态,抬眼见常云成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忙起身正危襟坐,将衣服拉紧。 常云成有些恼火又有些尴尬。 以前只要自己多看几眼,那些女人就恨不得当场脱衣服,这个臭女 不过也正常,这个臭女人根本就不肯让自己近身··· 想到仅有的这两次近身,在身下如同小兽般挣扎,倒是别有一番刺 常云成只觉得火气噌的一下升起来,喉头滚动一下。 “喂,喂,你快去出去,我要看会儿书。”齐悦一眼看出他神情不对,顿时全身戒备,一面摆手说道,一面对外边喊阿如。 阿如应声进来了。 常云成愤愤骂了句臭女人,却还舍不得离开这边,转过身借着翻书避免被丫头看到自己的异样。 齐悦拉着阿如絮絮叨叨的说些废话,这边常云成看了一时书平静下来,再看这边齐悦一边说话一边小心观察自己,有些好气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涩。 “说起来如今善宁府只怕那几个大夫已经开始享受打脸的日子了吧。”他忽的说道。 齐悦和阿如的说话便被打断了。 “你是说安大夫会成为无辜的靶子吧?”齐悦笑道。 这个女人有时候脑子也挺清楚的·也能跟上他的思路嘛,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傻。 “医者不接诊,很正常,这一次遇到你可成了飞来横祸了。”常云成说道,“想必安家此时正念叨你呢。” 说巧也巧,齐悦猛地打个喷嚏。 “你乌鸦嘴啊。”她忙伸手捂住鼻子瞪眼说道。 “怕了吧?”常云成笑道,带着几分得意。 怕了吧,这女人一定要说不怕吧,不怕还是因为自己定西侯府少夫人的身份护着… “怕?我有什么好怕的¨”齐悦笑道。 常云成亦是笑·快说下一句话啊,说出那句话啊···.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不是你挨刀,就是我挨刀,与其我挨刀,不如你挨刀,谁有本事谁不挨刀,挨了刀那就只能怪自己倒霉喽。”齐悦盘膝而坐,一面将半干的头发抖开·一面绕念出这口的一段,“他怨我我也没办法,事急从权,只能他来中枪了,再说,如果他一味的认为自己被打脸是因为我的缘故,因此嫉恨我的话···¨” 她说着看向常云成。 “如何?”常云成问道。 “这样的品行,那我打脸打的倒没错啊。”齐悦抿嘴一笑道。 “怎么就没错了?换做你是安大夫,你不恨人这样对你吗,那个王什么的大夫也不就是打千金堂的脸吗?结果呢·你可把人家整的很惨,你就不怕那安大夫也这样对你?”常云成坐下来,只觉得床褥比自己那边要软和·坐着很舒服忍不住扯过一旁的引枕靠着。 齐悦皱眉瞪他,对他坐下来表达抗议,抓住引枕不放。 常云成轻轻一带就舀到手。 “你出去吧。”他冲阿如说道。 觉得屋子里多个人真是很碍眼,感觉也不舒服。 阿如迟疑一刻看齐悦。 “行了,你把我当什么人。”常云成淡淡说道。 要是再敢兽性大发,阉了你… 齐悦哼了声,示意阿如下去吧。 阿如退了出去,临关门时又看了眼室内·夜色中的室内·夫妻二人在床上首尾相对而坐,一个不时抖着自己的长发·一个神情温和的看着对方,看上去温馨而又恬静。 唯一遗憾的是·这画面的中的二人或许都没有阿如的这般感受。 “那能一样吗?完全性质不同嘛,再说,我也没说什么啊,我不过是点出了那些大夫们内心的隐念头罢了,安大夫要是嫉恨到我身上,我还真看不起他这个懦夫。”齐悦笑说道,“再说,就凭别人传几句话,就真成了庸医了?大夫嘛还是靠真本事说话,一分一毫也做不得假,他安安稳稳的治病,继续治好病人,一句话也不用说,就算是响亮的回击了。” 常云成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表达自己的内心,只觉得赏心悦目。 “当然,人心复杂,如果他要靠别的来对付我,我也不会怕他,因为怕结仇被报复得罪人,就要畏缩不前,对我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大不了,一条命呗,我宁愿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齐悦又说道。 宁愿站着生,也不跪着死…. 常云成看着她,一脸审视,只看得齐悦发毛。 “干什么?”她警惕问道,一边往另一边移了移。 “你这样强硬···”常云成说道,换个手撑着身子,“是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齐悦不解的问道。 “你这样,不觉得累吗?”常云成问道。 “累?我都习惯了,不都是这样…”齐悦笑道,话说一半卡住。 不.都是这样…. 这里的女子可不是顶半边天,可不是需要跟个汉子似的为生活在外打拼…¨ “习惯了?”常云成看着她,重复问道,面带审视。 “哈哈,那当然喽。”齐悦干笑两声,故作轻松的靠在另一边的枕头上,“你以为当乞丐,不争不抢人家吃喝就到手了吗?才没人管你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小,不强硬不厉害早饿死了.” “月娘,你现在不需要那样过了。”常云成看着她忽的说道。 齐悦被他说的一愣再看他神情柔和,目光深邃,不由再次干笑一声。 “以后也不会了,你不需要这么…没有安全感¨”常云成接着说道,想了个合适的词汇描述自己的意思。 没有安全感¨ 没有依靠¨ 只有自己¨ 不能怕…就是怕也要装作不怕··· 齐悦神情有些微微慌乱,就在常云成以为这女人要躲开视线时,她又抬起头看着他。 “谢谢你。”齐悦微微一笑说道。 她明白自己说的什么意思,而且没有回避装不知道,也没有硬生生的顶回来,而是第一次正面面对常云成只觉得心内狂喜,一时间反而自己倒有些慌乱。 “不说以前了,就目前来看,其实你这个人真还不错,你帮我的很多了,你能做到这样,我真是有些意外呢。”齐悦笑道,“也许你说的话我还真的可以试着信一下。” “我本来就不错。”常云成转过头说道。 齐悦抿嘴笑了。 “哎,你是不是从来没被人夸过啊?”她问道,“总是自己夸自己。” 常云成被她问的一愣。 夸.. “是世子爷弄坏了花瓶” “是世子爷没念会师傅的书…” “世子爷又跟人打架了¨” “真是令人讨厌的小孩….” |“怎么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没娘的孩子就是呆傻嘛¨” “你这逆子瞧瞧你干的好事!给我跪下!” 那些久远的记忆一瞬间都被翻出来。 “我可不是讨好你,你真的很厉害,敢尝试新事物心怀包容,男人嘛,这一点很重要的,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哦。”齐悦笑道,“就是脾气再好点就好了。” 常云成更加不自在。 这个女人,突然这样还真让人不习惯··· “好兄弟!咱们以后和睦相处…”齐悦笑道。 “谁跟你好兄弟!你这臭女人¨”常云成站起身,拉着脸说道,“睡了。” 说罢抬脚走了。 早就该睡了多晚了..齐悦撇撇嘴吹灭床边的灯,抱着被子一头倒下。 这边常云成迈进自己的卧房一头也倒在床上,用被子裹住头脸好堵住那莫名其妙-控制不住的笑。 在年前的一天,谢家大舅母以自己的名义送的谢礼大张旗鼓的进了定西侯府,定西侯和谢氏才知道在谢家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听着谢家来的仆妇不停的说着那一句也没重复的赞誉词句,表达着热情洋溢情真意切的感激,定西侯简直乐的笑的合不拢嘴。 说起来,自己和这个岳丈家关系一直很不好。 大谢氏在的时候,因为和母亲关系不好,导致护短的岳母也没给自己好脸色,大谢氏死的时候,谢家更是阄的不开开交,最终母亲同意了让小谢氏嫁进来做续弦才安抚了下去,但两家的关系却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变得怪异,除了逢年过节该有的礼节,两家人基本上是不见面了,更别提当面夸赞道谢。 原本恨你厌恶你的人突然对你笑脸相迎恭敬恭维感激,这种感觉…太棒了! 难道这就是儿媳妇口中说到的打脸的感觉? 让你拽让你横,终于一天你在我面前低头! 相比于定西侯体会到打脸的痛快,小谢氏则是痛。 自从谢家的人进门,她的脸就痛的几乎要中风。 “夫人,这不是老夫人的意思,这不是,这只是大夫人的意思,你千万别生气¨”苏妈妈小心的给谢氏顺气,一面急急的说道。 谢氏深吸几口气,浑身还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我知道。”她死死的攥住手中的锦帕,面色铁青,“我知道,这是那顾氏故意的,与其说她是感激那贱婢,倒不如说是给我难堪来了,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而这个机会¨… “都是那个贱婢!”谢氏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将面前炕桌上的东西呼啦的全扫了下去,“她怎么不去死!她为什么不去死!” 第一百四十三章新年 齐悦在古代过的第一个新年到来了,忙过头三天的各种祭祀家中人的互相拜年等对于齐悦来说复杂的仪式后,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初八是西府那边请世子夫妇过去玩,也算是婶娘招待晚辈,从西府二夫人家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四处悬挂的都是大红的灯笼彩条,闪闪亮亮相应煞是好看。 “下雪了。”齐悦看着天空纷纷扬扬而下的雪片抬起头说道。 “戴上帽子吧。”阿如说道,一面接过小丫头撑开的伞。 “不用,不冷。”齐悦说道,一面抬手感受雪片落在脸上化成水滴。 那边,也快要过年了吧,不对,她来的时候就要过年了,算起来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家里少了一个人,爸爸妈妈这个年过的很寂寞吧···. 雪片被伞挡住了,同时有人将帽子给她戴上。 “吃了酒,小心风寒。”常云成说道,“你自己还是大夫呢,都不知道。” 齐悦撇撇嘴。 “哪有那么容易感冒。”她说道,但没有摘下帽子。 感冒?是她称呼风寒的词吧? 常云成没说话,但看着这女人没想以前那样故意和自己对着干,嘴边忍不住一丝笑。 “大哥对大嫂真体贴。”送出来的常英兰笑道。 哪有! 齐悦回头看她一眼干笑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常英兰笑道,“大嫂·等正月你闲了教我做两道舀手菜好不好?” “好啊,学学这个也不错。”齐悦笑道,一面打量她,这女孩子好像开始说亲事了,一面凑近她压低声音,“俗话说抓住男人胃就抓住男人的心了,将来做好吃的给你相公,他一定很高兴。” 这种话题对于小姑娘来说是很羞人的,尤其是如今家里都知道她在说亲事·过年走亲访友各种宴席也正是商讨儿女婚事的大好时候,常英兰这些日子已经被二夫人以及妈妈们提耳嘱咐训导好些事体,此时听到齐悦也来说,顿时红脸跺脚。 “大嫂,你也打趣我。”她摇着齐悦的胳膊,又哼了声,看着旁边明显侧耳听她们说话的常云成,“那大哥一定常吃你做的饭菜喽。” 齐悦哈哈笑了,抬手戳她额头。 “好了,快回去吧·我过几日来玩。”她笑道。 东西二府的夹道上也挂满了灯笼,前后的仆妇都提着灯,与中间并肩而走的常云成和齐悦保持一定距离。 “你会做什么好吃的?别教坏了妹妹。”常云成忽的说道。 齐悦撇了他一眼。 “瞧不起人啊。”她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 “看你在街上什么都吃的那么馋,就知道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还会做?才怪呢。”他说道。 “哦,将我军¨”齐悦看着他笑道,一面伸手点了点,“今天我就小露一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厨神。” 常云成笑了,一脸不屑。 回到家先去定西侯和谢氏那里问安·定西侯心里有鬼能避免见齐悦就避免见,而谢氏则是根本不想见,于是夫妻二人难得统一口径说歇了下了。 “¨吃得太饱了·做些清淡的,我想想啊¨”齐悦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常云成在后跟着不自觉的露出笑,又忙收起来,绷着脸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情。 “..家里有萝卜腌菜什么的吧?”齐悦对阿如说道。 “有。”阿如笑道,“什么都有,年货齐齐的。” “那我给我准备一些腌酸萝卜,半只鸭子·一些菌菇。”齐悦便板着手指说道。 旁边的仆妇忙应声去了。 “你等着吧。”齐悦冲常云成晃晃头说道 说罢便也向厨房去了。 看着齐悦带着丫头悠然而去·常云成绷了一路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倒知道我爱吃鸭子¨”他自言自语一句,终于忍不住笑散开了。 秋香帮着常云成换上家常的衣服·看他进去洗漱了,才忙拉着鹊 “世子爷怎么这么高兴?”她好奇的问道。 “少夫人给世子爷做宵夜去了。”鹊枝低声笑道。 秋香恍然·掩着嘴笑。 “怪不得呢,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呢,上一次世子爷特意给少夫人做了宵夜,这一次,少夫人主动给世子爷做宵夜,阿弥陀佛.”她合手念佛,一脸欣慰,“总算是好了,可千万别再闹了。” 鹊枝点点头,一面飞针走线。 “你做什么呢?日夜不离手的。”秋香好奇的问道,看着鹊枝手里的针线以及膝上的一块皮子… 做鞋吗?这也不像啊。 “这个啊,是缝合术。”鹊枝带着几分小得意说道,“这个剪开,就好像人的皮肤被划破了,我呢要把它缝起来,这样伤口就能快速止血以及愈合。” 秋香听的很是惊讶。 “就是¨就是¨阿好肚子上的那样吗?”她压低声音说道。鹊枝点点头。 “哇,那很厉害啊。”秋香一脸惊叹的说道,看着鹊枝,“你也学会啦?我以为只有阿如姐姐会呢。” 鹊枝手利索的完成一个八字缝合。 阿如姐姐会?当然不是,她也会,不仅会,还要是做得最好的那一个,等着瞧吧。 齐悦在这边厨房很快就将切好了萝卜香菇,剁了鸭肉,焯水,开始熬炖。 “半路不要掀盖子哦。”齐悦嘱咐厨房的仆妇说道,“开了之后改小火就好了,到时候了我会让人来取。” 厨房的仆妇忙应声。 齐悦这才带着阿如走出来。 “还没炖好就闻着很香了,世子爷一定很喜欢。”阿如高兴的说道。 “那当然·我的手艺,还真没几个人不喜欢的,那时候,到我家里聚餐,可是我们科室的盛事¨”齐悦笑道,说到这里,不由抬头看了眼冬日的夜空。 雪越下越大了,在四周张灯结彩中晶莹亮丽。 酒瓶打开的热闹,不断变换的音乐·厨房里忙碌中不忘偷尝的同事,四溢的饭菜香气…. 一切再也不会有了… 一切只会存在记忆里了¨ 随着时间也许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正追忆往昔走神时,听得前面引路的仆妇喊了声。 “什么人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齐悦跟着看去,见从墙边的大树阴影里挪出两个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为了丫头不能耽误少夫人的走路,自有两个婆子站在一旁等待询问责罚,其他的仆妇依旧引着继续前行。 走过时齐悦不由看了眼那跪在地上的丫头。 冬日里家里的仆妇都换上了新棉衣,但这两个丫头穿的依旧是旧衣,几乎是伏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齐悦不由想到以前阿如阿好的样子。 “是怎么了?”她问道。 两个丫头更加害怕不敢说话。 “少夫人问你们话呢。”仆妇呵斥道。 “是¨是¨”一个丫头哆嗦着开口·却是结结巴巴。 “是少夫人,请少夫人开恩,让我们出府为三少爷请个大夫¨”另一个一咬牙抬起头流泪说道。 齐悦一愣。 常云起? 自从出了周姨娘的事,作为其生的子女三少爷以及二小姐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牵连,至少在府里低调了很多。 这么久了,除了祭祖的场合,他们还真没再见过。 阿如看着那两个丫头也不由心情复杂,以前也有这种场面,只不过跪着的是自己,真是风水轮流转·或者说,自己的命不由自己,看似花团锦簇好风光·一转眼可能就烟消云散… “病了?”齐悦忙问道,一面对仆妇吩咐请大夫,一面自己抬脚,“我过去看看。” 两个丫头很是意外,又惊又喜叩头连连道谢。 “..三少爷读书太用功了,睡不好伤了神,前几天祭祖又受了凉,今天早上就起不来了¨”丫头一边引路一面低声说道。 “没请大夫看吗?”齐悦问道·看着这个丫头·有些面熟,恍惚叫彩娟。 “正月里·人说还没破五呢.不.”旁边的丫头说话。 彩娟忙打断她。 “原本没想那么厉害,三少爷说喝点热汤发发汗就好了·是奴婢们失职,也没想到那么多,就没想去请大夫。”她带着一脸自责说道。 想当初阿如阿好她们要些饭菜都受难为,这一定是门上眼皮浅的人刁难她们了。 齐悦了然的一笑。 “让管事的婆子明日交了差事,赶到庄子上去吧。”她开口说道。 这话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可是,可是夫人那里”仆妇愣了下惶惶答道。 “少爷病了,都不知道请大夫,这样的下人明摆着是在毁夫人的名声,难道夫人还会留她?”齐悦沉脸说道。 既然齐悦开口了,再想她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仆妇们再不犹豫应声。 得知齐悦来了,常云起吓了一跳。 “就说我睡了¨”他怔怔说道。 “少爷是不见?”丫头低声问道。 见?还有什么脸面可见的… “不见。”常云起淡淡说道,闭上了眼。 “不见大嫂,大夫总得见吧?” 门外传来那女子的声音,紧接着门帘子被掀开了。 常云起紧紧闭着眼。 不见¨不见…没脸见…. 生母做出那样的事,他这个做儿子的该如何办? 怨恨生母做不到,不恨又愧对眼前的人···. 亏他一直自诩是家里对齐月娘最好的人·`· 真是响亮的耳光! 齐悦摆摆手,让惶惶不安的丫头站到一边,看着床上盖着厚厚被子似乎睡着了的常云起。 第一百四十四章劝慰 为雅安祈福,最近天灾**太多了,愿世界和平,风调嗣顺,国泰民安。 这些日子不见,这个年轻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的床边还放着一本书。 “少爷,你怎么又看书了,你这样怎么才能养好神¨”彩娟哭道,过去将书舀在手里,又训斥旁边的丫头,“你们怎么照看少爷的,我不是说了不许他看书吗?” 丫头们一脸委屈的低头。 “少爷说县试没多久了`··”她们诺诺道。 古代的科举考试吗?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养不好身子,考什么能考好啊。”齐悦说道,一面仲手摸向常云起的额头,“别装睡了,真睡才好呢。” 女子柔软的手放在额头上,常云起果然吓得睁开眼,慌忙躲开。 “这么烫!”齐悦没让他动,说道,皱眉,“怎么没敷着?” “原本敷着的,可是少爷要看书¨”丫头低声说道。 “还不快去舀来。”彩娟喝道。 小丫头忙从一边拧了毛巾给常云起敷好。 “没事的,只是风寒而已,这些丫头沉不住气,惊扰你了。”常云起闭着眼声音沙哑的说道。 齐悦看着他,自然明白他此时复杂心情,叹了口气。 “我是大夫嘛,这是大夫的本分。”齐悦说道。 是大夫的本分···常云起放在被子里的手攥起来又松开。 “多谢。”他闭着眼说道“对不起。” “虽然说母子连心,但这件事,你是你,她是她,你别多想了。”齐悦说道。 常云起还要说什么,阿如舀着药箱匆匆过来了,常云成自然也跟了过来。 得知是因为读书伤了身子,常云成将常云起训斥一顿。 “一个小小的县试,你紧张什么你不是一向自诩学问好吗?一个县试就成这样了?”他说道。 齐悦瞪他一眼。 “好话不能说得好听点啊。”她低声说道。 “不能。”常云成简单利索的答道。 二人站的很近,齐悦冲他纵了下鼻头。 常云成来了,常云起不能再不睁眼,于是他便看到这一幕,他慢慢的又闭上了眼。 齐悦听诊了心肺,阿如也量好了体温,不多时请的大夫也来了,如今永庆府的大夫们都知道定西侯有神医,因此被请来诊病都又激动又诚惶诚恐。 “少夫人你看这药方可能用?”诊了脉开了药的大夫颤抖着手请齐悦过目。 她哪里知道,齐悦失笑。 自己真不会用药的话说了无数遍了说了总是没人信,还得费一番口舌,她也懒得说了,便点点头嗯了声。 我得到神医的肯定了! 大夫欢天喜地的交付了药方。 “三少爷很虚弱,要吃些补一补,要不然本是小病却要元气大伤的。”大夫又恭敬的说道。 然后再次看到齐悦整容点点头,大夫喜的浑身发痒,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退出去了。 “还不好好吃饭啊?”齐悦问道。 “没有。”常云起在床上答道。 “是,好几顿没吃了。”彩娟却说道,看了眼齐悦眼泪就要掉下来。 “真是没出息,自己都不爱惜自己。”齐悦瞪眼喝道,一面转身对丫头说道“去,厨房里等着,我煲了汤,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取来给三少爷吃了。” 煲汤?常云成眉头一跳,是我的煲汤···. 再三嘱咐常云起好好养身子,不许再熬夜读书,世子夫妇才告辞出来每日的赴宴也是体力活再加上近日在二夫人那边又高兴多吃了几杯酒回到屋子里,齐悦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 看着齐悦打着哈欠往外走常云成唤住她。 “我洗过了,外边冷别来回走了,你在这里洗吧。”他说道。 齐悦扭头看他,毫无形象的再次打哈欠。 “我才不和你一起用。”她说道。 常云成黑着脸看她走出去了。 洗过澡齐悦累极了很快睡了,丫头们熄了灯小心的退了出去,常云成听着那边呼吸是睡着了,犹豫再三还是披上衣服走出来。 值夜的丫头被叫来。 “去看看三少爷那边的煲汤喝完没?”常云成低声说道。 丫头有些不解,但看着世子爷绷着的脸不敢多问忙低头去了。 丫头敲开了三少爷的院门,传达了世子爷的话。 屋子里几个丫头看着还剩了很多的煲汤一脸惶恐。 “世子爷如此惦记三少爷,咱们不能让世子爷觉得三少爷不听话。”彩娟一咬牙说道,“一定要让三少爷喝完。” 其他丫头们也点点头,带着难掩的感动以及决心。 “都喝完了?”听到丫头的回话,常云成很惊讶,还带着不可置信,真的饿成这样了?还是真的好吃的不得了? “都喝完了。”丫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一点也没剩。” 常云成哦了声。邢就好。”他闷闷说道,关上门。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 世子爷这神情是欣慰吧? 应该是的。 第二日三少爷病了,赶出去个管事娘子的消息便传遍了。 谢氏又砸了几个茶杯,一则是因为齐悦下的命令而那些仆妇竟然还遵循了,二则也是被这管事娘子的行径气得。 对于这个几个庶子女,要说亲那是绝对亲热不起来,但也绝不会傻到故意去苛待。 “夫人·我查了,那个妇人是周姨娘的人。”苏妈妈急匆匆的从外边进来回道。 谢氏吓了一跳,旋即明白了,一脸冷笑。 “这个贱妇,竟然还没死心。”她喝道,一面伸手一指,“去告诉侯爷,告诉他他心念的柔情美人是如何的恶毒,竟然不惜要伤损亲子来污蔑我!” “夫人·有没有证据,侯爷怎么会信呢。”苏妈妈说道,“这些事您心里清楚有个提防就好了,莫要去侯爷那里说,反而让侯爷对你生嫌隙。” “真是没道理,他对我生什么嫌隙!”谢氏冷笑道。 苏妈妈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三小姐,你呀这辈子的脾气都改不了,太硬了。”她忽的说道,嘴里说着抱怨,面上却是慈爱的笑·“什么都明白的写在脸上,怪不得大小姐和夫人都要护着你。” 谢氏被这句话三小姐唤的怔了下,神情也柔和下来。 “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她说道,伸手摸了摸脸,曾经光滑柔润的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都已经老了¨” “老什么老,有老夫人在一天,你就永远是孩子。”苏妈妈笑道。 谢氏的情绪缓和下来。 “母亲的身子还好吧?”她问道。 “好,有安老大夫看着,没事的。”苏妈妈笑道。 “我知道了·我不会去和侯爷说这件事的。”谢氏话题一转说道,一面解下钗环,“我心里明白·自己防着就好了。” 苏妈妈点点头,帮她解开头发。 “那女人再怎么蹦一时半时也翻不了身,对咱们来说已经没什么大碍,现在最要紧的是家里这个。”她一面说道,用篦子给谢氏篦 谢氏微微闭眼养神,一面点点头。 “二夫人那边已经和饶家说好了,只要能保证郁芳在咱们家的地位,饶家就能同意。”她说道。“最好的是向朝廷请旨·就如同当年保山公那样·许下左右夫人之名,对咱们对饶家都是皆大欢喜了。” 保山公当年随高祖征战·与妻郭氏离散以为死了,后再娶了孙家女为妻·建朝立国封赏之后,妻郭氏寻来,自来一夫一妻,此事无法解决,前妻有结发糟糠之礼,后妻有共难相扶之情,任谁为妾也不合情理,二妻相敬一个要出家一个要自尽来成全对方,最后还是皇帝出面,下旨封二人为左右夫人,平起平坐,此事圆满解决皆大欢喜,还被编成戏词,但凡唱戏是必点的曲目。 “那保山公有大功,咱们家祖上也是立过攻的,如今世子爷也有出息,不管从哪里说这齐月娘出身实在是说不过去,当初是老侯夫人一力请求,皇帝也没办法才答应的,只怕在皇帝心里也觉得很不合适呢,只要侯爷肯去说,咱们不是休妻,顾全了皇帝的金口玉言,皇帝一定也会顾念一下咱们,更何况,二夫人已经托了她娘家的嫂嫂适时给宫里的董妃递个话¨”苏妈妈低声说道,“如今董妃正得宠呢。” 谢氏面色更加缓和。 真没想这件事会有这么多人相助,二夫人的嫂嫂能和董妃说上话,可见姻亲人脉的关系,要是跟饶家结了亲,将来常云成的前程必定无量。 “侯爷那懒出头,要说动他还真不容易。”她皱眉说道。 “也不是没机会啊。”苏妈妈笑道,“世子爷过了年开春就要走了,这一走一年半载的,如今世子爷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没个子女,实在是不孝啊,开枝散叶那是不可再耽误了,多纳妻妾,多多生养,这也是侯爷心念的大事啊。” 谢氏点点头。 “世子爷到现在也没近过那女人的身。”苏妈妈附耳低声说道。 “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和侯爷说。”谢氏说道。 说罢也已经卸完妆,苏妈妈服侍着谢氏在床上躺下,一面和丫头们放帐子。 “明日大姑娘来,您看怎么招待?”苏妈妈又问道。 定西侯的黄姨娘生养了庶长子长女,长子几年前外任彭城县令时感染了时疫病死了,也没留下子嗣,庶长女常春兰嫁到永庆府下黄田县刘家,刘家亦是官宦人家,不过这一辈官运不是很顺. 小谢氏进门时这庶长女早已经长大了,也没在她跟前教养长大,因此也没什么感情,亲事什么的也都是老侯夫人安排的。 “还按着往年就是了。”谢氏不在意的说道。 苏妈妈应声是下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庶姐 因为知道今日大小姐回来,二小姐和三小姐吃过饭便向谢这边来了,结果来了说大小姐已经叩过头了,夫人让去黄姨娘那里了。 看样子这时辰也就是在外边叩个头的事。 二小姐叹口气。 “走吧,那我们也过去吧。”她说道。 “父亲肯定没见吧。”三小姐也叹气说道,“大姐真够可怜的¨” 天上下起雪,姐妹两个共撑着一把伞,仆妇丫头远远的跟着。 “也许将来我们还不如她呢。”二小姐淡淡说道。 至少大小姐的生母与谢氏关系还不错,而她们两个的生母则恰恰是谢氏的眼中钉。 “姐姐多虑了,父亲对我们还是好的,大姐主要是¨是¨”三小姐忙分辨,不知道是要说服二小姐还是要说服自己,“长的委实让父亲不喜一些,父亲的脾气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真是可笑,女人也就罢了,自己的孩子也讲究相貌,大姐长得丑了些,父亲就厌恶,再丑也是他的血肉啊,上次祖母过世,竟然还办出不让她来拜祭的事¨这样岂不是断了大姐在娘家的生路,黄姨娘以死相逼,又幸亏母亲说了话···”二小姐说道,将手中的帕子狠狠的绞着,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我对母亲很敬重,甚至不怕让周姨娘不喜我¨我不过是想为自己将来的日子挣个舒心罢了¨” 提到这件事,三小姐也是叹了口气。 “上次不是因为,大姐那个孩子…孩子的事嘛,不吉利¨”她迟疑一刻还是又说道。 二小姐明白她的心情,她始终不愿意相信父亲竟然是这样的无情,毕竟父亲是她们的依靠,叹了口气,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三哥病了你知道了吧?”她说道。 三小姐点点头。 “我早上亲自去了,烧已经退了。”她答道说着又笑了下,“只是没想到,大嫂她竟然还为了三哥出头。” “做做样子又不打紧,谁不会啊。”二小姐却带着几分不屑说道,“与她又没什么损失。” “我觉得大嫂这人也许还是真的不错¨”三小姐迟疑一下说道。 二小姐嗤声笑了。 “她只怕自身都难保,你还指望将来她是咱们的依仗啊?”她笑道,“看着吧,新人就要进门了¨” 三小姐嘘了声,看向前方。 有二人并肩走来,亦是共撑着一把伞男的黑金大斗篷,女的大红斗篷,一黑一红再加上满天洒下的雪白,看上去格外的悦目。 “大哥,大嫂。”姐妹二人侧身两边,躬身施礼问好。 “去母亲那了?”常云成看着她们颔首回礼,一面问道。 “是,母亲说这几日应酬累了,歇着呢没敢多留。”二小姐含笑说道,自始至终没有看齐悦一眼也没有和她说话。 三小姐倒是看了齐悦一眼,但迟疑一刻还是没有说话。 “大姐回来了,在黄姨娘那里我们过去看看。”二小姐接着对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有些意外。 “大姐回来了?”他皱眉,“在父亲那里吗?怎么没人叫我过去?” “许是父亲念大哥这几日应酬多,想要大哥多歇歇,横竖吃饭的时候自会见了。”二小姐笑道。 他们兄妹说的热闹,被忽略的齐悦没有丝毫的不满,安静的听着。 “我们去母亲那里。”常云成说道,看了眼齐悦,见她把兜帽又摘下来了皱了皱眉。 “我们先告退了。”二位小姐忙说道让常云成和齐悦先行才迈步。 “既然家来了亲戚,那我们就不用出门了吧?”齐悦问道。 与完全不认识的人说笑座谈本就考验齐悦的耐性而且关键是真的没什么共同语言,更无奈的是不管到哪里都有人把她当神医看待这个要诊脉,那个要问药,偏偏这两样,齐悦一个也不会,解释也解释不清,也不敢胡乱应付,最终还是常云成解围。 “她只会刀斧砍伤之类的诊治,缝制伤口啊剖腹啊,要是有这个伤情了,尽管来问她。”他说道。 定西侯府的这些亲朋好友自然是一般非富即贵的门庭,像知府公子那般倒霉遇上皮外伤的没有几个,顿时没人再问了,不过却有了另外的话。 “怎么只会这些…” “..可不是只有那些下贱人才会遇到这样的血肉伤···” “..哈哈哈这可怨不得齐少夫人,谁让她本就是那样下贱出身呢…” 这些话多在妇人中流传,其中嫉妒艳羡恨人有笑人无心态为主。 “你可人缘真好,一个个都在为你打抱不平呢,觉得你好,我不好,”齐悦笑道,“我这朵烂秧子花长在你这超级牛粪上真是太可惜了真是太打击人了…” 知道我多好了吧,别动不动的说和离 常云成微微带着几分小得意,旋即又回过神。 “你才臭牛粪呢!”他抬手一巴掌拍在齐悦臀上,说道。 齐悦被他这突然的一及拍的位置吓了跳了三跳。 “小混蛋。”她回头骂道,青天白日知道他也不敢胡乱。 常云成拍完了也愣了下,脸色不由微红一下。 这个,他原本是要抬脚踢的,在边军习惯了,对付那些混人就是这样抬脚踢屁股,他好歹临时脚换了手… 跟女人是不能动手动脚的,尤其是还是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手感真好… 常云成不由喉头咕隆一下。 “我这个当弟妹的说什么也要在家大姐,要出门你自己去吧。”齐悦瞪他一眼·没有再追究这非礼的事,加快脚步前行。 常云成回头看了眼,跟随的丫头仆妇们忙都低头,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竟然没炸毛似的闹¨ 看着前边走的飞快的女人,常云成不由浮现一丝笑,若有所思的用手摸了摸鼻头。 那么…也许还能再摸一下…. 看在常云成的面子上,齐悦有幸很快进了谢氏的屋子,进了屋子随着常云成问过好,便安静的坐在一旁喝茶·顺便看着这边母子说话。 “不要多吃酒¨” “觉得累了就早点回来,不用应酬他们¨” “不要乱吃东西¨” 齐悦端着茶杯如果不是眼睛看着,她真以为这是自己邻居大姐在送宝贝儿子上幼儿园… 常云成的视线不时的落在齐悦身上,看到她抿嘴笑,对这女人的神情他基本上已经了解了,知道这是嘲笑,顿时嘴一塌。 谢氏倒不是关注齐悦,而是关注儿子,自然跟着看到齐悦的神情,心里更是焦躁。 “你父亲昨日还说·想要早点抱孙子,他总是东一下西一下,你这几日离他远点,莫撞他跟前白受了气。”谢氏说道,嘴里对常云成说话,眼睛却是撇了齐悦一眼,一面叹口气,“说起来也是,你都这么大了,还是···.难怪别人说闲话·你父亲听着恼火···” 生不出来吧? 饶你千般万般手段又如何,我的成哥儿到底还是听我的话。 齐悦对谢氏的神情心思一目了然,撇撇嘴·垂下头。 这边常云成却是眉眼闪过一丝惊喜。 母亲的意思是想要他早日…. 太好了,看来母亲终于还是要接受月娘了。 “我知道了。”他忙说道,又带着几分感激几分愧疚,“让母亲操心了。” 察觉到常云成语气中的欢悦,谢氏和齐悦都忍不住好奇的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这孩子有受虐倾向,听到自己父亲不高兴,别人说闲话·觉得很爽么?这是齐悦的腹议。 谢氏则是想他明白自己会给他添新人的暗示了·所以才高兴。 “没什么事,你忙去吧。”她再懒得看齐悦·开口说道。 齐悦从善如流的忙应声是站起来就走。 “那我也下去了。”常云成忙说道,“大姐夫在父亲那里吧·我过去看看。” 谢氏拉住他。 “没有,你大姐夫没来。”她说道,一面让他坐下,“¨你今日要去谁家?” 这边母子说话,那边齐悦走出了门。 常云成看着门帘垂下最终坐了下来。 齐悦径直回了院子,左等右等不见有什么姐姐来见面问安。 “去打听下,是不是不来了?”她皱眉说道。 小丫头忙跑着去了。 “大小姐自出了门,隔两年才回来一次就不错了,来去也都匆匆,也就见见夫人和黄姨娘,别的小姐们也没单独见过,都是在夫人那边一起见了的¨”阿如在一旁说道。 “不用跟我解释,我可没在意。”齐悦笑道,看着阿如,“我是说,她要是不见我,趁着有个空,我去千金堂瞧瞧,给我的学生们说声新年好。” 不多时小丫头跑回来了,还带着了陌生的丫头,进门跟齐悦恭敬的叩头,说黄姨娘因为见了女儿哭了一场身子又不太好了,几个小姐都在那边伺候着,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小姐再给少夫人见礼,还望少夫人多担待云云。 “她怎么说?” 黄姨娘的屋子里,二小姐问回话的小丫头,旁边坐着三小姐也紧张的看过来。 “少夫人什么也没说。”小丫头说道。 二小姐皱眉。 “那她什么神情?”她又问道。 小丫头还没答话,从里屋走出来一女子。 “肯定不会高兴的,我这样,太失礼了¨”她说道,声音怯怯。 这是大小姐常春兰,在她身后紧紧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这小女孩脸上蒙着巾,挡住了嘴脸,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打扮的甚是怪异。 看到这小女孩,二小姐以及三小姐眉头都不由自主的皱了下。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皱眉,但却落在那小女孩子的眼里,她垂下头,再次往大小姐身后躲去,恨不得长在其身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热闹 加更,今明两日我都加更,实在是不好意思,最近情节慢我写快点,过度不可避免。 二小姐和三小姐不再看着小女孩,确切的说刻意的忽略她。 “..你去了倒是不失礼了,但母亲知道会怎么看你。”二小姐说道,“母亲那么不喜她,你却往她身边凑,这不是给母亲添堵吗?” 常春兰叹口气坐下来,身后的小女孩紧紧的站在她身后,低着头,无声无息。 “夫家不喜,我这样的都日子艰难,更别提她这样连个娘家也没的人…以前不觉得,现在我觉得她真是挺可怜的,二妹三妹,”她叹息说道,“咱们都是女人,还是多体谅她一些吧。” 三小姐带着几分赞同点头。 二小姐摇摇头。 “大姐夫怎么没来?”她换个话题问道。 这个问出来,常春兰的面上浮现几分惶惶。 “他¨他有事就不来了。”她低头说道。 二小姐问出这个话就有点后悔,大姐夫刘成阳性子木讷,对于爱好风雅的定西侯来说实在是不合眼,因此也不喜欢,再加上原本清贵的刘家走了霉运,老太爷得罪了皇帝被削了官职,这也连累的子孙仕途暗淡,刘成阳干脆到现在还是童生连个秀才也没考上,更是轻易不肯来岳丈家了。 “不如去看看三哥吧。”二小姐忙又说道。 “要县试了,二弟学问好这次一定能中。”常春兰含笑说道。 “是啊,原本学问就好,如今又为了姨娘,他这次也是拼了。”三小姐说道,叹息一声,“累的都病了。” 姨娘二字让大小姐二小姐沉默一下,气氛微微尴尬。 三小姐察觉自己的话题也不好,有些尴尬的一笑。 “都是我不好,大过年的见了你们,不仅没高兴,还弄得大家都唉声叹气的。”大小姐说道,一面再次叹气,“怪不得父亲不喜欢我,我真是晦气的人。” 屋子里的气氛更闷了,内里黄姨娘的咳嗽声传来,常春兰忙起身进去了,小女孩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二小姐和三小姐对视一眼,苦笑一下。 “大姐怎么把¨也带来了?”二小姐压低声音指了指内室。 三小姐知道她说的什么往内室那边看了眼,便飞快的收回视线,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冲二小姐摇摇头。 相比于这边的沉闷气氛,千金堂里一片欢腾。 “谢谢师父。”一个弟子从齐悦手里接过红包,躬身施礼大声说道。 “新年好。”齐悦笑道,再次舀起一个递给另外一个,“大吉大利。” “谢谢师父。”那弟子高兴又有些害羞的施礼说道。 刘普成在一旁含笑看着,忽见齐悦笑着走过来。 “怎么?我也有啊?”他笑道。 齐悦冲他一仲手。 “老师,您是我长辈啊红包呢。”她笑道。 刘普成哈哈笑了,果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放在齐悦手里。 “新年好,大吉大利。”他学着齐悦说道。 齐悦恭敬的行礼拜谢。 “好了好了红包发过了,现在检查作业。”齐悦又说道,一面冲乱哄哄说笑的弟子们拍拍手。 弟子们立刻都舀出自己缝合练习的皮子。 “哎呀我忘了带了。”鹊枝说道。 “你守着我,什么时候我都能看。”齐悦笑道,一面接过挤开众人第一个站过来的胡三递来的皮子。 “那,我现在在这里缝合一下好了,回去少夫人还忙嘛,就不要你再费心了。”鹊枝笑吟吟的说道。 齐悦没料到她如此好学也没见她怎么来练习竟然还敢现场缝合,带着几分好奇笑着点点头。 鹊枝便看向那些弟子。 “哥哥们哪个借我一张皮子和针线啊。”她说道。 这一声哥哥喊的一半弟子酥了身子,慌里慌张的抢着给她舀东西。 阿好在一旁撇撇嘴。 “她是故意的。”她低声对阿如说道。 阿如了然一笑。 “她就是爱出风头倒也没别的。”她低声说道。 果然这边鹊枝现场缝合,赢得了其他弟子的一片惊叹,就连齐悦也很满意的夸赞她,鹊枝笑的小得意满满。 “阿如姐,你的缝合术练的更好吧。”胡三撇撇嘴,又忙堆起笑对阿如说道。 阿如白了他一眼。 “不好。”她简单答道。 胡三讪讪笑。 “那阿如别的都是最好的,反正…”他又说道。 阿好在一旁看着他眼睛亮亮。 “反正阿如姐姐是最好的。”她接过话说道。 “对对。”胡三遇到知音点头如同鸡啄米。 阿好被他逗得掩嘴笑,笑的阿如微微红脸。 “你走远点。”她瞪眼低声喝道。 胡三笑着连声应是果然忙忙的跑开了。 “阿如姐姐,他真听你的话。”阿好笑的更厉害了,抱着阿如的胳膊低声说道。 阿如脸更红了,瞪了阿好一眼。 这边齐悦检查完弟子们的练习,狠狠的夸赞了一番,千金堂里的气氛更加欢庆。 “还有个好消息。”待热闹过去,刘普成请齐悦吃茶歇息,一面说道。 齐悦眼睛一亮,也不说话伸手指了指两边。 刘普成便笑着点头。 齐悦便哇哦一声跳起来欢呼。 “多少钱?”她忙问道。 “正在谈,可能要比常价高一些¨”刘普成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齐悦笑道“你们讲好价格了跟我说。” 刘普成点点头。 这个消息让齐悦坐不住了。 “那我先回去了,”她说道,急忙忙的就走,“得弄个草图看怎么布置,那些工具啊,床啊,什么的也得快快的打制了,最好出了正月就开张…还得培训,急救急诊护士.哎呀好多事要做啊·我先回去了¨” 刘普成笑着看着这姑娘失急慌忙的走了。 他该做些什么呢? 刘普成想了想,从桌案下舀出针线皮子,眯着有些昏昏的眼开始慢慢的缝合。 齐悦进门的时候,常云成正拉着脸出门。 “大过年的出去跑什么?”′没好气的说道,将手里的马鞭子甩来甩去。 齐悦没理会他。 “我出去了。”常云成只得自己说道。 “世子爷慢走。”齐悦笑道。 这笑还算真诚,常云成嗯了声。 “我晚饭前回来。”他又说道。 齐悦心里正算着要怎么收拾布置画草图,闻言又嗯了声。 “你怎么还不走?还赶得上吃午饭吗?多失礼啊。”她抬头看看天,问道。 常云成脸黑了黑,没好气的看了那女人一眼,一甩马鞭子·马儿冲了出去,身后的小厮随从忙呼啦啦的跟上。 “少夫人,世子爷是特意在等你呢。”鹊枝低声笑道。 “等我有事吗?”齐悦不解,又扭头去看已经远去的常云成等人,好像也没说啊。 鹊枝噗嗤笑了。 她这一笑,齐悦也陡然回过神,脸不由一热。 哪有那样!这男人风一阵雨一阵的,本来就不正常。 “快走,快走,别误了家宴·今日有亲戚来。”齐悦说道,自己快步先行。 看着她微微不自在的样子,鹊枝和阿如对视一眼。 “世子爷和少夫人越来越好了。”鹊枝笑道。 阿如虽然心里也这么认为·但鉴于自己是知道这个少夫人秘密唯一的人,她不想和人谈论少夫人的事,尤其还是这样的私密事。 “好了,快走吧,还有好些忙的。”她说道,岔开话题。 鹊枝暗自撇撇嘴,笑着点点头,忙忙的跟上去。 午宴摆在鞠春阁·齐悦过来时·屋子里已经坐了好些人,其中有两个陌生的面孔·一个年轻的一个年长的,这便是因为久病不出门的黄姨娘以及其女常春兰吧·齐悦含笑走过去,喊了声母亲。 谢氏懒得搭理她,只当没看见,继续和穿戴厚实的黄姨娘说话。 无视四周的视线,齐悦自己施施然的在一旁坐下来,目光落在对面的大小姐身上。 看了一眼不由吓了一跳,这个大小姐不是只有二十四五岁吗?怎么看上去如同三十多了? 长的嘛算不上好看,尤其是在美人如云的定西侯府里,不过也不算难看,就是平常人。 “少夫人。”她站了起来,低着头,似乎被齐悦打量的不安。 “快坐,大姐一路累了吧,天也冷,快坐下。”齐悦笑道。 常春兰有些迟疑,身旁的二小姐在下扯了扯她的衣袖,原本还要说什么常春兰就坐下了。 “大¨”齐悦接着要拉家常,刚开口,上边的谢氏先说话了。 “昨日吃的太腻了,我没胃口,就不陪你们吃了,也请了戏班子,你们姐妹们好好的热闹一下吧,侯爷不过来,你们正好自在。”她说道,一面站起身来,“这里的饭菜都是给她们年轻孩子们准备的,你吃惯了药膳,别乱吃东西。” 这是对黄姨娘说的,黄姨娘笑着点点头。 “我也该回去了,还从来没出来过这么长时间,身子顶不住了。”她虚弱的说道。 于是一众人忙起身送了谢氏和黄姨娘。 “还请了戏班子啊?”齐悦笑问道,话音未落,就见刚落座没多久三个小姐也站起来。 “少夫人,早上吃的晚,如今也不饿,我们想去看看三少爷,先行告退了。”二小姐说道。 齐悦愣了下,旋即笑了。 “去吧。”她痛快的答道。 看着她的笑,大小姐和三小姐有一瞬间的迟疑,被二小姐推了下,齐齐的再次施礼退下了。 原本还热闹的屋子一瞬间变得冷静,偌大的屋子和宴席上只剩了齐悦一个人坐着。 真是…好难堪啊… 侍立的丫头仆妇们不由都低下头。 “太过分了。”阿好低声说道。 这几个小姐显然是故意的。 “真是浪费啊。”齐悦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啧啧两声,舀起筷子吃起来,一面让斟酒。 “不错,不错,母亲还是很疼妹妹们的,这些菜都是上品啊。”她一面笑道,接着又问,“戏班子呢?不是说有戏班子吗?不会也走了吧?” 仆妇们汗颜一下,忙上前说没走。 “那传,开演吧。”齐悦笑道,一面又示意仆妇丫头们,“你们也别站着了,由阿如一个人伺候就行了,你们都搬个小凳子坐下,阿好,将这些菜分给大家,都一边吃一边看戏吧,大过年,咱们好好的热闹一下。” 说到这里挤眼嘻嘻一笑。 “公中出钱,可别浪费哦。” 对于少夫人的脾气仆妇们已经多少了解了,知道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是都纷纷道谢,果然依言行事,那些听到消息的小丫头们也大着胆子跑过来,或站或蹲,运气好的捞到一盘子菜,运气差的只抓了一把果子。 戏台上锣鼓呛呛的开演了,鞠春阁顿时热闹非凡。 第一百四十七章其人 大小姐走出去,一路上心里很不安。 “这样,少夫人实在是太难堪了…”她低声说道。 “这难堪又不是我们要给她的。”二小姐回过头说道,“是母亲要给她的,咱们要是不走,那就是给母亲难堪了,大姐,你想为了这个可有可无的人,得罪母亲吗?” 大小姐当然不敢,垂下头诺诺两声。 看她这样子,二小姐就些着急。 “大姐,你的性子也太你有时候要强硬一些。”她说道。 大小姐苦笑一下。 “我有什么资格好强硬的¨”她喃喃说道,“庶女,父亲不喜,又生养了那么一个…” 话说到这里她戛然而止,最终叹口气垂下头。 二小姐和三小姐对视一眼。 “大姐,其实,你,何必¨非要带着燕儿…”二小姐迟疑一下还是说 大小姐的脚步一顿。 “因为她是我生的。”她说道,虽然依旧低着头,但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倔强。 二小姐还要说什么,三小姐伸手扯了扯她,冲她摇头示意,二小姐便叹口气不说话了。 路上见到小丫头们乱跑,二小姐不由喝止。 “做什么?过年就没规矩了?”她说道。 “是少夫人在鞠春阁放果子还让大家看戏呢。”小丫头们忙说道。 三位小姐不由愣住了,扭头看去听得鞠春阁这边果然有锣鼓丝竹声传来。 这也行? 三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什么表情。 “这脸皮果然是厚···”二小姐最终说道,“不亏是要过饭的…” 三人神情复杂的来到三少爷常云起这里。 常云起已经退烧了,精神有些不济,但已经没有大碍了。 因为都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见到常春兰他也很高兴。 “怎么熬成这样?”常春兰心疼的说道,“三弟你学问好,县试没问题的,不用这样。” 常云起笑了笑说声没事。 二小姐在一旁冷笑一声。 “单为了县试熬成这样倒也不丢人,只怕是为了那不该有的念头熬的吧。”她淡淡说道。 “不管为了什么都是我愿意。”常云起淡淡说道。 他们两个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妹但关系却一直有些怪异。 “我就不明白了,为了那个女人,你到底想怎么样?考个状元?给她挣个诰命吗?”二小姐冷笑道,“别傻了!你到底糊涂什么?时时刻刻都要念着那个女人!” 常云起抬起头看她一眼。 “因为我是她生的。”他淡淡说道,不急不躁。 此言一出,屋子里安静下来。 大小姐只觉得眼泪忍不住唰的流下来。 “少爷,厨房送饭来了。”丫头在门外回道,打破了屋子里的尴尬气氛。 两个仆妇各自拎着食盒含笑逐一给几位小姐见礼,一面将饭菜摆上来。 “怎么又是单独做的,我已经好了还是吃分例吧。”常云起看着桌上的饭菜说道。 “少爷,这是少夫人特意吩咐过的,而且是她亲自拟定的菜谱,说这是¨是…”一个仆妇堆笑答道,却想不起少夫人说的那个词,看向另一个仆妇。 “是考生餐。”另一个仆妇笑道。 常云起忍不住笑了,哪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看着桌上四菜一汤,是她亲自挑选的菜肴···. “是谁?”二小姐没听清问道。 “少夫人。”仆妇忙答道,一面将食盒放在一旁,“少夫人说三少爷要考试了所以这是家里的大事,吃的喝的用的,要单独准备这叫¨叫¨” “叫一人备考,全家动员。”另个仆妇接过话笑道。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 二小姐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呢,前几天去花圃,遇到你屋子里的丫头来挑花,那平日仗着少夫人眼睛长到头顶的花圃娘子亲自陪着,问了说是什么备考,什么保持心情愉悦多看花草乱七八糟的话,我还以为她转性了呢···”三小姐想到什么笑道。 常云起笑了笑没有说话。 原来这个也是她安排的…. 二小姐绷着脸也没说话。 “世子爷,你可要吃好了回去人家还要查呢,要不然我们可没法给少夫人交代。”仆妇笑道一面施礼退下了。 常云起笑着拿起筷子。 “真是少夫人安排的?”大小姐难掩一脸惊讶,“她不是¨不是….” 她不是差点被周姨娘害死吗? 怎么··· “她这人,就是这样。”常云起顿了顿筷子,淡淡说道,“得罪了,我先吃了。” 他说完低头吃起来。 屋内三个小姐各自坐着愣愣无声。 她这个人….是什么样? 这一顿饭齐悦吃的很痛快,身边的丫头们也玩的很开心,不知道哪个提议击鼓传花,齐悦也来了兴趣参加,结果被几个大胆的丫头故意留在手里好几次,酒也多吃了几杯,讲了几个笑话,不过想来百试百灵的笑话却没让一个人笑起来。 “喂,一个糖在雪地走着走着觉得他好冷,于是就变成了冰糖¨难道不好笑吗?”齐悦看着僵着脸的丫头们,不服气的说道。 丫头们便呵呵的笑起来。 齐悦切了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花扔给下一个。 “你们接着玩,我去上个厕所。”她说道。 阿如和阿好忙要跟着。 “别跟着我了,就在家里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走哪跟哪。”齐悦拦住她们说道,一面摆摆手,“接着玩,给她们多讲几个笑话,把我的面子给我挣回来。” 阿如和阿好便都笑了,听她的话坐下来接着玩。 齐悦离开了人群,没有上厕所而是慢慢的在这小院子里转,树上积雪还在红梅开的正艳,站在这里能听到戏台上唱戏,正是赏花听戏两不误,她不由驻足,正要细看,听得山石后有哎呀一声,紧接着石头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几声痛呼,一个小身影跌落在眼前。 是个小孩子,四五岁的小孩子从山石上掉下来。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爬那么高,还有雪呢。”齐悦忙过去搀扶,一面责怪道。 那小孩子却吓得浑身哆嗦挣扎着起身要跑,刚爬起来又摔倒了。 齐悦仲手扶住她。 是个小女孩子啊。 “你跑什么?快让我看看摔坏了没有?”她笑道,一面要将这孩子扳过身子。 那孩子哆嗦成筛子。 “娘,娘¨我找娘¨”她终于控制不住惊惧哭道,声音含糊,不知道是因为哭还是摔到了嘴。 “你娘是哪个啊?”齐悦忙说道看着这孩子穿着打扮有些寒酸,想来是家里下人的孩子,“我去帮你叫她来。” 她说这话将这孩子扶着坐好看到这孩子的脸,不由愣了下。 这是这里人的口罩吗? 这孩子的帽子摔掉了,脸上蒙着一块方巾,此时也松了。 那孩子要挣着要跑,却被拉住胳膊,她大大的眼睛满是惊恐,忽的一伸手扯下方巾。 齐悦不由瞪大眼,仲手掩住嘴。 叫吧!叫吧!吓死了吧! 那孩子等着眼前的女人像其他那些看到自己的人一样惊叫着昏死过去然后她就可以跑开了。 但让她意外的是眼前的女人只是瞪大眼了。 “天啊,唇腭裂!”齐悦惊讶说道伸手按住孩子的小肩头·“你几岁了?让我看看。” 因为鞠春阁和三少爷那里遇到两件事三位小姐没了说话的兴趣,很快就散了。 常春兰心神不宁的走回黄姨娘的院子。 “小姐,你可想好怎么跟夫人说了没?咱们这样留下来怎么也得找个理由啊。”跟着她的妇人低声说道,带着几分焦急。 “我¨我¨”常春兰诺诺说不出来。 妇人不由叹息,才要说什么,见黄姨娘院子里的小丫头迎面跑来。 “大小姐,小小姐可是去找你了?”小丫头喊道。 常春兰大惊。 “没有啊,她不是留在这里的吗?”她忙问道。 “刚才,刚才,小小姐自己跑出去了…”小丫头怯怯说道。 黄姨娘院子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她能去哪里啊···”常春兰在屋子里掩面哭。 黄姨娘在一旁坐着因为焦躁面色更加孱弱。 “别吓到人才好···”她喃喃说道,尤其是侯爷,要是万一让侯爷看到了··· 黄姨娘打个哆嗦。 “你说你带她来做什么!”她拍桌子喊道,“你非留着她做什么!” 常春兰噗通就跪在黄姨娘身前。 “娘,女儿知道你是为女儿好,可是,燕儿是我的女儿啊,你为了事事忧心,我又怎么能对她狠心弃之啊。”她抱着黄姨娘的腿哭道。 黄姨娘也泪如雨下,抱住她的肩头。 “我可怜的儿,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她哭道。 正抱头痛哭着,门外小丫头热阄起来。 “小小姐回来了。” 这话让屋内母女惊得忙起身。 一个对娇俏的丫头牵着小女孩走进来。 “你去哪里了?你乱跑什么!”常春兰一把扯过小女孩抬手就狠狠的在背上打了几巴掌,哽咽喊道。 小女孩被打了也不哭。 “我想找娘¨”她抱住常春兰的腿说道。 常春兰举起的手便再也放不下去了。 “这是小小姐喜欢吃的果子,少夫人让包了一匣子我放这里了。”被忽略的娇俏丫头此时说道,一面将手里的一个盒子放在桌子 常春兰这才想起看她,她嫁出去好久了,家里的丫头几乎都不认识了,看着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姐姐是哪个院子的?真是多谢了。”她说道,带着几分感激,又小心的看了眼女儿,见她的口巾围得好好的,心里稍稍的松口气。 “你是少夫人那里的阿好?”黄姨娘忽的问道,从炕上站起来。 阿好冲她们笑了笑。 “是,奴婢告退了。”她说道,再次施礼退了出去。 屋子里黄姨娘和常春兰还处于惊讶中。 “难道是跑到少夫人哪里了?”黄姨娘喃喃说道。 “我去找娘,然后那里戏台上有花脸翻跟头¨我就躲在山上看…然后遇到了一个可好看的夫人·…”燕儿断断续续的描述道。 黄姨娘和常春兰对视一眼,确定是遇到齐月娘了。 “没吓到她就好。”常春兰说道。 这边燕儿爬上了炕,从那食盒里翻出果子,掀起口巾往嘴里放。 黄姨娘看着吃东西的孩子,虽然还带着口巾,但也挡不住那时而露出的恐怖口鼻,她不由转开视线,又猛地转过头。 “燕儿!”她喊道,“你在少夫人那里吃东西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我愿 小女孩一愣,手里拿着果子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少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了? 黄姨娘和常春兰面色惊惧。 “糟了,你们快些走吧。”黄姨娘说道,“侯爷最听少夫人的话,要是知道她受了惊吓,或者她去说什么,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定西侯府的门了…” 常春兰面色惊惧,小女孩忽的伸手扯了扯她衣袖。 “娘,那个夫人不怕我…”她说道,“她还看我的脸呢” 她因为口鼻的缘故说话漏风且含糊不清,但这句话黄姨娘和常春兰听清了,面色更加难看。 “还有,她亲自喂我吃这个”燕儿将果子举起来给常春兰看,“我说好吃,她就送我这么多…” 这个倒是她们亲眼看到的,燕儿胆子小绝对不可能开口给人要东西,那就只有人主动送了。 这少夫人难道 “对了,这少夫人是神医啊。”黄姨娘猛地醒悟过来,“她连人的肚子都敢割开,燕儿这个自然不会怕。” 原来如此啊,常春兰松口气,低头看吃的高兴的女儿,心里滋味复杂。 “燕儿,少夫人怎么怎么对你的啊?”她忍不住问道。 “夫人,抱我坐在腿上问我几岁了叫什么…喜欢什么…又喂我吃果子…”小女孩立刻高兴的说道,眼睛亮亮,显然这是她很愉快的经历,说的很快越发含糊不清。 长这么大,除了自己就没有人肯主动抱孩子,就连能容忍女儿的丈夫也没有,没有人敢看着燕儿的脸还那么心平气和的说话,或者说,就没有人肯看燕儿的脸,就连自己也不敢看…. 常春兰看着女儿从来没有过的高兴神情,心酸的叹口气。 “娘,这个少夫人你看着是怎么样的人啊?”她低声问道。 黄姨娘叹口气。 “我看不透啊。”她喃喃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常云成回来时还不算太晚,进门先看齐悦那边,见那女人坐在桌案前,心里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再出去跑。 “你回来啦?”齐悦自然听到丫头们的回禀,探身歪头打声招呼。 看着这女人从里间微微探身露出的笑脸,常云成觉得很是舒坦。 “真没规矩。”他拉下脸闷声说道,一面解开斗篷,“我回来了你竟然还坐着。” 齐悦哦了声,咬着笔。 “哦,那我不坐着难道要躺着?”她随口说道。 常云成将斗篷扔给丫头,抬脚迈过来,听到她这句话愣了下。 躺着…. 他不由轻轻抖了下,眼前浮现那女人躺在床上,冲自己微微一笑的样子… 还未散去的酒气就瞬时在他眼里撩起一束火花。 明亮的灯火,暖暖的炉火,垂下的厚实窗帘帐子,再加上那边安静而坐的女人,真是安静又温馨的夜晚。 齐悦不喜欢用人伺候,屋子里本来就没有丫头,常云成摆摆手,伺候他的两个丫头忙出去了。 齐悦随口说了就抛在脑后,认真的勾画各种草图,忽的身后一热,有人坐在身后。 齐悦吓了一跳。 “你干嘛?”她立刻起身要避开,同时闻到常云成身上淡淡的酒气,“你喝酒了?” “废话。”常云成利索说道,伸手按住齐悦的肩头。 站起来的女人顿时又坐下来。 “常云成,事不过三啊,你心里掂量掂量。”齐悦干脆也不躲了,直着身子坐着,沉声说道。 男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再明白不过… “掂量什么掂量,掂量能生孩子吗!”常云成低声吼道,一面毫不客气的伸手将这女人揽入怀中。 这个臭男人想什么鬼呢!精虫上脑了啊!一天到晚板着脸看上去挺正经的,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你个不要脸的,生什么孩子!”齐悦气急喝道,抬手挣扎,她手里还拿着笔,这一下戳在常云成脸上。 她用的依旧是鹅毛削剪做成的笔,顿时在常云成脸上留下戳出一道印子,虽然没流血,但也青白了。 “你这个臭女人!”常云成仰面向后喊道。 齐悦也吓了一跳,忙伸手扳住他的脸看。 “没戳到眼,喊什么喊!”她松了口气。 常云成见她竟然第一时间伸手查看自己,闷气顿消心里发痒再次伸手将她抱住。 “常云成,我告诉你,你再这样对我,我现在就搬出去。”齐悦任他抱着不争也不动,只是沉声说道。 这臭女人一向敢说敢做,这大半夜的搬出去,不到天明府里就传遍了! “你要是能走出这屋子一步,我跟你姓。”常云成气的喝道,一双手死死将她箍在身前。 “常云成,你又这样!”齐悦气的身子发抖,抬手就揪住他的耳朵,“你还算不算个男人!你把我当什么了?发泄的玩物吗?” “你这疯女人,脑子怎么总是不清楚!你说我把你当什么!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常云成没料到这女人竟然如此野蛮,耳朵被扯得生疼,一面歪头甩开,一面哑着嗓子说道,“是和我生孩子的妻子,我才这样!不这样,怎么生孩子!” 这种粗糙的直白的话闯入齐悦耳内,她忍不住怔住了,真是见鬼了,她怎么竟然似乎还能从这话里听出几分深情…. “你现在想起来生孩子了,那以前那样对我”她呸了声喊道。 “别再跟我提以前,以前老子不想,现在想了不行吗?”常云成也急了,呸了口喝道。 “以前不想,现在怎么就想了!”齐悦亦是急道。 “我怎么知道!”常云成气道,“不想就是不想,想就是想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们这对话貌似有点奇怪… 齐悦张张嘴。 “你,你墙头草啊!一会儿想一会儿不想,现在想了,以后要是又后悔了呢?再让我滚蛋吗?”她亦是气道。 “我是那种人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常云成喝道,只觉得这一番吼来吼去心里舒畅,再看这女人在眼前面色涨红瞪圆眼睛,如同暴跳的小兽,那散去的便再次冒出来,伸手就将齐悦往床上推,“你这女人就是废话多,快办正事吧…” 办你妹的正事! 这种事什么时候成正事了! “你敢!现在不是你想不想,是我不想!你要是敢再强迫我,我就死给你看!”齐悦喊道。 常云成的动作停下来。 “你说什么?”他问道,似乎听到很奇怪的话。 “我说我现在不想和你生孩子。”齐悦咬牙说道。 “女人还能有什么想不想的?”常云成果然听到奇怪的话,皱眉说道。 齐悦被噎的瞪眼。 这男人….脑子果然不正常! “总是说些胡话…”常云成再次嘀咕一声,决定暂时不考虑这些无聊的事,接着伸手拉扯这女人 屋里这么暖和,这臭女人穿这么多做什么… 齐悦回过神抬手啪啪啪的打他。 “神经病!现在是我不喜欢你,听明白没,我不想跟你上床!”她喊道。 这女人聒噪死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想跟我上床!”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停下手问道。 这话问的能噎死人,齐悦瞪眼看他。 “我想的时候。”她咬牙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想,总之我知道我现在不想!你个死混蛋快滚开!” 常云成瞪眼看着她。 闹腾这么一阵,酒意也散了,也消了,常云成松开她吐了口气坐在床上。 “给我倒茶。”他说道。 齐悦愤愤的站开,一面扯自己的衣裳,呸了一声。 常云成闷闷一刻只得自己动手。 想起方才的事,再看现在平静坐着常云成,齐悦总觉得别扭。 要是搁在现代早就报警了,或者跟这男人老死不相往来了,但是,真奇怪,她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心平气和的没事人一般? 哦对了,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是夫妻,虽然换了灵魂,但是没人知道啊,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是夫妻… 夫妻么… “常云成。”她迟疑一刻,喊道。 常云成喝茶不理她。 “你真不想休我了?”齐悦一咬牙问道。 “我说过没想休你。”常云成放下茶杯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已经成了礼,哪有反悔的道理” “可是你明明不喜欢我。”齐悦皱眉说道。 “不喜欢跟不休妻有什么关系?”常云成也皱眉说道。 对哦,齐悦恍然,别说古代了,就是自己爹娘那个年代成夫妻的两人也可能是不喜欢但却能过一辈子的。 喜欢就对她好一点,不喜欢那就晾着,反正还可以找喜欢的,不会有重婚包小三的道德拘束。 “你这样想不对。”齐悦迟疑下决定跟他科普一下,“喜欢了才要在一起,不喜欢便没必要非要在一起…” 常云成看她,眼神表达看白痴的意思。 齐悦被他看得恼火,伸手拍了下桌子。 “反正我是这样想的,你明不明白我不管,但你休想再强迫我,就算要和你做夫妻,那也得等我喜欢你…”她说道。 虽然说得话依旧奇怪,但至少这一次她没有再嚷着和离之类的话,常云成将茶一饮而尽。 “话真多,我先睡了。”他说道,站起来起身走了。 齐悦被晾在原地,人有些呆呆的。 他们在说什么谈话就戛然而止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做夫妻么… 天啊,她怎么怎么会…. 真的可以试一试么… 齐悦扭头看向对面的卧房,从什么时候起,那边的门好像没有再关过,所以一眼就能看到里面。 里面那男人正脱下外衣,露出精壮的后背。 这个暴露狂,齐悦脸腾地红了,忙转开视线,几步过去放下帘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筹备 对于买下两边的商铺,刘普成说的很保守,其实动作很快刚过了正月初十,中午胡三就过来说谈妥了。 站在定西侯府少夫人的客厅里,胡三忍不住一边说话一边四下乱 屋子里好暖和啊¨ 香味也好闻,不想自己去那些城里的大户人家熏的香那么冲·… 这么多好看的丫头们… 当然,还是阿如姐姐最好看¨ 这个男人也好看···男人!. 胡三收起胡思乱想立正身子。 常云成端着茶杯冷着脸看着这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说¨说因为东西多…收拾出来¨出来就得¨就得什么时候了?”胡三越说越结巴,在常云成的注视下冷汗直冒。 总觉的那边坐着的男人手里端的不是茶杯而是一把刀,随时都能砍向自己的刀。 齐悦看出胡三的紧张,看了常云成一眼,自己会客这男人也坐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去母亲那里吗?”她说道。 “现在还太早,母亲在念经。”常云成淡淡说道。 齐悦哦了声。 “那你去里面看会书。”她便说道。 这个臭女人!常云成脸拉的很长。 “倒茶。”他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说道。 这陡然的一声让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胡三更是差点就跪地上。 哎呀这个臭男人! 齐悦瞪眼看他。 “给世子爷倒茶。”她说道,站起身来·“你跟我来这边说。” 胡三迟疑一刻,天地君亲师,师父为大,他顶着身后凉飕飕的视线跟着齐悦迈进了隔间。 常云成吃了三壶茶之后,终于听到那边的男人说出告辞的话。 “师父,图纸我拿去让师父看看,不过我想也不用看,您说怎么来就怎么来好了。” 时时刻刻不忘拍马屁,常云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目光落在桌子上摆着一串葫芦上,小小的葫芦雕出仙女花草等等图案,涂上漆,再用红绳串起来看上去精巧。 这种大街上一串三文钱的货也竟然送得出手!亏那臭女人还拿在手里稀罕的什么似的!没见过世面的,要是看到清河王家里的葫芦还不吓死她啊。 “阿如你和他一起去吧。”齐悦说道,“我再赶几个图纸。” 阿如应声是。 “师父,你别太累了,慢慢收拾布置就是了···”胡三忙说道。 阿如瞪了眼。 “走吧,怎么话那么多。”她低声说道,伸手推了胡三一下。 “是·是,我不会说话,阿如姐姐多教教我..”胡三立刻说道。 这个顺杆爬的谄媚小人! 胡三被常云成看的连施礼都忘了,贴着墙角溜出去了。 常云成终于觉得屋子里清净了,他吐了一口气起身去净房,走到半路又回来将那串葫芦抓在手里,这才大步进去了。 那边谈的很快,当天钱就付清了,房契地契也一鼓作气全部办好了。 因为正月不宜动土,兴奋的齐悦便只能先打制各种器具。 “这东西是什么啊?”常云成看着手里纸上的画问道。 隔着炕桌·齐悦还在写写画画。 “哪个?”她听见了探头看,“哦,那是矫形外科用的锯凿锉。” “什么外科?”常云成没听懂问道。 “矫形啦·就是骨科,治疗骨头伤的¨的¨专科。”齐悦说道。 “比如打仗的时候被砍断腿,砸碎骨头的那些伤?”常云成问道。 齐悦点点头。 “你可以治好?”常云成忍不住坐正了身子,问道。 “那不一定,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能治好,能治好的才会治好,不能治好的·就不能强求了。”齐悦说道·她咬着笔想了想,“不过战场上骨科倒是次要·最关键是要止血防感染,属于战地急救¨哎呀¨” 她说到这里摆摆手。 “你别总是跟我说话·我得快些画完。”她说道,低下头接着写画,“那些专科啊急救啊以后再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下最要紧的是一先把器材备好,二就是培训技能,没有器材没有人,我就是说破天,也只是听个热闹而已。” 常云成皱了皱眉,还是咽回去要说的话,接着低头翻看齐悦画好的那些。 两盏灯照耀着二人,屋内很安静,只有写画的和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世子爷,少夫人,宵夜。”阿如进来说道,一面捧上两碗甜羹。 “谢谢。”齐悦笑着伸手接过。 这声谢谢让阿如忍不住看了常云成一眼。 她已经习惯了少夫人这样说话,世子爷不会觉得··· “嗯,知道就好。”常云成接过话说道,自己也端起汤碗。 “谁谢你啊,自作多情。”齐悦瞪他一眼笑道。 “我吩咐让熬得。”常云成亦是瞪眼说道。 阿如看他们二人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拿起托盘要退下。 “哦对了。”齐悦住她,“三少爷的宵夜厨房没断吧?” 常云成拉着脸往嘴里倒汤。 “没有,按照少夫人你写的那几样插花着做呢。”阿如笑道。 齐悦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吃完宵夜,常云成看看滴漏,伸手盖在桌子的纸上。 齐悦正拿起笔要写,吓了一跳。 “干吗?”她说道。 “睡觉了。”常云成说道。 “你去睡吧,一晚上赖在我这里,早该去睡了。”齐悦说道·用手拨他的手。 常云成背着小手一碰,忍不住伸手握住。 齐悦腾地脸红了,慌张的收回来。 “白天你也没事,晚上别瞎忙了。”常云成忍住再次伸手的冲动,抬手摸了摸鼻头说道。 这男人竟然说这样关心人的话,简直太让人不习惯了··· 齐悦有些不自在的哦了声。 “你才瞎忙呢。”她反应过来又瞪他一眼说道。 常云成干脆抬手熄灭了灯。 “你这人¨”齐悦无奈的说道。 常云成起身走向门口。 算了,成全你的好心,齐悦在黑暗里抿嘴一笑,放下了笔。 常云成见这女人竟然听话的没有再作对·脚步不由停了下。 “你现在¨想不想?”他忽的问道。 齐悦正挑亮夜灯,闻言愣了下。 “想什么?”她不解的问道。 这女人真粗俗,这种事也非要说出来! “上床!”常云成闷声说道。 这臭男人! “滚滚滚。”齐悦随手将鞋子扔过来。 常云成哼了声,拂袖大步走了。 夜半的时候,定西候和谢氏也正要安歇。 “我正要和你说件事。”谢氏一面看着小丫头跟定西候更衣,一面说道。 定西候在外吃了酒,有些醉醺醺的,半眯着眼嗯了声。 “要是饶家的女儿嫁到咱们家怎么样?”谢氏说道。 定西候眯着眼嗯了声,然后猛地睁开眼。 “谁?山东饶家?”他问道。 谢氏就知道他会是如此的神情,带着几分笑点点头。 “去·去。”定西候挥退丫头。 坐在床上听谢氏讲完,定西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竟然是看上咱们成哥儿。”他说道,带着几分遗憾,“我以为是给起哥儿说亲呢。” 什么叫竟然?谢氏拉下脸,就常云起那一个庶子,人家能看得上?何况还有那样的生母! 想到这事必须定西候出面才成,谢氏生生忍住脾气。 “成哥儿要是能和饶家联姻,起哥儿将来的亲事自然也差不了,总好过说出去有个乞丐嫂嫂的好。”她说道。 这话定西候也有些不爱听。 “是神医嫂嫂。”他纠正道。 “再神也改不了出身。”谢氏不咸不淡的说道。 定西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饶家会让女儿做妾?”他问道,疯了吧? “当然不行。”谢氏说道。 “休妻的事想都别想。”定西候一口回绝。 且不说他这儿媳妇给他挣来多少面子·去皇帝跟前开口求这个,他才没那么傻。 谢氏忙仲手拉住他的袖子。 “不是休妻,怎么能去休妻啊·这不是要顶撞皇上的金口玉言嘛。”她笑道,一面将想好的那些事说出来。 定西候听了半晌没说话。 “那等二夫人传来宫里的消息再说吧。”他许久才说道。 谢氏松了口气,这也就是说同意了。 “你看个合适的时候给成哥儿他们说一下。”她忙说道。 “这些女人孩子的事我不管,你看着办就是了吧。”定西候带着几分不耐烦,翻个身面向里睡去了。 想管的时候他就什么都管,不想管的时候就成了女人孩子的事了,这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男人! 谢氏心里冷笑,面上则柔声应声是·吐了口气·放下帐子。 第二日谢氏就忍不住要叫常云成来说这件喜事,结果丫头回禀世子爷出门了·因为走的早所以没有惊动夫人。 “快到十五了,还出去。”谢氏有些不高兴·最近她觉得儿子似乎来她这里越来越少了,但正月里常云成赴宴走动也是正常的事。 “那少夫人呢?”谢氏又问道,先给这女人说也行,想到这女人会出现什么样的神情,谢氏有些迫不及待。 “少夫人也出门了。”丫头答道。 “跟世子爷一起出去的?”谢氏大惊。 “不是。”丫头忙答道,“秋香姐姐说,是去千金堂了。” 谢氏松了口气,旋即又一脸厌恶,粗鄙不守妇道的贱婢!既然那么喜欢去那低贱的药铺,等饶家的姑娘进了门,便让你去哪里住个够! 谢氏靠在引枕上,冷冷的笑。 这一天,等不了多久了! 第一百五十章热闹 虽然正月里,千金堂里也恢复了正常营业,只不过较往日少了些,正好腾出功夫来。 刘普成早已经将工匠找好了,今日齐悦过来,便一起说了怎么打通怎么归置。 看到根据自己那潦草的图纸这些人就能想的这样周全,齐悦又高兴又敬佩,便放心的交给工匠们去办,自己则将精力放在拿手的地方。 “我们千金堂呢主要是针对跌打损伤之症,这些症状多数是因为突发状况造成的,伴有大出血肢体断裂,处理这种症状就是俗称的重症创伤…” 齐悦站在讲台上,用一根木棍进行讲解。 墙上已经挂起来白板,木炭条也都削好了。 “…负责急救的人员接到通知赶到现场,首先要做的是排除致命致伤因素…不同的伤者有不同的移动方式,这一点至关重要···” “.a果心跳停止,应该立刻就地进行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创伤出血包扎止血…脏器脱落…” “大家大致了解了一些,从今天起我将逐一详细讲解怎么判定伤情以及每种伤情怎么处理,首先我们要学的是生命体征观测···” “..好,现在谁有什么问题?” 屋子里立刻举起许多手。 “师傅,师父,瞳孔要是看不到怎么办?” “师父,师父,您说的判断但不诊断是什么意思?” 鹊枝也在其中把手举得高高的,一旁的阿好看不惯伸手拉她。 “你干嘛也问,有什么回去再问嘛,让他们先问。”她说道。 跟在齐悦身边,阿好渐渐的又恢复了以往敢说爱笑的性子。 鹊枝知道阿好在少夫人身边的地位,便嘻嘻笑着放下手。 “回去少夫人也怪累了,我不好意思去打扰她嘛。”她笑道。 这边齐悦已经被问问题的弟子们围住了。 鹊枝看着热闹的场面眉眼带笑的吐口气。 “跟少夫人出来真好,在家可没这么热闹过。”她说道。 “家里也很热闹啊。”阿好说道,也看着那边。 “家里那种热闹啊..”鹊枝拉长声调重复一句。 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嘻嘻笑了。 “别说话,他们问的时候也听着,会的加深一下,不会的正好不用再问了。”站在前边的阿如回头冲她们做个嘘声说道。 鹊枝和阿好吐吐舌头忙不再说话了,专心的听前面的问答。 阿好说的没错,家里也很热阄,此时就在黄姨娘的院子里,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袁妈妈,袁妈妈,你快放手你快放手,你吓到燕儿了¨”常春兰死死的拉住一个妇人的胳膊,流泪哀求道。 那妇人四十多岁,穿的灰蓝衫,挽着元宝鬓,面白皮嫩,乍一看比常春兰还年轻富贵。 “二少奶奶这话说的可夸张了,谁能吓到小姐?小姐这样子¨”她嗤声笑道,一面伸手去扯燕儿脸上蒙的面巾,“¨吓到别人还差不多¨” 燕儿越发哭的厉害死死的用手按着自己的嘴脸,只怕面巾被掀开。 “袁妈妈,你就看在我要死的人了让姑娘多陪我一天再回去吧。”黄姨娘从屋内追出来扶着门喊道。 “姨奶奶,这话说的,外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想回来就回来想住着娘家就住娘家的道理?”袁妈妈笑道,松开了燕儿的胳膊,带着几分嫌恶拍了拍衣裳,“更何况¨” 她看着扶着门喘气的黄姨娘。 “你是一个姨娘,我们少奶奶是定西候府的大小姐哪有陪你的道理?”她带着几分轻蔑笑道“罢了,二少奶奶身子尊贵我不好请,还是去跟侯夫人说一声吧。” 她说罢转身就走了。 常春兰抱着哇哇哭的燕儿安抚看着那妈妈走了出去,忙起身追。 “袁妈妈,袁妈妈求求你¨”她这边去追,燕儿陡然离开了娘哭声更大,也在后面追。 常春兰左右为难回身抱住孩子,只觉浑身无力跪地亦是放声大哭。 这边的热闹惊动了其他人。 二小姐三小姐闻讯而来看着这边跪在地上哭的母女,那边几乎晕倒在门边的黄姨娘,惊慌失措,喊着丫头们将黄姨娘搀扶到床上,赶着人去请大夫。 “…是要接大姐你回去?”二小姐听了旁边丫头的叙述,跟三小姐对视一眼,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婆家来接,闹着不回去还真说不过。 “大姐别担心,姨娘我们会照看着。”二小姐轻声说道,“这几日你也看到了,姨娘身子好多了,只要静心的好好养着。” 常春兰抱着燕儿流泪不止。 “是啊大姐,你放心吧。”三小姐也跟着说道。 “不是,不是。”常春兰再忍不住摇头哭道,“他们¨他们要把我的燕儿送庙里去…” 二小姐和三小姐大吃一惊,都看向躲在常春兰怀里的燕儿,但又都飞快的移开视线。 “怎么突然¨突然要这样了?”二小姐迟疑一下问道。 燕儿刚出生时就闹过,听说那时候是要将孩子溺毙的,但常春兰硬是以死相逼,再加上那时候丈夫刘成阳力护妻女,才留的这孩子。 她不由再次看向那孩子。 因为饮食不便,这孩子长得瘦瘦小小,黄黄的稀疏的头发扎着,神态如同小鼠一般惊恐,此时死死的贴在常春兰怀里大哭,越发显得令人生厌。 为了这个孩子,常春兰时时刻刻在刘家抬不起头,连个仆妇都敢大声训斥她。 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值得吗? 要是当初溺毙了的话,今日也不会如此境地? 年少夫妻之情渐渐淡去,曾经着力相护她的丈夫也连纳了好几个美妾,生养了几个孩子…¨ 二小姐叹了口气,女人抓不住丈夫的心,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边常春兰断断续续的讲述。 “…说我们二房没有儿子,都是燕儿的缘故¨所以年前的时候老太爷就要把燕儿送走,那庙离家有几十里地,都是一些人家犯了错的妇人被送去的地方大人在那里呆着一年半载的人就不是疯了就是傻了,燕儿要是去了,那是活不成的…” 说到这里常春兰抱住燕儿再次大哭,燕儿也跟着大哭。 “..大姐夫他没说什么吗?”三小姐问道。 二小姐看了三小姐一眼,叹了口气,还用问吗?哪个男人不关心子嗣?为了这样一孩子,当初能力争不溺毙已经是足够的情分了。 常春兰果然哭而不语。 三小姐也叹口气。 “我拖过了年,实在是逼得没办法了,就只能带着燕儿躲到这里来¨”常春兰接着哭道。 “那,躲这也不是办法啊。”三小姐皱眉说道·“你能躲一辈子吗?更何况¨更何况…” 父亲会让她在家躲一辈子吗?那就无疑是要刘家休妻了。 女儿被休,那是定西候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我去求求母亲。”常春兰站起身来,颤声说道,“求母亲跟刘家说说,不要送燕儿去庙里,我愿意,我愿意带着燕儿独居起来再不见人¨” 她站起来,燕儿也跟着起来,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裳,只怕被丢下。 看女儿这样·常春兰更是心碎。 “燕儿,你跟姨姥姥在这里等着,娘一会儿就回来。”她狠心将女儿留下·匆匆的冲了出去。 二小姐和三小姐也站起身来。 “咱们也去求求母亲。”三小姐说道。 二小姐摇摇头,但没说什么跟着迈步。 她们追过来时,常春兰已经跪在院子里了。 “夫人,老太爷和老太太也是为了大姑娘着想,多年的情分实在是不想生分,可是二爷这边实在是说不过去了…”袁妈妈叹气说道。 谢氏看着屋门外跪着哭的常春兰,又看了看袁妈妈,面上也是几分犹豫。 “可是孩子毕竟是娘的心头肉·她又带的那么大···”她说道。 “夫人·你能这么说,那真是疼姑娘·能做到夫人这样的,不是老奴我厚脸皮·见过的还真几个。”袁妈妈立刻说道,带着几分敬佩看着谢氏。 像她这样的嫡母还真是不错了,谢氏也自认为如此,虽然她自诩不需要别人肯定,但听到人这么说还是很高兴。 “都是侯爷的子嗣,哪能分什么彼此。”她说道。 “这话说的是,可是也正是为了孩子,才不得不这么做。”袁妈妈叹口气说道,“因为有燕儿在,二少奶奶到现在没有再生养,你说,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没有嫡子,这个主母的地位可真是¨ 谢氏神色肃正点了点头。 看着袁妈妈带着几分得意出来,常春兰的心瞬时坠入冰窟。 “母亲,母亲,求求你,求求你,这是要害死燕儿啊。”她哭着就往屋子里跑。 两个仆妇上前拦住她。 “大姑娘,别闹了,快些回去吧。”她们劝道。 常春兰扭头看跟过来二小姐和三小姐,带着满脸的哀求。 三小姐要说什么,被二小姐拉了下。 “大姐,还是听母亲的话吧。”二小姐低声说道。 常春兰看看她们,又看看屋内,失魂落魄,咬破了嘴唇,转身奔了 “我去求父亲¨”她说道。 二小姐和三小姐大惊。 “大姐不要去啊,父亲知道了可就更糟了。”二小姐忙喊道。 常春兰已经跑出去了。 “糊涂啊。”二小姐跺脚道,带着几分恼怒,“大姐这是何必呢?这下好了,以后别想再进门了!” 不就一个孩子嘛,还是那样的孩子,真是想不通。 “二姐,要不咱们去看看?要是父亲动怒了···”三小姐迟疑说道。 二小姐回头瞪她。 “你知道父亲动怒了,你还去。”她低声喝道。 三小姐垂下头。 果然书房作画的定西候见这个大小姐竟然敢闯进来就已经愤怒了,看着自己因为受惊而滴了一点墨迹的画,那种被毁了心血之作的愤怒这些庸俗无知蠢笨的女人是不会了解的!怒火在心中聚集,待听到常春兰的哀求,又惊又怒。 “什么?你竟然把那个妖孽带到我这里来了?”他喝道,只听到这一句,根本就不理会其他的话了。 “父亲,父亲,燕儿没地方可去了,求求父亲¨”常春兰跪地叩头哭道。 刚抬头迎面就一块砚台砸过来。 常春兰一声痛呼,砚台落地裂开,而她的额头也渗出血。 “没地方去?就来祸害我吗?”定西候火山便爆发了。 不过定西候才不会如同妇人般唾骂。他只是冷冷的看了跪在地上的女人一眼。 “打出去。”他说道。 当然不是刘家的人被打出去。 袁妈妈看着被两个仆妇推搡着的常春兰,笑的眼睛变成一条缝。 她一边走一边啧啧两声。 “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呢?害的咱们也跟着丢人¨”袁妈妈说道,不紧不慢的挑了挑头发,“被自己父亲从家里赶出去,咱们刘家都觉得实在是¨” 常春兰被人推着,燕儿紧紧拉着她的衣袖哭着跟着,大人哭孩子叫很是凄惨。 “别哭了,你这个扫把星。”袁妈妈突然没好气的抬手就给了燕儿一巴掌,“哭哭,哭死算了,大家也好都清净。” 燕儿陡然被打,本就惊怕,这一巴掌的脚下踉跄噗通栽倒在地上。 常春兰忙挣开仆妇,跪地扶孩子。 “天啊,还是死了干净。”她浑身都成筛糠,声音已经嘶哑,喃喃说道。 旁边的妈妈小心的扯了扯袁妈妈的衣角。 “这里毕竟是定西候府,妈妈还是说话顾及点¨”她低声说道。 袁妈妈嗤的笑了,环视一下四周。 “顾忌?我有什么好顾忌的?她的家人都不顾及,咱们还顾忌什么?”她笑道,毫不掩饰鄙视的看向抱着孩子哭的常春兰,“早死了也好,喊了这么多年来,也没死¨” 她说着仲手狠狠的推了下常春兰。 “还不快走,我的奶奶!”她说道。 “哎呀喂,这是哪来儿的奶奶啊,真是吓死人啦。” 忽的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 袁妈妈顺声看去,见不知什么时候二门边上站着几人。 其中三个丫头拥着的一个银白素缎冷蓝镶滚袄白绫棉裙,裹着大红羽纱面大氅的美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今天是个好期,好多人结婚啊,赶巧我同事、邻居家的孩子都是今日结婚,我忙的不得了,等过了这两天我一定把加更补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家人 这是…. 袁妈妈愣了下,她没来过定西候府,这是头一次,除了侯夫人别的人也不认识。 眼前这个女人真是大美人啊。 都说定西候好色,收的妾婢都是绝色。 那么这个是定西候的美人之一吗? 常春兰也听到了这一声说笑,她泪眼朦胧的看去,不知怎的看到这女人的笑脸,她只觉得脑子一热,心跳骤停 “这位”袁妈妈一怔之后便回过神,带着几分笑看过去,“我是大小姐夫家刘家的…” 她的话没说完,这边就被人打断了。 “管家。”齐悦猛地大声喊道。 不知道在哪里躲着的管家第一时间跑出来。 “咱们家的人都死了吗?”齐悦沉脸看着他说道。 管家一哆嗦,人精还能不知道这什么意思。 “少夫人,这是侯爷让…”他迟疑一下低声解释。 话没说完就被啐了一口。 “鹊枝。”她也不看管家了,喊道。 鹊枝应了声,含笑向那位袁妈妈走过去。 “这位姐姐,原来是少夫人啊…”袁妈妈听到管家刚才那一句称呼了,满面惊讶,惊讶的是这位少夫人竟然是个如此的美人,旋即又是一脸不屑,哦,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阖府厌弃的乞丐少夫人啊… 她脸上的不屑刚扬起,就见走近面前的娇俏丫头扬起手。 啪的一声脆响。 满地的人都呆住了,除了常春兰和燕儿的哭声外别无他声。 紧接着又是啪啪两声。 袁妈妈终于被打的回过神,捂着脸嗷的叫了一声。 小姑娘们没多大力气,但也打的这袁妈**脸上瞬时青紫。 “算你走运。”鹊枝看着自己的手,原本养的长指甲因为要学医都剪了去,要不然,这三巴掌下去肯定要见血的。 打人不见血,怎么好意思当人家人丫头嘛。 “你这个小蹄子!”袁妈妈又惊又怒又羞又痛哭喊道,“你个小蹄子,我” 她举手就冲鹊枝甩过去。 鹊枝早几步向齐悦这边跑去。 “管家。”齐悦冷声喊道,“你喘口气让我瞧瞧。” 这位少夫人说话可真是…有意思,果然有当咱们家纨绔大少爷的样子…. 管家咽了口口水。 “来人啊。”他喊道,一面摆摆手。 立刻响起应和声,涌出来七八个小厮。 齐悦看着似乎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人很是奇怪,这些人都躲在哪里,既不被人看到又能随时听从召唤,真是不容易啊。 “大胆的奴婢,竟然敢冲撞我们少夫人,叉出去!”管家威严说道。 小厮们齐声应和凶神恶煞的就冲这边袁妈妈等人涌过来。 不是都说这个乞丐儿媳妇在府里连个下人都不如? 这样子哪里有不如下人的?明明比侯爷还当家! “少夫人,少夫人。”另外一个妈妈急了忙施礼道,“我们是大姑娘夫家的,是特意来接大姑娘回去的,侯爷也禀告过了。” 其他仆妇也忙跟着符说道。 齐悦裹着斗篷始终没变姿势,面色淡淡含笑。 “是吗?”她说道,“是我大姐夫家啊?” 她的视线落在袁妈妈身上,袁妈妈捂着脸一脸愤愤。 “我还以为家里进了拐子盗贼了。”齐悦笑道,看着两边的丫头和管家,“不过后来一想,不对啊,拐子盗贼也没这么明火执仗的,当咱们家的人都死了呢” 管家和小厮们挨着这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不敢抬头。 刘家的妇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了,面色也是惊讶,怎么?听着意思是要打抱不平了? “少夫人,你是误会了,是你们侯爷亲口要将大姑娘打….”袁妈妈忍不住了,冷笑一声上前说道。 “误会你的头!”齐悦陡然提高声音,脸上也没了笑,抖开斗篷,伸手指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推打自己的主子?” 这突然变脸的美人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呆。 常春兰停下了哭,不可置信的看着齐悦。 她她说什么? “打人?躲起来打,我们看不见吃个哑巴亏也就罢了,竟然在我们家当着人的面就,动手打人了!没这么欺负人的!理由?误会?少跟我废话!我们家姑娘,再不好,自有我们说教,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动手?别说是个仆妇,就是你们刘家的老太爷来了,你让他动我们家姑娘半个手指试试!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打脸啊!”齐悦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看管家,“被人都这样打到脸上,你们还杵着干什么?等着人家再踹一脚啊?还是不是男人啊?” 管家等人回过神,小厮们凶煞煞的抓起那些仆妇一手一个往门外扔,争前恐后的证明自己真是男人。 “少夫人,少夫人,你不能这样啊” “少夫人,我们是老太爷派来接人的,你们这样,难道是不想要姑娘回去了吗?” 袁妈妈被一个力图证明自己的小厮推的跌倒在地上,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气的跳起来喊道。 “找七八个人,送这些人回去,顺便问问刘家的人,是恶奴欺主啊还是别的什么意思,我们家姑娘要是没错呢,这平白无故的受着羞辱,实在是不放心让姑娘回去啊,要是有什么不对,还请给指出来,我们也好好好的教导一下,免得在夫家丢了我们侯府的的脸面。”齐悦没理会她们,转身对管家吩咐道。 “少夫人放心,我亲自去刘家问。”管家大声说道。 齐悦看着他似笑非笑。 “哎呦,管家爷胆子真大,吓到我了都。”她说道。 这反话说的好!管家脸上热辣辣的低下头半句话不敢说,看着齐悦走过去了。 “还不快点备马。”管家爷男人气十足的吼道,一面整了整出毛袄子。 太好了,这以后世子爷就算不在家,家里也有个男人撑门面了吧…. 管家欣慰的想到。 这边齐悦拉起常春兰,又伸手拉起燕儿。 常春兰还没说话,燕儿一头扑进了齐悦的怀里,她吓了一跳,慌忙要扯女儿。 “哎呦我的宝贝,瞧瞧,吓到了吧。”齐悦立刻蹲下来,与燕儿平视,带着满脸的心疼说道,“不怕,不怕,有婶子在呢,有人打你,婶子打她。” 经过这一番哭闹,燕儿的面巾已经掉下来了,常春兰看着自己的人人厌弃的女儿就那样被穿着光鲜亮丽的少夫人揽在怀里,鼻涕眼泪粘在她的衣袖上,她丝毫不觉,笑着喊着宝贝,拿着手帕给女儿擦脸,擦那样恐怖的脸… 宝贝,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女儿有一天也能被这样称呼一次,就是现在死了也不白活一场了…. 常春兰掩面哭起来。 听到齐悦将刘家的人扔出去,拦下了常春兰和燕儿,很快满府的人都知道了,除了谢氏等主子们震惊外,其他人倒没什么反应,因为这位少夫人的行事已经让他们震惊的太多了,多的都已经麻木了。 “少夫人把刘家的仆妇扔出去了” “哦,是吗?” 下人们一问一答都是平淡的语气,也许对他们来说,少夫人不这样做才是让人震惊的。 “你知不道你在做什么?” 谢氏的屋子里,谢氏大发雷霆,狠狠的看着齐悦喊道。 定西候坐在一旁吃茶。 “小声点,月娘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忙说道。 德行,谢氏愤愤看了定西候一眼。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是刘家的人,不告而归,逾时不归,夫家是能休妻的!”谢氏深吸一口气,继续狠狠看着齐悦说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以为是为你大姐好吗?你这是害她!你想出风头想疯了吗?” “可是他们打人,连一个仆妇都敢那样对大姐,那日常在家,大姐过的什么日子啊?”齐悦说道,一脸不可思议。 “过的什么日子,也是自己的日子,轮到你管,这下好了,你将人赶出去,刘家要是休妻怎么办?”谢氏恨声喝道。 “休妻?”齐悦失笑,“我的天,他们还好意思休妻?他们要是不给个说法,就别指望大姐能回去,什么休妻,轮到他们休妻!” 谢氏被气的笑了,带着满满的嘲讽。 “侯爷,你看她说的什么?这件事,我是不管了,你们看着怎么去跟刘家说吧。”她冷笑道。 定西候一脸不得已的放下茶杯。 “月娘,这件事不该管啊。”他摇头说道,又只怕齐悦生气,忙忙的又开口,“没事,也别怕,我这就让人把春兰送回去,再说几句好话,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侯爷,我已经让管家去刘家了,我说了,他们要是不给说法,就休想接大姐回去。”齐悦说道。 此话一出定西候也傻眼了。 “这个兔崽子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他忍不住喊道。 “齐月娘,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这个家你说了算是吧?”谢氏惊怒喝道。 定西候急的来回走了两步,口中连称糟了糟了。 “刘家那老头正还找不到借口闹呢,这下咱们送上门了…”他喃喃说道。 谢氏抓起茶杯就砸过来。 齐悦皱眉躲过。 “你干什么?”她看谢氏说道。 谢氏被她问的气闷。 “你还问我干什么?你干的什么?”她站起来喝问道。 “我知道我干的什么。”齐悦看着她淡淡说道,“她是刘家的媳妇,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但是,她不是泼出去的水,只要她一日姓常,她就是定西候府常家的人,既然是常家的人,我们就是一家人,什么叫一家人?” 她看着谢氏又看着定西候。 “一家人就是看到家人受欺负时,不管问理由不问原因不问对错,第一时间站出来护住她。” 屋外廊下三个小姐都在,当听到这句话时,常春兰那一直没有停的眼泪更是如雨而下。 家人… 她真的也可以是家人了么…. 二小姐怔怔的站在原地,只觉得脑子里轰轰的响。 家人…. 怔怔间听得身边哭声大了一些,扭头看三小姐竟然也在哭。 “你哭什么?”她不由低声问道。 三小姐摇摇头,胡乱的用手帕擦泪。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哭…”她哽咽道。 原来她就是这样的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底气 屋子里齐悦的声音还在继续。 “什么出嫁从夫,什么狗屁规矩,这是打人,这是受气,这是羞辱,打的是大姐,羞的是咱们,还上赶着去求他们?啊呸,自己人都不把自己人当人看,这不是明摆这作践自己吗?休妻?我看他们敢休妻,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砸了他们刘家!” 屋子里谢氏和定西候都听傻了,呆呆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在说什么? 砸了刘家? 奇怪的是,定西候突然觉得有些激动,砸这个粗俗的词,怎么听起来挺挺带感的? “好大的底气!”谢氏冷笑,看着齐悦,坐直身子,“你说得好痛快啊,可是这日子不是说着过的,你是不知道你大姐为什么在刘家如此地位吧?” 齐悦的确不知道,怎么堂堂一个公侯家的女儿,就算是庶女吧,那也是名门大小姐啊,赶不上公主下嫁,也不至于连一个仆妇都能随意推搡吧? “因为她不详。”谢氏淡淡笑道。 看着眼前这女人终于露出惊愕神情。 不详,这一点足以将一个人打入深渊永不翻身,哪怕你再高贵的出身血统,都抵不过这一句天谴。 你以为有定西候府这个靠山就可以随心所欲横行霸道了吗? 脸掉在地上,看你怎么捡起来! 谢氏冷冷笑着。 以为什么吓死人的秘密呢! 什么狗屁啊! “他们说不祥就不详啊?他们是老天爷啊?”齐悦嗤笑道。 谢氏亦是嗤笑一声。 “他们倒没说,还真是老天爷说的。”她笑道,“你那大姐生了个兔崽子” 齐悦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笑!”谢氏被她笑的有些焦躁,不知怎么的,原本笃定的心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月娘,你是没看到,说起来真是丢人,我也没脸见刘家的人。”定西候叹气插话说道,他的脸上是真切的懊恼与丧气。 首先没想到会生出那么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儿,这对于自诩风雅的定西候来说太打脸了,一件失败的作品,时时刻刻的提醒他的失败。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这个失败的作品竟然还给他带来一个更大的噩梦。 “她生个了兔缺儿!”定西候带着满满的厌恶恼恨以及悲伤说道。 二小姐和三小姐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大小姐,知道了这个,那个女人便不会再管了吧 还能怎么管啊… 却见大小姐面上丝毫不见绝望凄然,反而是平静。 已经接受现实了的平静吧。 二小姐叹口气,心里有些复杂,想要看着女人说大话自打了脸好证明她其实就是哗众取宠脑子一时发热才做出的这事,但同时又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物伤其类,她虽然笃定自己不会想大姐这么坏命,但如果知道身后有这么一个肯时时刻刻相护自己的家人,那一定是很安心的吧。 “侯爷。”齐悦笑了,“我当什么大事呢,就这个啊。” 这还不叫大事吗?定西候和谢氏都看着她。 自己那么引以为耻的事,她竟然笑成这样,定西候面上隐隐几分恼羞。 谢氏自然看到了,带着几分得意的冷笑,刚要张口说话,齐悦接着说话了。 “这不是什么天谴,不详,这是病。”她笑道,“很简单的病而已。” 病… 定西候怔住了,要说话的谢氏也愣住了。 “可是天生的下来”定西候忍不住说道。 “这个呢就是先天的,病因呢虽然没有确切的认证,但大多数可以确认为多基因遗传性疾病,说到这个,咱们家没有这样的孩子吧?”齐悦说道。 “当然没有。”定西候没听明白前边的话,但听到后边这一句问话,立刻斩钉截铁的答道。 “那就更对了,这种病多数是遗传的,既然咱们家没有,他们刘家说不定以前有过这个样的孩子,这个更没理由说是大姐不详了。”齐悦笑道。 定西候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激动。 “月娘,你说的是真的?”他颤声问道。 齐悦点点头。 “这个孩子我看过了。”她又说道。 让屋里屋外的人都再次大吃一惊。 二小姐看向大小姐,怪不得她如此的平静,原来… “其实不算严重,是单侧一度唇裂,未至鼻底…”齐悦接着说道,同时摇头,“真是可惜…” 听她说声可惜,所有人又都提起心来,当然,所有人中各自的心情不同。 谢氏放在膝上的手死死的攥起来。 可惜不能救治了吧… “…这要是搁在几个月大时就动手术,现在完全就跟没事人一样了….”齐悦说道,“耽搁太久了” “那就是还是不能治是吧?”谢氏忍不住问出声。 齐悦看着她,笑容散开。 “很抱歉。”她说道,看着谢氏脸上抑制不住的惊喜,咧嘴一笑,“我能治好。” 谢氏脸上的惊喜顿时僵住,然后如同被砸碎的石块一般落下来。 这个贱婢!这个贱婢!她竟然敢故意消遣自己! “你这孩子,能治好,说什么抱歉啊。”定西候抹了把脸上的汗,嗔怪道,“吓死我了。” 大小姐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也不顾父亲不喜,闯进屋子里来,冲齐悦就跪下了。 “少夫人,求求你救救燕儿,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她哭着叩头说道。 齐悦忙伸手拉她起来。 “大姐,快别这样,一家人,就是你不说我也是要给她治疗的。”她说道。 “谢谢,谢谢。”常春兰看着她,紧紧抓住齐悦的手,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哽咽声声。 谢谢…. “侯爷,那还去追管家吗?”有小厮在外请示道。 定西候早没了方才的焦躁,脸上虽然悲愤犹在,但气势变得强硬。 “追?当然要追。”他哼声说道。 此话让已经走出门的齐悦以及三位小姐都吓了一跳,转过头。 “告诉管家,姓刘的要是不给出个说法,这事没完!”定西候恨声说道。 这个姓刘的老不死的,羞辱了他这么多年,如今要和他好好的算一算了! 那句话说的真没错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现在他定西候扬眉吐气的时候终于到了! 算起来,这半年多来,他一直在扬眉吐气啊,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这个儿媳妇。 定西候看着已经走出去正被女儿们拥着的儿媳妇,几乎忍不住热泪盈眶。 祖爷爷,爹,你们终于开眼了。 不对,娘,你果然英明慧眼如炬! “我去给娘上柱香。”定西候再忍不住,抬脚走了出去。 厚厚的帘子垂下,挡住了室内谢氏的僵直独坐的身影,她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喜庆的红烛,燃烧的火炉,都不能让这屋子增添热气,从谢氏身上散发的寒气渐渐弥散整个屋子,如同冰窟。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姐姐,你开开眼吧! 谢氏转过头看向一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闪。 “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你现在好好的回去陪燕儿休息,这个手术呢我还要做些准备,而且燕儿的身子也要调理一下,所以大姐不要着急。” 说了好一时话,才安抚了常春兰,齐悦回到院子里,夜色已经深深了。 “哎?世子爷还没回来?”她看着屋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然后突然想到。 “还没。”秋香答道,一面解下她的大斗篷。 “这么晚了,他没说不会来啊。”齐悦皱眉说道,透过窗户向外看去,“会不会喝多了,留宿在人家家里了?” 秋香抿嘴笑着摇头。 “奴婢不知道。”她说道, “少夫人,水好了,洗洗吧。”阿好进来说道。 齐悦点点头,洗漱过后,阿如已经铺好了床。 “少夫人不早了,早点歇息吧。”她轻声说道。 齐悦看了眼常云成那边的卧房。 “时候还早,我准备一下明日的教案。”她说道,“你们先歇息吧。” 阿如也看了眼常云成那边的卧室,抿嘴一笑,应声是退了下去。 齐悦挑亮灯,在桌上铺开纸笔,似乎过了很久,听到院子里的热闹声。 她不由忙站起来。 “世子爷回来了。”丫头们一声声通报进来,伴着通报,门推来了,披着一身寒气的常云成大步走进来。 “怎么这么晚啊?”齐悦走过去问道,一面用力嗅了嗅,没有酒味,松了口气。 常云成看着主动走过来的齐悦,有些惊讶。 “你怎么还没睡?”他问道。 齐悦哦了声,伸手指了指自己那边。 “我在看书啊。”她说道,忙忙说道,“我可不是在等你。” 说完这句话,她愣了,常云成也愣了下,旋即常云成笑起来了。 “哦。”他拉长声调哦了声。 齐悦的脸腾地红了。 “喂,我真的在看书,我忙着呢,不和你废话了。”她切声笑了笑,甩了甩手,转身要走。 “少夫人。”两个丫头推门进来了,“你给世子爷准备的宵夜送来了。” 齐悦吓了一跳。 “喂喂,你们别瞎说啊,太夸张了啊。”她忙说道,瞪眼看常云成,“我可没给你准备什么宵夜,是哪个打着我的名义…” 常云成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拥着向她那边走去。 “废话真多。”他说道,绷着脸,抿嘴,目光看也不看齐悦一眼,就这样轻松随意的将这女人夹带走过去。 “松开,干什么啊,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齐悦忙拍打他两下挣开束缚,紧走几步拉开距离。 两个丫头低着头红着脸将宵夜放下施礼匆匆的退了出去。 常云成甩掉斗篷鞋子,盘腿坐上炕,晃了晃脖子。 “喂,给你个小玩意。”他忽的说道,从斗篷下抓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 什么?齐悦看过来,见是一个长方形的锦盒,迟疑一下,见那男人端着碗再吃宵夜,便挪了过来。 “哇。”她打开,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好漂亮的葫芦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礼物 锦盒里包裹着三个小葫芦,上面雕刻人物山水,栩栩如生。 “哇哦真厉害,这雕工绝了。”齐悦小心的拿一个翻看,心里狂喊的是值钱啊。 她曾经见过导师收藏的一个葫芦,据说是清朝甘肃刻葫芦,可值钱了,那么现在她手里拿的这个可是比清朝要古旧多得多的。 看着齐悦毫不掩饰夸张的惊讶欢喜,常云成忍不住带着几分得意。 “那是,这可是清河王的宝贝,我好容易才要来的…”他说道。 齐悦愣了下。 “你,是特意去要的?”她疑惑问道。 “什么啊。”常云成立刻否认,带着几分不自在,“我哪有那闲工夫,人家硬要送的,我不爱这个,花里胡哨的有什么好的,过年随手给小孩子们玩吧。” “别呀,你懂什么呀。”齐悦忙小心的将葫芦放好,“这可值钱了。” 我当然知道,要不然耗了一天那清河王才肯给这个三个,常云成微微吐了口气,算你识货。 “哎,对了,胡三那天给我的那几个葫芦呢?”齐悦想到什么忙扭头去找,“怎么记不起来放哪里了?” 常云成一口气又憋了回去。 “没看到。”他说道,低头又舀了一碗羹。 决定待会儿洗澡时将那几个塞在浴桶下的葫芦趁黑扔外边的灶膛里彻底烧掉。 “哎,我和你说,今天可热闹了。”齐悦将葫芦收好,坐下来带着几分兴奋说道。 “什么?”常云成问道,看着这女人眉飞色舞的面容,只觉得浑身暖和。 “你知道呗,你的大姐在婆家过的简直不是人的日子,我从千金堂回来,看到了简直气炸了…”齐悦盘腿坐好,连说带比划的。 “真是太过分了!”常云成听完了一拍桌子,“明日就去砸了刘家!还用管家去问!问什么问!” “那可不行,我们做事要有理有据,就是砸也得是对方的错。”齐悦笑道,看常云成吃的香,忍不住伸手,“给我一碗。” 常云成瞪了这女人一眼,使唤起自己来这么随意,连给自己倒杯茶都不肯!这女人太没规矩了! 他盛了一碗递给齐悦。 “太甜了,你少吃点。”他说道。 齐悦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以后晚了就别回来了”她一面说道。 常云成拉下脸。 “…赶夜路不好,晚上又冷,你要是吃了酒被风刺了头疼。”齐悦接着说道。 常云成又瞬时换成笑脸。 “我又不是娇娘娘。”他哼声说道,一面带着几分炫耀拍自己的胸膛,“你瞧,结实的很…” 齐悦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呸了声。 灯光下这一笑一瞥格外诱人,里里外外都暖和的常云成别的心思便忍不住了。 “你看看啊。”他干脆解开衣裳再次说道。 齐悦抬头看见这男人竟然真的宽衣展露胸膛,嘴里含着一口汤羹喷了出来。 “你这个脏女人!”常云成抖着解开的衣裳,气急败坏的喊道。 齐悦放下汤碗笑着连连抱歉,一面起身推他。 “快去洗洗,快去洗洗。”她说道。 常云成也只能愤愤的去洗澡了,等他洗完澡,摸出胡三那日送的葫芦,打开窗户,后院里守着灶火裹着棉袄正打瞌睡的小丫头吓了一跳。 “把这个烧了。”常云成低声说道。 小丫头不敢多问忙接过塞进灶膛,一阵噼里啪啦声,常云成满意的插上窗户。 常云成出来时看见齐悦那边已经熄灯了,不由一阵焦躁,再看自己这边,虽然烧了炉子,但怎么都觉得冷冰冰的,在屋子里站了站,一咬牙大步向那边走了去。 齐悦已经闭起眼准备睡了,听到脚步声又睁开眼。 “怎么了?”她刚开口问道,男人就掀起了被子,人就上来了… “你又想干什么!”齐悦吓得一个愣神,大晚上的跟一个男人贴的这么近,吓得她慌忙扯被子往里躲去,一面抬脚就踹,“下去下去” 常云成抓住乱踢的小脚,齐悦睡觉不爱穿袜子,又软又滑的小脚丫一只手就攥住了。 略有些粗糙的手,与这从不见天日包裹养的柔嫩脚,两种不同的肌肤相碰,两个人不由都哆嗦一下。 常云成的呼吸顿时炙热起来,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几乎要将这小脚揉烂在手里。 “月娘,你现在想不想”他哑着嗓子低声说道。 黑夜里这声音太刺激人了,齐悦的脚太敏感了,这骤然的揉捏让她要尖叫,却控制不住的身子发软。 男人将手一带,女人的腿脚便被甩在腰间,瞬时就压了上去。 沉重结实的躯体压过来,薄薄的里衣透出肌肤的炙热。 齐悦被这陡然的一压发出一声闷哼,差点窒息,也清醒过来。 “常云成,我不想,你快滚出去。”她尖声喊道,伸手死死的揪住男人两侧的腰肋。 这是人身上最薄弱的地方之一,常云成架不住,收势躲避,齐悦也趁机从身下翻出来。 “你这臭女人,能不能别闹了。”常云成气道。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说过话都吃了吗?”齐悦扯过被子抱在身前,低声吼道。 常云成一阵气闷。 “你不想吗?”他亦是低声吼道。 “你哪只眼看到我想了!”齐悦有些抓狂。 “那你又是等我又是笑的…”常云成气道。 “你就这么见不到别人对你好吗?”齐悦裹着被子又踹了他一脚,急道,“哪个女人对你笑一笑你就要和人家上床吗?” “你胡搅蛮缠!”常云成瞪眼吼道。 可惜这女人没被这凶样子吓到,回应他的是一个砸过来的枕头。 “等你想了那一天,别后悔!”常云成憋了半日撂下一句狠话说道,转身走开了。 “哎呀我好害怕。”齐悦在后冲他愤愤道,伸手摸了摸脚,不由想到方才的揉捏,顿时浑身炙热身子发软。 她忙伸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她才不想呢! 屋子外阿如冲身后的秋香摆摆手,二人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少夫人总是这样可不是个事啊。”秋香忍不住红着脸低声说道。 大姑娘家说起夫妻事,总是很羞人的。 阿如叹口气。 “这已经不错了。”她说道,“少夫人已经开始关心世子爷了,只是自己还不敢承认罢了。” 秋香听得很糊涂,少夫人关心世子爷不是很正常的,这有什么不错的? 阿如没法解释也不能解释,熄了灯睡觉了。 第二日看着常云成拉着脸连早饭也不吃就出去了,齐悦撇撇嘴。 “世子爷去书房了,没出门。”阿如伺候齐悦吃早饭,一面低声说道,“我已经让人给世子爷送饭过去了。” “送什么送?为什么送?不能惯他这臭毛病。”齐悦哼声说道,自己狠狠的咬了口葱饼。 阿如看了眼四周侍立或者布菜的丫头,最终什么也没说。 还没吃完饭,就有丫头来回禀大小姐来了。 “请进来吧。”齐悦笑道。 常春兰拉着燕儿低着头进来了,什么话也不说就给齐悦下跪。 “我也不说那虚假的话,我看出来了,少夫人是个爽快人,我来家时,是故意没来和少夫人见礼,是我不对,我故意给少夫人你难堪,我给你叩头赔个不是,也不是求你原谅,只是给你说声对不起。”她一面叩头一面哽咽说道。 在她刚跪下了齐悦就忙起身搀扶,一面含笑听她说完。 “好,我知道了,大姐,你快起来。”她笑道,一面请她坐下,又问燕儿吃了没。 昨晚因为怕耽误世子和少夫人歇息,常春兰也不敢多问,只匆匆说了几句就告辞了,回去和黄姨娘说了,母女俩都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容易等到天明就急匆匆的过来,哪里顾得上吃饭。 “吃过了。”常春兰看着齐悦面前摆放的碗筷,知道打扰了她吃饭,忐忑不安。 燕儿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一动不动。 齐悦笑了。 “吃什么吃,这么早,家里的规矩大姐都忘了?”她笑道。 家里的规矩是侯爷夫人,世子少夫人吃完了才轮到姨娘吃,常春兰住在黄姨娘院里,此时只怕还没上饭呢。 常春兰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阿如摆手示意,两个丫头过来添了碗筷。 常春兰推辞一刻便拘束的接过,齐悦已经把燕儿叫到自己身旁,一面问她喜欢什么一面给她捡菜。 “把这个解下来,在舅妈这里不用带这个。”齐悦笑道,亲手解下燕儿的面巾。 燕儿看着屋子里的丫头,有些害怕的低头。 阿如摆摆手,丫头们退下了。 燕儿这才大着胆子摘下面巾,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齐悦没有再吃,仔细的观察她。 是嫌弃吗?常春兰低着头不敢看,忽地听齐悦和丫头说话。 “…吃饭还是受影响的说话也是” “是,少夫人,小小姐吐字不清发音不准。” “做好修复手术的话,语音纠正也是必须的。” 吃饭的燕儿听着她们说话,忽地放下筷子看向齐悦。 “少夫人,你真的能把我的嘴缝好吗?”她口齿不清的问道。 齐悦看着她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脸。 “当然能,不过,燕儿怕不怕疼?”她笑道,“因为舅妈要用刀把你的嘴割开然后重新缝起来。” 燕儿摇摇头。 “不怕,只要燕儿能不再是兔子,能变成人,什么都不怕,只要燕儿好了,别人也不会欺负娘了。”她含糊不清的说道,“娘也不会总是哭了。” 常春兰在一旁掩面哭起来。 “好孩子,舅妈一定能治好你的,我们燕儿一定会变得漂漂亮亮的,让别人看了都嫉妒死。”齐悦笑道,伸手帮她擦去饭粒口水。 第一百五十四章商议 吃过饭,齐悦拉着燕儿过来这边做进一步的检查。 阿如习惯性的拿起纸笔在一旁记录,阿好和鹊枝也过来了认真的听。 被这么多人围观对于常春兰母女也不是第一次,只是跟以前不同,这些围观女儿的人神情是那样的专注,没有丝毫的好奇厌恶以及恶意的兴奋。 “….这种病呢,几个月大的时候是最佳的手术时机,因为一次手术是做不好的,必须随着年龄要做两三次修补。”齐悦摘下手套,将燕儿揽在怀里安抚,一面对阿如等人说道。 “那少夫人,需要什么?现在可以做吗?”阿如问道。 齐悦略一沉默。 常春兰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紧张的看着齐悦。 “能是能,只是还有问题,比如麻醉啊抗感染啊还有助手。”齐悦说道。 阿如有些惭愧,想起那两次手术基本上都是齐悦一个人忙,她还是克服不了见血见内脏的恐惧。 齐悦说着站起身来。 “走吧,咱们去千金堂,我和刘大夫好好商议一下。”她笑道。 她们出门的时候,遇到风尘仆仆归来的管家。 “少夫人,小的从刘家回来了。”他恭敬的冲齐悦施礼。 “哦,怎么说?”齐悦停下脚带着几分兴趣问道。 管家扶了扶沾满晨霜的帽子,带着几分得意。 “还能怎么说,当着我的面,刘老太爷狠狠的责罚了那几个妇人。”他笑道。 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在别人家他能挺直腰杆说话,那感觉真爽啊。 “我把侯爷的话问了刘老太爷,刘老太爷当时就变了脸色。”管家接着说道,“他竟然说,既然侯爷觉得大小姐在他们受到苛待,那就让大小姐在咱们家住着吧。” 果然,齐悦哼了声。 “那就住着呗,谁怕谁啊。”她说道。 管家嘿嘿笑。 “我也是这么说的。”他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先这么扔着,等治好燕儿,再跟着老家伙算账。”齐悦说道,一面冲管家摆摆手,“去吧,幸苦你了,去给侯爷回话吧。” 管家欢快的应声不辛苦,高高兴兴的走了。 且不理会家里的这些事,齐悦来到千金堂,和刘普成说了兔唇的事。 “诸病源候论里说过人生下来唇缺,好象兔子的嘴唇,所以叫兔缺。”刘普成说道,“是因为吃了兔子肉的缘故。” 齐悦哈哈笑了。 “不是,跟兔子没关系。”她笑道,“这是一种病,基因突变的引起的病。” “基因?”刘普成不解的问道。 基因这个东西可是不好解释的,齐悦搓搓手笑。 “引起的原因很多,比如药物比如环境,但是不管哪个原因,肯定是跟兔子无关的。”她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松了口气。 “那也就是说孕妇还是可以吃兔子肉的?”他问道。 齐悦点点头。 “至于修补,晋书中倒也有记载,割肉补之,百日食粥不语不笑,但是亲眼见过的却不多。”刘普成接着说道,面色难掩兴奋,“少夫人,你可以做?” “当然可以,这不是什么难的手术。”齐悦点头笑道,“只是这孩子耽误的时间太久了,而且药” 她说到这里,见刘普成露出笑,便也笑了。 “好,没问题,我打算做这个手术。”齐悦笑道。 对这种手术,刘普成自然很感兴趣,连忙问她需要准备什么。 “燕儿的唇裂是单侧完全裂,虽然未至鼻底,但上唇开裂,手术时间长,创口大,出血也会多,这孩子的身体发育不良,对于术后感染我有些没底。”齐悦皱眉说道。 “那些没问题,上次那个猎户清创用的消毒消炎汤药,我这些日子又研配了一下,大黄、黄芩、黄柏、栀子、银花配置的用在清创消毒效果最好。”刘普成说道。 齐悦松了口气,对于刘普成的药她是百分百的放心。 “那么就剩下一个问题很要紧。”齐悦说道。 “齐娘子你说。”刘普成说道。 “麻醉问题。”齐悦说道,自己拿出一张纸写下来,“燕儿六岁,小孩子麻醉与大人麻醉不一样。” 刘普成捻须,对于这个说法很是不解。 “麻醉还分大人小孩?”他问道。 “我不知道中药分不分,但是西药哦就是我师傅用的那些药,有很大的限制。”齐悦说道,一面简单的和他讲了儿童麻醉的问题。 刘普成听的似懂非懂,但他点点头。 “好,我会再研究一下这个。”他说道。 “那就有劳老师了。”齐悦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哦,对了,这手术要求很精细,每一步都关系后手术后的整形效果,所以拉钩缝线等等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齐悦说道,一面有些遗憾的搓搓手,“更何况,我以前没做过这种手术…” 没做过? 刘普成沉吟一刻。 “虽然没做过,但是齐娘子你会做是不是?”他问道。 齐悦笑了。 “对,我会。”她点点头很有信心的说道。 刘普成便也笑了。 “那这个也就不是问题了,我可以做助手。”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 “好。”她笑道,“又辛苦老师了。” “什么话,多少人想要亲自看还没机会呢。”刘普成摇头笑道,“这是我的福气啊。” 说到这个齐悦眼睛一亮。 “说起来这是一次很好的临床学习机会,到时候让弟子们跟着来看。”她说道。 刘普成有些迟疑。 “这,这,没问题吗?不会影响手术吗?”他问道。 虽然千金堂诊治刀斧砍伤为主,弟子们也都是见过血的,但那种血肉与主动用刀子割开肌肤的视觉刺激不同的,想到给知府公子做手术那次胡三的反应,可以得知,到时候惊慌的弟子一定不在少数,万一影响了干扰手术…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他们必须适应,将来我们要做的手术很多,不可能应为惧怕就不参与了。”齐悦说道,“其实也很简单,多看多做克服心理障碍就没事了,我当时上第一堂解剖课时也很丢脸的…” “解剖课?”刘普成问道,抓住她这话里的陌生词。 “就是”齐悦想了想说道,“就是用尸体来熟悉人体,器官等等。” 刘普成看着她面色惊愕。 这样的事对于死者为大的古人来说,很难以接受吧? “你,果然是这样练习的?”刘普成忽的压低声音问道,一面做了个刀割的手势。 齐悦点点头,干笑一下。 没人天生就会这个的…. “其实不止手术啊,医生嘛,必须要做的就是熟悉人体内脏肌肤血管啊什么的,书本上是有,最主要的还是直观”她亦是压低声音说道,“所以必须…你懂的。” 刘普成看着她点点头。 真懂啊?齐悦有些惊讶。 “如果说这个练习的话。”刘普成沉吟一刻,低声道,“我能找到一个地方。” 齐悦瞪大眼,不会吧?不止懂,而且还 “你们也有尸体来源?”她压低声音又带着几分兴奋问道。 刘普成看着她点了点头,齐悦的眼瞬时发光。 “太好了,这么说我可以安排解剖课了!”她说道。 刘普成冲她做个嘘声,带着几分小心的四下看了眼。 虽然有,但一定不是可以公开的,齐悦了解,点点头,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等我去问问,看怎么样。”刘普成压低声音说道。 齐悦点点头。 “尽快啊,我可以先做一个唇腭裂手术的示范。”她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可以熟悉配合,同时让弟子们也先有个心理准备。” 刘普成点点头。 “师父,可以上课。”胡三从外边探进头说道。 看屋子里两个师父的神情有些怪异。 “师父,你们说什么呢?”他好奇的问道。 “多嘴。”刘普成说道,一面看向齐悦,想起昨日弟子们议论“娘子今天要教授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齐悦哈哈笑了。 “不是,是人工呼吸以及心脏按摩。”她笑道。 这些弟子们也太夸张了,还起死回生之术,不过一定称呼上来说,也的确可算是起死回生之术了。 “没错,这个在急诊抢救中很重要,有时候真的是起死回生啊。”她说道。 “那我也去听听。”刘普成忙拿起纸笔说道。 “人工呼吸有两种,分别是口对口,口对鼻….” “阿如你来做一下示范…” 看着阿如躺在事先准备好的垫子上,弟子们忙挤了过来,只怕看不清楚。 齐悦单膝跪下,一边解说一边亲自示范,看着她俯身和阿如口对口,弟子们面露惊愕。 待齐悦说出那句大家也练习一下后更是哄得一声乱了套。 “别动谁也别动别乱来啊”胡三跳出来,如同护小鸡的母鸡似得挡在地上的阿如前面,带着几分警告看着诸位弟子。 齐悦失笑,阿如也坐了起来,面色红红的瞪胡三。 “你们自己结对子,互相练习,先练习手法。”齐悦说道。 胡三的脸腾地红了。 “这样啊。”他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吓死我了” 脸上除了惊吓,似乎还有些遗憾。 “看来得做个假人了。”齐悦对刘普成说道,“这样会很方便,我讲解起来也方便。” “就跟我屋子里的铜人那般?”刘普成问道。 “不行,要真人比例大小的,材质嘛,用木头吧。”齐悦说道。 “师父交给我吧。”胡三说道。 齐悦点点头,至今所有的器械都是交由胡三来弄得,这年轻人在医学上的确没什么天赋,但脑子灵活,动手构想能力很强。 “这一段我们要重复今天学的,大家可以抓住休息时候多做练习,我们学医的,没什么捷径,就是多看多练。”齐悦拍拍手,结束了今天的讲课。 “谢谢师傅教导。” 看着满室的弟子们齐声施礼,齐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心中那异时空带来的寂寞孤独恐惧大大的减轻。 其实,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只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去做什么,就能生活的很好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主动 齐悦已经和常云成两天没说话了。 消息很快传到谢氏耳内,谢氏大喜。 “还是成哥儿知道我。”她感叹的对苏妈妈说道,“那女人也就在别人面前上蹿下跳,在成哥面前她还是讨不到好。” 苏妈妈笑着应声是,但不知怎的心里隐隐觉的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她伺候了谢氏出来,找过一个小丫头。 “你去问问世子爷和少夫人是因为什么?”她低声吩咐道。 小丫头应声去了。 “也没问出什么,说都好好的,就是晚上老是会吵架。”小丫头打听了来回到。 晚上吵架? 苏妈妈很是不解,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吵架?”她问道。 小丫头摇头,这个真打听不出来。 “世子爷和少夫人都不喜欢人伺候,他们在屋子里的时候,就连秋香和阿如都不进去呢。”小丫头说道。 孤男寡女… 苏妈妈皱眉,进屋子里谢氏手里正翻看着一双鞋面,旁边站着一个小丫头正和她指指点点的说什么。 “哎呦这是谁做的,真好。”苏妈妈夸道。 “是郁芳姑娘给她姨母送的年礼,顺便啊也给我一件,你瞧瞧可合脚?”谢氏笑道。 苏妈妈哪里能说不合适,拿着鞋面恨不得夸出一朵花来。 抓了一把钱打发那小丫头走了。 “二夫人说了,宫里给回话了。”谢氏笑着看着苏妈妈。 这是她这一段来露出的最舒心的笑,苏妈妈立刻知道怎么回事,合手念了声佛。 “只要侯爷递上折子,贵妃娘娘就会帮着说话。”谢氏也是松了口气合手念了声佛,“我的儿,终于有盼头了。” 一面又忙着催人去叫常云成。 “世子爷一大早出去了。”丫头进来回到。 谢氏愤愤的拍桌子。 “都是贱婢闹得。”她恨道。 “夫人,那叫少夫人来?”苏妈妈建议。 谢氏冷笑一声。 “我才不叫她来,我为什么要和她说,说了让她去闹吗?就侯爷那脸皮,架不住自己的宝贝儿媳妇一沉脸,我可不会让她坏了成哥的好事,先把生米做成熟饭,那时候,才叫她好看!”她冷笑说道,似乎已经看到那时候这贱婢的脸色,再忍不住笑容四溢。 常云成出去的时候,齐悦还在家。 看着常云成一句不说大步走出去,齐悦的面色也有些复杂。 阿如一面帮她整理衣衫,一面低声劝说。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总得有一个人服软不是?”她说道。 “又没怎么样,他干嘛摆这臭脸色。”齐悦说道。 “你都那样了,还叫没怎么样啊?”阿如低声说道。 齐悦回过神,瞪眼看她。 “喂,什么样?”她问道。 阿如红着脸转过头。 “好啊,你听墙角啊?”齐悦抓她胳膊问道。 阿如红着脸忍着笑。 “那不叫听墙角,是奴婢的本分。”她说道,干脆也不躲了。 这次换成齐悦红了脸。 她听说过古代夫妻同房时还有丫头在一旁伺候的,虽然那种夸张的还没遇到,但一想自己和常云成这几次拉拉扯扯,门外一群丫头贴着门偷听… “哎呀你这死丫头!”她脸热的发烫,抬手捶打阿如。 阿如笑着躲开了。 “少夫人,你,是不是害羞啊?”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阿如干脆敞开说了。 “我,我,害什么羞。”齐悦瞪眼说道。 阿如抿嘴笑。 “几个葫芦就能让我自己把自己卖了啊,我也太不值钱了。”齐悦哼声说道,一面自己披上斗篷。 “看,你心里明白的很啊,世子爷对你可是真用心了。”阿如笑着给她戴上暖袖说道。 齐悦叹了口气。 “阿如啊,人这心是善变的,是看不透的。”她轻声说道,看着放晴的天,“我不敢吶。” 最后这一声低低的就连自己也听不到。 虽然话如此说,但当常云成天黑进屋子时,那边正在绘制燕儿唇腭裂手术草图的齐悦放下笔。 “哎。”她冲这边正由丫头解下大斗篷的常云成喊了声。 常云成没理会,甩下衣裳,就往自己那边走去了。 齐悦穿上鞋下炕,冲丫头摆摆手,丫头低头退下了。 “你吃过饭没?”齐悦问道,站在客厅看着那边的卧室。 常云成叮叮当当的自己倒茶。 “喂。”齐悦走进去,有些想笑,“常云成。” 常云成背着身依旧不理会。 “常云成。”齐悦伸手指戳他后背。 “别碰我。”常云成甩手说道。 齐悦哈哈笑起来。 “喂,小鸡肚肠。”她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家的甩什么脸色啊。” 常云成转过脸拉着脸看她。 “我不高兴我为什么不能甩脸色。”他说道。 齐悦更是忍不住扑哧扑哧笑。 常云成就那样冷着脸看她笑,然后抬脚就往外走。 齐悦忙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你别走别走。”她笑道。 常云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要走也是我走。”齐悦接着笑道。 常云成抬胳膊挣开她的手。 他是抬胳膊,而不是甩胳膊,这样既能挣脱也不会甩倒齐悦。 齐悦看着这男人大步迈向门口。 “常云成,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她说道,“毕竟,以前的事,不是说忘了就能忘了,你要知道,我曾经是宁愿上吊自尽也不愿意再活的人” 常云成迈出门的脚停了下,然后又接着迈动。 齐悦叹口气,也不打算再说话了,抬脚向自己那边走。 “我去母亲那里问安,你去不去?”常云成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齐悦一怔,看着那停下脚的男人抿嘴一笑。 “我去了,你母亲可能不会高兴。”她说道。 “那你打算永远不去吗?”常云成粗声说道,“你既然知道她不高兴,就做点让她高兴的不行吗?” 唯一能让你母亲高兴的事估计就是我被赶出去,齐悦心里说道,但还是哦了声。 “等我拿斗篷。”她说道。 已经准备歇息的谢氏听说世子爷来了很高兴,但听说齐悦也跟着来了,便又拉着脸坐下来。 “就说我歇下了。”她没声好气的说道。 这个贱婢越发缠她儿子紧了。 苏妈妈应声是,放下帐子出去了。 听了谢氏的传出的话,齐悦冲常云成摊手一笑。 “你瞧,我说是吧,你母亲根本就不喜欢见我,我和你来,她干脆连你也不见了。”她说道。 二人此时已经回转了,前后丫头仆妇提灯照明,保持几步距离。 “你胡说什么?”常云成皱眉说道,“母亲只是歇息了而已。” 男人总是认为母亲和媳妇永远是相亲相爱的,齐悦撇嘴。 “我哪里胡说,我又不是不知道,家里人也都知道,你们家没人喜欢我”她说道,一面轻轻甩着宽大的斗篷,看着自己不时露出在外的鹿皮靴子。 “你说这话就不觉得寒人心吗?”常云成沉声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要是寒心也是我寒心。”她笑道,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怎么会对自己毫不在意的人而寒心呢。 常云成停下脚,神色沉沉看着她。 “不过,都过去了。”齐悦忙笑道,“向前看,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常云成还是站着没动。 齐悦笑着伸手拍他胳膊。 “行了,大男人家的,哪来这么多小性子,娘娘腔似的”她笑道。 常云成抬手握住了她拍自己胳膊的手。 齐悦吓了一跳,忙要收回。 “你这女人就是话多。”常云成闷声说道,大步向前走去,“从哪里想出来的这些有的没的,聒噪!” 他的手攥紧了齐悦的手并没有松开,齐悦只得被他拽着跟着走去。 前后都有丫头仆妇跟着,齐悦脸瞬时通红,她挣了两下始终无果,只得加快脚步跟上。 从寒冷的夜中迈进温暖的室内,不知是温度的差异还是别的什么,二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红。 齐悦甩着自己的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忙忙的向自己那边走去。 “哎。”常云成在后喊她一声。 齐悦站出脚回头。 “你想…”常云成张口说道。 齐悦呸了声,扯下门帘。 “想不想吃夜宵而已。”常云成闷声说道,一面揉了揉鼻头,“这臭女人想哪里去了,真是粗俗。” 第二日这二人的神情让丫头们松了口气。 “我说没事的,夫妻两个都是床头吵床尾和的。”秋香对阿如低声笑道。 阿如也是松了口气,忍不住合手念佛。 “老天保佑,快些安生下来吧。”她喃喃说道。 这边冷战结束,刘普成那边也有好消息传来。 “事情已经办好了?”齐悦有些激动的问道。 刘普成神色有些复杂。 “倒是办好了,只是只能去那里。”他迟疑一下说道。 就是说不能拿到千金堂来,齐悦明白了,这个可以理解,毕竟死人嘛,古代人还是很多避讳的,再说千金堂不是学校,还要做生意,对于生意来说,死尸总是有些晦气。 “那就去那里。”齐悦说道,虽然不知道那里是哪里。 “只是一则那地方…”刘普成神色更加纠结,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般的磕磕绊绊,“二来还得晚上去…毕竟这种事见不得天日”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后尸体被损的事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所以这种事自然只能偷偷摸摸,齐悦点点头,她理解。 “晚上啊。”她略一思索,对于如今的身份来说,晚上随便出门的确是不太方便,“我想想法子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夜访 齐悦回到家时,常云成在屋子里坐的不耐烦。 “你去煲汤。”他直接开口说道。 “晚饭有汤,我刚才看过了。”齐悦说道,一面在丫头捧着的铜盆里洗手。 “要你做的,当宵夜。”常云成说道。 “这刚要吃晚饭,就说什么宵夜。”齐悦擦手笑道。 “让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常云成说道。 这臭男人自从自己主动求和后,脾气就见涨了。 齐悦白了他一眼。 “你想吃什么?”她问道。 见她如此顺从没有再说三说四,常云成有些意外,故作严肃的脸上便忍不住有些笑容,又忙绷住。 “做你最拿手的就是了。”他说道。 齐悦哈的一声笑了。 “我拿手的可多了…”她说道。 常云成忍不住笑出来。 “你这女人,真是脸皮厚。”他皱眉说道。 “瞎说,什么叫脸皮厚,这叫自信。”齐悦笑道,冲他纵纵鼻头,“等着。” 夜色下来时,常云成迈入谢氏的荣安院,伸手接过身后小丫头手里提着的食盒。 “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他低声说道。 小丫头忙把头点。 “知道,知道,世子爷在书房把宵夜都吃了。”她说道。 常云成摆摆手。 小丫头忙退下了,这边的丫头仆妇已经闻声接了出来。 “世子爷来了。” 谢氏放下手里的佛珠,看着常云成笑。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她问道。 “这几日常不在家,回来晚了母亲又歇息了,所以今日特来问母亲安。”常云成笑说道,轻松随意的坐在在自己常坐的位子,把鞋子踢掉。 小丫头捧过来脚炉与他垫好。 “这是什么?”谢氏看着摆在桌上的食盒闻到散出的香气。 “夜宵。”常云成坐好,打开食盒,亲自捧出来,“特意来和母亲吃。” 谢氏笑了。 “我年纪大了吃不得油腻。”她笑道,“你吃吧。” “母亲,不油腻,是萝卜豆腐。”常云成笑道,给她盛了一碗递过来,“你尝尝。” 萝卜豆腐? 这有什么好煲汤的? 谢氏看过去,见大块的豆腐,银丝萝卜,白嫩清凉的汤上撒着几点香菜末。 “哎呦,这汤做的真鲜亮。”苏妈妈笑道,一面嗅了嗅,“嗯,没萝卜的浊气。” “我尝尝。”谢氏说道一面拿起汤勺慢慢的吃了口。 常云成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谢氏点点头,对他赞叹一笑。 “不错。”她说道。 常云成如释重负的笑了,自己端起碗就往嘴里倒。 “你这孩子!慢点吃。”谢氏笑道。 母子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吃,竟然将常云成带来的都吃完了。 “哎呦,这晚上可是吃多了。”谢氏笑道,自己也很意外,“这汤不错,问是哪个厨娘做的,回头有赏。” 苏妈妈应声是,看常云成。 “母亲别管了,我赏就是了,算是儿子的孝心,不让母亲出钱。”常云成笑道。 谢氏和苏妈妈都笑了。 丫头收拾了食盒退下去。 “那女人最近又烦你了吧?”谢氏问道。 那女人?常云成愣了下。 “没有,她挺好的。”他忙说道。 谢氏看着苏妈妈一眼,眼神说看吧,儿子就不让我担心,不肯说实话,苏妈妈点点头。 “别理会她。”谢氏说道,略一沉吟,“云成啊,你还记得年前你婶娘家的饶姑娘吗?” 常云成皱眉。 “哪个?”他一时没想起来。 “就是世子爷去外老夫人家顺路送的山东饶家的姑娘。”苏妈妈补充道。 常云成哦了声想起来了。 “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谢氏含笑说道,一面拿出一旁放着的鞋样子,“你瞧,她送我的。” 这些夫人小姐之间都爱送这个,来展示自己的女红。 缝起来 同样是做针线活,那女人的最拿手的针线活竟然是在人的身上做,真是惊悚的…刺激。 常云成的嘴边浮现笑容。 看着常云成露出笑容,谢氏大喜,和苏妈妈对视一眼。 “那姑娘…”谢氏开口说道。 “侯爷来了。”外边丫头传道。 谢氏等人忙起身迎接,定西候已经搓着手披着大斗篷进来了。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谢氏问道。 常云成冲定西候施礼。 “我怎么不能过来了?”定西候瞪眼说道,“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 谢氏撇撇嘴。 “朱姨娘这几天就要生了,你不过去看看?”她说道。 见他们说话,常云成告退了。 “我看那个做什么,女人家的事。”定西候说道,一面接过丫头捧得茶,看着常云成,“你别总出去跑,好容易回来,多陪陪月娘。” “成哥才不出去呢,都是那女人一天到晚的往外跑。”谢氏立刻说道。 “月娘要开药铺呢,忙些也是正常的。”定西候说道。 看着这两人又要拌嘴,常云成再次施礼走出来了。 风卷着雪扑在脸上,小丫头忙给他撑起伞。 常云成走进屋子,齐悦还在写写画画,桌子上堆放的一堆纸,见他回来打了声招呼。 “这什么啊?这么吓人?”常云成走过去,拿起一张,皱眉说道。 齐悦探头看了眼。 “哦,口轮匝肌裂开示意图。”她说道。 口轮杂技?什么东西?| “这个呢?”常云成又拿起一张。 “牙槽沟粘膜切开”齐悦答道。 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听不懂的话 常云成扔下那张纸,又去桌上翻。 “哎呀,别看了,吓到你晚上不敢睡。”齐悦笑道。 “吓到?”常云成嗤声笑了,“死人堆里睡过觉的人,你这几张图就吓到我了?” “那可不一样。”齐悦笑道,将桌上的图纸整理起来,“我们面对的这种血肉,跟直观的死人可以不一样。” 常云成将手中的图纸抖了抖,还是饶有兴趣的看。 “竟然能缝起来,这么简单啊,怎么别人没想到呢?”他说道。 齐悦笑了。 “哪有那么简单啊,你想想啊,缝衣服缝不好会是什么样?”她问道。 弯弯扭扭 “对啊,人的皮肤缝不好的话”齐悦摊手示意。 “直接说你自己很厉害不就行了,绕这么多弯子。”常云成哼声说道,将图纸扔在桌子上。 “少夫人。”门外忽的有阿如焦急的声音,“千金堂来人说有个重症急诊。” 刚要歇下的定西候和谢氏被叫起来。 “你瞧瞧,好好的一个少夫人,这都成了什么了?”谢氏冷声嘲讽。 “人命大事嘛。”定西候说道,一面皱眉看齐悦,“这大晚上的有什么急诊的…还得出门…来咱们家不行吗?” “父亲,是重症创伤不能移动的。”齐悦笑着解释道。 定西候这才点点头。 “去吧,多带些人。”他说道。 二门边护卫们已经站好了,举着火把燃起腾腾的火光。 “你不用去的,这么多人跟我就行了。”齐悦看着披斗篷而来的常云成忙说道,“你去了也是在外边坐着,千金堂的人还不自在。” 常云成站着没动。 “那样,我心里也不自在。”齐悦又说道。 常云成这才抬手摸了下鼻头,闷声闷气的嗯了声。 齐悦转过身轻轻的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定西候府的角门打开,一队人护着马车驶出在夜色里向街上而去。 “你们在大堂里等着吧,我在后边要做个手术,千万不要让人打扰了。”齐悦说道。 护卫们齐声应声是。 齐悦又看了他们一眼,带着阿如跟随千金堂的弟子进内堂去了。 “这边。” 一进内堂站在墙角的胡三就冲她们小声的招呼 。 齐悦和阿如忙过去了,穿过一道小门就来到了后街上,刘普成以及四个弟子已经等在那里了,谁也不说话,摆摆手,刘普成齐悦阿如坐上一旁的驴车,一行人消失在后街上。 因为没出正月里,新年的气氛依旧很浓,但眼前这一处地方却是没有丝毫的喜庆之气,黑夜里两盏白纸糊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晃显得格外的渗人。 走到这里原本几个弟子明显的紧张起来,一个个互相挨着缩着头抱着手快速的走着。 阿如也不由自主的贴近齐悦。 胡三走在几个弟子最中间,忽的伸手捅了捅前边的弟子,吓的那弟子叫了一声,结果吓得其他人也一阵乱跳。 刘普成回头瞪他们一眼,弟子们忙重新挤在一起。 “你干什么!”弟子们回头低声训斥罪魁祸首。 胡三缩着头四下乱看。 “我总觉得听到有人在哭…”他低声说道。 这话顿时说的几个弟子汗毛倒竖。 “你闭嘴,闭嘴。”他们纷纷低声呵斥道。 胡三用手捂住嘴。 驴车停下来,齐悦从车上下来。 “这里不让驴靠近,齐娘子受累走过去。”刘普成说道。 “为什么不让驴车靠近?”胡三忍不住问道。 刘普成还没说话,齐悦看着他一笑。 “因为驴啊牛啊什么的眼睛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怕它们惊扰了这些…”她低声说道,忽的停下脚,“那是什么?” 她这忽的一声喊,吓的胡三一声怪叫,就扑到旁边一个弟子身上,那弟子也吓得叫了声。 几个弟子缩在一起。 “齐娘子。”刘普成回头带着几分嗔怪说道。 齐悦用手捂着嘴低低的笑,加快脚步跟上刘普成,阿如也忙跟上去。 胡三抬手打了自己的嘴。 “该,让你多问。”他自言自语,看着前边师父走远了,忙跟上。 刘普成站在门前低低的伸手敲门,齐悦则好奇的打量四周,感觉身后阿如呼吸气促,便笑着回头安慰她。 “别怕啊”齐悦才张口就发出一声低呼。 “师父,你又逗我!”胡三这次不上当了说道。 齐悦看着左边,伸手在嘴边,屋檐下的白灯笼罩着她瞪大的眼,表示的确受到惊吓。 胡三只觉得脊背发寒,有些僵硬的转动脖子顺着齐悦的视线看去。 黑漆漆的夜里一件白袍子飘飘荡荡的过来了。 “娘啊。”胡三大喊一声就钻到刘普成身后去了。 “女人?” 白袍子这边传来一个男声,抖了抖,露出后边的黑衣男人。 一身黑衣在夜色本就不明显,再加上手里撑着一件显眼的白袍子,让后边的人更被人忽略。 “小棺哥。”刘普成冲来人点头招呼道。 来人站定在灯笼下,齐悦看到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身材修长五官干净,手里拿着一件白袍子还在抖啊抖。 齐悦看这来人的同时,来人也正打量她。 因为要避人耳目,齐悦头脸用黑巾裹上,只露出一双眼,裹在大大的斗篷里,反而更显的娇媚。 “女人?”棺材仔再次说道,确认自己没看错,面露惊愕 第一百五十七章夜学 棺材仔看着这女人,然后看到这女人的眼睛弯了弯。 是在对自己笑? 棺材仔惊愕,不,不,是在笑,在笑而已,但是不是对自己笑。 这世上那个敢对自己笑的女人已经早死了。 他的视线从齐悦身上移开,看向刘普成。 “刘大夫,你干什么呢?”他皱眉问道,“还来了这么多人,大晚上来这里逛景看戏吗?” 他的视线扫过那群缩在一起跟小鸡仔似的男人。 “是让他们来学习一下的。”刘普成说道,“小棺,可都准备好了?” 学习? 女人也有学医的了? 棺材仔再次看向齐悦,开什么玩笑? “娘子,这位是守义庄的,姓袁…”刘普成看到棺材仔的疑惑,低声对齐悦说道,却没有和棺材仔介绍齐悦,反而特意省略了齐姓,只称呼娘子。 这女人真是来学医的?而不是当接生婆?竟然还敢来亲眼看尸体! “什么姓不姓的,他们都叫我棺材仔。”棺材仔说道,带着几分挑衅。 说起来他棺材仔在永庆府还是很有名的,就算不认得他这个人,这个名字也是人人皆知的,当然要人人皆知了,免得不小心碰上他沾染了晦气。 棺材仔?齐悦眼睛一亮,在哪里听过? 她不由盯着棺材仔。 见她如此看自己,棺材仔淡淡笑了笑。 哦。齐悦想起来了。 “哦,你就是那个棺材仔啊!”她激动的说道,一面下意识的伸出手,“你好你好,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这是 什么意思? 看她的神情,久闻大名不稀罕,但是这态度好像是…很高兴? 棺材仔愣了下,看着这女人伸出来的手。 柔白细长…. 她想干什么?伸手做什么? 刘普成轻轻咳了一声。 齐悦回过神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你好。”齐悦含笑说道,“我以前听过你。你很厉害。” 因为刘普成刻意隐瞒她的身份,所以她自然不能说自己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字。 没错,她还在笑,而且是对自己笑 棺材仔忍不住回头看眼,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胡三等几人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的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他看什么?”胡三结结巴巴挤在一个弟子背上低声说道。“师父,师父明明在和他说话…他回头看什么…” 有牙关发出哒哒的响声。 “闭上你的嘴…”那弟子磕磕巴巴说道。 这还没进门呢就吓成这样,刘普成没好气的瞪了弟子们一眼。 “小棺,你看”他提醒道。 棺材仔不再看齐悦,迈步上前。 “进来吧。”他说道,伸手推开门。 一股阴寒外加腐朽臭尸味扑面而来。棺材仔听到响起一成不变的倒吸凉气干呕声,这是每一次有新来者时都会发生的事。 他带着笑回头看了眼。见那几个年轻弟子都捂着嘴扭头,那女人… “老师,你给我也带好了衣服了吧?我从家里出来没敢带。”齐悦说道,一面跟着刘普成迈进来,同时摘下斗篷,就那样轻松随意的从自己身旁走过,走过那一溜摆放的蒙着白布草席的尸体。 就好像她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又一个女人脚步匆匆的从自己身边而过,虽然露在外边的眼中满是慌张。但还是紧跟上那女人。 棺材仔回头看从门外挪进来的五个男人,那样子吓的眼睛都直了,一个挤着一个往前挪,眼都不敢往那边看一下。 到底谁是男人?棺材仔皱眉。 “就是这个吧?”刘普成问道。 棺材仔看过去,见他们已经站定在一张长桌前,上面摆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是,很新鲜的。”他答道。 胡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对新鲜这个词有好感了,他用手捂着嘴好容易站到师父后边。 “怕什么啊,别怕。”齐悦笑道,一面利索的打开药箱,取出手套戴上。 刘普成亦是如此,这边胡三等人才哆嗦着穿戴。 以往棺材仔将人引进来后就懒得看他们,但这次他竟然没走,看着这几人奇怪的穿戴打扮。 “喂,刘大夫,你们这是什么啊?”他问道。 刘普成没答话,齐悦一面帮阿如系上外罩,一面对他一笑。 “隔离服。”她答道,“手术衣,手套,口罩,就是免的沾上污迹…” 果然不是男人都是女人… 棺材仔扯了扯嘴角。 “以及自身污染了病人”齐悦接着说道。 棺材仔嘴边僵了僵… 这边齐悦看着大家都穿戴好了,刘普成将一个布包展开,露出解剖用的刀剪。 没什么稀奇的,棺材仔对这个不陌生,但他还是站着没动,带着满满的兴趣看着。 不知道当落刀割开尸体后,这女人会什么样? 哈哈一定很好玩。 “那么好了,今天呢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就先不学习人体了,只做面部唇腭手术练习。”齐悦站定在桌子这边,一面说话,一面掀开蒙着尸体头部的白布。 屋子里响起胡三等弟子的惊呼。 这一次阿如也再控制不住,也转过头不敢看了。 “好了好了,别怕别怕。”齐悦笑道,一面伸手拿起手术巾,将尸体的头眼盖上,只余下口鼻部分。“我盖上了,大家可以看了。” 阿如这才大着胆子转过头,看着那边还哆嗦着不敢看的胡三,抬脚踢了他一下。 “快点,师父还有事呢,别耽误时间。”她低声喝道。 胡三等人这才大着胆子看过来,看到只露出口鼻的部分心里稍微舒服点。 “老师已经给你们说过了,我们接下来要一个口鼻部分的手术,因为这部分手术要求精细。手术术野小,稍有不慎就会影响说话咀嚼、面部容貌,反而起不到效果,造成二次伤害,所以我需要助手,现在大家跟我来熟悉一下。看一看,这种手术是怎么做的。”齐悦看他们都平静些了,便说道,一面从刘普成铺开的器械上捡起刀剪,“这个手术第一步是定点,现在定点不需要大家来做。我们直接跳到第二步分离…” 她说着话,伸手翻开唇。在牙槽沟部切开粘膜… 屋子里再次响起低呼,这一次夹杂着吭吭哧哧的要哭的声音,胡三等人又转过头挤在一起了。 齐悦不理会他们,只是接着操作,一面进行讲解。 看着这边,棺材仔已经完全呆滞了,耳边混杂着男人的哽咽。女人的说话声。 不是来学习的… 而是来教授的… 我的天! “我一定是把钱输光太悲伤了,所以出现幻觉。”棺材仔伸手拍了拍额头。闭上眼转过身,“我去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棺材仔果真去睡了,等他醒来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侧耳听那边已经没有了声响。 门边放着一袋钱,这表明人已经走了,棺材仔伸手拿起来随意抛进屋内。 他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女人来看尸体,还在尸体上动刀子… 棺材仔甩甩头,真是想女人想疯了吗? 他习惯性的从床下拉出针线包,夹在胳膊下。 “我来了,帮你修一修,这些大夫啊说是治病,可是对你们就只管破坏不管修复,其实说起来都是人嘛…”他嘴里嘟嘟囔囔,一面走进屋内,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了下。 摆放着尸体的桌子整齐干净,白布蒙住了尸体,就如同他最初摆好的一样,完全没有以前那些大夫们来过之后的杂乱。 他不由快走了几步,伸手掀开了白布,血迹擦拭干净,被割裂的口鼻已经恢复完整,只是上边弯弯曲曲的缝线证明昨夜曾经发生的事。 棺材仔看着这缝线,忽的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眼中闪闪发光,就如同见到了奇珍异宝。 “看啊,好完美的缝线啊”他喃喃说道,“这是怎么缝起来的…” 齐悦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自己的屋子那边还亮着灯,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门,却见常云成坐在那边。 “天啊,你难道没睡吗?”她惊愕的问道。 常云成眼睛看着书,似乎很入神,听到她说话嗯了一声。 齐悦看着他抿了抿嘴,几步走过去,一把拿过他的书。 “好了,别装了,多谢你关心我,我回来,你快去休息吧。”她含笑说道。 常云成的脸顿时红了。 “你这女人自”他瞪眼要说话。 齐悦伸手张开抱住了他。 常云成陡然僵硬,舌头打结,余下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谢谢你有心,我都知道,别不好意思啦,大家都成年人,不玩这你猜我猜的游戏啦。”齐悦含笑说道,抱了抱便松开手。 我才没有,才没有! 常云成脸红脖子粗,却始终说不出来,干脆一抬脚走了。 这女人真是太讨厌了! 一点也没个女人样! 太可恨了! 常云成一头倒在床上觉得浑身燥热,从心里弥散全身的发痒,他自己都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不舒服,只想在床上打滚乱蹭才能纾解,他扯过被子盖住头。 这臭女人!刚才竟然抱了自己! 这是非礼! 常云成猛地掀开被子站起来,这可不怪他了! 他抬脚又忙忙的向齐悦这边过来,却见那女人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常云成在床边站着看,看了一刻,伸手将被齐悦搂在怀里的被子小心的拽出来,将胳膊放好在身侧,仔细的盖上被子,吹灭了灯。屋子里陷入黎明前的黑暗。 第一百五十八章态度 家里除了考生还多了一个待手术的病号,齐悦又通知厨房加了一个病号餐,那边待产的朱姨娘听说了,也跟定西候说了,于是定西候便来问有没有孕妇餐。 “少夫人,这个可千万不能应承。”常春兰低声说道。 齐悦正在教燕儿做日常口腔护理,听见了便随口问了句为什么。 “这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凶险的很。”常春兰说道,一面看了眼外边,将声音压得更低,“万一大人或者孩子出个什么意外,这吃的喝的被牵扯上就麻烦了。” 齐悦哦了声,这种事她见过,书上里以及电视上…. “多谢大姐了。”她笑道,一面叫过阿如,“你去和侯爷说,因为快要生了,不用特意再大补什么的,就清清淡淡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饭其实是人的本能,所以身体里缺什么了就会想吃什么,那就顺从本能便是大补。” 阿如应声是转身去了。 “那燕儿想吃糖糕,是身体里缺糖糕了”燕儿忙拽着齐悦的衣袖说道。 齐悦忙摇头。 “那可不行。”她说道,“不是有发乎情止乎礼这句话嘛,人要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岂不是乱了套。” 燕儿被说得一愣愣的。 常春兰忍不住笑起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吃我要吃。”燕儿回过神扯着齐悦的袖子摇着说道。 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有能跟人撒娇的那一天,常春兰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湿。 “好吧好吧。”齐悦对小孩子一向没有抵抗力。只好举手说道,“吃,吃,我们去吃,所以还有一句话是说世界是属于孩子们的,什么真理在他们面前都没用。” 这都是哪里来的话,常春兰又笑了,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 她环视齐悦的屋子,布置的简单。没有浓烈的熏香,也很少有各式的摆件,桌子上摆满了厚厚的纸张以及书,并不整齐,反而有些凌乱,凌乱的充满了生机以及让人亲近的祥和。 简单的说。就是人气。 她的视线落在罗汉床的被子上,微微愣了下,不由看向外间。 齐悦和燕儿在客厅分吃一块糖糕说说笑笑。 夫妻难道是分开睡的? 常春兰闪过一丝疑惑。 “世子爷回来了。”门外丫头们传到,一面打起帘子。 常春兰忙站起来,燕儿比正常孩子还要敏感,立刻安静下来。还慌乱要找面巾。 “你怕什么,你舅舅胆子可大了。他什么都不怕的。”齐悦拉住燕儿笑道。 常云成已经迈进来,清早演武场归来,头上还冒着汗。 “别刚运动完就回来,好歹在那边落落汗,虽然是在家里一路走来大冬天风焯焯的。”齐悦说道。 燕儿安静的站在齐悦身后,常春兰没有走过来,看着他们说话。面色的疑惑褪去,换上欣慰的笑。 “哪有那么多事。”常云成说道。看到这边的常春兰。 “世子爷。”常春兰施礼说道。 “大姐过来了。”常云成点头招呼,看了眼燕儿,“的确瘦小,多吃点多补补。” 燕儿站在齐悦身后低着头像模像样的施礼。 “谢谢舅父教诲。”她口齿不清的低声说道。 常春兰拉着燕儿告辞了,这边常云成进去洗过换了家常衣裳出来。 “跟我去母亲那里问安。”他说道。 齐悦皱皱眉。 “我还是不去了。”她说道,“你看上次去了她也不高兴还是你自己去你们母子好…”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常云成没好气的打断了。 “那次是母亲歇息了,你这女人乱想什么?”他说道。 齐悦看着他,忍了忍脾气。 “常云成,你不要装糊涂,你母亲不喜欢我,这是事实,不是我跟你去问安说好话几次她就会喜欢我的,反而会觉得我更讨厌…”她耐着性子说道。 常云成的脸色沉下来。 “既然你知道这是事实,为什么不肯去让母亲喜欢你?”他喝问道,“你这种态度,母亲怎么可能喜欢你?” “她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的态度!”齐悦也不由拔高声音。 “你这什么态度!”常云成也拔高声音,竖眉喝道,“你这种态度谁会喜欢你!” 齐悦吐了口气。 “不喜欢我,没关系啊,我没求你们喜欢我。”她说道,甩手抓起收拾好的图纸走出去。 常云成一把抓住她的书将她拉回来。 “所以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他咬牙问道。 “我有在乎的,也有不在乎的。”齐悦看着他说道,“常云成,我不想和你吵,我们心平气和好好的来说一说…” 常云成一把甩开她,大步走了出去。 门帘重重的掀开又垂下,发出一声闷响。 齐悦叹口气。 常云成的生气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正如她自己所说,这里的人喜不喜欢她,对她来说有什么什么干系呢? 来到千金堂,齐悦便问今晚去义庄能不能早一些。 刘普成一脸惊讶。 “今晚去不了。”他说道。 齐悦也惊讶。 “为什么?”她问道。 “那个,找一个尸体不是很容易的”刘普成压低声音说道。 “那里那么多尸体呢,不是让随便用的啊?”齐悦问道。 刘普成哭笑不得,怎么听这意思,这姑娘以前尸体都是随便用的?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能练出那样娴熟的手艺吧。 是什么人能随便的用尸体? “那当然。那些尸首都是有主的。”刘普成低声解释,“只有遇到无主死尸,才有可能有机会被我们借来用用,而且还要偷偷的,要是被告到官府,那是盗尸的大罪。” 齐悦恍然哦了声,又叹口气。 “我找小棺让他帮帮忙尽快给咱们再安排一个的。”刘普成低声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齐悦点点头。 “那就只有再等等了。”她说道,打起精神。“不过,也好,我们先解决别的问题吧,通过昨晚的实验,我们还有很多问题要讨论一下。” 刘普成点点头,拿起纸笔。 “没有美蓝和碘酒。我做不好定点设计…” “美蓝和碘酒是什么?” “就是一种定点上色划线,这样我能准确的做好缝合…还有缝线昨晚用的线太粗糙了…” 和刘普成商量完,因为一时半时做不了实体实验,齐悦只好接着讲课。 “胡三呢?”阿如一眼看到没有胡三,忙问道。 阿好和鹊枝这才四下乱看。 对啊,这个人好像没在啊。要是别的时候她们一进门他就第一个接过来了。 “师兄去取模型了”一个弟子说道。 上次要做的人体模型,用来做急救练习的。齐悦哦了声很高兴。 “这么快就做好了?”她问道。 “是啊,师兄说那木匠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今日拿来让师父你看看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让他再多做两个。”弟子答道。 万能的古代工匠,齐悦握了握拳头。 “那我们就先上课吧,一边讲一边等他。”她说道。 一堂课很快讲完了。但胡三还是没回来。 “怎么这么晚啊,那木匠家离这里很远吗?”阿如坐不住了。问道。 “不远啊。”几个弟子说道,“是不是师兄玩去了?” “不会。”阿如斩钉截铁的说道。 “或许觉得做的不好,在修改吧。”齐悦说道,“你别急。” 阿如的愣了下,旋即脸腾地红了。 我才没急呢,我急什么,我才不管他来不来呢… 这边齐悦终于报了前几天被她调侃的一箭之仇,嘿嘿笑起来。 阿如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大家都不解的看向她们,也不敢再说话。 “我去前边帮忙。”她跺脚出去了。 如今除了讲课听课,她们也会参与千金堂的工作,做一些最基础的护理工作。 “走,走我们也去。”齐悦笑着招呼道。 刚走出门,就见阿如迎头跑回来。 “少夫人,不好了,胡三被人抓走了!” 齐悦等人跑到街上时,围观的人还没散去,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 “难道师兄又见钱眼开逞能治病了?” 弟子们抓着围观的人乱乱的询问。 “我们也不知道” 接二连三的围观人被问到时都慌忙的躲开了。 难道惹到的人很厉害?齐悦一把褪下手上戴着银镯子,举起来。 “谁告诉我,怎么回事,这个就归谁了。”她喊道。 正要四散开的围观众人一愣,看着那个被女子举起来的银镯子,日光下很是耀眼。 “我知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老妇跳出来喊道。 “你们要找的那个小哥,当街非礼一个贵人公子,被人家抓起来,说要带回去打死”她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齐悦等人都愣住了。 什么什么? 非礼贵公子? 齐悦惊愕的张大嘴,手里的镯子掉了下来,那老妇眼明手快一把捡起,喊了声谢娘子赏撒腿跑了。 胡三竟然是断袖?还是个如此豪放的断袖? 范艺林觉得今天是黄道吉日,跟着媳妇回娘家的第三天,终于得到自由了,不用再陪着岳母等一群老妇人摸牌看戏,也不用陪着岳父大舅子等老男人喝茶聊书,没办法,谁让他娶的媳妇是家里的老小,岳父岳母老来得女,结果大舅子都赶上他爹的年纪了,年纪小的又是差着辈分,跟他也说不到一起,这对于风流倜傥斗鸡遛狗精通的他来说,真是寂寞如雪啊,多亏媳妇明智,知道他的惆怅,今日开金口许他在永庆府随意游玩,只要晚上回家睡觉就可以。 范公子风流,手下随从亦是倜傥,趁着他在酒楼吃个痛快的时候就打听了这永庆府第一等的脂粉地,并且定下了头牌的姑娘。 距离天黑还有很多时间,这些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 范艺林骑在马上,想着小厮描述的红姑娘如何的诱人,如何风骚,只恨不得插翅膀飞过去,越发觉得这马儿走得慢,不由狠狠的抽了两鞭子。 马儿受了惊,扬蹄向前冲去,范艺林只顾着想一会儿如何**,结果骨头都酥了,没抓好缰绳,人便叫了一声从马上仰了下去,身子还没着地,又被撅蹄子的马正对着胸口来了那么一下。 随从们只听到一声惊叫,叫声短促,好似还没喊出来就没了,然后就见自家公子趴在地上不动了。 公子骑术一向不好,偏又爱招摇,说什么男人骑马才像男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得,这下又从马上摔下来 随从们乱乱的叫着下马围过去,却没见自己家少爷如同往日那样鲤鱼打挺的抄一抄尘土站起来,而是依旧面向下趴着不动。 几个随从慌了神,将人翻过来一看,得,这次还吓晕了。 “少爷,少爷。”随从们忙忙喊着,又是拍脸。 终于有个随从看出不对劲了。 “少爷的脸!”他猛地喊了声,指着地上躺着的范艺林的脸。 发绀! 胡三从人群外看过来,第一眼就闪过个念头。 “让开!”他大喊一声,同时举起手,“我是大夫!” 这一声喊盖过了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大夫二字也震慑了众人,胡三很容易的就站到了范艺林的身前,推开小厮,半跪下去。 检查生命体征。 “喂,你怎么了?你听到我说话没?”胡三贴近范艺林的耳边大声喊道。 没有反应,摆正体位,压头抬颌开放气道,贴近口鼻查看呼吸,眼看耳听面感,没有呼吸。 胡三深吸一口气,张开嘴贴上范艺林的嘴,缓缓的吐出气。 四周的人愣住了,他们看到了什么? 就在这一愣神间,胡三已经连续俯身口对口了好几次,然后他重重的伸手压住范艺林的胸口。 “两次有效呼吸,五次按压,除颤一次,轮回”胡三口中念念,动作逐一而坐。 四周的人终于回过神了,轰然大声。 “小子!你干什么?”范艺林的随从们也终于醒了,大喊着就冲胡三挥起了拳头。 “他没呼吸了,我在帮助他呼吸”胡三大声说道,矮头躲过一击,开始下一个人工呼吸轮回。 范艺林咳咳两声,就在此时缓缓的睁开眼,然后看到一张男人的脸贴了过来,臭烘烘的血盆大口吻上了自己的嘴。 死了… 范艺林眼一翻,真的晕了过去。 “少爷!” 就近的随从看到了,天啊,自己少爷生生被这人非礼吓晕了,他们再也毫不迟疑,三两下按住这个大胆的登徒子。 “打死他这个兔爷!” 第一百五十九章气愤 不知道是哪里的贵公子,街上的人都不认识,但从穿着打扮以及奴仆的嚣张行事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 齐悦急的团团转。 “没见过啊,真没见过。”四周被问道的店铺都给出这样回答。 看着齐悦又要悬赏,几个店铺老板忙阻拦。 “真没见过,听口音不是咱们永庆府的。”一个年长的说道。 齐悦冷静下来。 “现在是正月里,走亲访友的多,那就是谁家来的亲戚了。”她说道。 这要是查的话,可就大海捞针了。 “阿如你回家叫人。”她摆手说道,又吩咐弟子们,“我们一路问,人往哪里走了,总能问的到。” 黄子乔从酒楼上冲下来,这要一群还在举杯豪饮的公子哥们很惊讶,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群人呼啦啦的全跟下来,却见黄子乔站在酒楼门口望天。 天上有什么好看的? 一群人跟着看去。 那个女人已经走近了,自己是主动过去打招呼啊还是装作没看到? 黄子乔纠结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主动打招呼,太掉份了… 当然如果她主动叫住自己打招呼的话,小爷我也勉为其难应付她两句。 下定决心,黄子乔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迈出门,到门口又停下了。 那是和她迎面走,还是顺着走? “小爷,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有人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还有人小声去问黄子乔的随从,他家小爷除了肚子被割开过,脑子没事吧。 “滚。”黄子乔没声好气的瞪他们一眼,“我要买点东西去。” 他说罢不理会他们,迈步出去了。 他晃晃悠悠的走着,除了身后那些叽叽喳喳的胡言乱语的狗友们,并没有女声叫住他。 “去去,你们站开点,挡住了。”黄子乔回头挥手。 狗友们低头看看自己。 “挡住什么了?”他们不解的问道。一面扭头四下乱看。 “挡着路了!”黄子乔瞪眼说道,目光看到那女人停下来,拉着几个路人在说什么,神情有些焦急 问了几句又忙忙的向这边过来。 黄子乔猛地转过头,接着抬脚迈步。 那女人一阵风似得从身边过去了… 喂…. 黄子乔瞪眼看着,却见那女人在几步外停下。招呼一个店铺伙计。 “你有没有见几个人绑着一个人,千金堂的胡三,过去了?”齐悦问道,一面和他比划着胡三的个头长相。 千金堂如今很有名了,店铺伙计摇头,又忙忙的招呼其他人问。 “街上人多。真没注意。”最终结果很遗憾。 齐悦有些忧急的吐口气,追到这里之后。或许是街上人太多了,又或许那些人已经将胡三捆绑结实没有挣扎吵闹了,竟然没人注意到这一群人过去。 是走错路了?还是这群人的住处就在附近了? 她转过头,忽的眼睛一亮。 “小乔。”她喊道。 伴着这一声喊,狗友们发现他们正准备要扛着去找大夫的黄子乔终于动了。 黄子乔浑身僵硬,看着这几步站到面前的女人,只觉得耳根子发热。 他嗯嗯啊啊几声。带着几分这女人谁啊我可不认识你的神态。 齐悦没理会这小屁孩的别扭神情。 “你知不知道最近谁家来了外地的亲戚,是个年轻公子。”她忙问道。一面和他比划围观群众描述中的贵公子的个头形象。 黄子乔收起了别扭,认真听她说完。 “过年来的人多了。”他皱眉说道。 “刚刚把胡三抓走了。”齐悦说道,“因为在街上发了急诊,胡三给他人工呼吸心脏复苏,结果可能被误会了。” 胡三?黄子乔还有印象,那个贱兮兮的男人,就他那贼样,早晚有这一天。 “你们快想想,这几天都有哪家有亲戚来了?”他忙回头对一群狗友问道。 结果一群人你说我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算了,别瞎问了,我回去叫衙门派人,挨家挨户的搜!”黄子乔小手一挥说道,“反了天了,打大夫的教训还没过去几天呢,就又敢绑架大夫了!找出这孙子,扔出永庆府!” 知府公子开口了,这比他老子还更管用,其他的公子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展现弟兄情义顺便巴结神医的机会,于是各自招呼人马。 呼啦啦的街上不断跑过一群又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丁。 百姓见多识广,看到这帮人的架势,就知道又是谁家的公子哥要去打架了,以往打架的也有,但都是小场面,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跑来跑去的,而且几乎是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家族都出来人了,好家伙,这是要大大的打群架啊! 不知道对战的双方是谁?又是因为什么?最近也没听说哪个青楼里来的新粉头啊? 不过不管为什么吧,打架自来是民众喜闻乐见的场面,尤其是正月里,闲人更多,于是不多时起哄看热闹的人挤满了,跟着这些人从东跑到西,从西跑到东,人越跑越多,乍一看还以为闹了民乱了。 两边县衙都听到动静,派出差役要驱赶,结果在其中各自看到自己大人的公子在内,结果不仅没驱散人群,反而也被呵斥加入进来。 理由是城里来了狂徒了,还不速速查明,以保证民众人身财产安全,还好意思当差吗?还好意思穿着这身衣裳吗?回家卖豆腐算了! 一时间店铺纷纷关门,行人们也纷纷避让。正月里的永庆府瞬时变得气氛凝重起来。 范艺林不会想到,自己下人随手抓着的一个明显是穷酸的登徒子,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 胡三是被扔进柴房的时候醒过来的。 在街上刚被下人按住时,他也是很气愤的。 他胡三已经多久没有再受到这种待遇了! 自从上一次赢了那王庆春后,千金堂一举成名,且身后有定西候府撑腰,在这永庆府也算是横着走了,弟子们别说挨打受气,就是冷言冷语都遇到不了。尤其是他胡三,负责师父交代的器械打制,被那些铁匠木匠等等铺子视为财神爷,今年过年酒宴都吃不清。 胡三气势汹汹的跟这些没眼力见的下人们争执几句,回应他的是更凶猛的老拳,因为忙于工作疏于锻炼的胡三被打晕了。所以一路上被拖着走,连个求救也没机会发出。 “我是大夫!”他扑到门上,喊住要走的下人,“我是在给你们家公子救治,急救。” 下人回头啐了一口。 “你个兔爷,等我们少爷压了惊。阉了你。”他们恶狠狠的说道。 胡三下意识的觉得双腿之间一凉,不由夹紧腿。出了一身冷汗。 “告诉你们少爷,我是千金堂的人,我是定西候少夫人的第一大弟子,你们敢动我,我师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喊道,这时候知道说好话不管用了,干脆撂狠话了。 “呸。不仅是个兔爷,还是个疯子。” 下人们哄得笑了。再没人看他一眼,说笑着走开了。 这边胡三一把抓住柴房的门,哪里还有半点气势,鼻涕眼泪齐流。 “师父啊,你可快点来救我啊…” 转念又想自己被抓的时候昏迷着,只怕没人知道去报信,自己又常去匠人铺子上,一时半晌不回去,千金堂的弟子们也没人在意,就算真察觉不对,估计也都到明日了,那时候,只怕自己已经被人阉了… 被人阉了,就算事后师父帮自己出了气,那也无济于事了! 天啊,难道他胡三的命就到此为止了? 胡三抓着门软倒在柴房里。 师父啊~ 而此时,范艺林也正在诉苦抱怨。 “…还说什么永庆府地杰人灵,养的都是什么人啊,当街就有如此…”他说到这里啐了口,不说话了。 “小姑夫,当街就有什么?”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好奇的问道。 “当街抢劫。”范艺林黑着脸说道。 他知道他自己风流倜傥英俊不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那只是针对漂亮小娘子们,当街被男人压,这可一点也不值得炫耀! 那种丢人的事,他打定主意烂到肚子里也绝不会再说。 当然那些下人们也都被他下了封口令。 “他娘的,疼死我了。”范艺林揉了揉胸口说道,羞气过后,才发觉浑身疼,该不会是被那兔爷压的… 呸,范艺林狠狠的摇头,甩去这可怕的想象。 “又出去胡闹什么了?”门外传来老者威严的声音。 看着岳丈王同业走进来,屋子里的人忙够站起来,一个个神情恭敬。 前吏部尚书王同业自从致仕后就搬离京城,回到老家永庆府,为人低调,每日以养花钓鱼为乐,一多半的时间都住在乡下的老宅里,到过年了才被请回来,在乡下散漫惯了,越发像个田舍翁,但可没人真敢把他当田舍翁,王同业为官多年,弟子遍地,六部九卿中也有重任。 “父亲大人,没有什么,就是路上遇到个小贼,差点被抢了。”范艺林恭敬的说道,哪里还有半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王同业看了一眼这个小女婿,心里有些不满意。 “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想到要去做什么吗?”他说道。 又来了 范艺林心里哀呼一声,这个岳丈真的跟自己爷爷一般,年纪相似,说的话也相似。 “我.”他张口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急匆匆进来了。 “老爷,不好了,外边好些人把门给围上了,管家爷也被打了。”下人神情慌张的进来说道。 这话让王同业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他问道,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一百六十章冲突 其实一开始事情不是这样的。 通过拉网似的询问,终于有人说出来看到胡三被人架进这家门了,齐悦是第一个到这里的,只带着七八个护卫。 她抬起头看着高悬的门匾,简朴苍劲的王宅二字。 “王家!”护卫首领微微色变。 “王家是什么家?”齐悦问道。 “是是先吏部尚书大人….”护卫有点声音发颤。 要是京城那些正经皇亲国戚的勋贵见了这些朝中大臣倒也不至于怎么样,但对于定西候这样几乎已经边缘化的勋贵,这样的朝中大臣哪怕是先大臣也是不能随意惹的。 阿如回去叫人后,管家立刻按照官配集合了八个护卫,想到打架主要目的是震慑,不是闹出人命,因此体贴的卸下了刀枪,配备的依旧是棍棒。 “出去了机灵点,别丢了定西候府的脸。”管家临行前再三嘱咐,毕竟这种事不多见,家里的护卫们还是缺少经验,“当然也别重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护卫们也带着几分轻松几分兴奋过来了,到了此时才知道事情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不是公子们之间口角打架,对方竟然是如此显赫的身份! 既然如此有地位,齐悦便忙整了整衣衫,恭敬和善的叫门,说明了来意。 因为有定西候府的名头,门房不敢慢待立刻报告给管家。 “女的?”因为过年,又因为天黑了。比往日清闲的管家多吃了几杯酒,有些醉意上头,“咱们家素来与定西候府没什么来往,怎么会有女眷黑夜上门?我去看看。” 他裹着大毛袄子带着帽子走出门,看着灯下站着的女子,不由呆了呆。 咯.管家没忍住打了个酒嗝美人啊。 鹊枝阿如闪着手护着齐悦后退几步,看着眼前带着醉意的男人皱眉。 “你们什么人?”管家问道,醉眼朦胧。 “我们是定西候府的。”鹊枝开口说道,一面用手掩着鼻子。“你们今天抓了一个大夫,快点放出来,这件事就罢了” 管家听的一头雾水,但看眼前这小丫头态度不善,心里便没好气。 他虽然是个管家,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呢。有王家这般门庭,他走出去架子比知县大人还要大呢,竟然被这一个小丫头呼喝,简直太欺负人了。 小丫头片子… 管家想起自己前几天看上的一个佃户家的丫头,也是这般年纪,长得也不是多好。就是爱她那股水灵劲,有心收她做三房小妾。结果竟然被拒绝了。 真是给脸不要脸,不就是嫌弃自己年纪大了点吗? 年纪大怎么了?真是不知道好歹! “不知好歹的臭丫头片子!”管家怒从心来,瞪眼喝骂道,“滚一边去。” 鹊枝被骂的瞪大眼。 我的天,她已经多久没听过有人敢骂她了? 天啊天啊,还是个老男人,别说是高官王家的管家。再高官大户,要是指着自己骂。那也就是骂定西侯府了。 “你这个糟老头子,没听见我的话吗?我们定西候府的,快去通报,把人交出来…”鹊枝竖眉叉腰喊道。 齐悦皱眉,伸手拉住鹊枝。 “鹊枝,怎么说话呢,这位大爷对不住,请听我说…”她说道一面将鹊枝退回去,一面自己上前一步,刚转过身开口,就见一巴掌迎面打来。 清脆的巴掌声在门前响起,瞬时一片静谧。 糟老头子!这句话彻底刺激了管家,这个臭丫头片子! 管家狠狠的一巴掌打出去,只觉得积攒了几日的闷气终于吐了出来。 “少夫人。”鹊枝一声尖叫,阿如阿好慌忙围过来。 这糟老头子还挺有力气…. 齐悦只感觉眼冒金星,左耳嗡嗡耳鸣,鼻子一热有东西流下来。 她抬手摸了摸,借着灯光看。 “血啊!”鹊枝再次尖叫,看到这边仰着头一脸得意的糟老头子,张手就扑了上去。 管家痛呼一声,脸上**辣的被抓挠了好几道。 “小蹄子!”他虽然老了点,但毕竟是男人,一脚踹开了在身前扑打的丫头,怒声喝道。 鹊枝被一脚踹出去,此时她们站在台阶上上,这一踹,鹊枝便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阿如吓得脸都白了忙喊着鹊枝跑下去。 “敢到我王家门前闹事!不想活了!”管家大声喊道重重的啐了口,“关门!再敢来闹,打断你们的腿!” 齐悦一手摸着自己的脸,方才被打的有些懵。 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被人打吧… “你姥姥.”她喃喃说道,抬脚就冲那转过身的男人狠狠的踹了去。 去你娘的高门大户… 你就是皇帝老子,姐姐我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欺负我,我就是死也得出口气! 管家没料到这些人竟然敢动手,再加上醉酒脚步虚浮,竟然被一脚踹的趴在地上。 “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他羞怒交加,顾不得起身就大声喊道,“给抓起来!” 就在他喊的同时,这边在门边上静候的定西候府护卫们也终于回过神了。 天啊,少夫人被打了都见血了,丫头也被踹下去了,他们且不管什么高官门庭惹不得的,做护卫做到这样,今日要是不捞回面子,是没脸见人了。 “动手打人了!”他们齐声呼喝,棍棒一挥冲了过来,为了挣回一张脸,每个人下手皆是最狠。 但王家这边的门房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这是人家的地盘。一阵措手不及之后,护院们也赶过来了,此时此刻也问不清是谁为了什么,总之人家都打上门了,他们必须还击了。 于是王家门前陷入一片混战。 而在城中扰的鸡飞狗跳的黄子乔等人此时也得知消息赶了过来,远远的就听见鬼哭狼嚎混战在一起。 “打起来!”少年公子们齐声用变调的声音喊道。 “快上啊。”黄子乔只觉得浑身发热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喊道,“还他娘的楞着干什么!” 打架永远是少年们最热血沸腾的运动,一时间都叫嚣的冲上去。 “不行,不行。不能去,这是王家,王家!” 各家的家丁护卫反应过来,慌忙的阻拦各自的主子。 跟黄子乔玩的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们,正是上房揭瓦人嫌狗烦的时候,日常在外打架也是常有的事。但那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个孩子间闹腾,因此各家也都不予理会,孩子们的事孩子们解决就是了,要是扯上大人那就不好说了。 这些半大孩子能调动的家丁,只不过是家里专门调配给他们的也都是与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版半大孩子,也就是陪着玩的。并非是那种家里用来护院的真正家丁,所以看到这王家高门大户。再看门前是真的在打,就有些吓到了。 跟着黄子乔来的还有衙役,此时死死的拖住黄子乔的马。 “小爷,这可玩笑不得,不能去不能去。”差役头子一脸汗的说道。 黄子乔一脚踹开他。 “去你娘的,没看到齐娘子被打了吗?”他骂道,催马举着棍棒吆喝的冲上去。 由他带头其他的少年们自然也不敢落后。纷纷怪叫着冲上去。 自己的主子冲上去,看那边打的热闹棍棒无眼。得罪了王家自有主子们兜着,少爷被打伤了,可都要他们这些下人兜着了,于是家丁们一咬牙不敢怠慢呼啦啦的全涌了过去。 王家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又来了这么多人,虽然基本上都是半大的孩子,但好狗架不住赖狗多,乱拳也能打死老师傅,眼瞧顶不住了,纷纷退了进去关上了门,而这时动静闹大也报进内院去了。 其他人听到消息也都赶过来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也许有人敢把官府衙门围了,但他们王家大院怎么敢有人来动? 尚在家休假的几个老爷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待真切的去门外看了,才确认是真的。 “真的,好些人,有官府的人,还有好些家丁”其中一个擦着汗说道。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家里正在逐一掌灯,院子里的火把烧的噼里啪啦响,更显得气氛凝重。 “有知府衙门的,还有东街刘家的人,十字胡同王总旗家的人…” 听着几位老爷一气报上这么多有名有姓的人家,屋子里的人脸色都变了。 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都是非富即贵,虽然不敢说能和他们王家平起平坐,但见面打招呼还礼也得客客气气的那种。 “他们要干什么?”王同业问道。 “他们说,说要咱们把人交出来”一个家人说道。 这话让大家更一头雾水了。 “什么人?”王同业问道。 “不知道,乱哄哄的,我也没敢露面。”二老爷低声说道。 这么大的动静,可不是小事。 “你们谁在外边惹事了?”王同业沉声喝道。 家大业大,家里孩子们,骄纵子弟也是难免的。 屋子里的后辈们都您看我我看你。 “爷爷,我们不敢啊,这几天不是走亲就是在家待客,根本就没出去。”一个后辈站出来说道,“更别提抓什么人了。” 那倒是,自己家教严,家里的孩子们都本分守礼,从来不去惹事生非,也不会傻到明目张胆的仗势欺人。 王同业点点头,目光落在范艺林身上。 范艺林一惊。 “父亲,我来这里几天可一直都在家呢。”他忙说道,“再说,我这是在永庆府,不是在京城…” 他还没那么傻,来别人的地盘上闹事。 虎落平阳要装犬,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你们谁都没出去惹事,也没有抓什么不该抓的人?”王同业再次问道。 屋子里的人也都郑重的点头。 范艺林自然也跟着点头,点到一半的时候他迟疑一下,不知怎么的想到那个兔爷…. 要说抓人的话,好像只有抓了他吧? 不会吧?那穿着打扮,明明就是一个穷酸… 怎么可能有人会为他闹出这种阵仗? “没有。”范艺林跟着再次重重的点头。 王同业的脸沉了下来,不管什么人,不管有什么事,他们敢拿着家伙来围住王家的大门,这就是太过分了! “去告诉他们,念在同乡份上,速速退去,我就只当孩子们过年玩闹,不往心里去了,否则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他缓缓说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解释 王家的大门缓缓打开了,鼓噪的人群更加热闹起来。 十几个一身黑绸布的短打扮,护腕皮靴都是齐全的家丁拥着一个神情肃穆裹着大裘衣的男人走出来。 “是王大公子。”有人惊呼道。 外边的喧闹瞬时安静下来。 王大公子,王同业的嫡长孙,名谦字宜修,年二十七岁,二十岁便高中探花,是远近有名的神童,如今在湖广青州府任同知,深的祖父之风,将来必有重任。 这些小毛孩再胡闹也知道眼前出来的是什么人,其实就算王大公子不出来,他们也知道他们来的是什么地方,只不过一时头脑发热打过来,既然打了也就豁出去了。 王谦目光扫过门前这些鼓噪的人,其中果然多是半大孩子,当他目光扫过,见有几个大人,且是差役打扮的人,这些人在他看到时就匆匆的闪到人后去了。 王谦神色不动,一直看的鼓噪的人孩子们安静下来。 成年人又是已经官场历练的王大公子气势果然震慑。 待门前安静了,王大公子缓缓的将祖父的话一字不改的传达了,人群一阵骚动,这些公子们虽然日常胡闹,但也知道分寸。 “喂,你是能说的话的人吗?” 王大公子对于震慑这些孩子们没什么成就感,说完转身就要走。一个女声在后响起来,他回头看去,见一个裹着红斗篷的女人走出来,用手捂着半边脸。 犹抱琵琶半遮面。 只读圣贤书的王大公子突然冒出一句诗词。 “这位公子?”齐悦又唤了声,这次学聪明了,没敢太靠近。 王大公子缓缓的点头,让这些向往成为大人的半大孩子们看的无比艳羡,这才叫气度呢瞧着一举手一投足…. 黄子乔呸了声,王大公子这神情动作他看来很熟悉。 明明就是看美人看怔了! 伪君子! 黄子乔愤愤在心中咒骂。甚至已经想好待会再开打,一定要找机会用泥巴砸这老小子一脸。 “到现在我也不说什么了,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让王老爷受惊了,只要你们把人交出来,日后怎么算账都行。该赔礼我来赔礼该道歉我来道歉。”齐悦说道。 这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教授人工呼吸,胡三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人工呼吸这种急救方式,对于对肌肤相亲有大忌讳的古代来说,实在是太惊悚了。也难怪人家会误会,但愿胡三不会受伤。 自始至终她的手都没有放下。因为随着说话脸疼,眼睛不由蒙上一层水汽。 妖媚之色! 王大公子收回眼神。 “便是你鼓动这些人来的吗?”他开口缓缓问道。 “是我。”齐悦点头说道,“与他们无关,这些孩子不懂事,跟来看热闹的。” 竟然是一力承担下来了。 王大公子不再说话转身进去了。 “哎喂。”齐悦还以为能多说两句了,没想到这人只说了两句话就走了,事情怎么办呢?得解决啊。她忙跟上。 十几个家丁立刻站出来发出威胁的呼喝声挡住了门。 “你这女人,哪里来的?胡闹什么。交人?交什么人?凭什么交人?”一个管事没声好气的说道,脸色很难看。 这也可以理解,这是王家从来没有过的难看场面,要是传出去,就算日后各家上门道歉,也是大大的丢了面子。 他的意思是没有这个人,自然不交,但偏偏这话说的听在齐悦耳内可就成了人在他们手里,但是不交。 齐悦可真急了。 现在看来摆名头已经没用了,没见方才报过名,出来个醉醺醺的管事,这明摆着就是不放在眼里。 只能讲道理了。 “喂,真是误会,你们听我解释,他不是故意的,是在救人,你把人放出来,我亲自给你们家公子解释。”她急急地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那早已忍不住暴躁的男人一巴掌打过来。 “你这妇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肆意妄为!”他厉声喝道。 很明显,是这妇人带头,看着穿着打扮倒也富贵,但哪个富贵人家会让女子这么晚出来行走?长得妖里妖气的,说不定是那家青楼的红姑娘。 指不定打的什么心思要来闹,家里的少爷们自然免不了去那种地方取乐,难免一些不开眼的女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这女人好手段,竟然能笼络这么多家公子少爷为她出头…. 于是齐悦再次倒霉,被这带着气要给些教训的一胳膊给重重的抡开了。 王家高门台阶,此时又天黑,齐悦踉跄后退,脚一悬空仰了下去,紧跟在其后的阿如阿好慌忙搀扶,但架不住倒得凶猛,反而也被带着倒下去。 黄子乔正又被偷偷摸摸过来的差役头子劝说,他虽然很骄纵,但毕竟官宦人家子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正在面子与现实中纠结,就看到齐悦被人打的跌下台阶,这一下什么纠结都没了,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小妇养的又动手了!”他大喊,自己从马上跳下来,“还不抄家伙” 他的声音还没落,就听后边有急促马蹄来。 “让开。”有响亮急促的呼喝声。 这呼喝声慑人,听到人群不由自主的让开了。 那打了人的男人见着女人摔倒了,没有丝毫的惊慌,还回头呸了声。 惊慌?这有什么惊慌的?等今日过后,才有更叫人惊慌的事等着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们呢。 他这呸声才落地。就见有一人疾步如风的迈上台阶。 “什么人”男人张口要呵斥,话未出口,就觉得肚子一疼,人跌了出去砸在挡着门的家丁身上。 “大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其他人大吃一惊,齐齐厉声喝道,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披着大黑金斗篷的高大男人。 “世子爷”底下的三个丫头并护卫们不由自主的喊道。 常云成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再次一抬脚,踢向围过来的家丁们。 三角两脚家丁们便被踢散了,常云成不再理会他们。一脚踹开半边门大步走进去了。 见他进去了,紧跟其后的黄子乔也一脚踹开另一边门。 很快随着黄子乔的进去,更多的人也涌了过来,王家的家丁们被七手八脚的推搡到一边去,架不住一哄而进的人群。 门内严阵以待的家丁看着这些一拥而进的人,这一次是刷拉亮出了兵器。 不实在是棍棒。而是刀枪。 “都出去。”常云成冷声喝道。 紧跟在他身后的人都愣了下。 “都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常云成又喝道。 随着他的呵斥,涌进来的人又乱哄哄的退了出去,王家的大门处便只剩下常云成和黄子乔,齐悦也跑进来了。 “我来跟他们解释。”她大声喊道,这次送开了捂着脸的手。明亮的火把下,显出肿了半边的脸。 看到她的脸。常云成一怔旋即神情暴怒。 齐悦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我知道我这次又惹麻烦了”她忙说道,带着几分歉意,“所以我说来我解释” 他们说着话,从内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原来是世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道世子爷深夜来访,踢门而入,可有什么要和老夫我解释解释的?”王同业负手漫步而出。脸上带着笑,但眼中却是半点笑意也无。冷冷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这几人,眼睛微微眯了眯,他早就不出来应酬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他的,因此除了常云成并不认得其他人,更何况这一个女人并一个半大孩子也没什么可值得他认识的。 常云成从齐悦的脸上收回视线转过来看着他,半点笑意也无,面子上的客气也懒得做。 “把人交出来,我自会给王老爷一个解释。”他淡淡说道。 又是人?王同业难掩怒意。 “不知道我王家有什么人如此尊贵,竟然引得的世子爷大张旗鼓围门而来?”他问道。 “今天你们家公子从街上带回来的人。”齐悦忙说道,“这位老爷,这是误会,那是我的弟子,或许是见到贵公子突然急症,所以才进行人工呼吸急救,他还没出师正在学徒,如有不妥,还请千万担待,但是,他真不是唐突公子,而是是真的一心救人,这一点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王同业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有伤的女人,再听了她的话,忽的怔住了。 他虽然老了,但久历官场什么阵仗没见过,泰山崩于眼前也能不色变,这女人三言两语清清楚楚不带任何偏见情绪的话落在他耳内,立刻就判定出事情的大概了。 不是故意闹事? 不是找错人? 而是真的有这个人… 跟出来准备随时上阵在老岳丈面前表现一把的范艺林也听到了这女子说的话了。 他的头上猛地冒出一层汗。 街上施救…大夫….人工呼吸….带回来的人…几个词串联在一起勾勒出一个人。 不不会吧? “三儿。”他有些僵硬的转头看身旁的小厮,声音颤抖的问道,“带回来的那个人,可有说过自己是大夫?” 问完这句话,他一脸期盼的看着小厮,热情几乎能把小厮融化。 快说不是快说没有 但小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公子.他说了还说什么是定西候少夫人的第一大弟子…”小厮结结巴巴说道。 范艺林只觉得汗如雨下。 他一定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吧? 而就在此时,前方响起老岳丈的喝声。 “范!艺!林!”王同业脑子灵光闪过,猛地回头厉声一字一顿喊道。 范艺林被这声呼喝喊得腿一软。 娘…我要回家….这里太可怕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好说 就在这边热闹的时候,参与的几位公子家也都接到消息了。 当听到自己的儿子带人围了王家大院,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第一个反应就是做梦吧? 自己的孩子他们自己知道,偷鸡摸狗打架喝酒聚赌青楼什么的都正常,只是围攻王家大院,是脑子抽了吧? 待回来报信的下人再三保证后,这几家人都鸡飞狗跳起来,一面催着人快把混帐小子们抓回来,一面召集家人共同商议善后,事情已经闹了,接下来主要要做的就是推卸责任了,所有人一致咬定自己的孩子没这么大胆子,肯定是被人教唆的,问来问去竟然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天啊,定西候府的子孙终于出现在纨绔子弟行列了。 不过,为什么是少夫人?不是少爷? 定西候此时也是如此念头,他家的子孙终于加入惹是生非的不肖行列了。 他记得小时候,祖父嘲笑一个同僚,孙子怎么惹祸,今天打了某某某,昨天骂了谁谁谁,那同僚哈哈笑着拍祖父的肩头,说不顽劣的孙子算什么孙子,当姑娘养吗?就是姑娘,某某家的姑娘也是上的马舞的刀,当时祖父的脸色很是难看,最后那些同僚各自谈论自己家孩子的顽劣,神情丝毫不减恼怒,反而带着几分炫耀,炫耀的同时还说看你们老常家真好,孩子们都安静文雅的像姑娘。 这不是羡慕,这是嘲笑。 老常家可是转了种了… 当这句话被传开后。祖父再也不去同僚聚会了,到最后那些老一辈交情的兄弟们也干脆不见了… 定西候还记得,那时候在一群粗老爷们的说笑中,祖父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竟是满满的失落… 他是个废物,是个不能让祖父引以为傲的废物。 好容易常云成长大了,他以为终于要迎来祖父期盼的那种替儿子收拾祸事,嫌恶中又带着得意的日子了,结果这小子竟然是个孤胆英雄。打架从来不叫帮手,不管赢了还是输了,一次也不告诉家人,更别提招呼随从一起上了。 孩子们的事是孩子们的事,孩子们都不说,他又怎么好舔着脸去嚷嚷。受害人都不言语,自己也觉得没底气。 没错,当年马上征战得功勋的老常家真的是转了种了,那就认命吧。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天,下人连滚带爬的进来回禀。因为被抓了千金堂一个大夫,少夫人去和人打架去了。打的场面还不小…. “反了反了!”谢氏还在怒骂,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走,“这贱婢,这贱婢,是断断不能留了,我们定西候府的脸就要被她彻底丢尽了!” 脸面… “谁赢了?”定西候忽地问道。 这问话让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 “暂时算是少夫人赢了吧,王家的人关门跑了。但是,少夫人也吃了亏。脸上被打了…”回来报信的下人结结巴巴说道。 定西候看着门外神情越来越激动。 “侯爷,写休书吧,等明日王家追究起来…”谢氏恨声说道。 “他们追究个屁!”定西候猛地喊道,一拍桌子站起来。 这突然的动静吓了所有人一惊。 “抓了我家药铺的人,去要人,还被打了!这事没这么简单就完了!他们追究!我还没追究呢!”定西候扯着嗓子喊道,因为第一次,声音激动颤抖还有破音,听上去气势不够。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他,侯爷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认得,但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来人,抄家伙,去王家。”定西候袖子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疯了… 谢氏看着大步而去出门还被绊了下身形踉跄的定西候,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 引起外边各家喧闹的王家,此时反而安静的很。 胡三被人从柴房叫醒的时候,他正流着汗喇子睡的香,看的小厮们一脸嫌恶。 这种人会是定西候少夫人的第一大弟子?! 但现在他们可是半点不敢在莽撞了。 “胡少爷,请吧。”他们含笑恭敬的说道。 这一声请,喊得胡三三魂掉了两魄,伸手捂住下身。 “你们要干什么?”他扯着嗓子喊道。 小厮们再次黑脸。 “胡少爷,你快请吧,有人接你来了。”他们说道。 这一次胡三听清楚了,猛地站直身子。 “你们喊我什么?”他问道。 “胡少爷。”小厮们再次喊道。 胡三看着他们,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再喊几声我听听。”他说道。 小厮们忍着脾气低着头再次称呼。 胡三还没踏入厅堂的大门,就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声师父,早有漂亮的丫头打起帘子,胡三两步奔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正被阿如阿好围着不知道做什么的齐悦。 “师父.”胡三的眼圈忍不住红了,想起这半日受的惊吓,又是委屈又是后怕,直接就冲齐悦过去了。 常云成从一旁站起来,挡住了胡三的路,冷冷看了他一眼。 胡三收起要抱住腿诉苦的心思,老老实实的站好。 看到胡三进来,范艺林顿时觉得反胃,垂头丧气的他再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不信…哪有那样治病的也太有伤风化了!”他喊道。 齐悦自己放下冰块敷脸,对着这位公子再次解释。 “我刚才要说的都说过了,我已经两次用到这个法子了,你可以去打听下。一个是在我家的庄子上,一个小孩子溺水失去呼吸,我就是按照这种法子抢救回来,还有一个,就是我自己。”她笑道,一面指了指阿如,“因为意外,我一时窒息,是我这个丫头按着我曾经教过的法子。对我进行了人工呼吸。” 范艺林还想说什么,王同业开口呵斥。 “闭嘴,坐下。”他沉声喝道。 范艺林立刻再次老实的坐下来。 “齐娘子神医圣手,早有耳闻,此技无需解释。”王同业看向齐悦说道。 方才的间隙子孙已经低声和他介绍这位定西候少夫人是大夫,且还颇有名气。 王同业虽然不知道。但自己子孙的话还是很相信的。 齐悦冲他点头道谢,又看向范艺林。 “这位公子,我想你身上一定有伤,要不然不会突然昏厥窒息。”她说道。 范艺林没好气的耷拉着头。 “没有,我什么伤也没。”他说道。 “起来。”王同业喝道。 范艺林一个机灵就站起来了。 “去,让齐娘子看看。不知道福气的孽障。”王同业喝道。 范艺林挪过去了,看着眼前这个肿了半边脸。一只眼大一直眼小的女人,带着几分嫌弃扭开头将胳膊一伸。 “我不看脉的。”齐悦说道,站起身来,“解开衣裳我看看。” 范艺林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身前,瞪大眼看着这丑女人。 果然师父弟子一路货色…. 他范艺林真是倒霉到家了,天妒美颜,竟然先后要被这无耻的师徒二人亵渎! 齐悦等的不耐烦。干脆自己伸手一把扯开他的衣裳。 范艺林发出一声惊叫。 这女人也太… 屋子里王家的人都忍不住瞪眼。 齐悦一撕得手,将范艺林一转。面向众人。 “看吧。”她淡淡说道。 王同业站的近,清晰的看到范艺林的心口一片淤青,他忍不住走近几步,伸手将范艺林余下的衣裳扯开。 范艺林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娘,我要回家,这里太可怕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清了。 最后翻盘的机会也没了,王家的人神色有些复杂。 “这个伤导致他的急性昏厥窒息,要不是我的弟子发现及时,抢救及时,那么现在,贵公子已经不可能站在这里了。”齐悦说道。 说的这样严重….真的假的啊? “许是旧伤呢”有家人不死心的嘀咕道。 当然这话没人理会,不管是新伤还是旧伤,就凭人家如此笃定一眼指出有伤,这弟子治病的说法就无法反驳了。 “你们找个别的大夫看看吧,窒息我弟子已经解决了,虽然代价有点大。”齐悦说道,一面伸手摸着脸,“告辞了。” 她说罢就走。 常云成却不动脚,伸手拉住她。 “误会是解决了,王老爷子你要我给你的解释也给了。”他看着神色沉沉的王同业,问道,“但是,你们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他的视线落在齐悦的脸上,只看得的心头的火气蹭蹭冒。 他以前不觉得,这女人推一下打一下有什么,但此时看到别人打了,就觉得疼的像是自己被剜了一块肉一般,不,比皮肉伤还要疼。 王同业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看着常云成,笑了。 “世子爷,抓人的误会是解释了,但是,我这王家的大门被人围攻的事,你打算怎么解释?你要解释了我自然也给你解释。”他缓缓说道,面上带着笑,眼中可是没有笑。 再看屋子里其他的王家人,神情亦是冷凝愤怒。 有错?有错又怎么样?我们是王家,就是有错,也没人能这样对待我们! “这位老爷。”齐悦开口了,将手从脸上拿开,“你的意思是,别人打了我,我就不能还手了?” 她说着话指了指自己的脸。 “妇道人家,竟然聚众闹事,你这脸说到底是你自己打的。”王同业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好说好了的,又怎么….” 齐悦再忍不住火气了,她都是已经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阿呸。”她一口打断了王同业的话。 这一声呸的镇定的王同业也变了脸色,这大胆的后辈! 刚才看上去还端庄有礼的,怎么转脸就如此粗鄙!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方才不就是这妇人引人围攻自己家大门吗。 “你的意思是,我的脸被你们打了,哦,我还得伸出这半边脸好声好气的跟你们说话好求着你们再打这边啊?”齐悦竖眉喊道,“这位老爷子,你们好涵养做得到,我可做不到那么贱!” 这意思就是骂他们贱… 大厅里几个年轻后辈就忍不住了要跳出来。 “我再三表明身份,要见你们,要好好的解释,结果呢,你们派出来一个醉鬼,一句正经话没说,倒把我和我的丫头打了,都这样了,还要我好说好了,我告诉你,好不了!”齐悦竖眉喝道。 这丑妇人好凶 范艺林再次裹紧衣裳,心惊胆颤的看着齐悦。 他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就是媳妇哭死,也再也不踏入永庆府半步 第一百六十三章交代 齐悦还没完,目光扫过屋子里的王家人。 “老爷子,你别说的那么清高,你不就是仗势欺人吗?你要是一个平民百姓家,敢这样吗?”她一笑说道,“换句话说,我要是平头百姓,你这人抓了白抓了,打也白打了,但谁让你倒霉啊,碰上我了,你能仗势欺人,我怎么就不能了?还我自己打自己的脸,你们被我围攻了,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呢!” 我穿越都穿越了,已经够倒霉了,少拿官威地位什么的来压我,不就是一条命吗,一口气吗,有什么呀,吓唬谁啊,我怕什么啊! 王同业面色铁青,身子颤抖,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了,记忆里还就是小时候不懂事跟同龄人胡闹的时候看到过这幅嘴脸。 年轻人,就是太张狂啊!这不是什么好事啊!而且还是个女人!再看傍边站的男人,竟然没有丝毫的觉得不妥,反而理所当然! “祖父。”王大公子忽地开口了,“只怕其中真有误会。” “什么误会?”王同业声音僵硬,显然已经怒极。 “少夫人,你的意思是你的脸是先被我们打的?”王大公子看着齐悦问道,“不是你打我们的时候被打的?” “你们不打我我能打你们吗?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齐悦哼声说道,一面带着几分鄙视看他。 我有那么傻吗?自己先动手落人口实?那有理也成了没理了! 王大公子被她问的神情稍微僵了下。虽然初次见面,但看起来的确是有点那么不讲理…. “祖父,叫管家来问一问吧。”他看向王同业低声说道。 王同业从齐悦这一句话中也听出什么了,深吸几口气压下火气,摆摆手。 一众人这才发现管家不见了。 好一阵忙碌才从门房里找出睡在角落里的管家,挨了几拳被人拖到门房,后来大家都去打架了,也没人顾得上他,于是他老人家在门房里睡得很香。 “就是他。”鹊枝一见这糟老头子。立刻喊道,“就是他打我们少夫人!还打我!” 看着被架进来的管家,浑身酒气,扔在地上还睡这不醒,王同业心里已经明白大致怎么回事了。 这一次可真是倒霉透顶了! 可见子孙手下不肖,是要累及全家的。 “浇醒他。”王同业喝道。 一桶冬天的冷水泼过去。管家惊叫着跳起来。 “怎么了?谁?”他开口喊道,“小丫头片子,小贱人,老子打死你” 鹊枝很及时的站到他面前,管家也很配合的喊出这句话。 “世子爷”她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就冲常云成去了。 阿好伸手拦住她。 “别怕,我们都在这里呢。看他还敢打。”她哼声说道,非常体贴的将鹊枝揽在怀里。 王家的人都心里叹了口气。 “孽障!”王同业喝道。“你吃了酒不回去,还在家里混什么?惹出这等事端!跪下!” 管家被这一桶水浇的酒醒了一半,再加上老爷这一声喝,跪下的同时溜了眼室内,看到几个女人面熟,心里顿时一惊,醉后的模糊记忆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老太爷。小的糊涂啊,不该贪杯啊。”他抬手就噼里啪啦的打自己的耳光。 “你认得这是谁吗?为什么人来了不进来回禀?”王同业喝道。指了指这边的齐悦等人。 管家惊慌失措的看了眼齐悦。 “小的在门上见了,可是醉糊涂了,没听清也不记得是哪位夫人…”他颤声说道,一面冲齐悦咚咚叩头,“小的罪该万死,冲撞了夫人,小的该死,醉糊涂了没有传报…” 齐悦微微皱眉,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自己报名号没有传到这王家主子耳内?而是只到了这个醉醺醺的管家这里?然后就… 真的假的? “如果知道是定西候少夫人您来了,我们怎么会不理会?”王大公子在一旁开口说道,“少夫人,你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呐。” 说这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齐悦。 意思就是你不傻,我们也不傻,在这种事上落口实。 那的确是,看来这次真是倒霉。 “那这次可真是误会加误会再加误会了。”她摊手苦笑。 她这一笑,让肿了脸的看起来更加难看。 常云成只觉得心中燥气难平。 “误会?误会也是打了。”他冷冷说道。 王同业正待缓和的神情瞬时又沉下来。 “那么世子爷想要如何?”他淡淡问道。 “哪只手打的就要哪只手。”常云成亦是淡淡答道。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神色微变。 齐悦也吓了一跳。 管家更是脸色发白,但他毕竟是活了这么大年纪,从一个喂马的成为今天的外院管家靠的可不是狗屎运。 “老太爷,都是小的惹的祸,别说手了,就是这条命,小的也没脸要了。”他哽咽说道,一面叩头,“小的这就去自己做个痛快…” 既然这前后是场误会,齐悦也就打算算了,反正双方谁也不算沾便宜,自己挨了莫名其妙的打,他们王家也丢了大大的面子,扯平了。 “算了,既然是误会…”齐悦忙低声拉常云成说道。 王同业已经站起来,先是喝住起身掩面冲出去的管家,然后冷冷看着常云成。 “既然这个误会。世子爷要如此解决,那么,你们煽动众人围攻我王家大门的误会,打算怎么解决呢?”他缓缓说道,“我的家的大门,虽然比不上你们定西候府的门庭,但那王宅二字,却是皇帝在我荣阳归故里时钦赐的…” 皇帝赐字啊,齐悦大吃一惊。这放在古代可是了不得的,要是搬出来,别看两个字,再大的官到跟前说让你跪你就得跪的! 糟了,这次硬碰硬了 管家掩面跪在一旁,看似哭泣的脸上带着一丝侥幸的笑。但凡作为家中的老太爷,就必然是要维护家人的,哪怕再有错,自己怎么惩罚都没问题,但别人要是来罚,那可就不是罚这个人的问题了。而是整个王家的脸面问题。 王同业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后辈这样打脸? 要是定西候来还差不多,不过只可惜啊 管家笑意更加浓。定西候是什么人整个永庆府乃至朝廷上下都是再清楚不过了…. 世子就是世子,上边还有老子,你再横又能怎么样?你老子都不帮你,别人为什么要对你客气呢? 常云成神色不变,依旧冷冷的看着王同业,才开口要说话,就听见外边有人喊。 “定西候.到.” 话喊了一半。七八个侍卫拥着定西候迈进来了,在他们身后王家的家丁们狼狈的跟随试图拦截。 定西候竟然也来了。屋子里所有人再次惊讶,管家也惊讶忘记了哭。 “怎么解决?”定西候来了也不看常云成和齐悦,直接就冲王同业过去了,几乎站到他的身前,“怎么解决?” 他高声喊道,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声音颤抖。 “姓王的,你家的门匾是皇帝赐的,就砸不得冲不得?我家媳妇还是皇帝赐婚呢,你就打的骂的?” 此话一出,王同业面色也变了。 糟了,他倒真忘了这茬,或者说,这种事根本就没在他心里过。 “侯爷,这件事是误会…”他面色缓和,开口说道。 “误会?”定西候打断他,面色涨红的说道,“好办,咱们两个都上折子,说说的这误会,看看皇帝怎么判!” 真要上了折子,且不说皇帝怎么骂他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那些朝中大臣们知道了,也必然成为一场笑话。 更何况相比于靠仕途维持家族荫荣他们王家来说,定西候这种单靠祖宗只要不造反不忤逆就能衣食无忧的勋贵,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简单点说,就是定西候不要脸,他们王家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侯爷,这种孩子们玩闹的事,怎么能摆到陛下面前去说!”王同业断然说道,一面伸手拉住定西候的胳膊,“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解决,咱们做长辈的还是别跟着热闹了” 定西候啊呸了声。 果然祖父说得对啊,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啊,你要是硬了,他就软了。 “孩子们的事?”他气愤不已的说道,甩开王同业的手,“那你刚才恐吓我两个孩子做什么?王老爷,人说老还小老还小,你如今是还小把自己当孩子们了?” 王同业恨不得一口啐在定西候的脸上,同时心里有很惊讶。 对于定西候他并不算陌生,知道这完全就是个酒囊饭袋,还是最怕事懒出头,所以借着爱好风雅的旗号实则是装缩头乌龟。 按道理他不是应该躲在家里装不知道吗?以及事后自己去要说法时装出愤怒将自己家的人训斥一顿力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怎么今天跟打了鸡血似的,不依不饶非要把事情闹大? “侯爷,你是没看到,大晚上的我家突然被人围攻了,总不能什么连问都不能问,气也不能生吧?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也得要个交代!”一个后辈实在是忍不住了,站出来说道。 他一站出来,王同业和王大公子心里同时喊了声不好,还没开口阻止,这边定西候已经开口了。 “交代?”他一把甩开王同业,就冲这年轻人来了,抬手就是一巴掌,“真是笑话,你们王家先是抓了我的人,然后又打了我家少夫人,还来给我要交代?杀人偿命,要什么交代?你现在一个白丁后辈,对我出言不逊,我给你这一巴掌,就是交代,你可明白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傻了,包括常云成和齐悦在内。 这这真的还是那个以文雅为荣,粗鄙为耻,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事若关己蒙头躲起的定西候吗? 不会也被谁穿越了吧? 齐悦闪过这个念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爽利 王家的人自然不会想到什么穿越俯身,他们彻底被这一巴掌震撼到了,也打清醒了。 定西候就算再无能,也是朝廷封的公侯勋爵,别说王同业现在无官身,就是依旧在任,礼节上也不能慢待,两军对阵,必须地位实力对等,否则就没有打的必要。 这个年轻人在定西候眼里还真什么也不算,地位实力完全不对等。 年轻人自然也知道,但一则自己家势在此,二来定西候好歹是侯爷,怎么也得自持身份,谁想到今天的定西候完全变了个人,似乎豁出去脸都不要了。 一个脸都不要的人,谁还能把他怎么样? 更何况王家的人还想要脸。 “滚下去。”王同业忍着心肝疼,呵斥道。 后辈捂着脸道歉退下了。 “亏的是我祖父不在了。”定西候还得理不饶人,一脸气愤的说道,“要是我祖父还在,知道家里的孩子们被你们这样欺负,哪里会想我这样多话?直接带人砸了你们王家了。” 对于第一代定西候王同业还是有印象的,那个出身低贱马背上杀敌不要命的老头,还真敢这么干! “是,是,侯爷到底是读书多了,这性子儒雅的多了。”王同业再次伸手拉住他,带着和蔼的笑,“这事到底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大过年的动什么肝火,快,跟我来,我新得了一个好茶壶,侯爷你来帮我鉴赏鉴赏” “不是我说你老王。你这也太过分了,哪有这样欺负孩子的,想当初你小时候,还不是常常跟人打架,说我家孩子堵了你家的门,当初你还不是往西城高家的门前埋了一连串爆竹,差点吓死人家的娘,当然后来你被高家那小子按到马尿里….” “哈哈哈,侯爷说笑了。哪有这样的事,当着孩子们的面,快别乱说…这茶壶是富金春做的,侯爷不嫌弃的话就拿去把玩吧” “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吧紫砂壶一把孤单,两把一起养才好啊。看来,老王你还是不懂这行啊…” “咳咳咳咳…是还是侯爷知道得多正好有两把,侯爷都拿去吧…” 听着两人说笑着走出去了,大厅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这事就算过去了? “带下去吧。”王大公子忽的说道,看了眼地上瘫坐的管家。 立刻有小厮架起他,事到如今管家已经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算了。他说到底是失职,失职之罪按你们的规矩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好了。千万别砍手了。”齐悦说道。 小厮的们停下脚,看着王大公子。 “少夫人这是慈善施恩喽?其实没必要。”王大公子淡淡一笑说道。 齐悦也笑了,不过笑的有些不屑。 “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为任,不愿意损伤好好的肢体罢了。”她说道。 大厅里王家的子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再说,我有必要施恩吗?一个知错知恩的人,那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冲突,这个管家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想来他也不是什么知错知恩的人,你们心里怎想的我也明白。”齐悦含笑看着他说道,接着说道,目光扫过大厅诸位王家人。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为了你们舒服,我就不舒服吗?我没错,非要低声下气吗?反正今日我把话撂这里,你我打了打了,误会也说开了,反正我对你们是没什么想法了,当然,你们要是对我,对我定西候府,有什么想法,我也不介意,就跟方才我父亲说的那样,你们老爷当初炸了人家的门,人家就把他按到马尿里”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一旁的常云成。 常云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闭嘴”他低声喝道。 但齐悦已经笑嘻嘻的开口了。 “今日世子爷打了你们的门,你们日后要是想报仇就把世子爷按到马尿里,不就扯平了。”她笑道。 这话说出来,大厅里的人竟忍不住轰声笑起来,就连一向严肃的王大公子面色都浮现一丝笑,他毕竟克制,很快恢复神情。 “当然,你们得有那本事才成。”齐悦也笑道,一面看了常云成,带着几分骄傲,“我家男人,可是很厉害的,到时候,谁把谁按到马尿里还不一定呢。” 王家的人又笑起来。 “不一定哦。” 还有年轻的子弟大着胆子起哄道。 大厅里沉闷紧张的气氛至此消散了。 常云成看着这女人,又是气又是好笑还有些莫名的激动。 她说…我家男人…她的男人… 那样骄傲得意炫耀的说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说起自己时,会有那样毫不掩饰的炫耀得意,那是发自内心毫不做作虚假的引以为傲,母亲也常常以自己为傲,但那种傲多是溺爱以及为了和那些人作对。 原来他也可以让别人引以为傲。 原来让自己在乎的人引以为傲会是这样的幸福。 原来,护短的感觉这么好。 听到大厅里的笑声,借着两把紫砂壶达成表面上和气的定西候和王同业忽的对视一眼。 “看,我说孩子们的事吧,你瞎操什么心”定西候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这一定是自己那宝贝儿媳妇做的,围攻了王家的大门,竟然还能让王家的人这么短时间内笑起来! 王同业也很惊讶,但也明白这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自己已经低头了。孩子们自然不会再强硬。 “侯爷,我二十四岁离家外出为官,这几十年没有回来,都要不认得侯爷了。”他看着定西候说道,脸上也没了那种刻意堆出的欢笑,神色带着几分探究好奇不解,“平心而论,不管是谁错在先,你家这次做的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我那儿子媳妇是半点委屈受不得。何况被你们一个下人打了,她不闹才怪呢。”定西候撇撇嘴说道,“上次城里大夫打赌的事你知道吧?” 大夫在王同业眼里算什么,他哪里会关心这个。 “我在乡下,没听说。”他答道。 没听说太好了。 “这么好玩的事你都没听说,我说老王。你也过的太无趣了。”定西候立刻眉飞色舞的说道。 王同业微微黑脸,好吧,他没认错这个定西候… 听着定西候激动的夸张的添油加醋的讲完齐悦和王庆春打赌跪城门的事,王同业不由也很感兴趣。 “技高人胆大啊。”他说道。 定西候冲他一笑。 “其实,后来我问过那孩子,结果她告诉我。其实心里根本没底。”他说道。 王同业惊讶。 “也就是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治好?”他说道,一脸怀疑。“不可能吧,那她为什么还敢这样做?” “谁知道呢。”定西候说道,自己也摸了摸头,带着几分不解几分后怕,“不怕王大人你笑话,我当时也吓死了,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你说,万一真治不好。可怎么办呢?她怎么就敢呢?这孩子胆子就是大…” 王同业沉默不语,视线看着大厅里。 “置死地而后生…”他喃喃说道,“好爽利,原来如此啊,那这次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到这里,他眉间的郁结以及阴沉终于烟消云散。 “不过,侯爷,你这次是为什么?”他忽的一笑问道。 定西候被他问的一愣。 “什么为什么?”他挺直身子说道,“本候就是这样的性子,别忘了我们常家的勋爵是怎么来的,那时候我祖父连皇帝都敢打….” 王同业哈哈大笑,伸手一巴掌拍在定西候背上。 他虽然年纪大,但力气不小,一巴掌拍的定西候差点栽出去。 这老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定西候愤愤。 “行了,你爷爷是你爷爷,你什么性子你心里明白我心里也明白。”王同业哈哈大笑道,说着凑过来,带着几分戏谑,“说吧,是不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 说罢还用力的嗅了嗅。 “不对啊,没酒味啊,不想是喝多了” 定西候老脸一红,一把推开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家孩子受欺负了,连那一群小毛孩子们都敢摇旗呐喊的助阵,我这当爹的不出来说话,还算是爹吗?”他哼声说道。 王同业看着他再次哈哈大笑。 “没错,自己的孩子受欺负,当爹的都不站出来维护,那还叫什么当爹的。”他大笑道,同时伸手。 定西候这次机灵的躲开了。 这边大厅里的笑声才停下,就听到外边传来王同业的笑声,王家的子弟又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自然听得出,这次爷爷的笑跟方才那完全不一样了。 这次的笑是真心实意毫无芥蒂。 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公子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他不由看了眼那边站着的女人。 这女人真是很奇怪的女人啊。 外边王同业和定西候的说话声紧接着传来。 “那既然这样,我也没错了,都是为了孩子嘛,说起来,这次还是我们吃亏吃的大啊,所以,这紫砂壶我不能给你了…” “老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去?” “嗯,为了紫砂壶就不是男人一次也值得” “老王不是王大人…王老爷…一把,给我一把…别走啊我用唐大家的画给你换….唐大家的画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得意 从王家大院出来天已经很晚了,原本围在王家门外的那些半大孩子们已经一个不剩了,夜风卷起门前安静祥和,就像什么也发生过。 回到定西候府,所有人都焦急的等在门口,更有管家召集了全部护卫全副武装,当看到定西候一行人出现在街口时,忍不住一阵骚动。 “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定西候高高昂着头,努力要严肃淡定一点,但那不由自主裂开笑的嘴实在是忍不住,也破坏了那故作的淡定风淡云轻。 除了嘴里说的话,一举手一投足每一个神情都在狂喊,快来崇拜我迎接我吧我好得意啊…. 管家自然明白自己老爷的心意,几步就扑过来。 “侯爷,您可是太冲动了,怎么能这样啊….”他大声喊着,似乎定西候去斩妖除魔一般。 同时冲身后做了个手势。 顿时所有的仆从护卫乱乱的跟着喊起来,不外乎侯爷您太厉害了侯爷这太危险了侯爷以后可别这样。 “侯爷,以后这种事让小的们来,您是一家之主,只要你站在这里,就足以为我们挡风遮雨了,要是再让你亲自出面,就是要折煞我们了。”管家哽咽说道。 “说什么呢这是,我不过是去和王家交涉一下,那王家算什么,又不是什么恶虎猛兽哈哈哈哈哈哈…” 定西候摆着手,终于抑制不住大笑一摇三晃的进去了。 跟在后面的常云成和齐悦不由低头。 谢氏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进来,心情复杂。儿子平安,侯府无碍,都是她念佛祈祷的,但那个女人… 那个惹祸的女人为什么总是要和她的儿子以及侯府绑在一起! 所以次次才能化险为夷! 谢氏紧紧攥了攥手,迎着常云成过去了。 “先吃饭吧。”她关切的说道。 定西候哈哈笑。 “不用了,已经在王大人家吃过了。”他带着几分炫耀说道。 谢氏等人听了更是大吃一惊,都闹成这样了,竟然王家还留饭? 定西候就是等着看大家的惊讶的神情,浑身毛孔张开舒坦的不得了。 原来出头露面的感觉这么好啊! 齐悦站在后面。第一次看定西候那种滑稽的得意没有想笑,她又转头看被谢氏拉住的常云成,当常云成赶到,定西候也突然出现的时候,她心底同样是震惊,震惊之余还有一种酸涩的感觉。这种酸涩的感觉并不让人难受,反而很温暖 在这里,终于有人会为自己出头,会为自己不顾一切了么? 这一次,这个家的人不会躲避,而是站出来维护。 他们把自己当家人了吗? 自己在这里也有家人了吗? “父亲。”常云成忽的喊了声。 正享受闻讯而来的通房俏婢安慰的定西候被儿子这一声喊的一愣。 当然。常云成喊父亲没什奇怪的,只是今日这一声父亲。感觉怎么有些怪? 常云成却没有说什么,而是低头施礼。 “父亲受累了,早些休息吧。”他低声说道。 定西候正忙着享受美人们的恭维,随意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告退了。 “父亲。” 又一个人喊了声父亲。 这次是齐悦, 才抬起头的常云成看过去,面色微怔。 这女人是自从那次大夫打赌后。第一次用父亲这个称呼…. 定西候看过去,他可没注意过儿媳妇对他称呼的变化。对儿子严肃,对儿媳妇可不能摆着臭脸。 “你也快去休息吧,脸上的伤”他关切的说道。 “谢谢父亲。”齐悦冲他一笑,只不过此时的笑可算不上沉鱼落雁。 “说什么话呢。”定西候哈哈笑道,“一家人,说什么谢,快去吧快去吧。” 齐悦再次低头施礼,然后又冲谢氏施礼。 “你可知错?”谢氏没有让她起身,而是冷冷问道。 常云成张口要说什么,齐悦已经先开口了。 “我知道错了。”她答道。 这回答让已经积攒了无数斥责话的谢氏憋了一口气没上来。 常云成则看着齐悦神情更加缓和。 “我不该自己贸然行事,当时应该回来找父亲母亲和世子爷的,要不然,也不会闹成这样。”齐悦又说道。 谢氏那句你错在哪里只得再次憋回去。 “只是这个?这都是你不守妇道…”她沉声喝道。 “行了,知道错了就行了,还带着伤呢,快去下去吧。”定西候在一旁打断她的话说道。 “侯爷。”谢氏回身看着定西候皱眉。 婆婆教训儿媳妇他这个当公公的本不该插话,定西候哈哈笑了。 “今日都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他一摆手说道。 既然定西候发话了,谢氏便不能再反驳,常云成和齐悦低头施礼告退了。 谢氏看着儿子和那女人一起退去,只觉得心里烦躁无比。 “侯爷!”她回头看着被一群女人围着笑的春光灿烂的定西候,喊道,“折子你写好了没?” 齐悦和常云成回到院子里,自然于是一阵混乱。 “不用忙,这过两天就消肿了”齐悦笑着说道,“哭什么啊,破了相也没事啊,再说也没破相啊” 阿如阿好鹊枝擦眼泪。 “行了下去吧。”常云成洗完出来看到屋子里还挤着一堆丫头,皱眉说道。 他的丫头都忙听话的退下了,阿如阿好鹊枝站着迟疑。 “去吧。”齐悦笑道,一面嘱咐鹊枝。“这几天你歇着,别当值了,被那糟老头踹一脚,也伤着了吧。” 鹊枝揉着腰满满的委屈点点头。 “很疼呢。”她说道,“方才已经让阿如姐姐瞧过了,说擦些药好好养一样,少夫人别担心。” 阿好白了她一眼,哪有这样当人奴婢的,就是把头割下来嘴上也不是得说只不过是碗大的疤吗? “那快去歇着。明日再让刘大夫开些药。”齐悦忙笑道, 鹊枝也不推辞再三道谢,和阿如阿好三人退下了。 屋子里陷入安静之中。 “今天” 齐悦思付一刻抬头看常云成开口,却不料常云成也在此时开口。 二人一愣,旋即又都停下。 “今天谢谢你。”齐悦便笑了。 常云成看她肿脸笑的样子就没好气。 “谢什么谢,对不起没用。谢谢就有用?”他没声好气的说道,在一旁坐下来,“下次聪明就是了。” 齐悦哦了声。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反正你和父亲能赶到了,我嗯我心里很”齐悦又开口说道,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站到了常云成跟前,“我齐悦娘。不是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你们的情义。我记下了,来日必定…” 常云成看着眼前的女人颇有拍胸脯表决心发誓的迹象,不由嘴角抽了抽。 这臭女人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你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伸手攥住齐悦的胳膊,“我们护着你是为什么?要你的情义?什么狗屁?你是我的女人,你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有什么道理可思来想去的?是个男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 齐悦看着他,这男人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双手结实充满力量。 她怔怔的哦了声。 好吧,豁出去了。怕什么啊,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就跟这男人当夫妻呗,大不了就再被负心一回呗,现代人哪个不被感情伤过两三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现代人! “好吧,那,我们睡觉吧。”她一咬牙说道,伸手搭上常云成的肩头。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目光相对。 “什么?”常云成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 “睡觉!”齐悦粗声答道,干脆抬腿坐在他腿上。 咱都一把年纪了,豁出去了。 常云成看着面前肿着半边脸大小眼的露出吃人般神情的女人,不知道是错愕还是惊吓,竟然张口结舌。 二人保持这个姿势呆滞一刻。 “你,你现在这鬼样子,谁,谁跟你睡觉!”常云成先反应过来,涨红脸说道。 齐悦触电般从他腿上站起来,虽然脸也涨红,但还是松了口气,呸了一声。 “不睡拉倒。”她逃也似的进自己那边的屋子,顺手熄灭了灯。 常云成还保持原样坐在椅子上,似乎还没从这突然的事情中回过神。 这臭女人是什么意思? 戏词说的救命之恩以身相报吗? 这臭女人,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他黑着脸看着那边黑了灯的屋子。 要不就… 他站起身来走几步,最终还是收住脚,转身回自己那边去了。 听得脚步最终离开,咬着被子的齐悦松了口气,同时忍不住抿嘴一笑,缩进被子里找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安心的睡去了。 作为事件主角的王家和定西候家这一夜都安心睡了,但城中却有无数家不得入眠。 王同业是天不亮就听到传报说知府大人来了,虽然不想见但不能不见。 大厅里明显一夜未睡的知府大人神色憔悴的忙冲王同业施礼。 “这么早,有什么事?”王同业看着他,皱眉说道。 *********************** 推荐沐水游《贵妇》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在棺材里醒过来的那一瞬,叶楠夕看了足以影响她以后所有选择的一幕。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将那么多情的一句话,以如此无情的方式说出来。 因此,在面临自己将重回夫家大宅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然而鱼死网破亦非她所愿 第一百六十六受惊 趁着双倍还想投票给我的就投吧,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再投,名次也追不上了,当然,要是已经投完没有的话就算了哈哈,也不求前几了,挂在首页就好了。嘿嘿。 ************************ 虽然是知府大人,但在王同业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的。 “老师。”他恭敬的喊道,“昨天逆子的事学生特来向老师请罪。” 他说着就深深的施礼。 王同业看着他,哦了声,知道什么事了,审视知府大人一眼,想起昨晚冲进大院里的确有个孩子与他面容相似。 “哦,你家孩子也来了?”他哦了声说道。 因为已经和定西侯府没有芥蒂,昨晚的事对王同业来说已经揭过去了,根本就没去让人查昨晚都有谁来闹。 王同业这轻松的随口一说,却让知府大人汗如雨下。 “老师。”他噗通就跪下了,“逆子我已经惩罚过了,今日特地来向老师请罪” 王同业摇摇头,伸手要扶他。 “无妨,都过”他还要说道。 知府大人却接着说话了。 “老师,请念在逆子年幼无知,受人蛊惑做出这等荒唐事…”他拉着王同业的衣袖说道。 王同业要搀扶他的手一顿。 “受人蛊惑?”他皱眉反问道。 “是是。”知府大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点头忙忙说道。“都是定西候府的少夫人,当初她曾近医治过犬子,犬子年幼,受其蛊惑所以才做出此等妄为之事” 王同业看着他,面色沉下来,站直身子。 “当初那位齐少夫人是救了你儿子的命吧?”他问道。 知府大人迟疑一下。 “当初好几位大夫医治呢,学生不懂医,至于是谁的功劳,不太清楚…”他说道。 王同业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将袖子一甩。 “你儿子的确受了她的蛊惑。”他淡淡说道。 知府大人大喜,看着王同业。 “你知道他是受了齐少夫人什么蛊惑吗?”王同业看着他问道。 知府大人一愣,这是这是什么问题? 王同业看着他再次冷哼一声。 “都说子肖父,虎父无犬子,如今看来,此话也不尽然。”他说道。 知府大人更楞了。这是这又是什么意思? 知府大人被毫不客气的送出王家大门,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恩师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那自己儿子这次惹的祸事是摘清了还是没摘清呢? 知府大人呆呆向自己的轿子走去,刚要上轿,见门里走出来一个管事,对着门房吩咐。 “这是昨晚上那些人的名单,老爷说了。只要这上面写的的人来的,一概不许进门。”管事对门房吩咐道。 门房恭敬的接过去。 知府大人在一旁听的吓了一跳。 万幸万幸自己来早了。他松了口气,坐上轿子催着安心的回去,一路上见好几家人急匆匆的向王家这边来,他还特意让轿子停在路边,果然见不一会儿那些人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我这老师脾气我再清楚不过,那可是记仇的很。”知府大人回到内宅,带着几分得意捻着胡须说道。“当初李长史不过是在酒后说了句老师性傲目无尊长,老师得知了面上没什么。过了三年了,到底是寻个机会将他贬出京城…” 知府夫人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也放下了,同时不忘得意一笑。 “什么你清楚,还不是我催着你快去的。”她笑道。 知府大人笑着与妻打趣玩笑闺房之乐一番。 “你说,这定西候府怎么出了这个少夫人?”知府大人感叹说道。 “这有什么稀奇,原本就是出身粗鄙,又运气好诊治了咱们子乔,名气大了,那本性骄纵便自然压不住了。”知府夫人叹息说道,一面带着满满的不屑厌恶,“真是的,一个已婚的妇人,怎么偏偏鼓动咱们子乔做出这样的事,简直太不自重了!” 她说着又忙伸手拉知府大人的衣袖。 “去王大人家道歉还不行,你还得去趟定西侯府,告诉他们,让女人自重些!”她说道。 知府大人面色犹豫。 “这个,不好吧。”他说道。 “怎么不好,一则让定西候府好好的管那女人,二来让王大人更加知道咱们的诚意。”知府夫人说道。 知府大人点点头。 “还有你管着点子乔…”他又说道。 “这可不是咱们子乔的错,都是那女人蛊惑的。”知府夫人立刻说道,见不得半点说自己儿子不好,“再说,咱们子乔是重情义知恩图报,才听那女人的话…” 这句话传入知府大人耳内,他不由愣了下。 子乔是重情义知恩图报…. 怎么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乖乖的… 如果说儿子这是重情义知恩图报的话,那么他这老子现在的算什么? 他不由打个机灵,王同业说的话在耳边再次闪现。 不会吧…. 而就在知府夫妇纠结,城中东街刘家也正在纠结。 刘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如今刘家的老爷刘长青为永庆县县丞,这个正八品的小官是靠自己寒窗十年读书读来的,因为没什么背景亲戚相助,在这位置上一干就是五年了,虽然为人清正,在百姓中颇有好命,但至今没有机会升迁,刘长青虽然表面上看淡这些,但作为一个自负满腹才华的中年官吏怎么不想做出一番事业呢,但苦于无人提携。 除了仕途的不顺外。刘长青又遇上这件麻烦事。 自己的小儿子竟然带着家丁围攻了王家的大宅,得知这个消息刘长青大怒,当即就家法伺候。 小儿子虽然顽劣但不会这么不知轻重,刘长青呵斥询问才得知原委。 “本来就是那王家的人不对,抓了人家的人,还打了上门要人的定西候少夫人” “少夫人救过黄公子的命,救命之恩就当涌泉相报,管什么王家赵家的…” “好兄弟讲义气,黄公子既然要帮忙咱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小儿子梗着脖子。任棍子打在身上也不肯认错。 “傻儿子,人家是知府,出了事有爹担着,咱们可担不起啊。”刘长青的妻子抹泪说道,心疼儿子,也心疼丈夫。 “我自己担着。”小儿子依旧硬气的说道。 刘长青反而放下棍棒。 “你是说那位神医少夫人?”他问道。 小儿子点点头。 “那位少夫人是为了那个被抓走的大夫去的”他说道。“我听人说了,这个少夫人可护短了,谁要是动了她的人,她就决不罢休,那个王庆春不就是被她逼的举家逃走了…父亲,当时还是她一脚踢到王家的管家才开打的” 想起当时的场景。再想自己以前打的那些架简直是不堪一提 小儿子又忍不住激动起来。 “傻儿子,人家神仙打架。咱们凡人可掺乎不起。”刘长青的妻子说道。 “反正,我一则为了兄弟,二则那王家也不占理。”小儿子梗着脖子说道。 刘长青反而没有再举起棒子。 “老爷,现在别说这个,还是先去王大人家赔礼道歉吧。”妻子催促道。 刘长青来回走了几步,忽的扔下棍子。 “不去,做了就做了。这世上没有两全的事,既然儿子要为了情义。那就只能失了规矩了。”他说道。 刘长青妻子愣住了。 这意思是,不认错? “老爷,这,这王家可惹不起啊。”她有些慌神,忙劝道。 “有些事惹不起也得惹,惹不起也惹了,既然走了就没有回头路,是福是祸咱们都认了。”刘长青沉声说道。 小儿子反应过来,欢呼一声跳起来。 “我就知道父亲的大人最厉害。”他喊道,看着父亲一脸崇拜。 刘长青虽然仕途不顺,但看着儿子面对自己崇拜的神情,还是有些忍不住得意,他收起神情。 “但是,你外出打架总归是错,还是要认罚!”他咳了一声,肃容说道。 小儿子瞬时又耷拉下头。 “父亲,不要罚写字好不好”他嘟囔道。 看着丈夫和儿子,刘妻最终也笑了。 不管什么吧,丈夫读过那么多书,一定说的没错的。 做了就做了,做了就要敢认,于是也安心下来,当有人其他几家来商议时,他们夫妻便一口回绝上王家去道歉。 那些人家得知了,少不得一阵嘲讽。 既然刘家要死,他们也不能拦着,甚至还想不去更好,这样更能吸引王家的注意,将罪过便能更多的引到他家身上,,于是不再理会了。 刘长春夫妇对于外边的话一概不予理会。 一夜就这样乱哄哄的过去了,第二日天一亮,一家人正在吃饭,有下人惊慌失措的进来回报。 “王家王家的人来了…” 一家人顿时惊了下,王家,还能哪个王家! 这是上门来问罪了吧? 虽然嘴上说不怕,但心里到底是忐忑,看着妻儿的神情,刘长青整了整衣衫。 “请进来。”他肃容说道。 一家人都跟着来到客厅,深吸一口气等着要到来的结果。 门外传来脚步声,以及欢悦的笑声。 “打扰刘大人一家了。” 一个身穿青棉袍明显管事模样的人迈进来。 刘长青一家人愣了下,不只是因为这管事可掬的笑容,还有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手中捧着的两个礼盒。 “…我们老爷说了,小少爷前天受惊了…”管事笑道,对刘家人愣住没反应丝毫不怪,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压惊 上一张渲染,对于大家来说就是水文,所以定在半夜发布,这样大家不想看也就不用看了,但是,唉,对于整篇文来说,有些水真的不能省略啊。 *********************** 其实看到人敬畏恭敬不算什么让人得意的,最让人得意的是那些本来等着你宣判死刑的人突然看到你来给他免罪,那种惊喜震惊措手不及之下的反应,才是最让人得意的。 现在管事老爷就如愿的在刘家人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他不由舒坦的浑身发痒。 那种决定人喜怒哀乐的感觉简直太棒了。 刘长青一家已经完全傻了。 他们已经听不到这管事在说什么了。 直到人家告辞走了还是木木的,回过身看着客厅里摆着的两个礼盒。 刘长青忍不住失态的掐了自己一把。 疼… “王大人要给小少爷压惊…”他喃喃重复着从那管事嘴里听到的那句话,还是有些搞不懂。 不是明明是自己儿子冲撞了王家吧,怎么王家还要反过来给自己儿子压惊呢? 这是为什么? 这还没完,第二日,县衙里一个交好的官吏急匆匆的冲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老哥,东阳县的补缺下来了!老哥!是你啊!”那官吏抓着刘长青的手激动的摇着喊道。 刘长青还没恢复过来的脑子再次糊涂了。 这这… 这补缺他不是没动过心,但上头说了竞争的人太多。怎么也轮不到他… 这这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告诉你啊,是王老大人给你说了句话”那官吏压低声音说道。 疯了… 刘长青完全不能再思考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儿子,我没记错吧?”他拉着小儿子问道,“是你们围攻了王家,不是王家打了咱们吧?” 发出这样疑问的不止刘长青一家,这次没有去王家的还有三家,他们同时也收到了王家送来的号称给孩子压惊的礼物,而那些参与这件事的其他人家要疯了。 怎么他们上门去道歉被拦住赶回去。这几个不识好歹没去道歉的家伙反而让王家亲自上门了? 压惊? 谁给谁压惊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老爷难道是被这一场事闹得傻掉了吗? 而与此同时,定西候府也送出压惊的礼物了,不过比王老爷家周到,并没有挑拣,而是当晚所有参与的人家都收到了。 谢谢他们仗义相助。 仗义… 是因为这个吗? 当得知王家和定西候当时就握手言和的消息后,这些人家都明白了。 谁知道事情会这样啊! 内宅里知府夫妇有些失魂落魄。相对无言。 怎么会这样呢?这两家到底是闹哪样啊?! “原来老师是这个意思啊。”知府大人喃喃说道。 “你说王老大人是什么意思,是故意的吧?是给那定西候府难看?老爷要不你再去王大人那”知府夫人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说道。 “够了!无知的妇人!”知府大人猛地吼道。 这是他第一次对妻子如此态度,知府夫人吓了一跳,怔怔看着丈夫不敢说话。 “都是你这无知妇人!”知府大人想到这次的事,又是气又是恼羞,“我还有什么脸再上老师面前去!你怎么。你怎么你怎么就不学学那定西候少夫人呢!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他的意思是看看人家的胆识气魄运气,知府夫人愣了下。眼前浮现那女子娇媚的面容。 儿子被蛊惑,老子也五迷三道了… “你这个负心人,我和你拼了!”她尖叫着起身伸手就冲知府大人端庄的脸去了。 而引起知府大人内宅混乱以及很多人家纠结的罪魁祸首齐悦却并不知道这一切。 虽然有定西候相护,谢氏还是惩罚了媳妇,在家禁闭不许出门,每日在佛前罚跪。 不出门齐悦很乐意执行,正好养养脸上的伤。至于罚跪嘛,自己院子里谁敢管她跪不跪。 “我觉得还是有点肿。”鹊枝端详着齐悦说道。 齐悦照着镜子左看右看。 “没呀。好了嘛。”她说道。 阿好仔细的给她上妆,鹊枝在一旁指点着这边补点粉那边擦点胭脂,齐悦笑着任她们折腾。 常云成进来了。 阿如忙挥挥手,阿好立刻施礼告退,鹊枝有些不舍得,看了常云成好几眼,见世子爷看都不看自己,只得悻悻的出去了。 “你去哪里了?”齐悦转过身问道。 常云成没理会她。 “你想吃什么?我闲着没事给你做好吃的?”齐悦笑道。 常云成抬眼看她。 “你闲着没事才给我做吃的消遣是吧?”他问道。 齐悦哈哈笑了。 “行了,你还生气啊。”她笑道,一面走近几步,“好吧上次的事是我说的有些过了。” “有些?”常云成看着她问道。 齐悦抿嘴一笑。 “我下次注意啊。”她没有回答而是说道。 她这样一笑,再加上语气微微带着撒娇,常云成看的不由心跳加快。 他忍不住伸手将这女人一把拉过来。 齐悦猝不及防跌坐在他怀里,顿时脸色通红。 “干嘛!”她慌张要起身。 但她的力气在常云成面前就如同挠痒痒。 “你不是说想和我…”常云成看着贴近的齐悦,声音低沉说道。 “我什么都没想!”齐悦断然否认。一面撑着他的胸膛要起来。 虽然嘴里依旧强硬,但这红着脸的模样实在是比以前那样张牙舞爪的更要诱人的多。 常云成才不肯松手。 门外有低低的咳嗽声。 常云成怔了下,一脸不悦。 齐悦趁机挣开了,红着脸整理自己的衣裳。 “世子爷,少夫人,侯爷请你们过去。”阿如的声音在外响起。 “什么事啊?”齐悦一边走一边问道。 “是王老大人来了。”阿如答道。 齐悦哦了声。 “走快点,有什么好说的。”常云成在前放慢脚步说道。 齐悦对阿如撇撇嘴,加快脚步跟上去。 管家正带着两三个人查看花圃说什么,看到他们过来。忙热情的过来施礼。 “少夫人,那几个护卫我已经好好的教训过了”他想到什么说道,神情肃正。 “教训什么?”齐悦不解的问道。 “他们没用,让少夫人受了这等折辱”管家说着面色激动。 齐悦哦了声笑了。 “没事,没事,事情太突然了。”她笑道。 “不。不,这是他们失职,不过少夫人放心,下次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管家大声说道。 常云成回头看他一眼。 “还想有下次?”他问道。 管家立刻抬手打自己的嘴。 “看我这嘴。”他连连啐了几口。 齐悦笑着摆手。 “还有啊,真是奇怪,咱们门前多了好些人探来探去的”管家想到什么又说道。带着笑,“少夫人。你猜他们是做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齐悦笑眯眯的看着管家。 “做什么?”她问道。 管家越发精神。 “他们都是城里大户人家的下人。”他压低声音说道,“门房揪住几个问了,你猜他们怎么说?” 齐悦是个很好的听众。 “怎么说?”她笑眯眯的问道。 “他们是在看少夫人你什么时候出去打架”管家哈哈笑道。 齐悦也哈哈笑了。 “看我打架做什么?”她笑问道。 “给少夫人你做帮手啊。”管家意气风发的答道。 齐悦更是大笑。 “少夫人你不知道吧,我听那些人说,上一次的架打的,已经打出了一个知县了。”管家看她不信。忙说道。 一面讲了外间流传的永庆县县丞儿子因为跟着定西候少夫人打架给父亲打出一个候补实缺东阳县令来。 “天啊,打架还有这种好事啊?”齐悦大笑。“那可了不得,城里还不乱了套啊。” “哎,那得看跟着谁去打了。”管家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齐悦摇头笑。 前边的常云成再也忍不住不耐烦了。 笑,笑,说,说,有什么好笑好说的! “管家。”他回头冷冷说道,“我让你修正的演武场地面,你修正好了没?” 正跟着少夫人笑的开心的管家一愣。 “世子爷,您什么时候说要修正地面?”他问道。 “我现在说不行吗?”常云成看着他沉脸说道。 管家扯了扯嘴角,行,当然行。 “是,我这就去。”他恭敬的说道。 “你亲自看着,别让那些人弄坏了。”常云成沉声说道。 管家再次应声是,忙忙的去了。 常云成这才满意的转过身接着迈步。 齐悦走在他身旁,只是抿着嘴笑,不知道想什么呢。 说啊,刚才不是说的挺热闹的! 常云成看了她一眼。 “刚才说什么呢?”他问道。 “没什么。”齐悦笑道,看着不远处的定西候的会客厅,“快些走吧,别让父亲和客人久等了。” 她说罢加快脚步。 刚才为什么不怕让父亲和客人久等了? 这臭女人,是故意不想和自己说话吧? 常云成咬牙,抬脚跟上去。 “说什么?是不是打架?” “…不许出去打架!你还像个女人吗?” “…那天你怎么找黄子乔的?为什么找那小孩子?我不在家吗?” “你要是直接回来找我,还会有这种事吗?” “那黄子乔这个小孩子除了添乱能有什么用…” “我问你话呢,你” 常云成说到这里话突然停了,因为齐悦拉住了他的手。 齐悦抿嘴一侧头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轻快的向前走去。 这臭女人…青天白日的又是在院子里…干什么呢这是…. 常云成面色涨红,忍不住看四周,所幸来往的仆妇不多,跟随他们的丫头又很机灵的低头走路没看到。 就就给你个面子 他迟疑一刻没有抽回手,有些僵硬的被齐悦拉着向前走 第一百六十八章会客 范艺林坐在定西候的会客厅里心里很郁闷,甚至都没心情对岳父保持尊敬,拉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 真是讨厌,为什么让他也过来! 说什么让自己道歉,道什么歉!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莫名其妙的被个男人亲,亲了还是自己的错! 本来他此时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了,正享受母亲以及几个美妾的安抚呢,而不是在这什么定西候家的客厅里呆呆的坐着,更可怕的是待会还要被那个又丑又凶的女人诊治。 想到这里,范艺林不由伸手掩住衣衫,当年卫介被看杀,他不会也是如此下场吧? “艺林。”王同业喊道。 范艺林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没听到。 看着小女婿那呆傻的样子,王同业很是不高兴。 “你瞧,肯定是身体不好。”他没有再喊,而是对定西候说道,“家里人都不放心,他闹着要走,但是我们觉得还是让少夫人给看看,才放心。” 看到别家的孩子不争气,是定西候最乐意的事。 “什么小事嘛,你还亲自上门。”他哈哈笑道,得意洋洋,“这孩子看着是单薄了点。” 王同业翻个白眼,如果我不亲自上门,你老小子难道真的会痛快的让你儿媳妇去诊治? 再说我家艺林哪里是单薄,那是俊秀好不好?你是生不出来这样的俊秀的儿子嫉妒羡慕恨吧? 看看你家那蠢粗世子… “世子爷少夫人来了。”门外小厮传报。 王同业整了整神情,他不能和定西候这样的草包一般见识。他一定会赞美别人家蠢粗的孩子,哪怕只是表面上。 范艺林呆呆的看着门外,想到将要发生的事就不由悲从心来,然后忽的眼前一亮,有两人并肩而来,男人自动被范艺林忽略,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冬日里,那女人穿着粉蓝五彩褙子月白绣梅花百褶裙,挽着单鬓。插着一根玉簪,便走便笑款款而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范艺林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亮的盯着这个逐渐走近的女人,看清面容,更是激动不好已。好美人! 这才像是传言中的定西候府嘛。美人遍地,那个丑女是个意外! 然后他听到了小厮的喊声。 “世子爷少夫人来了。” 那美人笑着迈进大厅。 “父亲,王大人。”她笑着施礼。 什什么? 范艺林受惊之下跳起来。 王同业看着眼前的女子也是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 可不是嘛,能让定西候府老夫人不怕丢脸不顾出身非要娶进门的女人,怎么也得有过人之处。 那日是晚上。挨了打,又经过了混战。脸上有伤形容也狼狈不堪,跟此时对比简直是两个人也不意外了。 “月娘啊,王大人还是不放心,所以想要让你看看范公子身体是否有恙。”定西候说道。 齐悦便看向王同业。 “这个,其实你们去找个大夫看比较好。”她笑道,“比如千金堂的刘大夫,比我厉害。” 王同业一愣旋即笑了。 “好。没问题,等少夫人看过了我们自然会再去的。”他说道。意味深长。 齐悦倒是被他这意味深长弄得一愣,旋即回过神,哈哈笑了。 “王大人,不用这样的,你误会了,我和刘大夫是各有所长,并非是要您老给面子。”她笑道,说道这里冲王同业施礼,“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大人给我的大大的面子!” 这两个面子说的是两件事,定西候没听懂,王同业听懂了。 他之所以不给上门道歉的人面子,而给那些不来道歉人家的面子,说到底都是助涨了齐悦的面子。 王同业也笑了,冲齐悦点点头。 “这孩子就是实诚,很老实的,有什么说什么。”定西候虽然听不懂说的什么,但还是很知道及时补充赞扬自己家的孩子。 老实,老实的孩子会带着下人去围攻人家的大门? 王同业哈哈笑。 “那我先看看吧,父亲,借你这边的隔间一用。”齐悦说道,一面喊阿如去拿医药包。 定西候点点头。 齐悦这才看向大厅里站着的年轻公子。 “范?范公子,这边请。”她含笑说道。 却见那年轻公子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 莫非真病了? 齐悦皱眉,一直站在一旁的常云成忽的几步过来,站在范艺林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哎?”范艺林的眼前美人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黑墙,顿时便急了。 “范公子。”那黑墙冷冷的说道,“这边请。” 范艺林回过神,看到黑墙不善的神情盯着自己。 “还愣着干吗,快跟少夫人去。”王同业越发觉得丢脸,低声喝道。 齐悦已经走向隔间了,范艺林忙深一脚浅一脚的跟过去了,常云成沉着脸迟疑一下也跟了过去。 范艺林有些呆呆的,让他坐就坐下了。 “你…是那天的那个少夫人?”他看着齐悦呆呆问道。 齐悦笑着点头。 “对啊,范公子,我们见过的。”她笑道。 “是啊是啊,我们见过的,我姓范,名艺林,字茂竹…”范艺林忙忙的说道。 齐悦笑着哦了声。 “那范公子我要看看…”她说道,一面挽起衣袖。 话没说完,这边范艺林一惊动作流畅的解开了衣裳,三下两下就将白嫩的上身展露出来。 “少夫人。来吧。”他冲齐悦柔声说道,俊目朦胧,一副任君采拮的神态。 齐悦举着手目瞪口呆,太太配合了吧。 常云成则再忍不住站起来。 “穿上。”他低声喝道。 范艺林被这男声喊得回过神,这才看到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他吓得啊了声,慌忙掩住衣衫。 “你,你什么人,你进来干什么?”他瞪眼喊道。 合着这男人都一直没看到自己? 常云成黑脸。不由咬牙。 范艺林喊出来也反应过来了。 “世子爷啊。”他忙又堆上笑,“您也过来了,真是有劳了” “我看范公子没事,不用看了。”常云成淡淡说道。 “别,别,我有事。很有事。”范艺林慌忙说道,一面扶着头就坐在椅子上,“不行了,站了这一会儿就头晕。” 不多时,阿如拿着听诊器过来了,齐悦笑着接过。 “我看看。”她说道。走近来,看着范艺林又要解衣。忙笑着制止,“这就行了。” 范艺林很是遗憾。 “这样看得清楚吗?”他关心的问道。 齐悦笑了,一面用听诊器在他身前听来听去。 范艺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这么近的距离看女人,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好香 “娘子用的什么香啊,好香啊。”他嘻嘻笑道。 常云成往前迈一步,极力控制才没伸手将这男人扔出去。 “是吗?多谢。是我丫头做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齐悦笑道。一面摘下听诊器。 要是换做别的小娘子了,这样的话听起来就是不吓的躲开就得红了脸,而这女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他说的话是再普通不过… 难道不是吗?夸人家香水好也没什么嘛。 “好了,没事。”齐悦笑道,“估计那天就是胸口猛受一击,再加上落地的惊恐才导致的突发性窒息。” 范艺林一脸遗憾。 “没事?怎么可能?我这浑身都不舒服啊。”他皱眉说道,坐在椅子上似乎起不来,“少夫人还是再详细的看看吧,我把衣服脱…” 这混球当自己是死的吗? 常云成一步过去,将坐在椅子上的范艺林拎起来。 “范公子,你是说内人误诊了?”他一字一顿说道,在内子二字上加重语气。 范艺林终于从美色诱惑中清醒过来。 哎呀不得了,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调戏妻子,这实在是风流倜傥形象中的大错。 糊涂了糊涂了,惹恼了人家丈夫,自己再想见小美人可就无望了。 想他范艺林竟然犯了这样的糊涂,真是丢脸啊。 “没有,没有。”他神情肃正的说道,一面站直身子退开几步,冲齐悦躬身施礼,“多谢少夫人。” 齐悦笑着还礼。 “既然没事,你先回去吧。”常云成说道,依旧挡在齐悦身前。 齐悦哦了声,施施然走出去。 范艺林神色清正,视线都没斜一下,只是看着常云成。 “多谢世子爷,上次的事真是对不住了。”他认真的说道。 常云成看着他神色不动,听得那边齐悦和王同业说完诊看结果告退了,才转身走出来,范艺林自然也跟出来。 这边再说些什么齐悦就不知道了,她回到院子便准备去千金堂了,至于谢氏说的禁足的事,随着脸好,已经被她自动忘掉了。 才要走,常云成回来了。 “哎,王大人他们走了?”齐悦有些惊讶问道。 还以为会留饭常云成得作陪呢。 常云成嗯了声,不知道是是还是不是。 “你去干吗?”他皱眉问道。 去问问做练习的尸体找好了没… “去千金堂看看,好几天没讲课了。”齐悦说道。 常云成嗯了声,站着没动。 “要一起去吗?”齐悦又随口问道。 客气一下,那种地方常云成怎么会去,多无聊。 “好。”常云成答道,方才的郁闷心结稍微好了点,既然这女人开口了,自己就勉为其难陪陪她好了。 齐悦愣在原地。 “其实,你不用为难的…”她忙说道。 常云成没理会她,拿起大斗篷先走出去了。 该!齐悦自言自语一句,看着那男人大步而去的背影,又想到什么,抿嘴一笑跟上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主动 常云成的到来让激动的胡三没有尽情的表达自己的感激,但并没有影响上课。 “所以这个人工呼吸以后还能用吗?”弟子们眼巴巴的看着齐悦问道。 齐悦吐了口气。 “用,这是最有效最常用的急救方法之一。”她说道,“经过这件事,想必民众已经多少知道些了,下次再遇到这种紧急情况,在不影响急救的前提下和家属解释清楚,就算当时承受了误会,只要把人救回来了,那就可以回答一切质疑。” 弟子们点点头。 “还有。”齐悦看着大家又笑道,“有我呢,吃了亏我去替你们讨回来。” 弟子们笑起来,笑过之后,不知哪个带领下齐齐的冲齐悦施礼。 “多谢师父。” 时时刻刻有这么一个人毫无畏惧的站在他们背后,挡在他们身前,这是何其幸也。 趁着弟子们课堂练习,齐悦和刘普成低声说话。 “那件事”齐悦低声问道。 刘普成知道她问的什么。 “差不多了,我明日就去问问。”他低声说道,“那边…一般一个月才能有一个….这次我想法子求求他多弄几个…” “别怕花钱。”齐悦说道,“有我呢。” 刘普成笑着点头。 “哦对了。还有那个染色定点划线的问题,你看看我找的这几样草药怎么样”他又说都。 齐悦高兴的眼睛亮亮。 “肯定没问题,老师你出马万无一失。”她笑道。 刘普成再次笑了。 “不过,麻醉问题,还得再等等。”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不急。”她说道,“一定要考虑周全,这个手术本就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我们有耐心。” 出了千金堂。已经到了饭点。 “我们出去吃饭?”齐悦听到常云成的话,很是高兴,“太好了,我来到这里后还没去过…咳咳我是说我从来没去过酒楼吃饭呢。” 看着这女人如同小孩子般雀跃,常云成绷着的脸再忍不住缓和下来。 “你要是想吃,我天天带你来。”他忽的蹦出一句。 齐悦看着他笑。 “好啊。”她说道。“说话算话?” 常云成哼了声,不理会她这种无知问话,先行一步。 齐悦笑着跟上去。 吃过饭又逛了夜市,等回到家天已经大黑了。 常云成洗漱出来,见那边齐悦已经晾干了头发,正在收拾笔墨。灯光下慵懒诱人。 “好了,唇弓的问题可以解决了。最重要就剩下疤痕问题了。”齐悦自言自语,忽的看到常云成走过来。 “还不睡?累了吧?”她含笑问道。 常云成看着她,喉头咽了口口水。 “不累。”他说道,眼神暗暗,走近齐悦,“你累不累?” 暗夜里这男人用低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齐悦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累。累。”她忙说道,面色涨红。“你快歇歇吧,我也睡了。” 常云成浑身毛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伸手将这女人拉住。 “那,那睡吧。”他说道,就往床边扯。 “睡什么睡!”齐悦抬手打他,“快走快走!” 这臭女人,怎么总是动手动脚的! “你不是想了啊!”常云成瞪眼闷声道。 “现在又不想!”齐悦呸了声,甩开他,“快出去!” 这臭女人!常云成瞪眼看着这一女人一刻愤愤的甩手走开了。 一会儿想一会儿不想的,什么人啊!惯得你!太过分了! 天刚蒙蒙亮,千金堂就开门了。 千金堂一向开门早,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两个弟子打着哈欠卸下门板,陡然看到一个人贴过来。 “刘大夫在不在?”他带着几分迫切问道。 这么早上门求诊也不稀奇,弟子揉着眼要回答,忽的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吓得跳开几步。 “喂喂,棺材仔,谁让你来的?快,快站远点!” 两个伙计手忙脚乱的哄他。 对于这种待遇棺材仔很习惯了,城里除了赌场以及桥头那间王婆婆开的茶寮外,没任何店铺肯让他靠近。 所以他也基本上也不会到这些店铺来,这一次实在是等不及了。 “刘大夫在不在?”他再次问道。 “没有,没有,师父昨晚回家了。”两个弟子没好气的答道,任睡一大早睁开眼就看到棺材仔也不会有好心情。 “那我再等等。”棺材仔再往一旁退了退,说道。 “去找找松柏枝煮水洒一洒” “我觉得待会儿还是去庙里拜一拜,真是晦气” 两个弟子唠唠叨叨的说着,而站在不远处的棺材仔没有什么神情,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再习惯不过的事了,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会伴随到死去的那一刻吧。 随着店铺开门越来越多,街上行人也越多,棺材仔不时的被驱赶,到最后他只得站在千金堂的墙角,冬日还是很冷,贴着墙更冷,只穿着破旧袍子的他不得不不停的跺脚搓手来取暖。 刘普成急匆匆的过来,根本就没有看到墙角的棺材仔,幸好棺材仔忙忙的招呼一声。 “小棺?”刘普成很意外。 “我正要找你说…”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刘普成和棺材仔都愣了下。 “我先说。”棺材仔迫不及待的开口。但要开口,又想起是在大街上,就这一停留,四周的路人纷纷看过来,眼中带着戒备以及回避。 “你,你跟我去赌场。”他低声说道。 那是第二个他能随意出入又不被人关注又安全的自在的地方。 第一自然是义庄。 刘普成点点头。 “你先去,我稍后就来。”他低声说道。 毕竟他们要谈的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棺材仔点点头立刻就走了。 刘普成站了一刻,四下看了看。装作无事的样子扫了扫衣裳这才迈进药铺,过了一刻,提这个药箱出去了,大夫出诊,街上无人注意。 赌坊这种地方,刘普成这还是第一次来。门口的人虽然奇怪,但鉴于自己经营的性质,对于客人那是绝对不闻不问的,于是热情的招呼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刘普成作为大夫,自然进的是下等人的赌场,一进门光线阴暗。气味腥臭,嘈杂满耳。他一时分不清哪是哪,一只手从一旁伸过来拽住他。 “怎么才来?”棺材仔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 刘普成哦了声,张口要说话。 “下了下了,快点,买定离手!”赌桌前传来大声的吆喝,“棺材仔,你下不下?” 棺材仔头也不回。将手里的一袋子钱随手那么一抛,落在赌桌上。 “好嘞。买大!”赌桌前热情的吆喝着。 都说这棺材仔嗜赌,原来他都是这样赌的吗? 这哪里是赌,应该是扔钱吧? 根本就浑不在意啊。 刘普成看着棺材仔不由想到。 棺材仔不再理会,因为这里吵杂一片,他不得不凑近说话。 “我说你怎么不来了?”他说道。 “我也正要找你呢,小棺。”刘普成只听到他说不来,便忙凑近说道,“你看能不能再给找一个…” “我都给你找好了,你怎么不来啊?”棺材仔听清他的话,带着几分抱怨说道。 刘普成这次听清了他的话,但是却有些不明白。 “你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了呢?”棺材仔再次抱怨道,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刘普成听明白了,但是有些不相信。 “小棺哥,你是说,你给我准备好了?”他问道。 “当然。”棺材仔说道,“随便用,要多少有多少。” 刘普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做大夫的最想要的就是用人体做练习,但是这些都是见不得人的事,官府知道了要被定为盗尸大罪的,所以不管对于大夫还是提供尸体的一方来说,都是风险很大的事,因此一个月能有一次机会就算是好运气了。 更何况棺材仔脾气又怪,肯不肯给帮忙完全看心情以及看钱 平常一次就花费不少了,这样价钱一定更贵。 “钱…”刘普成回过神忙问道。 虽然齐娘子不缺钱,但他也不能不问。 “什么钱不钱的,刘大夫,咱们什么关系啊,生分了不是。”棺材仔一拍刘普成的肩头说道。 咱们没什么关系啊? 刘普成被他说的更加糊涂了,一直到回到千金堂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刘普成立刻高兴和他说定了。 齐悦今天没来千金堂,也没在家,而是又被常云成拉着上街了。 昨晚虽然又一次不欢而散,但这次常云成第二天没有甩脸色。 适应了吧齐悦揣测道,习惯成自然嘛 “这次去吃什么?”坐在马车上,齐悦好奇的问道。 “肉。”常云成简单的答道。 “什么肉啊,多说几个字会累死你啊。”齐悦抬脚踢了踢他。 齐悦不爱穿鞋子袜子,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脱掉,此时在车上,她便脱掉了鞋子,只穿着白袜子软软的踹了常云成几下。 常云成伸手扒开那软软的小脚。 “别碰我。”他冷淡的说道。 哎吆喂,还摆上谱了。齐悦抿嘴笑依言坐好。 马车出了城门,在一家店铺前停下,齐悦下车打量,看起来很普通。 “羊肉?”她看到幌子上的字,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刚要迈步进去,就听见从二楼传来一个惊喜的招呼声。 “哎呀,世子爷。”范艺林又惊又喜的喊道,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吓得里面的小厮忙抓住他的腿,只怕掉下去。 常云成听见声音就脸色微变,根本就不抬头想要当做没听见,齐悦已经抬头去看了。 “范公子。”她笑着招招手。 “原本是要走的,可是还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岳父大人就留我再住几日…少夫人世子爷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啊…听说这里是你们永庆府最好的羊肉馆….” 厅堂里被范艺林的说笑声填满了。因为来贵客,范艺林扔给店家一袋子钱,将其他吃饭的客人都轰走了,当然光靠钱不是这么好用的,主要还是范艺林背后岳丈的名头震慑。 “范公子,你吃你的。不要麻烦了。”常云成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说道。 “不麻烦,怎么能说麻烦呢?”范艺林一副受惊的神情。“世子爷少夫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呢。” 他正想着怎么找机会跟定西候府搭上关系,没想到就遇上了,真是缘分啊。 既然是缘分怎么能错过呢。 范艺林发挥了在家哄母亲妻子小妾们的精神手段,再加上这次岳丈大人在处理和定西候府事件上的厚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把常云成迎进了屋子。既然丈夫进来,那么妻子自然也会进来。熟人嘛不用搞得回避这种生分… 范艺林热情的看着美人迈过门槛。 常云成停下脚,回头。 “你先回去吧。”他说道。 齐悦和范艺林都愣了下。 别呀范艺林心里喊道。 “我还没吃呢。”齐悦说道,皱眉。 这女人总是回嘴话多!丈夫说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听话执行吗?没有一次是自己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的! 常云成皱眉。 “那好吧。”齐悦看着他的神情,不让吃饭回避男人什么的是可以不在乎的,毕竟这个时代有些规则她还是会遵守的,当然前提是无伤自己的根本。 她冲范艺林含笑施礼告辞。 “少夫人旁边有隔间”范艺林忍不住急道。 已经转身走开的齐悦回头冲他笑了笑,摆摆手没有说话继续走了。 范艺林怔怔的看着美人摇曳而去,消失在走廊里,他的脸色忽的闪过一丝疑惑,不由自主的咦了声,转头去看已经在屋子里安然而坐的常云成。 常云成自斟自饮,就这这混小子的由惊喜到失望的神情下酒,真是美味之极。 范艺林从门口又冲到窗户,探身向下看去。 这也太过分了!常云成啪的捏碎酒杯。 “范公子。”他开口说道,声音冷淡,“适可而止吧。” 范艺林似乎没听到常云成的警告以及不满,他收回身子,看了眼常云成,欲言又止。 “是是,世子爷,小弟冒犯了,给你赔罪。”他最终说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知道就好。”常云成哼声说道,说着起身,“话也说过了,酒也吃过了,告辞了。” 范艺林忙也跟着站起来。 “世子爷。”他喊道,要说什么又很为难。 常云成已经走向门口,对范艺林那奇怪的神情没什么感觉,被戳穿了心思,他是该为难羞愧。 “世子爷。”范艺林再次喊道,看着常云成已经伸手拉门,便一狠心,“你,你是不是,不行啊?” 常云成的手停在门上。 “什么?”他皱眉回头问道。 既然最难的开头已经有了,范艺林也就说的通畅了。 “就是,就是,”他看着常云成,压低声音,“就是,不能人道…” 常云成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这!混!账!东!西! 第一百七十章笑话 屋子里的闷响已经有人压抑的痛呼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外间的伙计们眼观鼻鼻观心,或者研究这个桌角擦得干净不干净,或者研究账房的算筹对不对数,总之如同天聋地哑一般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一片祥和。 “世…子爷听我说”范艺林被常云成一个胳膊按在地上,软的如同面条一般,难为他脸擦着地还能挤出一句完成的话,“误会误会…” 屋子里的小厮滚到在四周,别说出去叫人,连起都起不来。 侄子们还说这定西候世子从来不打群架,范艺林还觉得这人是打架不行呢,原来不是是不打群架,而没必要打群架,人家一个人就够了。 “误会?”常云成手上用力,听着骨头嘎巴声渐渐响起,“小混账,你以为我是瞎子还是傻子啊?你那点烂心思我还不知道?” 范艺林哎呦哎呦连声呼痛。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世子爷我只是爱看美人而已,并没有动别的心思啊。”他喊道,“不信你去问我岳丈,他也知道的…我就是爱看,就跟看花看美景一样,别的心思不敢的要是敢动了,哪里还轮到你,早被人打死了” “看?我的女人你也敢看!”常云成低声喝道,“再敢来我眼前晃,我才不管你是王家的女婿还是光禄寺大夫家的公子,打瞎你的狗眼!” “世子爷,我是为了你好啊!”范艺林喊道。 这臭小子竟然还在嘴硬。 “世子爷。我难道不知道说出这句话会有什么下场吗?但是为了你,为了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就算得罪你,惹恼你,我也要说。”范艺林接着喊道,难为他侧脸挨地还能说得这样连贯顺畅。 常云成给他脑袋上一下,松开手,方才一番拳打脚踢,已经散去心中郁闷。警告了这小混账便懒得再跟他多说,站起身就要走。 范艺林不怕死的又拉住他。 “世子爷。”他一脸真诚的看着常云成,“你想想,我说出这种话难道不知道什么后果吗?但是我还是要说,忠言逆耳啊。” 常云成还是头一次见这样厚脸皮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你到底要说什么?”他皱眉问道。 范艺林顾不得整理自己的衣衫。摆摆手。 屋子里的小厮用力爬起来,互相搀扶这一瘸一拐的退出去了。 “世子爷,我知道这是难言之隐,但是却又不得不言,因为我正好有一味祖传的药方,所以才忍不住要急着问世子爷”范艺林拉着常云成。丝毫不在乎这男人刚才揍了自己一顿,对他来说。为了美人吃苦也是比蜜甜的。 “我有什么难言之隐?”常云成一把甩开范艺林,嗤笑问道。 范艺林一副你看这就是难言了吧我了解的神情。 他再次伸手搭住常云成的肩头。 “世子爷,大家都是男人,这种事虽然羞于启齿,但还是要说的。”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行的?是一开始还是后来?”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忍住一拳将这混账打死的冲动。 “你怎么就认为我不行呢?”他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虽然他已经手下留情注意分寸。但还是难免给这男人脸上留下些印记,嘴角微肿,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看上去很是滑稽。 “这个,这个我自然一眼就看出”范艺林笑道。 “你是打算让我试试给你看?”常云成皱眉说道,“你才不胡言乱语?” 试试给你看… 这句话范艺林也很熟悉,一般是用在和妻子小妾**时用的。 小美人,你是看不起小爷我喽,让小爷试试给你看… 哎呀公子爷不要啦… 这种对话很是助兴,范艺林想到就忍不住激动,抬眼看到面前一张男人的脸,顿时一碰冷水浇了下来。 他猛地跳开了。 “你,你,你不会是断袖吧?”他有些惊恐的问道,断袖这个词冒出来,这一连串的事便有了解释,他心里为美人悲哀同时又惊恐,慌忙的摆手,“你,不用试给我看,我不看,你可别误会,虽然你长得也不错,但是,我是只喜欢女人的…” 常云成已经没有什么神情可以表达心情了。 精明一辈子的王同业怎么会找个这个傻儿当女婿?奸诈的光禄寺大夫家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蠢儿子? “你是断袖!”常云成看着范艺林一字一顿说道,“所以看别人都是断袖吗?” “我不是断袖!”范艺林依旧带着防备说道,“你要不是断袖,你的妻子为什么还是黄花闺女?” 常云成一怔。 这一怔落在范艺林眼里更加印证了他的断定。 “守着那么个美人,而且还是你妻子,你要不是断袖,怎么会….”他说道。 话没说完常云成一步迈过来,掐住他的脖子。 范艺林惊恐的叫了声。 “世子爷,你,你别动怒,这,这不是什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京城里这样的人多了很…我家我家表兄就是…我没没瞧不起你的意思…”他咳咳的说道。 都怪自己太聪明,才惹来这等祸! “你怎么知道她她还是….”常云成低声吼道,到底是说不出那个字,“是她告诉你的?” 这句话说出更是气血上涌。 她竟然敢将这种事说给外人听! “你疯了啊!”范艺林这才反应过来这男人突然发怒为什么,瞪眼喊道,“这种事少夫人怎么会和别人说?再说,我倒是想让她跟我说,可是我总共才见了她两回,还都是那么多人的场合!好容易缘分遇到一起吃顿饭吧,你这个小气男人还赶走了….” 常云成喊出那句话后也清醒了,他当然知道那个女人不会,因为根本就是那女人的关系,她才不会四处宣扬呢。 他完全是被这个混账男人毫不掩饰的色眯眯气到了。 一想到这个男人看自己女人的眼神,他就忍不住火气冒! “谁和你说的?”他收起暴躁,但冷气不减,接着问道。 “大哥,没人和我说,我自己有眼睛啊,这女人和姑娘,那是不一样的啊!”范艺林哭笑不得说道。 对于他这种以鉴美为人生乐趣的人来说,这种技艺是必备的啊! 能看出来? 这个常云成倒是不知道。 “当然能看出来啦。”范艺林叹息说道,“妇人和姑娘家的身子完全不一样嘛,谁看不出来啊。” 谁看不出来啊?那就是谁都能看出来了?除了自己… 常云成顿时愣住了。 也就是说,大家都知道…. 也就是说,大家都会觉得他…. 范艺林还要说什么,常云成猛地推开他转身走了。 走廊里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范艺林摸着脖子咳咳说道,然后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疼,顿时哀嚎起来。 “你当然说错话啦!” 回到家躺在床上享受小娇妻伺候的范艺林被重重的戳了下额头。 正好戳在伤口上,范艺林发出一声哀嚎。 “你怎么能那样说人家啊!”娇妻恨恨的说道。 屋外听到原委的王同业愤愤的起身。 “活该!打的还轻了!”他扔下一句走了。 那些原本还要去为范艺林讨公道的后辈们也都没了丝毫的义愤,反而吃吃笑着都散去了。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娇妻恼羞的说道,再次伸手戳范艺林的头。 范艺林抱着头躲开。 “夫人,我这也是为了世子爷好嘛。”他委屈的说道。 娇妻啐了口。 “你是为美人少夫人好吧?”她哼声说道。 如此美人得不到雨露滋润那真是人间惨事 “我真是为了他们夫妻好嘛,咱们家有这味良药,我这不是好心嘛”范艺林依旧委屈的说道。 “你一向自诩聪明,这次可是看错了。”娇妻说道,一面倚在床上,“人家那夫妻两个,可不是不行的缘故,而是,不想。” “不想?”范艺林捂着头坐起来,一脸惊讶,“谁不想?” 常云成沉着脸迈进屋子时,齐悦已经吃过午饭了,正坐在床上翻看自己准备的手术章程。 “你回来了,吃的怎么样啊?.”她高兴的冲常云成打招呼说道。 常云成解下大斗篷扔一边。 “都出去。”他喝道。 因为他回来跟进来的丫头,以及原本在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都吓了一跳,看着常云成那难看的脸色跟进来的丫头们忙退了出去。 齐悦也吓了一跳,冲阿如等人摆手,阿如这才带着人退出去。 “你又怎么了?”她上前问道。 常云成沉着脸看着她。 “有话好好说,别要乱找事啊,这天大的事只要说开了就不是算事。”齐悦忙说道,“你可别又犯浑…” 她的话没说完,常云成开口打断了。 “睡觉。”他说道。 齐悦愣了下,没听清。 “什么?”她问道,话音未落就陡然拔高啊一声,“你干什么?” 常云成将这女人一把抱起来向卧房这边大步走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心意 屋子里低低的说话声突然断了,旋即就是拔高的喊声,屋檐下的阿如和秋香立刻冲院子里的丫头们打个手势,丫头们流畅的退下去了。 这一次比以往都要闹得厉害些。 阿如和秋香对视一眼,除了说话骂声,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两人神情都焦急起来。 这次是真动手了? 去看看? 不行… 门外两个丫头焦急不安。 “阿如。” 屋内传来齐悦的喊声。 阿如立刻忙推门进去了,秋香迟疑一刻也跟了进去。 二个丫头都没敢抬头,看着卧房那边地上散碎的花瓶,以及歪倒的桌凳。 齐悦的白裙子出现在两个丫头视线里。 “拿东西来给世子爷包扎一下。”她说道。 阿如和秋香吓了一跳,抬起头果然看那边坐着的常云成额头上有血流下来。 秋香惊叫一声,慌忙上前。 阿如则忙转身去对面屋子里拿了医药箱。 这边常云成不待丫头走近就起身。 “喂,你这样出去,不怕丢人啊。”齐悦喊道。 常云成停下脚。 “反正已经丢人了,还在乎这一次吗?”他吼道,转身摔帘子走了。 阿如拿着医药包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别管他。”齐悦咬牙说道,一面用手掩着被撕坏的领口,“给我找衣裳。” 阿如应声是。给那边的秋香打了个眼色。 秋香领会忙出去了。 “少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啊!”阿如这次忍不住急道,跟上进了自己卧房的齐悦。 “自卫!”齐悦挑眉说道。 “你跟自己的丈夫自卫什么?”阿如跺脚道,一面不安的看外边,“要是夫人和侯爷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哦他现在想睡就睡,那三年前我想睡我怎么不能睡?什么道理!受伤啊?额头被砸一下还算轻的,你家少夫人呢?死了…”齐悦竖眉说道。 话没说完被阿如扑上来捂住嘴。 “姑奶奶,你小声点吧。”阿如出了一身冷汗低声说道。 齐悦哼了声。坐下来。 阿如看着她裂开的衣服,脖子上紫红的牙印,忙避开视线转身去柜子里拿衣裳。 屋子里安静下来。 “那你打算怎么样?”阿如拿了衣裳过来,低声问道,带着叹息。 齐悦解开衣裳。 “那要看他打算怎么样。”她说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阿如伸手帮她脱衣。一面换上。 “可是世子爷都这样,你还想他怎么样敬你?”她低声说道。 “喂,他怎么样啊?”齐悦看着她笑道,“我也没想怎么样,很简单,就两个字。尊敬而已。” 尊敬? 这尊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阿如愁眉不解。 阿如出来看不到秋香,知道跟着常云成走了。心里很是忐忑不安,院子里的其他丫头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如往常一样说笑忙碌。 阿如心神不宁的走来走去,等的心焦的时候终于看到秋香碎步进来了。 “怎么”她忙接过去低声问道。 秋香冲她摆摆手,二人进了旁边的耳房。 “没事,已经包扎过了。”她低声说道。 “那侯爷夫人”阿如担忧的低声问道。 “路上没瞒住人,侯爷夫人知道了。世子爷去见了侯爷夫人,你猜他怎么说的?”秋香说道。 阿如急的都快着火了。 “姑奶奶别猜了。都什么时候了。”她跺脚低声道。 秋香抿嘴笑。 “世子爷对少夫人可真是一百一的好啊。”她感叹道。 阿如伸手拧他脸颊,秋香笑着躲开。 “好,好我说我说。”她笑道,“世子爷说是和王家的女婿范公子打架打的” “什么?”阿如愣住了。 荣安院里,丫头仆妇被催的团团转,捧茶倒水取药,谢氏用手帕擦眼泪。 “去请大夫,我母亲常请的安老大夫最好,去请他来…”她又想到什么对丫头们说道。 “请什么大夫啊,咱们家现成有神医大夫,还请别的来做什么。”定西候在一旁说道。 “就是因为她!”谢氏喊道,“都是因为她惹事,成哥才添了祸,侯爷,家里不能留她了,让她立刻去庄子上住着。” “也不能说是她惹事,是那王家”定西候皱眉说道,不过语气有点软。 谢氏抓住了他语气的迟疑。 “要不是她上门找事,人家王家犯得着跟她一般见识吗?”她冷笑说道,“为了一个下三滥的大夫,还是一个男人,如今外边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定西候眉头更皱了。 “休要胡说,那是她弟子,自然是要照顾的。”他说道,说着站起来,“我让人去王家” “父亲。”一直没说话的常云成开口喊道。 定西候看他。 “父亲,这次的事是我和范小公子的事,不牵涉两家。”常云成说道,一面起身施礼,“父亲不要管了,我自己解决。” 定西候哼了声。 “我也没想给你解决,一次就够了,我可没空天天给你擦祸事!”他说道,“不过人敬我我敬人,上次王家先低头,这次我怎么也得给他个面子。” 他说罢唤人来,让人立刻备礼送去王家。 这边谢氏拉着常云成又是心疼又是抹泪。 “行了,不就碰了一下。也没多厉害,以前打架比这个伤的厉害的多了,回你院子养着吧。”定西候沉着脸说道。 “是。”常云成起身恭敬说道。 看着常云成走出去,谢氏心疼不已。 “侯爷,折子你写好了没?”她急声问道。 定西候咳了声。 “正在写,正在写。”他说道。 “快点吧,云成很快就要走了,赶在走之前把亲事办了,他在外也心安。”谢氏说道。 定西候嗯嗯两声。 “这不是得等机会嘛。打听打听皇帝最近心情怎么样,别到时候好事没成还碰了一鼻子灰”他说道。 不多时,去王家的人回来了。 “我亲眼看了,范小公子伤的可比咱们世子要厉害的多”管家眉飞色舞说道。 “那是~”定西候带着几分得意说道,说完又忙收住笑,“老王大人怎么说?” “老王大人很高兴。说侯爷太小心了,孩子们的事大人还是不要管了。”管家笑道,一面将礼单拿出来,“这是老王大人的回礼。” 王同业这次对于定西候竟然派人上门送礼很是意外,他得知范艺林被常云成打的缘故后,真心觉得范艺林被打的太轻了。这种事就是去道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没想到定西候府竟然先上门了。 王同业可不知道这边常云成只不过是顺手托范艺林来挡枪。又是激动又是感慨,觉得定西侯府太给面子了,于是回礼比定西候的礼更重了几分。 这一来一往,两家的关系更好了,这倒是出乎常云成的意料。 常云成没有回院子,而是在书房胡乱歇了一晚,第二天也无心出门。直到听下人报范家公子来了。 常云成一时没反应过来范家公子是谁,待反应过来又皱眉。 这小混账来做什么? 范艺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一大早就被老岳丈从温暖的床上拎起来,胡乱吃了口饭就被赶出家门,说什么去慰问下定西候世子。 他还是个受伤的人好不好。 挨打的是他好不好,怎么还要去慰问行凶者? 范艺林忍不住眼含泪,岳父就是岳父,是跟亲爹不能比的。 “少夫人也在里面吗?”他看着引路的小厮问道。 来了怎么也得有点好处沾吧…. 屋门帘猛地被掀开了,常云成黑着脸站在门口。 范艺林缩缩脖子,只觉得冬日的风越发的冷,但很快他又伸直脖子,瞪眼看着常云成。 常云成的额头被打的并不是多厉害,只是破了一层皮,血没流多少,此时有些红紫青肿。 “哎?世子爷你怎么…”范艺林忍不住喊道。 常云成转身进去了,屋帘被重重的放下来。 难道自己当时神勇还手了?范艺林心里惊诧不已,用力的回想,一面迈进屋子。 常云成已经坐在桌子前拿起书。 “少废话,看过了就快滚。”他冷声说道。 范艺林没理会,好奇的打量常云成的屋子,一眼看到里间布置着被褥,以及还有烧的很旺的炭火。 大早上书房里间就烧着炭火,那只能说明晚上在这里过夜了 范艺林对这个场景很熟悉,立刻明白了。 他想起昨天和妻子的对话,常云成夫妇竟然还未同房,如果不是常云成有难言之隐,那就是他们不想,至于是哪个不想,昨天还不确定的话,此时范艺林可以很确定了。 好个泼辣美人… 实在是太让人喜欢了! 范艺林不由嘿嘿笑起来。 常云成听到范艺林的笑,将书猛地拍在桌子上。 范艺林吓了抖了抖。 “世子爷,你放心,我会给你保密的。”他并没有转身跑出去,反而一歪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的看着常云成。 “你觉得我需要吗?”常云成看着他不屑的说道。 范艺林收正神情。 “世子爷当然不需要在乎这等小事,但是。”他拍拍胸脯,不小心拍到被打的痛处,呻吟两声,破坏了淡定的形象,他忙坐正身子,接着说,“但是,我在乎。” 常云成看着他如同看疯子。 “世子爷对少夫人的这份呵护维护的心意,真是令人钦佩,值得所有人在乎。”范艺林也看着他,神情真挚的说道。 常云成神情如同见鬼 第一百七十二章巧语 谢谢,谢谢。 加更,其实也不能说没发展啊,到底是写两个人的关系怎么一步一步变化的 *********************** “你胡说什么呢”常云成很快回过神,沉声说道,却并没有再轰人走,将桌上的书再次拿到手里,视线却并没有落在其上。 范艺林从这把椅子上挪到靠近书桌的椅子上。 “世子爷,有夫如此,少夫人真是好命啊。”他感叹说道。 是吧,是吧,这臭女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常云成握着书没有动。 “不瞒世子爷,我不是你们这里人,昨晚才听到少夫人的来历…” “…以少夫人这等出身,世子爷还能如此相待,真是令人敬佩感动…” 范艺林越说越激动,干脆站起来靠在桌子上。 常云成听着他说话,竟然忽略了他这随意的动作。 “…虽然短短接触过两次,不过,我可以看出,少夫人的性子不怎么好”范艺林终于说道正题,带着几分小心看向常云成,视线落在他额头上的伤,“这是少夫人打的?” 这一次常云成没有冷笑也没有怒视。 “不小心,她不是有意的。”他慢慢的放下书闷声说道。 “什么有意无意,伤了世子爷那就是太过分了。”范艺林愤愤说道。 常云成看他一眼,带着警告。 范艺林忙做个了嘘声。 “那个。世子爷”他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和少夫人的关系是有些不好啊。” 常云成没理会他,翻着桌上的书。 “我这人说话直,说的不对的,世子爷你多担待。”范艺林接着说道,看常云成没反应,心里放松了下,“那个,世子爷。少夫人之所以如此暴躁,我想是跟你多年未归有关系吧?” 常云成心里哼了声,怎么,他三年未归苛待她的事也是人尽皆知了? 三年未归,他难道想吗? 当然,要说故意。也是有点,但那又不是特意针对她,而是他不想回来不想进这个家而已… “君命在身,我能自己做主吗?”他将手里的书啪的合上,沉声说道。 “可不是。”范艺林立刻大声附和,“这种事又不是世子爷你能做主的。要是能回来,谁不想回家。孤身在外千里之外苦寒之地受罪!” 常云成神色稍缓,看来,大家还都是明事理的,只有那女人胡搅蛮缠! “怎么能说是受罪,身为将士忠君之事。”他淡淡说道,纠正这个只怕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苦寒之地的金玉养成的公子的错误。 范艺林嘿嘿笑着点头附和。 “可是,”他笑过之后话头一转。“世子爷,这女人可是跟常人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常云成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这女人啊。脑子.”范艺林指了指自己的头,压低声音,“跟咱们男人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没错,那女人的脑子的确古怪的很… 原来… 莫非天下的女人都是如此? 常云成神情浮现几分好奇。 范艺林歪身坐下来。 “你看啊,就是你在外三年这件事,你我甚至民众们,都觉得这是职责所在君子所为。”他认真说道,一面顺手拿过书桌上的笔在手中摆弄,“但是呢,少夫人肯定不会这样想,她呢,一定会认为,你是故意的,你不关心她,你不想见她,你故意冷落她…” 没错,这臭女人说到底就是揪着那三年的事不放! “简直胡闹之极!”常云成沉脸说道。 范艺林点点头,美人,为了你将来夫妻和睦日子和美,我可是下了功夫了,但愿美人将来知道我的苦心,不过,就算不知道,也没什么,他范艺林就是这样的怜香惜玉,拂一拂袖甘愿深藏功与名。 “不过,女人二字,就等于胡闹二字。”他含笑说道,一面咳了声,似乎有些嗓子干。 常云成看他一眼。 “来人,斟茶。”他对外喊道。 屋外侍立的小厮很惊讶,没想到这个王家的女婿不仅没有被三言两语赶出去,反而要吃茶了,世子爷今天是怎么了?不是心情很不好吗? 小厮不敢怠慢,立刻进来给二人斟茶。 范艺林客气了几句,端起茶一饮而尽。 “嗯,嗯,好茶。”他一脸赞叹说道。 少废话,常云成看他一眼。 范艺林察言观色的忙放下茶杯。 “我方才说到哪里呢?”他说道,又一拍头,“胡闹,这女人啊,你就不能讲道理,她们的道理就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你跟她讲道理,那是绝对讲不通的。” 没错,这臭女人从来就是没道理可讲。 常云成点点头。 “不过另一面来说,少夫人如此想,其实也是正常的。”范艺林笑道。 常云成皱眉。 “俗话说,关心则乱,爱之深责之切。”范艺林含笑说道,“少夫人是太在乎你,所以才会如此耿耿于怀啊,要是换做别人,家里任何一个人,你看她还会如此不讲道理吗?” 对家里人,常云成豁然开朗。 可不是,看那女人对家里人,不管是常云起还是常春兰,甚至自己的外祖母家她都讲理的不得了,偏偏对自己,就混账的不讲理。 是因为在乎自己? 常云成的心顿时热腾腾起来。 看着眼前的男人陡然露出奇怪的傻笑,范艺林反倒被吓了一跳。 不会吧。这一句话就乐成这样了,这愣小子也太…青涩了。 常云成收正神情,看着范艺林。 “好了,你可以走了,送客。”他说道,说罢站起身来。 这就过河拆桥啊,范艺林瞪眼。 “世子爷,虽然你知道了少夫人的心意,但是。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关你什么事,常云成看着他脸上写着。 当然关我的事,那么一个美人如果不能被小心的捧在手心呵护,简直是人间惨事,他范艺林怎么能看美人如此薄命。 “你不会想和少夫人好好的说说吧?或者解释解释?”他问道。 要不然怎么办? “有话说开就是了。”常云成说道。 范艺林摇头叹息。 “世子爷,你忘了我说的。女人是讲不得道理的。”他说道,“少夫人以前也闹过吧?” 常云成愣了下,这些夫妻之间的事,他委实不愿意给外人讲,尤其是还是这个看上去油头粉面的小子… “少夫人以前闹过,那么依世子爷您的品性。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不是?”范艺林笑嘻嘻的问道。 那当然,我自然是讲道理的人。常云成微微点点头。 范艺林嘿嘿笑了。 “那结果肯定是当时好了,过后又闹对不对?”他笑问道。 常云成拉下脸。 “再次闹的时候还是揪着以前的事不放,对不对?”范艺林接着问道。 常云成神色微怔。 “闹完了还会给你说是你不讲道理,对不对?”范艺林又问道。 常云成看着范艺林,神情已经难掩惊讶了。 秋香急匆匆的打帘子进门,阿如忙看过来。 “少夫人。”她带着几分喜悦施礼。 齐悦没有抬头嗯了声。 “世子爷说,他和范公子出去吃饭了。午饭就不陪少夫人您一起吃了。”秋香乐滋滋的说道。 齐悦嗯了声,又猛地抬起头。 “什么?”她问道。看着秋香,露出了然的笑,“喂,你们又把话添油加醋了?” 秋香忙忙的摇头。 “没有没有,少夫人,世子爷就是这么说的。”她急急的说道。 “真的?”齐悦不信。 “真的,奴婢骗你做什么,不信你去问外书房的小厮,大家都听着呢。”秋香急道。 齐悦这才信了。 “午饭不陪我一起吃了?”她重复一遍,抬头看阿如,“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会脑袋被打坏了吧?” 阿如忙冲她嘘声。 齐悦笑着不说话。 “既然这样,秋香,你去跟世子爷说一声,我因为要练习给燕儿做手术,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也可能回来晚一些。”她说道,停顿一下,“我也就不能陪他吃晚饭了。” 秋香高兴的应声去了。 这边永庆府最好的酒楼里上等包间里,范艺林已经喝高了,眯着眼摸着酒壶,听了小厮的回禀,他不由嘿嘿笑出声。 常云成还保持日常的神情,绷着脸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怎么样?世子爷?这女人啊就是要用来哄的,不用跟她讲什么道理,对她们来说,好听话就是道理。”范艺林说道,歪在锦团上,“瞧,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说两句好听的,你看她们就立刻对你好好的,你以前肯定不跟少夫人说好听话,一定是拉着脸对,对,就是现在这样就是关心也摆出我不在乎的样子” 常云成被他说的脸色更难看了。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有什么好的,这些女人真是无聊。”他沉声说道,对于齐悦的反应又是高兴又是不满,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滋味了。 “好?没什么好不好的,女人嘛,就跟花儿一样,要养,要呵护,让她每天都高兴,如同泡在蜜水里,才会开的艳开的久。”范艺林笑道,一面摸着酒壶越来越浑身不自在,冲常云成挤挤眼,“世子爷,咳,咱们两个大男人吃酒有什么意思的,不如叫几个姐儿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花言 常云成将烂醉的范艺林送回家,谢绝了王家的留饭,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黑了。 虽然知道齐悦不在家,但看到屋子里亮起的灯他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世子爷,可以摆饭了吗?”秋香问道。 常云成摇摇头。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吃。”他说道。 秋香应声是就要退下。 “让厨房准备宵夜,等少夫人回来吃。”常云成又说道。 秋香再次应声是退出去了。 常云成洗漱过后,还是忍不住走到齐悦这边,点亮灯,照着有些凌乱的桌子。 这女人也是怪,自己不收拾桌子,也不让丫头收拾,说什么一收拾东西就找不到了。 摆着这么乱才找不到吧。 常云成笑了笑,在齐悦常坐的椅子上坐下来,鼻息间似乎能闻到淡淡的脂粉香气。 他翻起一张纸,见上面鬼画符似得写的满满的字,一阵狂风猛地击打窗户上,引得烛火猛烈的跳动。 常云成伸手拢了拢烛火,低下头认真的看起来。 风刮过,齐悦将帽子扣紧,看着胡三等人再次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没关系,习惯就好了。”她对刘普成说道,一面好奇的问刘普成,“老师你第一次来这里时,害怕吗?” 刘普成的胡子被风吹得乱飘,他伸手捻住。 “害怕啊。”他说道。 胡三等人听了稍微好了些。 “师父也会害怕啊,我们以为师父什么都不怕呢。”他们笑道。 气氛缓和了很多。此时他们也到了义庄前。 冬日大风的夜里,义庄更加渗人。 一盏灯忽的出现在夜色里,而且冲他们飘过来。 胡三忍不住一声惊叫。 “刘大夫,你们来了。”棺材仔说道,一面将灯举高一些,照出自己的形容。 他对着刘普成说话,视线却落在齐悦身上。 齐悦跟第一次一样,头脸蒙上,只露出眼睛。 她看着棺材仔微微一笑。 “快请进吧。”棺材仔忍着激动的心跳带路。 相比于上一次。胡三等人的表现稍微好一点,但当齐悦划开尸体的口鼻时,他们还是忍不住一阵骚动转开视线。 这一次齐悦主要是和刘普成实验点蓝划线,对于他们的反应没有斥责。 “要做到精确的解剖对位最关键的是口轮匝肌复位,要不然会影响整个上唇运动功能” 齐悦一面说一面操作。 “口轮匝肌是什么?” 棺材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刘普成有些意外,没注意到棺材仔竟然还在这里。 齐悦抬头看了他一眼。 “喏。就是这个。”她说道,用手中的剪子指给他看。 棺材仔见她邀请,立刻走近。 “我从这里全层斜切开…然后皮肤…肌肉…粘膜…分离刘大夫,你需要在这时候帮我牵拉对,就这样…” “…这里是鼻小柱与鼻翼分离剪断,我会在这里分成三个肌肉瓣…三个交叉缝合针” 齐悦伸出手。 刘普成拉钩。正好在另一侧,够不到针线。胡三等弟子还在哆嗦,阿如虽然不至于不敢看,但身子僵硬,完全动不了。 到时候真做手术时,一定要将针线都放在身边,要不然就麻烦了 齐悦准备松手亲自去拿针线。 棺材仔伸手拿过来递给她。 齐悦对他一笑。 “还有镊子。”她说道。 棺材仔也笑了,眼睛亮亮。立刻转头。 不过,镊子? “左边第三个。”齐悦说道。 棺材仔哦了声。好奇的拿起那柄奇怪的工具,递给齐悦,眼睛不肯错开一步的看着她的手。 齐悦脑子里回放着自己设计演练好些遍的缝合步骤,手下利索。 z形唇红缝合薄侧唇红移行部切开唇形唇红三角瓣嵌入 这期间,棺材仔或者帮她递手术工具,或者协助刘普成拉钩夹唇,完全参与到手术中来,除了在面对各种工具时一时迷惑,其他的全无生疏。 “行啊,小哥。”齐悦看着他带几分赞叹打量。 “整天跟死人打交道,自然什么也不怕。”胡三忍不住嘀咕道。 阿如瞪了他一眼,胡三讪讪不敢再说话了。 棺材仔被她这一夸神情有些不自在。 “喂,我请你做我助手吧。”齐悦说道,越发觉得这孩子很好用,光这份在手术面前的冷静就能帮上大忙。 刘普成忙咳嗽一声。 棺材仔亮了一下的眼瞬时又暗淡下去。 “娘子抬举了,我这低贱之人不敢。”他淡淡说道。 “怎么低贱了?”齐悦瞪眼说道。 怎么低贱?屋子里的人神情很复杂,这还用说嘛。 “不过我说真的。”齐悦说道,“小哥你考虑一下。” 棺材仔笑了笑,没有说话。 说真的?这是世上最假的话了。 不就是为了这些尸体嘛,不用如此讨好他的,反正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刘普成这些人很快离开了,棺材仔随意的将钱扔在屋子的墙角,拿出自己的针线就再次来到停尸房。 他站在那具尸体前,掀开白布,露出胸膛,拿起刀子划开肌肤,然后看了眼口鼻部位的缝合线痕迹,拿起了针线。 “这样的缝合…”他回忆自己方才看到的,一面喃喃自语,一面飞针走线。 这一次踏入家门刚过丑时。齐悦吐了口气,要是都按照这样的时间,那么以后不用编造半夜急诊的谎话了。 听到这边进门的动静,常云成立刻就站起来,有人推门进来,却是丫头阿好。 “少夫人洗漱去了,我来拿衣服。”她低着头说道。 常云成嗯了声,坐下来。 阿好低着头匆匆从一旁的衣柜里拿了衣裳退了出去。 似乎过了很久,伴着外边值夜丫头问安的声音。屋门再次响动,齐悦披着才洗浴后的水气进来了。 “哎,你又没睡啊。”她问道,一面抖着头发。 常云成看着她。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皱眉问道。 齐悦撇撇嘴刚要说话,听常云成咳了一声。 “…累了吧。”他接着补充一句。 齐悦抬头看他,一脸审视。 常云成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看什么看?”他粗声说道。 齐悦冲他一笑。 “这次正常了。”她点点头说道。 常云成反应过来。蹭蹭冒火气,伸手一把抓住从身边晃悠而过的齐悦。 “喂,你又想干吗?再添新伤口还能推到范家公子的身上吗?”齐悦说道。 说到这句,忍不住笑起来。 常云成看着这女人的样子,郁结闷气又消了。 “世子爷,少夫人。宵夜来了。” 门外丫头的话让二人分开了。 看着鲜香合口的清粥小菜,齐悦再次对常云成道谢。 常云成坐在对面没有说话。 气氛到底是有些尴尬沉闷。齐悦便也不再说话,两人各自吃粥。 对女人呢,要夸她,要体贴她,要时时的说我知道你辛苦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别管有没有辛苦受委屈,只要这样说就没错。 常云成咽下一口粥。 “以前你受委屈了。”他说道。 齐悦正吃了一口粥。抬头看他。 “什么?”她含糊问道。 这臭女人…是不是故意装傻啊? “以前。”常云成粗声说道,说到这里。耳边又响起范艺林带着醉意的话。 和女人说话一定要和颜悦色,要多甜就要有多甜… “….你受委屈了。” 常云成的后半句话陡然降调,且有些扭曲,似乎有人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齐悦含着勺子正等着他说完,此时听完了,噗嗤一声没忍住呛了。 “你这个臭女人!”常云成恼羞成怒,拍桌子起身走了。 早知道范艺林这小混账出的主意靠不住!自己昏了头竟然听信了! 齐悦咳咳几声好容易止住,看着常云成那边已经黑了灯。 不会真下手重了打伤头了吧?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夫妻二人沉默着吃完饭,常云成抬脚要走时齐悦唤住他。 “熬了消毒的汤药,我给你擦擦。”她说道。 依着以往,常云成应该甩袖子就走,但他抬脚又生生的忍住了。 阿如将熬好的汤药端进来,齐悦亲自剪了几块棉布浸泡,让常云成坐下。 阿如迟疑一下低头退了出去。 鹊枝端着茶正要进,被阿如拦住。 “可是这是少夫人刚才要的”鹊枝探头向门内看,一面低声说道。 “现在不要了。”阿如说道,一面接过她的茶,端着走了。 鹊枝撇撇嘴跟着退开了。 用镊子夹了布仔细的擦过常云成额头上的伤。 因为药液的刺激,常云成稍微偏了下头,齐悦的手便立刻轻了几分。 这女人…是因为在乎自己… 常云成紧绷的身子松弛下来,他坐在,这女人站着,软软的带着淡淡药香气的身子贴近眼前。 “你用什么香?挺挺好闻的”他忽的说道。 齐悦愣了下,自己抬袖子闻了闻,反应过来,是昨晚从义庄回来泡的消毒汤药。 好闻?不太好闻吧? “去药铺多了,不自觉的染上药味了吧,不是什么香。”她笑道,一面放下棉布,“好了,过两天就好了。” 她话音才落,常云成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她的人便贴在常云成身上。 齐悦又紧张起来。 “喂,你又”她喊道。 “以前,让你受委屈了。”常云成声音低低说道,打断了齐悦的话。 又是这句话 感觉到他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只是不松不紧的抱住自己,齐悦稍微缓解下紧张。 “喂,不是说不提以前了嘛”她干笑道,举着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不提是不提,但不能不知道。”常云成抬起头看着她说道,“我不能不知道,你受的委屈。” 这人…还真是不正常 齐悦扯了扯嘴角。 这样的常云成她还真是不习惯,该不会真受刺激脑子出问题了吧,她还是别再刺激他… “其实,也没受什么啦”她干巴巴的说道。 这女人果然没有以前那样跳脚炸毛,也没有一副你没理的义正言辞 这就是那小混账说的,女人心很软的,你退一步,她就能退十步么…. 常云成嘴边忍不住浮现笑意 第一百七十四章害羞 这半天,常云成都在齐悦面前晃,而且带着那诡异的笑以及诡异的说话腔调,只让齐悦浑身发毛,趁着他上净房,齐悦忙招来丫头。 “昨天下午到我回来,世子爷没受什么刺激吧?”她压低声问道。 秋香被问的不知道说什么,倒是鹊枝眼睛一亮。 “少夫人,昨天世子爷回来时,身上有脂粉香气。”她压低声音说道。 秋香和阿如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这死丫头想干什么! “瞎说什么,家里女人这么多,屋子里都熏香,哪个少爷身上不都有香味。”秋香忙说道。 “可是,世子爷是从外边回来的,而且是和范家公子吃酒去了,他们在外边…”鹊枝还要说,被一旁的阿如伸手狠狠的掐了一下,及时止住了。 这些小丫头们的心思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齐悦,她哈哈笑了。 “笑什么?”常云成出来了问道。 齐悦挥挥手,三人忙退了出去。 一出门阿如和秋香拉着鹊枝就闪进屋子。 “姐姐们,我也是为少夫人好嘛…”鹊枝被两个丫头看的有些害怕,忙说道。 “好?世子爷和少夫人刚好点,你就说这个,你是想让少夫人和世子爷又闹吗?”阿如冷声喝道。 “就是,就你鼻子尖啊,我闻不到啊,你急哄哄的说什么说?”秋香也是满脸气愤,想到什么又上下审视她。“还有,你什么时候凑到世子爷跟前了?” “我,我给世子爷送茶”鹊枝讪讪说道。 “我不是说过,少夫人不在话的,你们谁都不许进世子爷的屋子吗?”阿如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上下打量鹊枝。 鹊枝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不是,不是,我真的是想少夫人和世子爷好,我是提醒少夫人一下。免得世子爷被外边的人迷了眼…”她忙忙的说道,急的脸白了又红,“我,我怎么可能不让他们好,世子爷和少夫人不好,我有什么好的!” 阿如看着她点点头。 “你知道就好。少夫人不好了,咱们谁都别想好。”她说道。 鹊枝连连点头。 “还有,我说过的话不希望你再忘了。”阿如接着说道,沉脸看着鹊枝,“下一次再有这种事…” “不会了不会了,不会有下一次了。”鹊枝忙忙说道。 这边丫头们退出去说话。屋子里齐悦看着常云成笑。 “你笑什么?”常云成被她笑的浑身不自在。 “你怎么和范公子喝酒去了?”齐悦笑道,手拄着下颌看他。 “我怎么不能和他喝酒?”常云成皱眉道。 “不是说物以类聚嘛。”齐悦笑道。 常云成要瞪眼。又想到范艺林的指点。 你别总是瞪眼,你的眼大,瞪眼很吓人的,女人都胆子小,而且最爱胡思乱想,你一瞪眼没事她们也能想出事来….所以还是眯眼吧,眯眼让你看起来更亲和一些… 常云成瞪到一半的眼便慢慢的眯起来。 齐悦一直看着他。所以很清楚的看到变化,她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哈哈笑起来。 常云成被她笑的顿时涨红了脸。 “你这臭女人笑什么笑!好好说话会死啊!”他拍桌子喊道。范艺林的话被他一瞬间抛到脑后。 齐悦继续大笑。 “你这家伙,到底搞什么啊。”她笑道,“你好好说话会死啊。” 常云成甩袖子就走。 齐悦忙上前拉住他。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她说道,绷住嘴,旋即又扑哧扑哧笑出来。 常云成甩袖子。 齐悦拉着。 “好了好了真不笑了,那个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她说道,“我原谅你了。” “我用得着你原谅,再说我有得罪你?”常云成转头看她说道。 齐悦笑了,拍拍胸口。 “好了正常了,这才是你说的话嘛。”她笑道,一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常云成,“别跟那小子学。” 常云成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 这臭女人…竟然一直再看他笑话。 齐悦拍了拍他的胳膊,抿嘴笑着转身走开了。 “哦对了。”她又停下脚转头看常云成一笑,“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 常云成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她说什么… 那种浑身爬虫子的感觉又来了。 齐悦说了这话自己倒没什么感觉,看到这个年轻人有些笨拙的改变讨好,心里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或许是年纪大了吧,坦白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情也没什么,或者是看这男人比自己还容易害羞,所以反而不害羞了。 她笑着才走了几步,就陡然被身后跟上的人抱住了。 抱的很用力,勒的她不由咳嗽两声。 身后的男人浑身热气腾腾,如同刚泡完热水澡。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吭吭唧唧的什么也说不上来。 因为是背对着,不用看各自的脸,感觉倒没那么紧张了。 齐悦微微红脸。 “那个,我打你是有些鲁莽,但是也不能算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她慢慢说道。 常云成哪里听进去她说什么,满耳满心在咕嘟冒泡,又软又香的人满抱在怀,而且第一次没有挣扎抗拒。 虽然这女人说不吃自己这一套,但看来到底是哪些话以及表现起效果了… 事情终于过去了吧。 “那,咱们睡觉吧。”他哑着嗓子说道,一双手上移。准确无误的盖住那高耸的肥嘟嘟的两颗大桃子上,从这个姿势握住更胜以往,只觉得汁水四溢鲜香满手。 阿如秋香刚打发鹊枝离开院子,转身回来,就听到这边正屋里传出齐悦的尖叫,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二人对视一眼,看到各自的无奈。 又来了… 范艺林接到小厮的消息,逐一给妻子岳母岳父告假。 “别乱说话啊,人家夫妻的事你可别乱说。”妻子嘱咐道。 “年轻人说话注意点啊。”岳母眯着眼捻着佛珠说道。 “该说就说不该说就喝酒。别给我惹事。”岳父瞪眼喝道。 三个人三句话,表达的同一个意思。 这让范艺林很郁闷,他难道是那种说话不注意的人吗?他多会说话啊! 能让凶神恶煞的世子爷从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短短一天就到了亲自请他喝酒的地步,这难道还不够证明自己的魅力吗? 包厢里常云成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面前摆着的菜没动。酒已经吃了不少了。 “难道少夫人还是不肯和好?”范艺林很惊讶,看着他的脸色。 不可能啊,自己的经验怎么可能不管用? “也算和好了。”常云成闷声说道,再次斟酒。 范艺林松了口气,我说嘛,怎么可能。 “那?”他又不解的问道。 常云成一饮而尽。没说话。 范艺林看着他的阴沉的脸,一瞬间明白了。 “少夫人还是不让你近身?”他压低声音问道。 这种事难道真的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那他常云成原来已经成了整个永庆府的笑话了吗? 常云成将酒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范艺林吓了一跳。但也算得到了答案。 “哎呀,哎呀,这有什么,”他忙哈哈笑道,一面亲自过来给常云成斟酒,“这明明是女人在害羞呢。” 害羞? 常云成怔了下。 范艺林咳了声,眼睛闪闪。 “是。刚才?”他眨眨眼问道。 常云成知道他问的什么,吃了酒的脸微红。这种事… “嗯。”他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范艺林嘻嘻笑。 “那,她说不,你就不了?然后就出门了?”他压低声音再问道。 那还能怎么样? 常云成瞪他一眼。 范艺林啧啧摇头,忍不住笑。 年轻人啊….太年轻啊…. “来人来人。”他忽的冲外拍手喊道。 小厮立刻进来了。 “快去快去,将侄少爷说的醉仙楼的那两个粉头给我叫来。”范艺林搓着手笑道。 小厮吓了一跳,冲范艺林使眼色。 少爷,咱们的零花钱可早就没了,侄少爷说的那两个粉头价钱可是很高的,难不成要赊账? 岳父老爷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腿… 范艺林自然明白的小厮的眼神,也冲他使眼色,往常云成这边看。 这不有人出钱嘛…快些,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小厮领会兴高采烈的去了。 “好好的又找那些女人来做什么?聒噪。”常云成皱眉说道。 “放心放心,这次不是让她们来唱曲儿的。”范艺林笑道,一面冲常云成嘿嘿笑,“世子爷,你是怎么怎么跟少夫人那啥啊?” 这什么话!亏他敢问!常云成端着酒杯眯眼看他。 这男人瞪眼吓人,眯起眼也很吓人呢,范艺林不由缩缩头。 不多时,一阵莺声燕语香气扑鼻,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进来了。 范艺林本着师者为尊的原则自己挑了最中意的,然后另外一个打发给常云成。 “来美人香一个”范艺林乐不可支,搂着粉头就嘴对嘴的吃酒。 这边常云成的脸色有些不耐烦。 “公子…爷”旁边的粉头也要学样子凑上前,被常云成瞪了眼,吓的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 那边范艺林和粉头脸贴脸的厮摩在一起,男子的调笑,女人的娇嗔让屋子里的气氛靡靡起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泄露 招妓女陪酒这种事在很常见,更何况对于范艺林这种酒肉浮夸公子。 常云成也没什么嫌弃的,皱皱眉,只是有些不耐烦,自己端酒吃了。 旁边的粉头有心凑趣,但察言观色的又不敢上前,只得老实的给他斟酒。 这边不知道范艺林做了什么,女人发出一声惊叫。 “不要嘛。”女人扭捏笑躲。 范艺林扯着不放,贴在她耳边说什么,女人又发出一声娇嗔。 常云成重重的咳了声。 “世子爷,你看到没?”范艺林忙说道,一面拥着女人,一面又凑上去重重的亲了口。 “哎呀讨厌不要嘛。”女人娇笑推搡他。 范艺林笑哈哈的上去重重的亲了下。 常云成移开视线。 “世子爷,你看到没?”范艺林再次说道,“我说过了,这女人就等于胡闹二字,而且还有一点,这女人也等于口是心非,所以,当她们说不要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当真” 他说着一个饿虎扑食将粉头压在身下,女人的嬉笑更大。 什么乱七八糟的。常云成皱眉,站起身来。 “还有,这种事,一定要温柔,一定要够坚持,女人嘛,要面子的,你可要给足面子,她才会觉得受到尊重了”范艺林百忙之中不忘抬起头说道。 尊重二字让常云成一顿。那女人常常说要的就是这个吧。 够温柔够坚持….给足面子….就是尊重吗 当他站起来时,旁边的粉头有些羞又有些期待,春意萌萌的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如果这个男人猛虎扑食压到自己,那一定很舒服。 常云成转身拉开门走了。 常云成回到家,屋子里已经没有齐悦的身影。 “世子爷,少夫人去千金堂了,方才有人来请,说是重症…啊伤。”秋香小心的说道。 常云成嗯了声。摆摆手。 “准备宵夜吧。”他又说道。 秋香松了口气,高兴的应声是。 “还有,少夫人走的时候说,让世子爷您先吃饭,别等她。”她转了转眼珠,又说道。 常云成扯了扯嘴角。看了眼这丫头。 秋香被他看的心虚低下头。 “她有什么好的,你们值得这样护着她。”常云成说道。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笑,秋香查看了一眼他的脸色。 “世子爷不是也对少夫人这样护着吗?”她大着胆子说道。 原来大家都看得到,常云成不由笑了笑。 那个女人,其实也看得到吧,要不然也不会说出喜欢自己的话。 想到她说出的那句话。常云成的笑便忍不住了,那种浑身麻酥酥的感觉又来了。 他摆摆手。 秋香高高兴兴的退了出去。 从屋子里出来的秋香容光焕发。赶着丫头们快去问厨房好好的准备宵夜。 “这晚饭还没吃呢,就这么早准备宵夜,姑娘也太急了些。”有婆子笑着打趣道。 “急,这已经不算急了,我都恨不得把明日的都准备好了。”秋香笑道。 这是这段日子来秋香难得露出的轻快神情,院子里的丫头也不由跟着轻快起来,大家说说笑笑的散开了。 这种轻快的气氛持续着。以至于一个人吃晚饭的常云成脸上也难得的挂着笑容,比往常在谢氏那里还多吃了一碗饭。 而此时的酒楼里。只裹着一条单子的范艺林却谈不上愉快,而是傻了眼。 “什么?世子爷没给钱…”他结结巴巴问道。 屋子里两个小厮面色惊恐的点头。 “不止粉头没给钱…连酒楼的酒菜也没给钱…”他们结结巴巴说道。 “太没人性了啊!”范艺林惊骇悲愤喊道。 这世子爷怎么这样的人啊! “少爷,快些说怎么办吧,都这时候了,再不回去,家里不好交代啊。”小厮们抖衣说道。 怎么办? “你们,你们带了多少钱?”范艺林苦着脸问他们。 两个小厮将口袋钱袋翻出来。 “少爷,少夫人为了不让你乱花钱,我们的月例银子也被管家扣着呢。”他们苦着脸说道。 完蛋了… 范艺林傻了眼,欲哭无泪。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旋即门被咚的一声踢开了。 “哪个?哪个孙子吃花酒不给钱的?” 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拿着棍棒涌进来。 世子爷,救命啊…. 常云成早忘了范艺林这件事了,当看到被带进来的小厮不由吓了一跳。 “要我付钱?”他问道。 那鼻青脸肿的小厮尴尬的抬头看了眼,飞快的点头。 “且不说人称陕西第一盐的范家有没有钱,就是拥有永庆小江南之称田庄的王家,也不会连一顿酒钱都付不起吧?”常云成笑问道,“还是一门心思的要讹我一顿?” 小厮被说得一脸苦笑。 “世子爷,回家拿钱会被打死,不回家拿钱也会被打死,您老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他一跺脚,自己家的事不能说于外人听,只得叩头说道。 常云成明白了,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将一袋子钱扔给他。 “没胆子,还出来装什么风流。”他笑道。 小厮顾不得他的说笑,忙叩头捡起钱就跑,跑了两步又回来了。 “世子爷,少爷让我告诉你。他今日的是因为又说错话,被你打了,你可千万记着,好人做到底,派人去送个赔不是的礼物去,等他日后一并还报你的恩情。”小厮一口气说道,说完顾不得常云成回话就忙忙的跑了。 常云成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就见又有人跑来。 “怎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他笑问道。 “世子爷!”来人是两个婆子,声音惊慌。“少夫人在不在?” “她不在。”常云成说道,借着院子里的灯看着这两个婆子,有些面生。 两个婆子没料到少夫人不在,顿时更加惊慌。 “了不得了,这可怎么办?”她们惶惶的喊道。 “什么事?”常云成皱眉喝问道。 “朱姨娘生不下来啊,稳婆说要不好了!侯爷让少夫人快去看看。”婆子们说道。 这样啊。常云成点点头立刻吩咐人去千金堂请少夫人回来。 下人应声要去,他又喊住。 “我亲自去吧。”他说道,一面大步迈出去,这边秋香忙忙的拿起大斗篷跟上。 才入夜,街上还很热闹,因为要赶的急。常云成没要马车,直接骑马去了。千金堂还没关门,虽然比不上白日里人多,但还是有看病的抓药的进进出出。 常云成翻身下马走进去,便立刻有杂工接过来,待看清他,面色瞬时变了。 “世…世子爷”他结结巴巴的喊道。 常云成点点头,手里敲着马鞭子。 “去请少夫人来。家里有事。”他说道。 那杂工还站在原地,似乎没听到他的话。 常云成皱眉。干脆自己抬脚进去。 “大师兄”那杂工扯着嗓子喊了声。 这声音又尖又亮,似乎要掀翻屋顶。 大师兄张同刚刚接诊了一个骨折病人,被这一声喊吓得差点跳起来,他气呼呼的就从问诊室冲出来。 “怎么回事?干什么呢大呼小….啊!”他大声喝道,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一声惊呼。 常云成已经走到他面前。 “她在呢吧?”他问道,一面要往里走。 张同额头的汗一瞬间全冒出来了,瞪着眼张口结舌,看着常云成要迈步,下意识的就移身挡住了路。 常云成停下脚看着他。 “世子爷您您稍等我去去”张同结结巴巴的说道。 天啊,他去哪里将少夫人立刻叫出来啊啊! 常云成的脸色沉下来,手里的马鞭子也不敲了。 “她在哪?”他看着张同,慢慢问道。 义庄里,经过两次的适应,胡三等人终于不会再缩在一起看都不看了,但还是不敢堂堂正正的看,而是小心的偶尔看一眼。 阿如的工作已经完全被棺材仔取代了,甚至他还能腾出手协助刘普成拉钩牵线。 有了他的协助,齐悦的缝合练习比上一次更快一些。 “这种叫蚊式钳,止血用的。”齐悦说道,看着好奇的翻看自己工具的棺材仔,越看越满意。 棺材仔哦了声,在手里认真的看这止血钳,抬头看到这蒙着脸的女人对着自己笑,他不由有些不自在。 这女人….怎么笑得出来的… “小棺,我上次说的事,你想好了没?”齐悦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 什么事? 棺材仔愣了下。 “当我助手的事啊。”齐悦笑道,“这个手术呢,一定要快,动作要利索,这就要求手术配合必须高效,如果你能协助我,那样刘大夫可以专心的观测麻醉状况,避免出现麻醉意外。” “你说真的呢?”棺材仔问道,放下手里的钳子。 “我当然说真的了。”齐悦笑道。 棺材仔看着她。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他也笑了,只不过这笑有些嘲讽。 此时他们已经站到一边去了,由刘普成指挥着胡三等人收拾操作台,整理尸体,这也是让胡三等人尽快的适应。 “师父,他是棺材仔,是跟死人打交道,多不吉利啊。”胡三忍不住喊道。 棺材仔淡淡的笑着,对这些话没有丝毫的不悦。 “我知道啊。”齐悦笑道,“那怎么能叫不吉利呢,你们想想啊,整天更死人打交道的啊,那岂不是沟通阴阳?对于生死一线的病人来说,这样的人坐镇,那是大大的吉利啊。” 满屋子的人愣住了,包括棺材仔。 是…这样的吗? 棺材仔看着这女人。 “喂,你给多少钱?”他忽的问道。 齐悦哈哈笑了。 “我觉得你很值钱的。”她笑道。 棺材仔看着她,笑了。 就在此时门咚的一声开了。 这突然的动静吓得胡三等人一声惊叫,就往地上抱头躲。 齐悦棺材仔刘普成看向门外。 门口惨白的灯笼下常云成神色沉沉的看过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选择 所有人都愣了下,然后胡三再次发出一声惊叫,比方才那声以为见鬼了更大声惊恐。 阿如脸色惨白的跪下了。 刘普成神情亦是尴尬。 门响惊叫过后,室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棺材仔还认得这个男人,面色惊讶,再看其他的反应,有些不解。 定西候家好像不负责盗尸之罪吧? 那么这位身份地位高高的世子爷来这里做什么? 他刚要开口,齐悦先说话了。 “你怎么来了?”她问道。 常云成看着她没说话。 “那个,我可以给你解释的,你听不听?”齐悦又说道。 棺材仔的视线在这两人身上转了转,他们认识? “朱姨娘生不下来。”常云成缓缓说道。 这两个人貌似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对话也对不上。 齐悦哦了声,喊了声阿如,同时将身上的罩衫帽子口罩鞋子利索的褪下。 阿如颤抖着慌忙的将一旁的医药包器械包起来,齐悦伸手拿过,疾步就走。 夜风吹得薄门板吧嗒响,屋子里的人才回过神,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就这样走了? “这位娘子是稳婆?”棺材仔忍不住问道。 刘普成面色忧虑焦急。 “啊。”他含糊答道,也不是知道答的是还是不是。 这下要糟了… 回到家经过汤药冲浴后的齐悦顾不得擦干头发捂上帽子就直奔朱姨娘的院子。 院子里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仆妇神色焦急。屋子里传出朱姨娘一声大一声小的惨叫。 “怎么这么慢?”谢氏看到齐悦跑进来,冷声喝道,“日常说的厉害,用到你的时候见不到人!” 齐悦没理会她的话,鹊枝和阿好一个捧着已经煮好消毒的器械一个捧着衣裳帽子手套口罩小跑着跟过来,慌乱的帮她穿戴好进去了。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谢氏又看到常云成,忙喝道。 常云成看了眼屋子。自己父亲的姨娘生孩子,自己是不适合来,定西候都没来呢。 他冲谢氏施礼,走开了。 屋子里,三个接生婆都急的满头大汗,不停的要朱姨娘用力用力。但朱姨娘除了嘶喊两声却是半点力气也用不上。 阿如动作利索的安置了血压计体温计,鹊枝和阿好第一次见这种状况,又怕又惊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子宫收缩乏力”齐悦检查过后说道,“剖吧。” 她说着展开医药包。 屋子里的产婆听得一头雾水。 “朱姨娘,你现在宫缩持续时间短且不规律,会导致产程延长甚至停滞。所以我要给你剖腹,以取出胎儿。”齐悦矮身附在朱姨娘面前大声说道。 朱姨娘已经熬的神智昏昏。 “什么?”她恍惚问道。 “姨娘。少夫人要给你剖腹”素梅急急的喊道。 朱姨娘听清了,猛地瞪大眼。 “剖腹”她猛地抬起身子,抓住齐悦的胳膊,“是,是和那个叫阿好的丫头一般?” 阿好? 齐悦恍然。 “是,就是那样。”齐悦点点头说道,“所以你别怕。肯定没事的.我能保证你们母子平安…” 她的话没说完,朱姨娘就尖叫起来。狠狠的推搡拍打齐悦。 “…你要害我!你要害我!谁让你来害我的!”她癫狂的喊道。 齐悦被吓了一跳,阿如慌忙上前阻挡,挨了好几下。 “我是在救你,你已经没力气生了,这样下去,会母子都危险的。”齐悦忙解释道,一面看向稳婆们,“你们告诉她告诉她现在的状况” 她说的现代医学词汇朱姨娘听不懂,那这些婆子们说的朱姨娘总能听得懂吧。 “…姨奶奶,您产户干涩,产难啊。” “姨奶奶,你没力气了,这孩子不往下走啊” “可耽搁不得了” 她们七嘴八舌的说完,又忍不住看齐悦。 “但是剖腹是什么…” “就是把肚子割开,从子宫里直接把孩子取出来,不经过产道。”齐悦解释道。 稳婆们神情惊恐。 齐悦再次劝说朱姨娘,再三保证安全。 “我知道”朱姨娘喘着气说道,“我知道少夫人能保命,但是但是我不要我不能肚子上留疤…” 是个原因啊,齐悦愣了下。 没错,一定会留疤,在现代医院的缝线下还会留疤,更不用提现如今她用的这些桑白皮做的缝线。 “但是,那样太危险了,跟美比起来,连命都不要了吗?”齐悦急道。 朱姨娘虚弱的笑了。 “少夫人”她看着齐悦,一阵宫缩到来疼痛的脸部变形,手紧紧的攥住齐悦的胳膊,“美就是我的命啊…没了这个…我就没命了…” 定西候是个没情义的男人,在这个家里,这些女人却都依托他身上,唯一能系住这个男人的,只有那转瞬即逝的美貌了。 齐悦明白的她的意思。 “少夫人,这就是我的命。”朱姨娘松开了手,颓然躺下。 “少夫人,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阿如抬头问道。 别的办法,齐悦皱眉焦躁,遇到这种情况,她哪里需要去考虑别的办法,能生就生,稍微有点危险,就立刻送去剖了,那还用考虑什么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她喃喃说道,一面抬手拍头。快想啊,快想啊,书上有没有学过,临床上有没有见到…. 没有安定,没有缩宫素没有都没有 冷静,这个,这个要义就是要加强宫缩,加强宫缩的办法… “好,现在大家听我的。首先…”齐悦深吸一口气说道。 阿如的脸上神情惊喜,她就知道,少夫人一定有办法。 “首先去请个大夫来”齐悦喊道。 屋子里的人瞬时愣住了。 “请什么大夫?”一个仆妇问道,“女人生孩子怎么让男人进来…” “别跟我废话,生病生孩子都是鬼门关,什么男的女的。救命面前没有男女!”齐悦喊道。 鹊枝转身跑出去了。 外边的谢氏听到了,嗤笑不已。 “真是…”她站起身来,“我回去了,你们该准备的就准备准备吧。” 准备的自然是后事。 “咱们家的规矩,没养成的孩儿不能算家里人,找个地方扔了吧。”谢氏抬脚前又嘱咐道。“至于大的,活下来了就好好的养着。活不下来,没生养过,自然也不能进祖坟的。” “是,夫人,我们都知道。”仆妇们低头说道,带着几分轻松随意。 不就一个姨娘嘛,活着得宠的话还算个人。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不算了。 一大群人拥着谢氏呼啦啦的去了。 因为事情紧急。鹊枝请来的是最近的大夫,大夫听说是给难产妇看病,吓得摆手不肯来,鹊枝也没废话,直接吩咐小厮将人架了过来,扔进朱姨娘的屋子里,大夫都吓瘫了。 “我不会治这个啊”他喊道。 听的一声妇人的惨叫,不由抬头看去,见产床上,一个形神俱丧的产妇,他吓得忙又低下头。 “给她搭上手术单!”齐悦喊道。 阿如立刻和阿好撑起单子,遮挡住朱姨娘的身子。 “大夫,你听着,我现在要加强她的宫缩,我已经人工破膜,你现在想法子给我加强刺激,刺激宫缩。”齐悦说道。 大夫颤抖着站起身来。 “强强刺激”他结结巴巴说道。 “对,别说你不懂,我知道你们学的都是全科。”齐悦说道。 大夫一咬牙走过来,先是搭手诊脉。 “要大补气血。”他喃喃说道,“用党参、黄芪,当归、白芍、川芎、枸杞、龟板熬汤药来” 他一口气说道。 “鹊枝,记住了没?”齐悦说道。 鹊枝应声是,转身奔出去了。 “少夫人,血压升高了。”阿如喊道。 这边齐悦立刻听诊胎心。 “大夫,快点加强刺激。”她急道。 大夫深吸一口气,打开医药箱,拿出银针。 “那这位夫人,我只能得罪了。”他似乎下定什么决心,“我要下针,你们可别怪我失礼。” “都什么时候了,治病救人谁会怪你啊。”齐悦瞪眼说道。 那大夫带着几分愤愤。 “谁会怪我,怪的人多了”他嘀咕道。 “哎呀行了,有我在,谁敢怪你!”齐悦急道,“快点!” 大夫吓了一哆嗦,伸手掀开盖着朱姨娘的单子。 素梅等仆妇惊慌的叫了起来。 那大夫充耳不闻,目光扫过朱姨娘那裸露的下身,抬手刺入子宫穴。 院子里随着谢氏的离去,那些仆妇们也自都散去了,只有两三个粗使丫头站在院子里侍立,听着屋子里不断的传出说话声。 “…你听我说,腹式呼吸,就是,宫缩的时候对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听我说,用鼻子吸气吸…用嘴呼出…呼….” “….给我剪子…” “….推腹壁下方” 粗使丫头们不由打个哈欠,刚要靠在柱子上打个盹,就听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齐悦回到院子时,天已经亮了,在阿如这边洗漱过,迈进屋子里。 常云成歪坐在她睡觉的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晨光笼罩的屋子里烛火还在跳动着。 听到动静他的头都没抬一下。 齐悦抓了抓湿乎乎的头发。 “朱姨娘生了。”她主动开口说道。 常云成没理会,依旧看着书。 好吧,这个事对他来说没什么意思,给定西候说还差不多。 齐悦吐了口气。 “那个,我搬出去好了。”她说道,一面果真要外走。 “站住。”常云成喝道。 手里的书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乱响 第一百七十七章欢喜 齐悦乖乖的站住了,转过身,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慌。 “好吧,我知道这有些太骇人。”她举着手在身前说道,“但是,你看”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 “大家都看到我技术娴熟,匪夷所思,能为人不能为,”她说道,“其实,我跟别人没什么区别,就跟那个谁写的那个《卖油翁》中说的,无他,惟手熟尔,我这些光鲜技艺的就是由这些不光鲜的事练成的。” 常云成只是看着她,砸了那本书后,他就没有再动作。 “开膛剖肚啊什么的,我不可能生下来就会,就是练啊练啊,就跟你们打仗,知己知彼,我治病也是这样,首先要知道要熟悉身体的构造,怎么熟悉呢,那就只有亲自看喽。”齐悦接着说道,“所以这次燕儿的手术,我必须要练习。” 常云成看着她,冷笑一声。 “行,你不用冷笑,我知道,对你们来说这种事实在是难以接受和容忍。”齐悦摊手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我这就搬出去,如果还不行的话,我说过的和离的事….” 她说道这里,常云成猛地拍了下桌子。 “闭嘴。”他喝道。 齐悦便乖乖的闭嘴了。 常云成看着她,面色阴沉。 室内陷入沉默。 “不至于要官府…”齐悦忍不住再次开口。 常云成再次拍了下桌子。 “喂。你差不多就行了啊。”齐悦这次也竖眉了,“隔行如隔山” 常云成站起来黑着脸走过来,齐悦转头就跑。 “动手非君子…”她喊道。 没跑几步就被常云成一把揪住。 “你要是动手我可就不客气了啊!”齐悦喊道,话音才落便身体悬空,头晕脑旋。整个人被常云成夹在胳膊下。 她发出一声惊叫,下一刻就被夹着走回罗汉床边,面朝下被扔在床上。 还没从头晕中醒过神,下一刻有巴掌重重的打在屁股上,打的刚要起身的齐悦又趴回床上。 这要是搁在军中。大拳头早不分地方的乱打过去。 常云成举着手四下巡游最终落在屁股上,这里肉多,打上去不至于有个好歹。 “说,为什么骗人!”他一面重重的打了两下,一面喝道。 “我没骗人,这是事实啊常云成你混蛋!再打!你再打试试!啊!你还真打啊!” 站在门外的阿如听到齐悦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是真的哭声。这还是阿如第一次听到这女人哭,她急的想进去,秋香死死拉住她,冲她摆手。 哭声渐渐小了。 “哭完了没?”常云成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齐悦干脆不起身,往扯过被子蒙住头。 常云成一把掀掉被子。 “哭完了就说!”他吼道。 “说什么说?”齐悦翻身坐起来,不过因为屁股疼又歪倒了。“我要说的就这样,你爱咋咋地!” “你骗人还有理了?”常云成瞪着她喝道。 “我。我就有理了。”齐悦哼声说道。 常云成扬起手,齐悦抱起被子往后躲,哪里躲得过,常云成长臂一身将她拎到身前。 “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他再次喝问道。 “我不骗你,你会让我去吗?”齐悦瞪眼问道。 “我为什么不让你去?”常云成看着她,咬牙说道。 啊?齐悦愣了下。 “因为,这。这个,这个很吓人啊。”她磕巴答道。 “你是觉得我胆子小?被你玩个死人就吓到了?”常云成冷笑问道。 玩?这怎么叫玩 呃他的意思是… “你…不怕?”齐悦看着他。试探问道。 “你都不怕,你觉得我还不如你这个女人?”常云成将她摇了摇。 齐悦被晃的头晕忙抓住他的胳膊。 “别晃别晃,我晕。”她说道,一面再次看着他,“你怎么会不怕,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不?你亲眼看到了没?” 常云成看着她,想到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只觉得闷气满胸。 “我亲眼看到了,你对那个男人笑的可真开心啊。”他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啊? 齐悦瞪眼看他,话题转移了吗?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你骗人是真的去做什么练习了,还是跟男人玩去了?”常云成再次吼道,“那个棺材仔,你终于见到了是吧?很开心吧?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不是已经认识很久了?” 齐悦被他吼的耳朵嗡嗡响,摇晃的脑子里更加混乱。 “别摇了别摇了,让我想想。”她说道,一面抱住常云成的胳膊。 “说。”常云成瞪眼喝道。 齐悦咽了口口水,看着常云成。 “你是因为我没和你说实话生气的?不是因为我去拿死人练习而生气?”她问道。 “废话。”常云成沉着脸答道。 “真的?”齐悦瞪眼看着他,不可置信。 “这有什么假的!你这个女人就会自作聪明…喂”常云成嗤声笑道,话没说完噎住了。 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突然跳起来扑在他身上。 因为太过突然,他差点没站稳。 女人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就如同抱住树的猴子… 常云成只觉得浑身僵硬,舌头打结,原本伸出的胳膊也还保持原状。 这臭女人想干什么… “常云成,我喜欢你。” 那女人贴在耳边,带着低低的笑说道。 常云成脑子轰的一声。 又又来了…. 那种要死的感觉又来了…. 他的僵直的胳膊费力的回转,伸手拎住这女人的肩头。 “少少来这个…没用…你还是快说清楚你跟那臭男人是怎么回事…”他磕巴说道,一面几根手指拽那女人。 那女人哈哈笑起来,竟然用脚盘着他的腰,往上又贴了贴。如同藤蔓一般缠紧了他。 常云成只觉得嗓子干涩,头上腾腾冒气。 软软的身子,这样的贴近,耳边的笑声带出的温热气息吹打在耳朵脖颈上… 常云成打个战栗。 他的身体立刻起了变化,身体变得硬邦邦的,尤其是某个部位几乎硬的要炸开。 不行。这种把戏对他来说,是没用的! 常云成狠狠的咬了下舌尖,剧痛让他炙热的脑子暂时冷静一下。 “说,说清楚,你什么时候找到那臭男人的?”他伸手将八爪鱼一般的女人从身上拎开几分,瞪着几乎充血的眼喝道。“是不是从我说起的那时候你就在心了?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就找到那男人了?” 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呢,当初这臭女人不肯和自己说话。只有听到这棺材仔才一脸兴奋的样子。 不声不响的,他还以为她忘了呢,没想到竟然还是认识了! 还瞒着他! 还说笑!还笑成那样! 还什么你看我值多少钱! 我看你值很多钱! 想干什么?什么意思? 齐悦看着他,再次哈哈大笑,也不答话,挣开他的手,再次扑上去紧紧抱住这男人的脖子。 “你这个傻瓜!”她说道仰头笑。“你这个傻瓜!” 常云成被再次的抱住,好容易克制的理智立刻烟消云散。 那。那,先办正事吧! 他拎着齐悦的胳膊转向内里,将女人一把搂住,用的力那样大,几乎能听到全身骨骼响,恨不得将这女人嵌入身体里,融为一体。 齐悦被陡然勒的吐舌头,笑声也呛了。 “你轻点!”她喊道。 这话不说还好,听到常云成耳内,他立刻想到昨日范艺林与那女妓在自己面前几乎演出的活春宫 “不要”齐悦又说道,那句余下的不要勒我几个词还没出口,就被这男人陡然加大的力气掐断。 不要不要就是要… 常云成眼里几乎冒出火来,只觉得全身都在叫嚣,他伸手扳过这女人的头,脸红耳赤穿着粗气就吻了上去。 齐悦觉得自己要被烤熟了,这男人浑身上下热腾腾像是着了火,疯狂又粗鲁的啃着吸着咽着。 “你听我说”她偶尔能够偷得一点呼吸,不忘大声喊,但很快就再次被堵住嘴,发出的只有呜呜的含糊声,到最后,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别的什么,齐悦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了。 等她觉得身上一阵凉意,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到在床上,那喘着粗气的男人正撕开自己的家常小短袄,红色的肚兜被胡乱的推上去,露出颤巍巍俏生生的两只大桃子。 粉嫩白皙,顶端一点嫣红,晨光里几乎闪瞎人的眼。 “常云成!”齐悦尖叫一声,奋力要起身,伸手要去护住不该展露与人前的宝贝。 这时候喊出男人的名字,就如同是战场上号角,常云成血液在翻腾,再不迟疑红着眼扑上去,双手捧着美味,疯狂的开吃了。 这该死的的敏感的身体,齐悦一阵战栗,身子发软,要推搡这男人的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他的头,伴着呻吟手指用力抓住了他的发髻。 这边正奋力啃食的常云成更受刺激,发出一声低吼,伸手向下,因为姿势不便,没能扯下裤子,只得贴着裤子大手钻进去。 “你听我说!”齐悦再次颤抖着尖声喊道,“不要” 不要就是要… 要有耐心,要坚持,要温柔… 常云成紧绷的肌肉因为紧张而颤抖着,压下沸腾的血气,将动作放缓。 他的动作柔和起来,齐悦这边紧张稍减,人也更软了起来。 “不是,你听我说,现在不行…”女人用颤抖的儒软的声音再次说道。 不行就是行 常云成忍不住打个哆嗦,嘴贴着柔嫩的肌肤从胸口一直向下,而他的另只手已经摸到最隐秘的地方。 那里芳草密密,触手湿腻一片。 “不行,我刚才来那个了!”齐悦尖声喊道。 正跪坐起来顾不得脱上衣直接解裤子的常云成陡然僵住了。 哪个? 他抬起手,看到手指上一缕鲜红。 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和睦 厨房来送午饭时,常云成的院子里里外外都安静的很,铺着大厚锦缎褥子坐在廊下吃瓜子的秋香冲她们摆摆手。 婆子们领会,蹑手蹑脚。 “少夫人昨晚忙了一夜睡着了吧?”其中一个管事娘子走上前低声笑道。 秋香用手剥瓜子,避免嘴嗑发出声响,闻言点点头。 “那世子爷要不先吃点?”婆子又低声说道。 秋香也摇头。 “世子爷昨晚也一宿没睡呢。”她低声说道,“你们下去吧,等醒了我自会让人去传饭。” 婆子们这才笑着应声是轻轻的退了出去。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秋香不小心将瓜子剥的发出啪叽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这声音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侧耳听有女声软软的传出来。 “….烦死了有完没完啊…困死了…” 秋香忙小心的将瓜子放下,面色通红。 阿如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秋香的样子有些不解。 “怎么了?”她问道。 因为她也忙碌了一晚,所以齐悦休息后她也去休息了,这刚刚睡了一觉起来。 秋香忙冲她嘘声打手势。 阿如领会,忙也做了个嘘声,轻轻的走到秋香身边,秋香移开一点让她坐下。 “你干嘛呢?”阿如看着秋香不正常的神情不解的问道。 秋香红着脸,指了指屋子里。 阿如依旧不解。 “什么啊?”她笑问道。 “睡了。”秋香一咬牙红着脸说道。 “啊?”阿如不解。“是睡了啊。” “不是,世子爷和少夫人…”秋香实在说不出口,伸出手让两个大拇指碰了碰。 阿如一脸愕然。 秋香红着脸只得凑近她耳边说了句话。 阿如的脸也腾地红了。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她伸手拧她胳膊,低笑道,““不会的。” “怎么不会,我都都听到了。”秋香红着脸蚊声般说道。 “你你听错了吧”阿如也红了脸,这个话题实在是,“少夫人,她。她小日子才来了” 秋香啊了一声,惊讶的愣住了。 “那那我真听到了啊”她结结巴巴说道,“那他们他们是…怎么…” 她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伸手捂住脸。 羞死人了。 常云成再一次嘶吼着释放,身子软下来,将手从齐悦胸前垂下。随手扯过单子胡乱的擦拭已经被弄得狼藉一片的齐悦的睡裤。 被子被掀开,露出齐悦**的后背,其上点缀着斑斑唇印,看上去格外的靡靡诱人。 “走开走开。”察觉凉意,齐悦从迷糊糊中醒来,不耐烦的摆手。一面扯过被子裹住自己。 常云成伸手抱了抱她,这才起身洗漱去了。 齐悦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外间的屋子里亮着灯,一瞬间她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听到这边的动静,外间的阿如忙进来了。 “少夫人,你醒了?”她问道,一面进来。 齐悦嗯了声,一翻身才觉得浑身酸疼,尤其是胸。又坠又涨,阿如已经点亮了灯。齐悦低头看去,这才看到自己**的上身以及身上的一片狼藉。 阿如也看过来了,二人同时惊叫一声,齐悦用被子裹住自己,阿如则扭头。 “我,我去准备水,少夫人你擦洗一下”她慌里慌张的跑出去了。 这边齐悦回过神,哭笑不得。 这臭男人… 这臭男人神清气爽的踏入院子,看着齐悦这边还黑着灯,立刻不高兴了。 “还没起来?就是再困也得起来吃点东西叫少夫人起来。”他说道。 “起来了。”秋香忙笑着道,“少夫人吃饭呢。” 常云成这才看到隔壁的饭厅里亮着灯,还有丫头们的说话声。 他想迈步进去,但突然又觉得心慌,似乎有些不敢见这女人,最终还是进了屋子,等他将在演武场上挥洒的汗水洗干净出来时,齐悦已经坐在自己日常的桌子前了。 两双四只眼一对上,两人都愣了下。 看着那男人一瞬间红透的脸,本有些慌乱的齐悦忍不住笑了。 他们算是一夜情后男女尴尬相见? “哎。”齐悦笑道,“你玩的挺开心啊。” 常云成没听明白。 “什么?”他说道,一面故作镇定的走过来。 齐悦看着他抿嘴笑,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此时她穿着一件高领的对襟袄,但依旧可见耳边的红印。 齐悦还没完,看着他咪咪笑。 “哎,你自己玩的挺开心啊,我睡着了都不知道”她笑道。 常云成一下子明白她说的什么了,脸顿时更红了,浑身冒汗。 说说什么呢这种事怎么好这样堂而皇之的说… 真是太无耻了…. 这这什么女人啊… 看这男人的样子,齐悦哈哈大笑起来。 常云成被齐悦这笑笑的回过神,带着几分恼羞坐下来,将这女人一把拽入怀里。 “不开心,两个人玩才开心。”他粗声粗气说道,一面毫不客气的将手往她衣服里钻。 齐悦红着脸拍他的手。 直到这时那初次肌肤相亲后的拘束陌生慌乱感终于消散了。 常云成将她拥在怀里,只觉得香喷喷软绵绵,不由亲来亲去。 “我早说早点,你非要这样那样的找事,结果等到现在…”他一面含糊说道。 齐悦被他又是亲又是揉弄的身子发软。 “别闹,我身子不舒服。”她拍打他说道。 别闹就是闹 常云成根本就不理会。 他现在可算是知道这些女人的古怪念头了。 齐悦直接给了他鼻子一下。 常云成捂着鼻子仰头。 “你干什么你这疯女人!”他闷声闷气喊道。 “我现在身体不舒服。明白吧?”齐悦说道,一面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认真的解释,“这里会痛,会怕冷,会不想吃东西,会烦躁,明白不明白?这就是女人的小日子,不方便的日子。” 女人的小日子。他怎么会明白,常云成黑着脸,但还是哦了声,有些讪讪的坐好。 “这时候,你这个当男人的就要有眼力见,好好的伺候着我。”齐悦嘻嘻笑说道。 这臭女人 常云成再次黑了黑脸。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规矩呢。 “好。”他点点头,迟疑一下,伸手抚上齐悦的小腹,“我给你暖暖?” 这男人的大手热乎乎的,齐悦嗯了声,动了动身子。靠在常云成身上。 常云成见这女人主动靠过来,拉着的黑脸立刻变成笑脸。方才那臭女人没规矩的念头立刻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又收回手,将两只手用力的搓了几下,然后抚在齐悦的小腹上。 “这样呢?更热了吧?”他问道。 齐悦眯着眼嗯了声。 “把手术图纸拿过来。”她说道。 “既然不舒服,就别看了,早点休息。”常云成说道。 “睡了一天了,睡不着了。”齐悦懒洋洋说道。 常云成便哦了声,长臂一伸将桌上的一沓子纸拿过来。 齐悦倚在他怀里慢慢的翻着看。 “这个是什么?”常云成跟着她看。一边不时的问道。 他拥着这女人,她认真地看那些图纸字画。他则认真的看她,烛光下,室内安详恬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女人偶尔换下姿势,但他一直保持没动,直到这女人打了哈欠。 “好了,该睡了。”常云成忙说道。 这一次齐悦再反驳时,常云成就毫不客气的将纸张夺过按在桌上。 “睡觉。”他说道,一面抬手挥灭了灯,将齐悦抱起来。 齐悦忙抓紧他的胳膊。 “干吗?”她问道。 “去睡觉。”常云成说道,一面大步向卧房而去,抬脚踢上门。 门口端着宵夜要敲门的阿如和秋香停下手,红着脸对视一眼。 室内传来齐悦的惊呼声,声音才起就似乎被什么堵上,几声呜呜之后便没了声息。 阿如忙退下来,秋香也紧跟着站开。 “看来不用吃了。”她低声说道。 吃饱了… 这个词同时闪过两个丫头的脑海,待她们反应过来自己想的什么,顿时大红脸,同时啐了口,逃也似的跑开了。 屋子里几乎让人窒息的吻终于结束了,齐悦喘着气就要喊。 “我不闹你。”常云成及时的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说道,“我就好好的睡觉。” 齐悦瞪眼咬了下他的手掌心。 常云成再忍不住哈哈笑了,将这女人在怀里揽住,蹭蹭了她的头。 齐悦手脚并用挣开他,滚到床里面。 “别闹我啊。”她警告道。 “不闹,不闹。”常云成笑道,伸手。 齐悦要躲,常云成却只是拉住了她的手,她挣了两下没挣开,见这男人果然没有进一步动作,便任他拉着。 夜色越来越暗,帐子里看不清对方的脸,呼吸渐渐的平静下来。 齐悦抿了抿嘴角,闭上眼。 “哎。”常云成忽的开口了,轻轻的抓了抓她的手心。 “干吗?”齐悦闷声道。 “你这个什么时候就没了?”常云成问道。 什么这个?齐悦没听明白。 “什么时候能两个人一起玩的开心一下?”常云成抬起身看着她低声笑问道。 齐悦明白过来了,呸了声。 常云成哈哈笑着俯下身,齐悦抬手要挡,那男人却是在她额头重重的亲了下,就又躺下了。 “睡吧。”他带着笑意说道。 齐悦伸手捏他一下,翻过身面向里,不出声的笑了下,闭上眼 第一百七十九章路转 此时遥远的京城亦是一般的夜色,不过街上却如同白日一般热闹,京城的夜生活那是相当的奢华靡靡,令人眼花缭乱。 “师父,师父,你看那个…”一个裹着破旧棉袍带着旧帽子瘦小男子忍不住指着路旁一间店面,其中正堂布置着山水,有瀑布流水从二楼直下,发出哗哗的声响。 男子从来没想过酒楼还能这样布置,惊讶的张大嘴。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同样破袍子破帽子的中年干瘦男人,见到这景象亦是瞪大眼。 “去去,臭叫花子,看什么看。”门口的店伙计没好气的挥手,驱赶这两个明显乡下人穷鬼的家伙。 “我们不是叫花子。”那瘦小男子红着脸又是羞又是气,喊道,“我们是大夫…” 店伙计啐了口。 瘦小男子还要争辩,身旁的干瘦男人拉住他。 “别惹事,快走吧。”他说道,紧了紧漏风的破棉袍,伸手再次将帽子往下拉了拉遮挡住面容,低着头先一步走去。 走出去没几步听得那伙计们还在身后嘲笑叫花子,他到底是忍不住收住脚回头看。 叫花子!总有一天他要包了你们的这酒楼,让你们都跪在地上自称叫花子! “师父。”那走出去的瘦小男子回头不解的喊道。 男人收回视线。 二人佝偻着身形穿行在大街上,几番打听之后来到一户大门前。 “你确定是这位大人说会收留咱们?”临走近前。干瘦男人停下脚,低声问道。 “是,师父,当初那位大人的确这么说的,还给了我这个名帖。”瘦小男人忙忙说道。 干瘦男人从袖子里拿出那张名帖,借着门前昏昏的灯光看。 大夏御医院吏董林。 “好,怕什么,已经被人害到如此地步了,就是再被人害也不过是一条命了。”中年男人喃喃说道。一咬牙抬脚上前叫门。 咚咚的拍门声让这家院子里的灯火亮起来。 在小厮的引路下,两人终于走到一间屋子前,灯逐一被丫头们挑亮,温暖的室内让两人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们摘下帽子,灯光下正是许久不见的王庆春师徒。 只不过相比曾经如今神态困顿,看上去狼狈不堪。尤其是跟来人相比。 门外传来老爷来了的声音,伴着门帘响,有人走进来,二人转过头, “大人”看到来人,吴山顿时忍不住热泪盈眶。他躬身的连连施礼,“您。还记得我…” 在他矮身对比下,灯光里更显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几分倨傲俯视。 “你啊,我当然记得。”他缓缓说道。 听到这句话,吴山欣喜若狂,忍不住回头看师父。 “师父,我没骗你吧,你看。大人真的记得我们”他哽咽道。 王庆春看着这男人,一撩衣噗通就跪下了。 “大人。请为小民做主啊,小民被那千金堂陷害的走投无路了。”他悲愤喊道。 吴山也跟着跪下来叩头。 那大人依旧倨傲的俯视他们一刻,才缓缓的伸手一抬。 “起来吧,我都知道了。”他说道,“既然你们走投无路了,那我就给你们一条路。” 他说这话,唤过一个小厮。 “拿着我的帖子,去找御医院的宋大人,给这两个人安排个事做吧。”他说道。 王庆春和吴山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是说…他们要进御医院? “去吧,虽然进去后只能打打下手,但好歹是条糊口的生计,你们就委屈一下吧。”男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道。 委屈?这委屈可真是要吓死人了! 王庆春这才确信自己没听错,顿时狂喜。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他只能来回说这句话,连连叩头。 天啊,自己成御医院的人了!御医院!一个大夫能得到的最高的地位! 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 这么说的话,他是不是还得谢谢千金堂以及那位少夫人? 走出董家,王庆春在街上忍不住仰头狂笑。 是的,他一定!会!好好的!谢谢千金堂以及那位少夫人的! 吃过早饭,齐悦被常云成又硬拉着去给谢氏请安。 “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齐悦皱着眉说道,“不是我伏低做小,你母亲就能喜欢我的,这样硬去,她反而会不高兴的。” 常云成拉着她走,听见这话,眉头也皱起来。 “母亲。”他回头说道。 齐悦看他不解。 “你连母亲都不肯喊,你让母亲怎么喜欢你。”常云成看着她沉脸说道。 “不是母亲不喜欢你,而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母亲。”常云成接着说道。 那倒是,不过,那是因为她犯不着去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啊。 “我”齐悦张口要说话。 常云成拦住她。 “月娘,母亲脾气性子是急了点,但是,她心肠是极软的。”他看着她认真说道,一面握紧她的手,“当初,我母亲病着,我因为,我因为做了一些顽劣的事,被父亲打,哭着跑的路上撞到她,拉住了她的手喊娘,就这么一声娘,喊得她她再没松开我的手,真的来当我的娘,其实,她原不必如此的,外祖母再三劝她也要坚持如此。” 常云成说起过往,情绪低落激动,声音有些发抖。 齐悦静静听完。 小谢氏嫁进来只是因为常云成?不是别的电视上的那样为了家族甚至对这位侯爷姐夫本就觊觎之类的,而是仅仅为了护住这个没了娘的孩子? 齐悦哦了声。 “好。我知道了。”她抬起头认真说道,冲常云成点点头。 常云成笑了,再次握紧她的手。 来到谢氏这边在门口就遇上来请安的三个小姐以及两个少爷。 这么齐全的见了,还是头一次,门前顿时热闹起来。 “准备的怎么样?” 这是齐悦在问常云起的功课。 “当然没问题,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大嫂特意准备的考生餐。”常云起笑道。 见他恢复了和自己说话的自在神情,齐悦笑着点点头。 “那好说,考不好了,那就吃了我的给我吐回来。”她故作凶恶的说道。 这话说得太几个小姐忙掩嘴笑。常云起和常云宏则大笑起来。 “大嫂,我明年也要考。”常云宏还凑过来说道。 “没问题,包在大嫂身上,一定把你们养的白胖进考场。”齐悦笑道。 又是一片笑声。 “燕儿最近听话,昨天称了下,长了两斤呢。”常春兰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保持保持,争取手术前再长四斤。”齐悦笑道。 “快了吗?”常春兰紧张的问道。 齐悦点点头。 三小姐立刻和她握住手,激动的笑。 “大姐,终于盼到了。”三小姐含泪说道。 二小姐讪讪一刻,也上前来。 “听英兰说嫂嫂的手艺很好,等闲暇的时候。能教教我们几个拿手菜吗?”她问道。 “当然。”齐悦爽快的笑道。 常淑兰见她答应的痛快,面上也没有丝毫的芥蒂。心里终于放下一块石头。 “嫂嫂辛苦了,我也没什么能帮上的,我闲着没事,就给嫂嫂绣了帕子,嫂嫂别嫌弃。”她解下腰里的一条锦帕递过来。 这是示好啊,齐悦哈哈笑。 “多谢多谢,我正要再让丫头做几个。”她笑道。接过就掖在腰里。 几个姐妹弟弟围住齐悦说笑热闹,常云成反而被冷落在一旁。不过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带着几分沾沾自喜。 以往家里这些姐妹兄弟的关系,虽然表面上和睦,其实内心都是疏离,像这样都对这个女人露出真心交好的意愿,真是让人惊讶。 那么她与母亲也会如此的吧,只要她能对母亲好一点,母亲也能多了解她一点。 常云成对此充满了信心。 外边的喧闹自然传到了屋里的谢氏耳内,她放下念珠,从半开的窗户里看出去,不由一口气憋住。 那些往日在她面前恭敬小心,遵循自己喜好的子女们,此时都在干什么! 围着那个女人,又说又笑,每个人的脸上都毫不掩饰的讨好! 讨好! 他们当自己已经死了吗? 就在自己的眼前打自己的脸! “让他们都给我滚。”谢氏将手里的念珠狠狠的抛下地。 念珠断裂在地上,滚落一片。 屋子里的丫头仆妇不明白怎么突然谢氏就发脾气了,一个个吓的忙跪下。 阿鸾第一个反应过来,忙出来,冲着门这边摆手。 这边小姐少爷拥着齐悦正迈步进来,看到她这样子都很不解。 “阿鸾姐姐,怎么了?”二小姐常淑兰问道。 阿鸾冲他们有些尴尬的一笑。 “世子爷少夫人小姐少爷们,还是先请回吧。”她低声说道。 大家闻言很意外,对视一眼。 “母亲怎么了?”常云成问道。 这个点也不是休息的点啊,念佛也不是。 莫非身体不舒服? 他更是抬脚就要进去。 “世子爷。”阿鸾忙拦着他,冲他使眼色,“您还是别进去了。” 门帘子又掀开了,一个丫头走出来。 “小姐少爷们回去吧,世子爷和少夫人留下。”她说道。 既然这么说了,小姐少爷们都在外边问了声母亲安施礼后边退下了。 常云起担忧的看了一眼齐悦,要说什么,常云宏拉了拉他。 “有大哥在,犯不着你瞎操心。”他低声道。 常云起笑了笑,再回头看了眼走开了。 “母亲是不是”常云成急忙进屋子去了。 齐悦在后迟疑一下,直觉告诉她,可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谢氏坐在炕上,看着急忙忙进来的常云成,眼皮都没抬一下。 “母亲”常云成喊道。 谢氏抬手打断他。 “去,拿这个,让少夫人院子里跪着去。”她打断了常云成,却是没和他说话,指了指身旁的一个锦垫。 常云成愣住了 第一百八十章陪罚 谢氏说完这句话,便有一个丫头应声低着拿过锦垫。 “慢着。”常云成忙说道,一面喊住那丫头,“母亲,好好的怎么这是要做什么?” 谢氏慢慢的拨弄着手炉,看也不看他。 “怎么?”她慢慢说道,“我不能教训你媳妇了?” 母亲不高兴了,常云成总算反应过来了。 但是,为什么呢?怎么好好的,还特针对她了? “母亲,她哪里不对,你说给她听,她人笨,你慢慢教。”常云成带着几分笑说道,一面坐在谢氏身边。 “这没什么可教的。”谢氏淡淡一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简单,我前几天让她在院子里罚跪禁足,你媳妇可有听?” 常云成怔住了。 罚跪…禁足… 要不是谢氏这么一说,他都没想起来,可想而知齐悦有没有听进去。 “她并没有怎么出门.”常云成迟疑一下,还是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谢氏就将手炉砸了出去。 炭火滚了一地,溅起一连串的火花,常云成眼明手快,将桌上的茶泼了过去。 丫头们这才乱乱的泼水收拾。 “母亲。”常云成脸色微白,挨着炕跪下了。 “为了那女人,都会说谎了,你真是长本事了啊。”谢氏冷笑道,“怎么,你媳妇错了,我连罚都不能罚一罚了?” 常云成面色难看,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息怒。”他最终说道。 “息怒,息怒,你现在知道要我息怒了?”谢氏冷笑道,“别以为仗着你父亲护着,就可以没规矩了,想要没规矩,等我死了再说。” “母亲,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常云成忙说道。 “怕什么,别人心里不知道咒我死多少回了。要是说说就成真,我还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谢氏冷笑道,说这话喊还站在一旁的丫头,“还不快去!你也等着我死呢?” 小丫头吓得一个愣怔,忙出去了。 常云成看着丫头出去,面上焦急。 “母亲。月娘她身子不好…”他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不如等好些再来领母亲的罚…” 谢氏看着他只觉得火气冲的头疼。 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这个女人说话!甚至在自己已经表明生气的时候,还要护着这个女人! 他竟然已经对这个女人动心了? 这个念头闪过,谢氏只觉得眼一黑,不由伸手扶住头。 常云成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 “母亲”他站起来惊慌喊道。 谢氏冲他摆摆手。 “别跟我说话。”她冷冷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紧紧抿住嘴。 这边小丫头怯怯的进来了。欲言又止,手里竟然还拿着锦垫。 谢氏微微抬眼看到了。 “怎么?”她问道。 “少夫人。”小丫头怯怯道,“少夫人,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 谢氏和常云成都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 “放肆!谁让她走的!”谢氏大怒喊道。 谁?这女人何曾听过别人的话,她一向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她就。这样的干净利索,一点…头也不肯低一下吗? 不肯低头。还是因为不在乎吧。 常云成看着暴怒的谢氏,嘴里泛起苦涩。 “你看看她,还用你护着,人家可真自己照顾自己啊!”谢氏看向他,冷笑道,“好,既然她眼中没我,我自然也不会揪着她不放,从今后,她就当没我这个婆婆,我也没她这个儿媳。” “母亲。”常云成忙喊道,伸手拉住谢氏的衣袖。 谢氏甩开他。 “都这样了,你还要替她说话…常云成”谢氏看着常云成,颤抖的手扶在心口,嘴唇颤抖,最终什么都没说,将手往外一指,“出去!” 闻讯而来的苏妈妈看到这里,慌忙走上前。 “夫人,你别动怒”她急忙忙喊道,又催阿鸾,“快,快,拿夫人吃的丸药来。” 常云成看着面色发白的谢氏,再次跪下了。 “儿子知错了,母亲快息怒。”他说道,一面伸手紧紧拉着谢氏的衣袖,“母亲,你可还好?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来” 谢氏只是闭着眼,手扶着心口不说话。 屋子里慌乱成一团。 不过这对齐悦来说没什么可慌乱的,她听到谢氏吩咐小丫头拿锦垫让自己跪,就在满院子丫头惊愕的眼神中转身走了。 开什么玩笑,跪?别逗了。 齐悦径直回到院子里,听丫头回禀谢氏请大夫呢。 齐悦没说话,让她们看着那边的,谢氏如果真有什么不好,即刻告诉她,鹊枝机灵应声去了。 这边秋香看着阿如欲言又止。 “你别给我说,劝不动的。”阿如叹口气说道,又苦笑一下,“少夫人不是那种没错也能认错低头的人。” 可不是如此,秋香叹口气,别说没错的时候了,看起来有错的时候还能被她三言两语变成没错呢。 “可是夫人不高兴,世子爷怎么会高兴?这才好了些,又要生分了。”她叹气说道。 阿如也叹了口气,要是婆婆喜欢丈夫不喜欢,有婆婆护着,日子反而不难过,但要是丈夫喜欢,婆婆不喜欢,那这日子可就…. 院子里的气氛变得凝重沉闷起来。 不多时鹊枝回来了。 “夫人没事,大夫走了。”她简单明快的说重点。“世子爷在夫人那里跪着呢。” 听到这个,秋香便忍不住要说话,这边齐悦已经站起来了。 “你们在家等着吧。”她说道。 秋香和阿如一愣,看着齐悦走出去,虽然说要她们等着,她们哪里能等着,忙忙的跟出去,见齐悦来到谢氏的院子。 院子里常云成直直的跪在地上,齐悦走过去在他身边跪下了。 常云成没有理会她。似乎没有看到身边多了个人。 齐悦也没说话,只是如同他一般跪的直直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 齐悦可是第一次受着这个罪,地上硬邦邦的阴冷,其实刚跪下没多久她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但眼角的余光看到常云成,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人家陪男人赏花赏月赏风景。她陪男人罚跪也算是一种别样的风情,这要是搁在现代,想享受还享受不来呢。 想到这里,齐悦不由抿嘴笑了下,笑了下,又觉得膝盖钻心的疼。 这说不定会得关节炎呢。怎么谢氏偏爱这种惩罚呢。 正靠着胡思乱想排挤疼痛,常云成从那边伸手拉过一个锦垫推过来。 齐悦看他。 常云成不看她。也不说话。 齐悦便依旧跪着没动。 “跪这个上。”常云成硬声说道。 “我穿的裙子厚,你用吧。”齐悦说道。 常云成绷紧嘴看也不看她。 苏妈妈从帘子边走开,里间谢氏斜倚在引枕上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夫人,少夫人也来跪了。”苏妈妈低声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晚了。”她说道。 苏妈妈应声是,又开口说话。 “只是还是叫起吧。”她低声说道。 谢氏猛地睁开眼坐起来。 “怎么?她敢跪我难道不敢让她跪吗?”她冷声说道。 苏妈妈笑了。 “夫人当然敢,只是。”她说道,看了眼外边。“只是这样倒如了她的愿。” 谢氏微微皱眉。 “…她如果就这样走了倒也好,只是偏又回来了。陪世子爷跪着,罚的时间越长,世子爷原本的怒气就会消了,反而怜惜她,你看,你看那女人做出的娇弱样子”苏妈妈低声说道。 谢氏抬头从窗子里看出去,见跪在儿子身旁的那女人正晃了晃肩头,似乎受不了了,她动一下,常云成虽然没看她,但眉头便皱紧一下…. “让他们都给我滚。”谢氏躺回去,冷声说道。 世子的院子里随着夫妻二人的归来一阵忙乱。 齐悦果然没受过这种罪,抱着两只膝盖恨不得在床上打滚。 好容易擦了药酒,又疼的似乎是去了半条命。 这期间常云成一直端坐着,不说不动不笑。 丫头们也不敢上前给他看伤。 “你的腿怎么样?擦擦药酒驱驱寒气…”齐悦咬着牙说道。 “都下去。”常云成猛地喝道。 丫头们吓了一跳依言慌乱的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母亲要的不过是个面子,你给她个面子又怎么了?孝顺孝顺,你不顺何来孝?不孝何谈母亲喜欢你?”常云成看着她,声音冷涩。 齐悦叹口气。 “怎么说呢。”她说道,微微皱眉,“没错,你母亲要的是面子,但是这个面子,不是我跪一跪,任她喝骂就算是给了的,这个面子,是因为我这个人”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看着常云成。 “我,这个乞丐出身的儿媳妇,这个老夫人强压要给你娶进门的儿媳妇,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我的存在,就是打她的面子。”她说道,“常云成,你要我怎么顺着她?让我离开你们家,这大概才是唯一的顺着她的办法。” 离开!已经有些时候没有听到这个字眼了。 常云成猛地站起来。 “说到底,你还是没忘和离的事。”他说道,转身走了。 齐悦哎了两声,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常云成已经大步走出去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无事 吃晚饭的时候常云成没回来,丫头来说是陪着谢氏,一直到了夜色深深,人也没回来,齐悦想常云成是睡在外书房了。 齐悦也睡不踏实,夜半三更迷迷糊糊中,听得外边丫头说话开门,她不由坐起来。 常云成进来了。 屋子里也没点灯,看不清这男人的脸色,齐悦刚要说什么,他径直过来躺上床。 罗汉床一个人睡宽敞,两个人睡就挤了些,尤其是常云成这样壮男人。 齐悦一下子被挤到里面去了,她有些哭笑不得。 这男人… 常云成侧身面向外,似乎睡着了。 屋子里陷入沉寂。 “喂。”齐悦伸手戳了戳他。 常云成动也不动。 都这样了还死鸭子嘴硬! 齐悦忍不住抿嘴笑了下,伸手搂住他的腰。 常云成身子僵了起来,伸手抓住齐悦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想要一把甩来,但最终也没舍得。 身后的女人又贴过来,柔柔软软的紧紧挨着他结实宽厚的后背,常云成的身子也渐渐的软了下来。 屋子里安静依旧,但气氛却明显的柔和下来。 常云成任齐悦这样静静的抱着一刻。 “月娘,我没多久就要走了,你和母亲这样,我不放心。” 过了一刻,常云成慢慢低声说道。 “以前”他接着说道,不给齐悦插话的机会。“以前我是不关心你,这一点我不否认,但现在…” 他说到这里,翻过身,大手抚上齐悦的脸,轻轻的摩擦。 “现在…我极其的放不下你。”他低低说道。 齐悦看着他,暗夜里只看到这男人微闪的眼,她的心觉得软软的麻麻的。 “你要走了?”她问道。 “当然,我不可能一直在家。”常云成说道。手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 “走很久吗?”齐悦问道。 “不知道,怎么也得半年吧。”常云成答道,把这女人的头揽在自己臂弯里,轻轻的摩擦她柔顺的头发。 是半年啊,想到这个,常云成心里突然觉得很闷。要有半年见不到这个女人了… “我也要去。”齐悦猛地抬头说道。 因为突然抬头,常云成不提防,被碰在下颌上,差点咬到舌头。 这女人总是粗鲁莽撞! “说什么傻话,你去干什么。”常云成将她的头按下去,笑道。 但舍不得的感情这样直白的喊出来。真是让人觉得心里好舒服。 他不由将这女人再次在怀里紧了紧,蹭着她的头。 “我当然要去了。”齐悦再次挣扎抬头。“两地分居可是婚姻杀手!” 什么鬼话,常云成皱眉。 “别胡闹了,就是父亲再惯着你,也不可能你跟我去。”他说道。 “什么叫父亲惯着我,那是我占着理好不好。”齐悦说道。 “是,你怎么都有理。”常云成笑道。 这个一向硬邦邦的男人突然这样柔顺和自己说话,齐悦感觉很不喜欢。 是因为说到离别的缘故吗? 这才刚刚熟悉。才有了一点点的亲密,就要分开啊 “我不管。反正我得去,就是不常住,也得有探亲权吧。”齐悦将头贴近他,说道。 常云成笑了笑没说话。 二人静静的相拥一刻。 他想要在开口,齐悦已经先开口了。 “好,我会努力让你放心的。”她说道,伸手搂着他的脖颈,“我也不说以前了,我们都看以后。” 常云成伸手扶住她的脸,重重的吻了上去,过了许久才分开。 齐悦气喘吁吁倚在他胸膛上。 “母亲脾气不好,你…你忍着点…她.,如是知道你的心意了,就不会这样了。”常云成说道。 齐悦心里干笑两声。 但愿吧。 不过,唉,既然她决定要和这个男人过日子,那么和谢氏的关系迟早是要面对的,不解决是不行的。 她伸手再次搂住常云成的脖子。 夜色里,常云成见这女人贴近的眼亮亮的。 “刚才感觉不错。”齐悦低声笑道,“再来一次怎么样?” 常云成一怔,继尔大笑。 笑声陡然在室内响起,充斥了整个屋子。 “干吗,小声点。”齐悦忙拍他,“外边有听墙角的!” 常云成笑声更大,他伸手将这女人用力搂住。 这粗鲁的女人,这臭女人,他太喜欢了! 笑声陡然响起的时候,外边的阿如和秋香吓了一跳,然后就听到齐悦的话,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紧接着低低的诱人的喘息声响起。 阿如忙拉着秋香走开了。 进了屋子,两人都看着对方的大红脸,噗嗤笑了。 “我就说嘛,你别担心。”秋香低声笑道,“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的。” 阿如笑着点点头,又欣慰的吐了口气。 “谢天谢地,世子爷和少夫人都没有再僵着闹,各退一步,便是进了两步啊。”她喃喃说道,又想到谢氏,眉间忧愁,“只是,夫人那里…” 谢氏那里还真是不好办啊。 “不过,少夫人那么厉害,如今家里那些原本不喜欢她的人都喜欢她了,只要她想,夫人一定也能喜欢她的。”秋香眼睛亮亮说道,一面笑了,“当初我也不喜欢少夫人呢,你看现在,我都恨不得把她当神仙供起来而且,家里这样想的人,一定不止我一个。” 阿如点点头,对。没错,只要她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吧。 因为这个女人,真的是神仙之地来的啊。 齐悦既然说了就立刻要做,第二日她便跟着常云成来给谢氏问安,这一次谢氏没有罚她跪,而是不让她进门,这一次齐悦没有再甩手走,而是候在门外。直到常云成出来,当然,她还是做不出主动跪下的自虐行为,虽然跪下更有诚意。 午饭的时候,谢氏的餐桌上多了一道菜。 “这个菜好。”谢氏见到新菜很高兴,尝了之后更高兴。指着对特意来陪吃饭的常云成说道,“跟你那晚送来的宵夜是一个厨娘做的,你尝尝。” 常云成不用尝也知道,不过谢氏总算对他露出笑脸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可见月娘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 就是说嘛,母亲要的不过是面子而已。 月娘的性格是有点太…顽劣了。 这就跟父亲恼恨自己顽劣一般。其实到底还是关爱。 于是当天的晚上,以及隔日的中午。都出现了不同的新菜,晚上还有宵夜,谢氏一开始要亲自赏那厨娘,当厨房推托几次,再看常云成神秘的笑后,谢氏便明白了,这一定是儿子有孝心特意从外边给她请的厨娘。又看到这几日常云成早中晚几乎都在自己面前,也并没有再替那女人多说一句话。她心里的气才消了几分。 这一日,王同业家的小女儿女婿回京,因为几次打架打出的交情,常云成一大早便去送行了。 “那女人呢?又在外边呢?”谢氏问道。 “没有。”苏妈妈答道,“今天没来。” 谢氏就一声冷笑。 “也就是在云成跟前装装样子,云成不在家,她连样子都不肯装了。”她嘲讽说道,一面将茶杯放下,想到什么又一惊,“难不成跟云成一起出去了?” 苏妈妈忙让人去问,不多时人回话来了。 “少夫人比世子爷出去的晚,是去千金堂了,并没有和世子爷一起去王家。”丫头回道。 谢氏这才松了口气,又冷笑一声。 “千金堂!”她撇撇嘴,“看来她是迫不及待要在那里长住了。” 千金堂里,棺材仔有些拘束的站着,这是他第一次踏入除了赌场之外的生意场所,感觉真是…不自在啊。 虽然是刘普成亲自请他进来的,但千金堂里的杂工弟子们还是神情复杂的看过来。 “嗨,你来了。”齐悦从外边迈进来,一眼看到棺材仔,由不得她看不到,所有的弟子们都站的远远的,空空的大堂里中间只有这一个人站着,太显眼了。 棺材仔回头,看到一个明艳的女子冲自己笑,一瞬间眼前如同炸开了烟花,闪闪烁烁,什么也看不清了。 看着明显呆掉的男子,齐悦再次笑了,自己今日没裹着头脸,他是认不出来了。 “嗨,我啊。”齐悦伸手挡住口鼻,只露出眼睛冲他再次说道。 棺材仔不是认不出来,光听声音他也知道这是女人是谁,但是,这太惊悚了,怎么,怎么这样漂亮的姑娘,去,去做那种事? “师父,你来了。”胡三听到动静从后堂跑出来,看到齐悦,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担心什么,我不是让阿如过来和你们说了我没事嘛。”齐悦笑道。 自那晚被常云成抓个现行,大家吓得半死,刘普成当晚就驱散了弟子们,怕他们受牵连,他则亲自守在千金堂,已经想好如果人来砸店,自己就一力承担,又担心齐悦,让胡三去定西候府守着,尤其是角门后门,因为他知道那些高门大户人家,会下暗手处置家里的妇人们,他想好了,万一定西侯府真的要处置了齐悦,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救下来。 就是救不下来,那,自己也就死了吧,一命偿一命吧。 没想到过了一天一夜,什么事也没发生,阿如竟然来告诉他们无事。 无事是什么意思? 直到今天他们亲眼见到了,才彻底的明白。 第一百八十二章生非 齐少夫人神采依旧,不对,比前几日还要容光焕发,可见并没有受到半点责难。 怪不得还让人来说可以准备手术了,让请棺材仔来。 “师父,见我你我才彻底的放心”胡三用袖子抹鼻涕说道。 齐悦哈哈大笑。 棺材仔在一旁都看傻眼了。 他守在义庄,从小到大,死人活人见到的稀罕事数不胜数,已经认为这世间没有能让他看的动容的事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了,而且是两次,还是同一个人身上发生的。 有女人比自己还高超的技术,这个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这个漂亮女人还有如此对待换做别的女人来看是亵渎的男人。 但她的相待,让人看在眼里是那样的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的不妥。 她到底是什么人? “少夫人,你来了。”刘普成急匆匆的走出来,衣袖还卷起来,显然是正在接诊病人,他激动的说道,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少夫人! 棺材仔再次瞪大眼。 定西侯府少夫人! 哦!就是那个!能够开膛破肚!能够赢的王庆春满地爬!的那个少夫人! 原来是她啊! “你认识我啊?”齐悦笑道, “我也早就认识你了。” 坐在刘普成的屋子里,棺材仔最初的拘谨已经消散,或者隐藏起来了。听了这话,他笑了笑。 他早说过,认识他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认识他才稀罕呢。 齐悦自然看出他的意思。 “哎呀,不是那种认识,那种认识我倒是真不认识”她笑道。 棺材仔又笑了,这女人说话真是…有意思。 齐悦也笑了。 “我说的像绕口令。”她笑道,又接着说,“你不是去过定西候府嘛。还记得吗?” 棺材仔一愣,他记得。 “那个丫头的事。”齐悦说道。 棺材仔轻咳一声。 “所以我在义庄见了你,就那么惊喜。”齐悦说道。 惊喜?棺材仔愣了下,这个词… “哎,我知道一个人,他呢很厉害。就是,他是刑狱之官,查案很厉害,一句话概括,就是能让死人说话。”齐悦兴致勃勃的说道,“他精通解剖学病理学。重视现场堪验,通过尸检。信奉不听陈言只听天,平反冤案无数,还写了法医专著,叫做洗冤录所以听说那天特意请了你来,而且世子爷说你对于这个诊断很拿手,我就立刻想到他了…” 越说齐悦的眼睛月亮,而棺材仔由最初的客气微笑慢慢的眼睛也亮起来。 尸检?让死人说话?洗冤录? 这些似懂非懂的词听起来怎么那么让人心里发热? 棺材仔忍不住站起来。 “少夫人。请,请。帮我引荐此人。”他躬身施礼,声音激动的颤抖,“我愿意在其门下为奴为仆,结草衔环。” 齐悦吓了一跳,尴尬的笑了。 她去哪里引荐啊… “那个我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她只得说道。 棺材仔很意外不解,一旁的刘普成却理解了。 这个女子神奇的医术技艺,堪比神仙才能有的灵药,一切的一切,都是来源于她口中自来含糊的那位或者几位师父吧。 那么她说的认识的这个人,也是同她口中的师父一般的高人吧。 真是可惜,这样的高人难道避世了? 棺材仔被勾起心思,不肯罢休的打听这个高人的事,不过可惜的是齐悦没有修过法医学,对那些检验手段知道的也不多,除了电视上看过的片段,还讲不出几个。 就这几个棺材仔以及刘普成等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死人不说谎,死人不说谎,原来如此啊。”刘普成念念说道。 “师父,真的是这样吗?活人要是被刀杀死,伤口处的皮肉是紧缩的,而死后挨刀的话,皮肉依旧?”胡三好奇的问道。 齐悦没答话,这边棺材仔点头了。 “没错,就是这样,而且无血流,色白…”他认真说道,眼中身材飞扬。 这个他也知道,他也知道,真的很荣幸,他和那位高人想的一样。 齐悦嘿嘿笑,猛地看到滴漏才反应过来。 “哎呀,我都忘了,我们要准备下手术。”她说道,“胡三,手术床你打制的怎么样了?” 胡三忙点头。 “没问题,已经好了,而且手术灯…也差不多了,师父你不是说要亮还要无影什么的,那些匠人想了办法,加了铜镜不过效果还要师父你看了才能决定。”他说道。 “那个啊,不急,那个主要是应对夜间急诊手术的,现在燕儿这个,是要白天做的,光源问题应该不大。”齐悦笑道,然后她看向还在那边沉思的棺材仔,“哎,小棺,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做我助手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这人始终是对自己的身份很介意,毕竟习惯根深蒂固,要他做这种事思想上的确一下子转变不过来… “啊?”棺材仔听到问,抬起头,“没问题,我当然愿意。” 齐悦准备好的说辞一句没用上,她扯扯嘴角。 “那太好了…”她干笑道,然后看向刘普成,“麻醉药的事” 刘普臣也立刻点头。 “都好了,我也按照你说的用老鼠做了实验…”他说道,“少夫人请随我来。” 这就涉及到秘方了,闲人不得进去了,当然,棺材仔也根本不关心。他依旧沉浸在齐悦方才讲的那位高人的故事里。 齐悦回家的时候,阿如的手里多了一个用布盖着的笼子。 “…你千万别用手抓…更不能不敢看扭着头抓…让小厮来吧…别咬到…”胡三跟在阿如身后,喋喋不休的嘱咐着。 “我知道。”阿如不耐烦的瞪眼说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我这不是怕你害怕嘛,女孩子家的,谁拿着老鼠玩啊。”胡三嘻嘻笑道。 “这是玩吗?”阿如哼声说道。 “不是玩不是玩。”胡三忙又跟着说道。 “你给少夫人办事,机灵点,少夫人信你,你可自重些。别拿着那些钱做出不该做的事。”阿如又低声警告道。 “我是那种人嘛。”胡三委屈的说道。 “你不是吗?”阿如撇他一眼。 胡三又嘿嘿笑了。 “我都改了改了,我以前是没…安全感现在有了师父依靠,又有了阿如姐姐你教导,那些荒唐事我早就不干了。”他拍着胸脯说道。 阿如横了他一眼。 “真的。”胡三忙再次重申。 阿如还要说什么,转头见齐悦站在车前笑吟吟的看着她,顿时脸腾地红了。忙不再理会胡三疾步走过去。 “记得啊,千万别用手抓。”胡三在后又嘱咐一遍。 “那用脚抓?”齐悦笑嘻嘻问道。 胡三被问一个愣怔。 “师父,你又打趣我。”他苦笑道。 齐悦哈哈大笑,车夫扬鞭催马,沿着街道疾驰而去。 虽然常云成没在家,但谢氏的午饭桌上依旧有那位厨娘做的一道菜。让谢氏感念很久,才吃过饭常云成就回来了。听到他是径直到自己这边来的,谢氏很欣慰,看着丫头伺候常云成擦手洗脸。 “难为你有心,不在家还给我加菜。”她一面笑道,看着儿子的神情柔和,“你不用这样了,我哪里能生你的气。你也宽宽心。” 常云成听了笑了,趁着酒意要醒酒汤吃。 谢氏自然乐意让人去做了。一面喊着丫头取了枕头铺盖让他躺下歇歇。 正忙乱着,外边丫头回道少夫人请安来了。 常云成面露喜色的坐起来,谢氏则拉下脸。 “真是会拿巧宗。”她冷笑道,“这人刚进门,她就过来演戏了?” 常云成被这话说的有些尴尬。 “月娘她,是真的要给母亲请安。”他迟疑一下说道。 谢氏看着他不屑一笑。 “你见过什么?你一个男人家,哪里知道这些女人的小把戏,唱念做打的,不过是哄你们这些男人,背地里的心思你又怎么知道。”她冷笑说道,“这女人,说是和我请安,不过是做面子给你看,好让你觉得她是怎么样孝顺,到最后,反而是我这个婆婆心恶,她委委屈屈的,这样得你怜爱罢了。” 常云成更加尴尬,其实,她真的是做面子给我,不过,是我请求的…. 看到儿子的神情不善,谢氏更满意了。 “你呀,哪里知道这些女人的弯弯心眼,我和你说,她今天早上就没来,我原本想给她个面子,没想到你这一不在家,她就不来了,可见不是做给我看的。”她叹气说道,摇头。 常云成一愣坐正身子,母亲本来要给她面子了?这个月娘,说好的,怎么偏偏早上不来了?结果更让母亲误会了! 这女人….到底是不上心吗? 看着常云成的神情,谢氏微微一笑。 贱婢,你再迷惑我儿子,也不过是一时的。 ******************* 推荐鬼鬼梦游《欢喜如初》 一道圣旨,把武林盟主之女华如初许给了将军府嫡子,是从还是不从? 华如初是识时务的人,所以她从了。 大宅门里的生活每天欢乐和狗血齐喷,如初经常看戏,时而参与,偶尔入戏,倒也快活。 她还有个伟大的人生目标,可困在大宅门里,这个目标是不可能实现的。 “什么?你问我人生目标是什么?” “恩哼,听好了,姑娘我以散钱速度赶不上赚钱速度为毕生志愿。” “什么?不可能?哼,那我就能给你看 第一百八十三章水来 当天晚上,谢氏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常云成的院子有什么动静。 “怎么没给那女人脸色看?”谢氏很疑惑。 常云成的确没给那女人脸色看,他回去直接问了,为什么早上没去给谢氏请安。 齐悦好好的给他解释,因为燕儿的手术越来越近了,就剩下最重要的麻醉问题,所以才会一大早去千金堂问问,并不是故意不去谢氏那里,实在是挤不出时间了。 常云成哦了声神色缓下来。 “你看你应该给母亲说一声,免得她误会。”他说道,一面伸手。 齐悦将手放在他手上,倚在他怀里。 “是,我忘了,是我不对,我下次记得。”她笑道,一面吧唧亲了常云成一下。 常云成红了半边脸。 “你记得就好,要不然母亲会以为你敷衍她,没诚心。”他吭吭说道。 “我的诚心诚心的人会看到的。”齐悦笑道。 常云成觉得这话有些怪,但看着贴在身前的女人也顾不得想别的。 “那,行了没?”他揉着她的腰低声问道。 齐悦看他那样子就知道问的什么,嘻嘻一笑。 常云成的眼顿时亮起来。 “没有。”齐悦笑着摇头。 屋子里响起陡然拔高的笑声,外边的秋香阿如忙摆手让丫头们都散了。 第二日一早,荣安院里。谢氏依旧没让请安的齐悦进屋。 “这贱婢真是阴魂不散!”她伸手掐头恨恨说道。 苏妈妈给她捧茶。 “夫人,不如叫她进来吧。”她低声说道。 “怎么?你也想去抱她大腿了?”谢氏哼声问道。 苏妈妈笑了。 “小姐,你是气糊涂了,还不明白这女人的小把戏。”她笑道,“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讨世子爷喜欢,你越是不见她,她在世子跟前越委屈,慢慢的。世子爷就会认为是你不通情理,故意为难她。” “他敢!”谢氏放下手竖眉说道。 苏妈妈看着她叹口气。 “夫人是想不到还是不愿意想?”她说道,“刚才世子爷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还不时的往外边看…” 谢氏神色沉下来,吐口气。 “现在呢,我们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她不是要立规矩吗?那就让她立啊,让不让她立,是夫人你的事,但立的好不好,就是她的事了。”苏妈妈知道她心里明白,便接着笑道。“饶家姑娘没进门之前,咱们要做的就是晾着她。你不理会她,她自然没了上蹿下跳的机会,那样世子爷自然也不会再理她,免得世子爷被她笼络住,等饶家姑娘进门,任她再折腾,又能折腾出来什么。” 谢氏点点头。 “侯爷的折子写好了。”她笑着对苏妈妈说道。这个年过的,这是唯一能让她高兴的事了。 苏妈妈也跟着高兴。 “可见菩萨是知道夫人的虔诚。”她念了声佛说道。 “那饶家姑娘。有家世,有相貌,等她过了门,侯爷才知道什么叫大家闺范。”谢氏哼声笑道,“才知道自己宠的这贱婢是多么丢人的事,等他发现自己是丢人了…” 那结果,可想而知。 苏妈妈点点头。 “所以,夫人,犯不着跟那女人置气,她原来来讨好,你就让她来,好不好的,还不是你说了算。”她笑道,“免得她去折腾世子爷。” 谢氏点点头。 吃午饭的时候,常云成自然又来陪谢氏。 “叫你媳妇过来吧。”谢氏对着要亲自给她捡菜的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一愣没反应过来。 “你一个大男人家,也不是小孩子了,有媳妇了,这事自然该她做。”谢氏说道,一面笑了笑,“只是不知道让她做这个,是不是乱了规矩。” 常云成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喜。 “怎么会,这才是她该有的规矩。”他忙说道,一面忙催着丫头去叫齐悦来,只怕说的慢了谢氏反悔。 看他这样子,谢氏的脸不由沉了沉,苏妈妈忙和她打眼色,谢氏才垂下眼什么也没说。 “叫我过去吃饭?”齐悦听了丫头的话很是惊讶,一面对阿如笑,“不知道想出什么法子对付我了。” 阿如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夫人一定要忍着些。”她只得说道。 “行,没问题,咱当过住院医生的,什么忍不得。”齐悦笑道。 阿如冲她嘘嘘声,幸好别的丫头都不在意她的话。 齐悦径直来到荣安院,院子里的丫头们这次神情很好,一个个笑着通禀给她打起帘子。 “母亲。”齐悦施礼说道,已经做好了不被叫起身的准备。 谢氏嗯了声。 “起来吧。”她说道。 这么痛快!齐悦神情狐疑,但还是忙笑着道谢,站过来。 “我知道你要表示下孝心,我这里也没别的事让你做,你要是不嫌累,就帮我布个菜添个饭的吧。”谢氏说道,神情平淡,算不上喜也算不上不高兴,她说到这里笑了笑,“要是搁在别家,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咱们家自来没这个规矩,我怕你心里…” “月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常云成忍不住接过话说道,一面看齐悦。 齐悦便笑了,看着这男人激动小心的神情,不知道他在谢氏面前说了多少好话。 既然她喜欢这个男人,就不能让他受夹板气。 “母亲说哪里话,这是媳妇的荣幸。”她说道,一面走过去。接过丫头手里的筷子。 谢氏果然没有再多的规矩,她吃过,甚至没让齐悦回去,而是就让她在自己这里吃饭,只把常云成高兴的眉开眼笑。 看着常云成的样子,齐悦忍不住想要笑,又摇头,她可没忽略谢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 傻小子,我知道你是因为母亲接受我。觉得婆媳终于和睦而高兴,但你母亲可能只会认为你是护着我才高兴的。 你这样,她会更生我的气。 回到自己的院子,常云成迫不及待的抱住她。 “这下好了,母亲终于肯接受你了。”他欢喜说道,重重的亲了下。 齐悦被他逗得笑。 “哪有啊。刚开始呢,说这话还早呢。”她笑道,一面捏了捏常云成的鼻子。 “怎么会,你要相信母亲。”常云成皱眉说道。 这女人始终防备母亲,这可不太好… “不是防备,哪有这么快啊。不正常嘛。”齐悦笑道。 “那是母亲心疼我,体会我的忧心。所以才这样的,你不要乱想。”常云成有些不高兴说道。 齐悦笑了,也对,当母亲不愿意看儿子受夹板气,委屈一下,给儿子个面子,让他高兴放心也是正常的。 “好。我知道了,母亲这样疼你。我自然不能落后,我也会很疼你的。”她笑道,再次伸手捏他的鼻子。 常云成笑了,微微抬头一避,张嘴含住了齐悦的手指。 “脏死了。”齐悦笑道,要抽回来。 常云成笑着轻轻咬了下才放开。 “你属狗啊,有牙印了。”齐悦甩着手指说道。 常云成凑过来。 “别的地方还要不要来个?”他低声问道。 虽然还没有真正的肌肤相亲,但他们也算是睡在一起好几次了,这些小夫妻**的话已经互相有灵犀了。 齐悦立刻知道他说的什么,红着脸张手捏他的脸。 “不要!”她哼声说道。 常云成爱听这话。 “不要就是要。”他笑道,将这女人一把抱起来。 齐悦叫了声。 这臭男人从哪里学来的怪理论!她想起来了,他那一次就嘀咕过什么不要就是要,不行就是行 “喂,你瞎说什么?我可没兴趣给你打哑谜玩欲迎还拒什么的…”她抓着男人的胳膊笑道。 口是心非常云成含笑不语。 齐悦被他这样子逗笑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喂,不跟你胡闹,我要趁着此时出去一下,今天手术床送来了,我看合适不,好赶快给燕儿做手术,免得她们母女两个心一直揪着,精神紧张,这样对手术也不好。”她笑道。 常云成停下脚,还是有些舍不得放手。 齐悦主动抱住他,亲了亲。 这女人就是太主动了…他喜欢! 常云成立刻不能失了男人气概,热情的回礼。 好一阵耳鬓厮磨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早点回来”常云成捏着她的手说道。 齐悦忍不住又笑了。 看这男人小媳妇样! “笑什么笑!”常云成又瞪眼。 齐悦伸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收住笑。 这下常云成笑了,这女人总是这么多好玩的动作… 他学着她的样子,伸手捏了捏这女人的脸颊。 “今晚可以了吧?”他问道,手又贴在她身上穿进衣服揉摸。 二人贴得近,齐悦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男人身体某个部位的变化,她红着脸呸了声。 “还不行。”她说道,打开他的手,一面高声喊阿如。 门帘响动,常云成只好收回手,做出端正的神情。 齐悦却在这里冲他一笑。 “明晚。”她说道。 常云成立刻伸手,丫头此时都呼啦啦进来了,只得收回手看着那女人得意的笑着更衣去了。 来到千金堂,一大群弟子都正围着手术床看稀罕。 这是比日常睡的床要高的床,说是床,其实在大家眼里更像板子,貌似还能活动的板子,板子上边架着三个镶嵌着打磨的锃亮的铜镜,铜镜下安置着烛台,总之看起来古怪十分。 因为不必考虑手术台的各种仪器配置,这个手术台只是方便医护人员操作,所以简单的很。 “来来,谁躺上去试试。”齐悦笑着招呼道。 其他弟子们你推我我推你,都是不好意思躺上去让齐悦那么贴近看,这种事自然还是要胡三出马,屋子里热闹轰轰。 外边,一辆马车停下来,跳下来一个男人,和赶过来的小厮掀起帘子,从车里抬下一个轮椅,然后他背过身,从车上背下一个老者。 老者坐好,抬起头看门匾。 千金堂 第一百八十四章土掩 “父亲,进去吧?”安小大夫说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 安小大夫亲自推着轮椅,门前的杂工看到了,立刻迎上来。 “客官稍等。”他们说道。 安小大夫立刻拉下脸,这是什么医馆,见到这样的客人不应该立刻上前一起抬轮椅吗?竟然稍等,等什么! 他哼了声,果然不亏是那女人开的,跟那女人一般无礼! 他正想着,见杂工很快从门边取过两个木板,放置在门槛上,一个杂工跑出来。 “大爷,小的来。”他说道。 安小大夫愣了下,还安老大夫含笑点点头。 杂工推起他轻松平稳的进入堂内,再看通往内堂诊室的所有门槛都已经被安置上这样的门板了。 “您老是看大夫还是抓药?”杂工问道。 安老大夫一直没说话,而是看着堂内,此时堂内人不是很多,但秩序竟然,布置也和他们日常的医馆不同。 “哦,我们这里是主治跌打损伤的,所以布置的阔朗方便行走。”杂工看他审视,忙解释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 “那您老是…”杂工再次问道。 “你们师父在不在?”安老大夫问道。 千金堂是刘普成打出的名头,来看病的人也主要是冲着他来的,杂工对于老者的问话没觉得奇怪。 “师父在后堂,您老这边候诊室请。”杂工说道。一面亲自推动轮椅。 刚越过门槛,就听见后堂里的热闹声。 “这是做什么?医馆之中怎么如此喧哗!”安小大夫皱眉说道。 “是我们新添的手术床来了,师兄们在看呢。”杂工解释道。 什么床? 一张床也值得大惊小怪如此喧闹? 真是…果然店随主子! “手术?”安老大夫问道,看向那边传出热闹的屋子,“小哥,我能过去看看吗?” 杂工带着歉意笑了。 “这个,不太方便。”他说道。 医家各有秘密,安老大夫理解。 他们说着话,齐悦和刘普成从那边走出来。 “不错。能用了,那这样的话,我们明天就做个这个手术吧。”齐悦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说了声好,忽的抬头看到这边,他一开始以为是候诊的人。然后忽的愣了下。 “安大人?”他惊讶的说道。 齐悦不明所以跟着他看过去。 屋檐下坐着轮椅的老者冲他们点头含笑。 “你是孟先生的大弟子?”安老大夫看着刘普成问道。 孟先生?齐悦看刘普成,刘普成的医术不是祖传的吗?原来另有名师啊。 “是。”刘普成恭敬的冲这老者施礼,“正是弟子。” 齐悦见他们说话。 “你有客人,我先走了。”她低声说道。 刘普成又对她施礼。 “少夫人慢走。”他说道。 少夫人?这个称呼传入安老大夫耳内。 “这位夫人?”他不由开口唤道。 齐悦停下脚看向他。 “可是定西候少夫人?”安老大夫问道。 安小大夫在一旁瞪大眼。 他正在猜测这个美人是什么人,看穿着打扮是个富贵人家,但富贵人家的女眷不可能来医馆。但看着相貌气度也不像风尘女子…. 定西候少夫人?! 这就是那个.砸了他们安家名声的定西候少夫人?! “是。”齐悦含笑冲他点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看刘普成这样客气。那对待老师客气的人她自然也要客气。 “少夫人,这位是善宁府安老大夫,曾任太医院院判”刘普成忙低声对她介绍。 听到前面一句,齐悦就愣住了。 善宁府?安家大夫?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 呵呵呵… 安小大夫对她冷面相对,冷哼一声。 “少夫人,久仰大名了。”安老大夫含笑说道,一面冲她拱手施礼。 齐悦忙还礼。虽然还不知道这位来意是善是恶,但人家有礼的时候。她是从来不会无礼的。 “不敢,不敢。”她说道。 “不敢!”安小大夫早没了欣赏美人的愉悦心情,忍不住冷哼一声,“少夫人有什么不敢的!” 这话说的不客气,刘普成不由怔住了。 怎么…他们认识? “住口。”安老大夫低声喝止儿子。 齐悦笑了。 “没什么,只是别人不敢的,我有时候恰恰敢。”她笑道。 好吧,不只认识,貌似关系还不一般…的不好。 安小大夫果然被说的再次青了脸。 “你敢?你敢什么?不就是敢仗着定西候府欺负人吗?”他怒目说道。 刘普成神色微变,糟了 “哎呦,你还真说对了,我还就仗着定西侯府了欺负人了。”齐悦笑道,“你去告吧,去告诉天下人,说说我是怎么仗势欺人的” 笑话! 看你敢不敢!齐悦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女人! 安小大夫总算知道那些大夫是怎么被鼓动的敢如此踩着他们安家扬名了! 这女人!这女人果然嚣张! 她都不知道什么叫礼貌吗? 至于自己有没有礼貌,安小大夫完全不在乎,女人,不都该是温良贤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这种女人,还算什么女人! “康儿!”安老大夫沉声喝道。 打断了二人的对峙。 “向少夫人赔罪!”安老大夫再次喝道。 安小大夫沉着脸,一脸不情愿。 “别。”齐悦抬手含笑道,“咱们都是聪明人,别来那虚的,没意思啊,就这样,挺好的。” 父亲,你看看这女人!安小大夫看向父亲,眼神说道。 安老大夫看着她笑了。 “是,少夫人说的是。”他笑道。没理会儿子。 齐悦笑了笑,不再说话,抬脚就走。 “少夫人。”安老大夫再次喊住她,“老夫有一事相求。” 齐悦停下脚看他。 “不用求。”她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个病没什么特别的。只要有胆子就能治,再说,具体怎么治,是那些大夫开的药,你要是问的话,还是问他们吧。” 她说罢就走。不待安老大夫再开口。 “我可没说谎话,我真不会开药。刘大夫可以作证。”她又回头说道,“你们不信我,刘大夫总可以信吧。” 她说罢带着丫头走出去了。 刘普成看着安老大夫忙施礼。 “大人,少夫人说的没错。”他答道,“她的确不怎么会用药。” “我看她也不会,有嘴就够了!”安小大夫气的不轻。 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刁蛮的女人!还什么定西候少夫人!这什么人啊!明明就是一个痞子! 不过,也没错。这少夫人不是什么乞丐出身嘛! 真是,这定西候府真是没落了。什么人都敢娶! 刘普成的脸色微变,他站直了身子。 “大人,少夫人这个人性子耿直,她一向待有礼的人有礼。”他说道。 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女人待无礼的人才会无礼?! 安小大夫看着刘普成,冷笑一声,果然蛇鼠一窝!说话都是一个味! “你是孟先生的大弟子?那董林董院吏大人,是你师弟喽?”他问道。 刘普成点点头。 “真的假的?圣手孟先生的大弟子,你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你师弟都已经六品院吏了…”安小大夫似笑非笑说道。 “滚出去!”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人喝道。 安小大夫冷笑,怎么被刺到痛处了吧?急了吧? “滚出去!”安老大夫再次喝道。 安小大夫一愣,这才发现说话的是自己的父亲,他的面色不由涨红。 “父亲,我…” 安老大夫从轮椅上抽出一根棍子,扬手就打过去。 安小大夫挨了一棍子,红着脸出去了。 刘普成见安老大夫并不维护儿子,神色稍缓。 “让你见笑了,我这儿子,跟着我,自小被捧被惯,狂妄无知。”安老大夫说道,一面叹气,“我醉心医术,也没有管教他,以至于我想管的时候,已经管不住了。” 刘普成没有说话,只是请安老大夫屋子里坐,他亲自推着轮椅。 通往刘普成屋子的门槛上也已经铺上门板。 “我还记得在你师父丧礼上见过你一次,后来再也没见,原来这么多年你在这里啊。”安老大夫说道。 “故土难离,当时父母老妻儿弱,所以我便回家来了。”刘普成说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 “我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他开口说道。 “晚辈不敢。”刘普成忙起身侍立说道。 “我想拜这位少夫人为师。”安老大夫说道。 刘普成吓了一跳。 什么? 这边回到家的齐悦急匆匆的洗漱后就到了吃晚饭点,她忙忙的赶谢氏屋子里,常云成已经在那里了,见到齐悦准时进来,他松了口气露出笑。 “你回去你那里吃吧,我今日吃斋。”谢氏说道。 “我也…”常云成开口说话。 “你也什么,你从来不吃这个。”谢氏微微一笑说道,看着常云成,“或者,你是怕我为难月娘,你不放心?” 常云成立刻站起来了。 “母亲,这话说的可真是冤枉。”他说道。 “你快去吧,这是母亲好心,怕你吃不好,你别让母亲担心。”齐悦笑道。 谢氏脸上的笑便变得似笑非笑。 “倒是我不孝了。”常云成笑道,一面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瞧,还是媳妇的话管用。”谢氏笑着对四周的人打趣道。 不过没有一个人敢真的跟着凑趣 第一百八十五章将来 室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 “要不是为了母亲,我说一百句也不管用。”齐悦笑道,一面用筷子捡了一块素炸黄雀岔开话,“母亲,你尝尝这个菜。” 谢氏不咸不淡的没接。 “我不爱吃这个。”她说道。 齐悦拣着菜移了半路的手便尴尬的停了。 笑话,不爱吃,厨房会做啊。 “是,媳妇不知道。”齐悦笑着放回去,“那母亲爱吃哪个?” 谢氏眼皮也不抬。 “你连我爱吃什么都不知道,这功夫下的可不够啊。”她淡淡说道。 “是,媳妇再努力,母亲给个机会吧?”齐悦笑道。 谢氏放下筷子,抬头看她。 “那我告诉你第一个吧。”她说道,“我这人爱静,见不得闹,尤其是你这样总是笑啊笑啊的,我看着心里就烦。” 齐悦想翻白眼,你不是看见我笑心烦,你是看见我心烦…. “是。”齐悦收住笑,“谢谢母亲教导。” 谢氏看着她。 “你这样,又委委屈屈的,好像我给你气受了。”她皱眉说道。 齐悦换了微笑。 “母亲,不如先吃饭,吃过饭了,母亲再教我?因为媳妇鲁钝,耽误了母亲用饭就不好了。”她含笑说道。 “看到你这样,我就没胃口。”谢氏叹了口气说道。 四周的丫头低着头肃立,努力的让自己当做不存在。 “这样吧。”谢氏说道。“你既然有心,我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苏妈妈。” 她喊道。 苏妈妈从外边进来了。 “她呢,母亲曾经做过宫里的教仪女官,对仪态什么的再熟悉不过,不如你去跟她学学。”谢氏对齐悦说道,“当然,你可别为难。” “不为难。”齐悦含笑说道,一面走到苏妈妈面前。“那就有劳苏妈妈了。” 苏妈妈笑着说不敢,一面伸手做请,引着齐悦出去了。 这边谢氏才拿起筷子,带着舒心的笑。 既然你要装,那就成全你,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给我这个炸金雀。”她说道。 一旁丫头忙给她夹过来。 齐悦回到屋子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一头倒在床上。 “怎么了?”常云成忙过来问道。一面坐下来。 看到他坐下来,阿如忙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脸累”齐悦闷闷说道。 常云成伸手拉她。 “来,我给你揉揉。”他说道。 齐悦不动。 “母亲肯教导你了,这是她的好心”常云成迟疑一下说道。 齐悦笑了,翻身坐起来,靠在他的身上。 常云成高兴的将她在怀里揽好。 “你放心。我知道,不会随便给母亲甩脸色的。”齐悦说道。一面抬起头亲了亲他青胡茬的下颌,“你知道我,我知道你,我们就没有委屈。” 常云成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这一次没有狂风骤雨,而是细雨清风,一直过了好久齐悦才猛的挣开。 正享受的常云成被打断很不高兴,伸手就要拽这女人回来。 “我忘了说了。我明天打算给燕儿做手术,去告诉她早上禁食。”齐悦忙忙的站起来。 “这种事。丫头去说。”常云成伸手将她拉住,一用力跌坐在自己腿上。 齐悦按着他的肩头。 “不行,这种事大的小的都要吓得睡不着,我得好好的给她们说说,要不然病人心理压力太大了。”她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再次亲了她。 齐悦才要躲,常云成已经离开了,站起来。 “走,我陪你一起去。”他说道。 齐悦笑了,被他拉着走出去。 府里多少人睡的好多少人睡不好,层层夜色中无人知晓。 天刚蒙蒙亮门房听得门前车马响,侯府门庭鲜有喧哗,更别提这么早了。 门房打着哈欠,拉开角门,才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管家爷”门房呯的关上门,一溜小跑向内去了。 定西候急匆匆的被从通房素梅屋子里叫起来,隔着帘子听外边管家的回禀。 “….来的人不多,只有刘老太爷和姑爷。”他说道,“已经让到客厅了” 他说到这里听得里面没有人回答,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 “因为家里才添了小少爷,刘家的随从都被我留在门房了。”他说道。 所以说放进来的只有这父子两个人,形单影只,绝对安全。 “这老东西还敢来,我都没去找他算账,他倒自己送上门了!”定西候在内愤愤说道,一面催着素梅快快给他穿衣。 定西候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客位上的老者。 这老者年纪六十左右,面目肃正,坐姿端庄,白发挽冠,一丝不乱,就连那垂下的胡须都整整齐齐,连呼吸都不能让它们动半分。 在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位男子,虽然站着,神情装扮如同老者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 老学究! 定西候心里愤愤的骂了句,以往只要听到这位亲家的名字,他都觉得头疼,如今有了儿媳妇撑腰咳咳,不是,有了这老东西的把柄在手,他才不至于见都上愁,但真要见了,心里还是觉得堵着慌。 这父子两个酸儒,都要把他这清雅的客厅熏得变味了。 定西候拉着脸迈步进去。 刘老太爷起身,与他一丝不苟的见礼。定西候不得不一丝不苟的回礼。 倒不是因为怕这老东西,而是耽误不起那时间。 省的被他啰嗦自己这不合规范那不遵礼仪,对他不尊,便是对圣学不尊,对孔圣人对皇帝…乱七八糟的乱扯一通。 图个清净吧。 这边父亲见完礼,刘成阳开始给岳父见礼。 “行了,行了,别给我这虚客气。”对晚辈定西候可没那么客气,瞪眼哼声说道。“真想要对我客气,就要善待我女儿和外孙女!” 刘成阳没说话,一丝不苟的施完礼,退到了父亲身后。 定西候说的厉害,但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感觉不是那么爽。 “侯爷此言差异。”刘老太爷开口了。 有父亲在。自然轮不到儿子说话。 “差什么差,姓刘的,你们家一个仆妇都能欺负我女儿,这还是我亲眼看见,那没看见还指不定有什么呢!”定西候决定先占声势,大声说道。一脸激愤。 “没什么,也就是侯爷看见的了。至于没看见,那便是不存在的。”刘老太爷肃声说道。 “啊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定西候愤愤道,“你看看我家女儿穿的戴着的都是什么?连个仆妇都不如!” 刘老太爷神情肃正。 “我刘家读书人家,不事耕种,不劳而食,自然要节俭一些。”他说道。看着定西候,“比不得侯府富贵门庭锦衣玉食。倒是叫小姐委屈了。” 定西候的目光落在这父子身上,见二人穿的的确还不如他的管家… 啊呸,这老东西故意的! “委屈!还真是委屈大了!你说,你们家往日怎么欺负冷落我女儿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定西候哼声说道,没有再接那句话。 刘老太爷看着他。 “春兰嫁过去七年,回娘家仅有三次,新婚回门,祖母丧事,以及今次回省,我一直以为是春兰顾家不愿出门,原来是侯爷对我家有怨所以才如此。”他说着站起来,冲定西候施礼,一旁的刘成阳自然跟着施礼,“春兰日常有什么委屈,我这公爹比不上侯爷,没听她亲口说,还请侯爷说来。” 定西候被问了个张口结舌。 是啊,女儿嫁过去七年,回来三次,这三次他连见都不见,受不受委屈他怎么知道,再说,受不受委屈管他什么事…. 这死学究! 定西候瞪眼看着刘老太爷,刘老太爷依旧神情肃正,就如同屋子里悬挂的圣学先师像一般。 “刘平允,别的委屈先不说,好好的你干吗要让她们母女分离?….”定西候想要说燕儿的名字,但到现在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外孙女叫什么,舌头打滑,“…孩子还那么小,这不是要逼死她们母女吗?” 刘老太爷看着他,神情依旧。 “好好的?”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定西候有些想打自己脸一下,怎么在这死老头面前,他总是说话自己套自己?这都怪这死老头,就跟当初祖父给他请的先生一般。 那个先生,永远摆着个僵脸,从来不罚不骂,不打手板子,甚至连罚站都没有,就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然后用那种你是废物的眼神看着自己,看的你恨不得缩到地底下,再也不出来见人。 害的他至今留下阴影,见到这样的人就腿肚子打转,心慌冒汗,本来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他才会突然变得这样笨拙! 定西候看着这父子两个,刘老太爷也看着他。 室内沉默一刻。 站在屋外的管家一直竖着耳朵,听到侯爷大声的说话,虽然说过之后总会停顿,但至少侯爷底气十足,想必很快就要义愤填膺了,然后他听到大厅里忽的传来笑声。 笑声… “…亲家,你们吃饭了没?来这早,还没吃吧…管家…管家…” 看着小厮引着刘家父子去吃饭,定西候用手帕轻轻的擦了擦汗,转头看管家看着自己。 “还看什么看!”他顿时觉得脸发热,“还不快去请少夫人来!” 请少夫人来做什么? 这种场合该请的应该是侯夫人谢氏啊。 定西候也察觉自己这说话挺那啥的。 “这老头待会儿肯定还要强词夺理!少夫人不是大夫嘛,让她给解释解释,看着老头还有什么话说!”他瞪眼说道。 明白了!原来是这亲家公强词夺理,侯爷说不过了! 管家应声是,忙忙的走。 “快,快放少夫人…”他喊道,话说出来,抬手打了自己嘴一下,“快请少夫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兵挡 因为来客是男人,自有外院接待,内院里的女人们都不知道。 齐悦醒来的时候很早,常云成有晨练的习惯,虽然很小心但还是惊动了她,再者也是因为今天要手术。 坐在书桌前最后一次翻看手术规划,阿如急匆匆进来了。 “…少夫人,刚才胡三来过了。”她说道。 “怎么了?”齐悦有些紧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不会是手术要出什么意外? “他说,善宁的那个安老大夫…”阿如说道。 听到这个,齐悦松了口气。 “要找麻烦是吧?”她接过话说道,笑了笑,“随便喽,我仗势欺人嘛,不怕。” “不是。”阿如笑道,“胡三说,那人要拜你为师。” “什么?”齐悦惊讶的瞪大眼,“拜我为师?” “对,刘大夫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所以让胡三来和你打个招呼,让少夫人有个准备。”阿如说道,她也是难掩惊讶,“少夫人,那安大夫,想干什么?” “秘方。”齐悦说道,一面放下手里的图纸。 “是外老夫人家孩子那个病”阿如也明白了。 “是啊,看到没,说实话没人信。”齐悦笑道,“我都跟他说了,我没秘方,这个是大夫们一起努力的结果,他到底是不信,为了得到秘方,那就只有拜入我门下了,真是想得太多了。” “那少夫人怎么办?”阿如问道,“收他做弟子吗?” 她们说到这里时。丫头进来传管家的话了。 “大小姐夫家来人了?”齐悦说道,一面啧啧两声,“真是来得巧,怎么赶上今日来了。” “但愿别影响了小小姐的手术。”阿如担心说道。 “他敢!”齐悦哼声说道,说罢一伸手一摆头,“更衣!” 齐悦来到外院客厅时,定西候正在大发脾气。 “吃!让他们吃!”他大声喊道。 “可是咱们没有这东西啊…”管家为难说道。 “父亲,怎么了?”齐悦问道。 “月娘,你来了。稍等一下,刘家父子还在吃饭,等吃完饭,你再给他们解释解释。”定西候对儿媳妇和颜悦色。 说着话,这边常春兰也过来了,不过她没敢进屋子。心惊胆战的站在门外。 “他们要吃什么?厨房不会做吗?”齐悦问道。 “要吃面饼子和咸菜。”管家说道。 什么? “…这是干什么?”齐悦笑了。 “说是他们家就吃这个,他们吃惯了粗茶淡饭,享受不了咱们家的油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今日吃了咱们家的美食佳肴,回家会惦记。便不能安心享受清贫了。”管家低声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是不是父亲说大姐在人家家里受委屈了?”她笑问道。 定西候在一旁哼了声。 “这老东西是故意的!他吃粗茶淡饭!说他吃素都比这个可信!”他瞪眼喝道。 一面喊外边的常春兰,“你进来。你这老不死的公爹在家都是吃饼子就咸菜吗?” 这样称呼公爹常春兰惶恐不安,她自然不敢这样说,也不知道说什么,自从听到公爹和丈夫来了,她就吓得慌了神,再加上本就害怕的父亲,她还能在这里站住已经是不错了。 这种公爹亲爹吵架的事。女人家自然不能说话。 齐悦忙接过话。 “且不管他在家吃什么,他们来了就是咱们的客。主随客愿吧。”她笑道,“父亲别动气。” “我不是生气,我是看不惯这老东西装!”定西候气呼呼的一甩袖子坐下来。 齐悦冲管家摆手。 “咱们家没有?”她低声问道。 “没有,就是最低等的下人吃的也没这个。”管家低声说道。 “那最低等的下人家里应该有。”齐悦说道。 管家一拍头,急糊涂了!一句话不多说,转身忙出去了。 齐悦拉着常春兰进来说话,让她情绪缓和一下,但常春兰实在是缓和不了。 “瞧你窝囊样!有什么好怕的!是你受了欺负,不是他刘家受了欺负!”定西候没好气的说道。 常春兰站着都有些发抖了。 外边一声轻咳,刘老太爷来了。 定西候转过头不说话了。 “父亲。”常春兰忙向他施礼。 刘老太爷威严的看了她一眼,迈步进来。 刘成阳在后边,看到妻子,常春兰看着他喊了声夫君,最终在刘成阳的怒目下低下头,有眼泪掉在地面上。 “我别的话也不多说了。”刘老太爷坐下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这是休书。”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大吃一惊。 而常春兰更是掩面哭起来,跪在地上喊了声父亲。 定西候气的跳脚,这老东西,这时候把休书拿出来,他要是早拿出来,就是面饼子咸菜也休想吃到! “休书,我问你,她犯了哪一出?”他瞪眼喝道。 “口多言。”刘老太爷淡淡答道。 定西候呸了一声。 “多言!要是她多言!你们父子几年前就休想在踏入我定西候府大门了!”他大声说道,“她多言?她多什么言了?你跟我去官府说一说,她骨肉要被迫分离,她能不能言一声?她幼女要被亲人送去等死,她能不能言一声?她要不是这都不言一声,姓刘的,不用你休妻,我就直接亲自绑她回来溺死,虎毒尚且不食子,我还要这等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做什么?” 定西候说出这一番话,屋子里的人都瞪眼看着他。就连一向持重的刘老太爷都面色微微变了下,那定力少修了几十年尚不如父亲的刘成阳更是瞪眼失态。 虽然他来这岳丈家屈指可数,但,但,从来没觉眼前的岳丈是这样的陌生。 好,骂得好! 站在屋外的管家松了口气,看了看四周的小厮们。 “下去吧下去吧,没事了。”他轻松说道。 有少夫人坐镇,猫都能成虎。 常春兰哭着跪行几步。冲刘老太爷叩头。 “父亲,父亲,燕儿真的太小了,求求父亲,让我和燕儿一起去庙里…”她哭道。 刘老太爷还没说话,意犹未尽的定西候便接过话。 “他敢!姓刘的。我还没死呢,你敢把我女儿送庙里试试,我不砸了你们刘家我就不姓常!”定西候掷地有声。 按理说这么悲情气愤的场合,齐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笑,她想笑就真的抿嘴笑了。 “父亲这话说的错了。”常云成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齐悦看着自己男人迈步进来,身上脸上还带着晨练后的汗气。被汗水打湿的衣裳让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怎么看都好看。 虽然屋子里这么多人。常云成也没有刻意,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感受到齐悦的视线,尤其是那女人毫不掩饰的欢喜还有炙热… 真是这女人…都不知道人前收敛点… 这样看人,多,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应该说,除非我们定西侯府的人死绝了,否则哪怕就剩一个小娃娃。也不会让我们常家的血脉受此折辱。”常云成接着说道。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个意思不是用在这里的吧?! 什么死呀活呀的,这父子两个疯了不成,这种话说来做什么! 真是有辱斯文!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 刘成阳不由往父亲跟前站了站,继续保持怒目相视。 刘老太爷已经由微微的惊讶中平复过来,他慢慢了轻轻的扶了下依旧纹丝不变的胡须。 “原来侯爷世子爷,亦是如此想,那我就放心了。”他淡淡说道。 正得意亢奋的定西候被这句话甩的一怔。 这老东西又要说什么? “所谓恶秽不除,家宅不宁。”刘老太爷神态肃正,目光威严的看向定西侯府,“为了刘家子嗣安康顺遂,我宁愿受断臂之痛,也要除去这个恶秽,敢问,侯爷,我如此,又何尝不是为了护子,为了护更多的子,而要亲手食自己的子,在你眼里如果这是畜生都不如的话,我便认了。” 定西候顿时又如同站到了幼时先生面前,问他此事是与否,对与错。 他就搞不懂,这老头为什么总是这么一副圣学先师的模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撕破这张一成不变的脸! 屋子里响起女声。 “原来刘老太爷是为了这个。”齐悦笑道。 听到女声,刘老太爷看都没看过一眼,父亲不看,做儿子的刘成阳自然也不看。 “燕儿,燕儿,进来。”齐悦向外招手。 大家一惊,都看向门外。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阿如拉着燕儿站在门外。 刘成阳看到女儿神情复杂,女儿还跟在家一样,蒙着口鼻。 进来,他自己的女儿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日常都没见过这么多人,更别提敢凑上前来。 他的念头刚闪过,就见女儿松开那丫头的手,蹬蹬跑进来。 这边齐悦张开手,燕儿似乎连熟了,一下子扑过去。 “哎呦,好,比昨天又重了一些!”齐悦抱起她,笑道。 “早上没吃,要不然还要重呢。”燕儿说道。 这,这刘成阳再也无法保持肃正神情,他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抱着自己女儿的女人。 她她不怕吗? 齐悦已经将燕儿放下,冲刘老太爷再次一笑。 “其实燕儿这个是病。”她说道,“这个历来有记载,不是什么邪祟。” 刘老太爷依旧看也没看她,而是看向定西候。 “常年不来,侯府的女主人换了我也不知道。”他淡淡说道。 什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舌毒 定西候顿时涨红了脸,就来常云成脸色也很是难看。 这,这混账老东西说的什么! “你这老混蛋,这是我儿媳妇,定西侯府少夫人,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定西候咬牙说道。 刘老太爷眼皮抬了一下。 “哦,原来是少夫人啊,恕我孤陋寡闻,原来侯府是侯爷和少夫人协力内外家事啊。”他淡淡说道。 真是恶毒! 这话及时传入内院,谢氏放声大笑。 当刘家老太爷来之后,作为侯府夫人,她第一时间接到消息,但因为是男客,没有邀请她不用去见,可是没想到很快听到消息,定西候竟然让人请了少夫人过去,这不是告诉所有人她这个侯夫人是个摆设吗?她还没死呢! 谢氏气的在屋子里茶杯掀桌子。 如今家里所有人都把这女人当成主心骨了吗?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但凡有事没事第一个要找的就是这贱婢吗? 她虽然没去前边,但丫头们被派去了,那里面说的什么第一时间给她传回来,待听到刘老太爷的话,谢氏笑的几乎岔气,只觉得满腹的闷气消散。 “好,说得好!”她大笑道。 对刘家老太爷她原本没什么印象感觉,庶女的公爹,那是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但今日之后,她决定日后逢年过节给刘家的礼一定要丰厚一些。 当然,如果还有这个做亲家的机会的话。 不要脸的贱婢!活该被打脸! 这边常云成及时拦住举起凳子的定西候。丫头们都忍不住回避到墙角,常春兰抱着燕儿再次哭起来,燕儿被屋子里的气氛也吓得毛呆呆的。 相比之下,端坐在椅子上的刘老太爷越发显得越发肃正安详,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如松。 行啊,能拒绝美食,单啃面饼子就咸菜的,果然是牙口厉害啊。 齐悦看着这老者。笑了。 这边定西候已经开始破口大骂,喊着管家带人将这父子两个扔出去。 “父亲,不知者不罪。”齐悦笑道,“刘老太爷不知道咱们家情况,好好跟他说就是了。” 定西候听了稍微收了收脾气。 “姓刘的,你给我听好了。这是…”他瞪着眼说道。 话没说完,刘老太爷眼皮一抬,哼了声。 “少夫人说话还真管用啊。”他淡淡说道。 一句话让定西候一口气差点憋死。 “早听说你们家牝鸡司晨,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刘老太爷说道,自始至终他的神情都保持肃正。坐在堂中,尽显鄙视与不屑。 “还是个晚辈!”刘老太爷又加上一句。 定西候再也顾不得什么了。被这老头气的死去又活过来又死去,将手里的凳子狠狠的砸出去。 幸好常云成挡了下,在刘老太爷身前跌落。 刘成阳稍微吓了一跳,刘老太爷则无动于衷。 齐悦忽的迈上前一步,站在刘老太爷面前,刘老太爷从来没被女人这样直直的站在身前过。 “你.”他肃穆开口。 “你这老者,看起来挺知书达理的。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啊?”齐悦皱眉说道。 这老头说话毒舌,但讲究腔调沉稳所以便慢了些。 “我”刘老太爷再次肃穆开口。 “我父亲的话也没说完。你就这个那个的,难道你从小没被教过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吗?”齐悦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次说道。 刘老太爷两次被堵住话,面色微微有些涨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憋的。 什么人家!男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插嘴! 这个女人真是不知羞耻! 还不要打断别人说话,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这家里还轮不到你跟我说话!”刘老太爷一呼一吸间恢复了情绪,淡淡说道。 这边定西候又要开口骂,被常云成拦住了。 “要说家事呢,有父亲母亲和世子在,老太爷你要我说我也不敢说。”齐悦也恢复了情绪,含笑说道。 “那你说的也不少了。”刘老太爷淡淡说道。 “因为我要说的不是家事,老太爷,你能听我说了吧?”齐悦问道。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刘老太爷淡淡说道,眼皮也不抬一下。 “姓刘的,你能好好听人说话不?”定西候再忍不住喊道。 “那你这么说,我到现在听到的都不是人在说话吗?”刘老太爷撩了下眼皮看定西候肃容问道。 定西候气的差点背过气,他手点着刘老太爷又开始找东西。 齐悦吐了口气,穿越来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可气的人,比王庆春还要气人,王庆春是行动气人,而这老头完全是靠嘴就能气死人。 “我是大夫,我现在要告诉你,我要给你的孙女治病,也就是这个兔唇。”她提高声音压住屋子里的乱糟糟,一面伸手拉过燕儿,“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你能听明白吗?” 屋子里静了一刻。 “刚才我已经说过一遍了,不过我想您没听。”齐悦快刀乱麻的说道,“燕儿这个不是邪祟,而是病,一种先天性的疾病,就跟我们所有人都会生的病一般,是病不是…” 刘老太爷听到这里回过神。 “所有人?你怎么没长成兔唇呢?”他肃穆问道。 刚平静下来的定西候深吸一口气,抓紧桌角。 如果他砸死这老东西,老天爷不会怪他的吧? 说得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齐悦看着这刘老太爷。 “因为这是家族遗传病。”她说道。 家族遗传病?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燕儿这个病是你们家祖上传了下来的。”齐悦接着说道。 定西候想起来了。 “姓刘的。听到没,这是你们家的病,才导致我女儿如此!除邪祟!除邪祟!先把你家里除干净了再来说我女儿和外孙女吧!”他跳起来喊道。 刘老太爷的脸色终于变了,他面皮微微抖了下,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知道是听不明白还是别的什么,他竟然第一时间没有还嘴。 “你,你胡说!”老子不开口,刘成阳开口了。他愤怒的看着齐悦,“我们家才没有人得这个呢!是不是父亲?” 刘老太爷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屑于回答,只是沉着脸一动不动。 “我没胡说,我是大夫。”齐悦看着他说道,“我今天就要给她做手术了,等我做完手术。燕儿就跟其他孩子一样了。” 她看着刘成阳,又看着刘老太爷。 “所以,能治好的,自然是病,不是邪祟了。”她说道。 她说什么?治好?燕儿和别的孩子一样? 这种说法太闻所未闻了,刘成阳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你是大夫?”刘老太爷忽的问道。 齐悦点点头。 “是的,我是大夫。”她答道。 “我家儿媳妇是神医!神医!你懂不懂?我特意让她来和你说说燕儿病的事。你瞧瞧你,前前后后都说的什么!”定西候立刻喊道,“要不是燕儿是我外孙女,你这种人,这辈子就休想被我们接诊问药!” 只要跟在这女人后边说话,定西候总是声音能最大。 刘老太爷瞥了他一眼,而另外一个男人世子。跟木头桩子似得杵着,除了那种随时要打人的神情外。连句话也不说。 还说这家里不是牝鸡司晨?! 还大夫! “你算个什么大夫?接生婆吗?”刘老太爷说道。 “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我家月娘是什么大夫了!”定西候气呼呼说道。 你去打听啊,吓不死你! “我听圣人言遵循的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那些说旁人说的事,我一向不会往心里去。”刘老太爷淡淡答道。 “你是说那么多人都亲眼见了,你没亲眼见,这事就是虚的?”定西候已经气得没有情绪了,看着刘老太爷,问道。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刘老太爷淡淡道,“我只是说我没亲见,不知道什么神医不神医大夫不大夫的,要说大夫,我倒是知道善宁府有一位称得上是个好大夫,至于少夫人” 他说到这里没再往下说,其意不说比说了还让人生气呢。 定西候突然不想说话了。 跟这个老头,是永远也说不过他的了吧。 这些读书读成精的人,就是这样! 刘老太爷死死咬住他的规矩,不论怎么辩驳都撼不动他的道理。 齐悦却在此时眼睛一亮,但她什么也没说,冲一旁的阿如招招手,附耳低语几句,阿如低头退了出去。 一个丫头进出,大家也不在意,这边因为定西候突然意兴阑珊不说话了,室内变得安静下来。 他不说话,别人正好更说话。 “….这些年为了燕儿,外边怎么说咱们刘家,我可曾给你们说过半句?” “….说是冷落,燕儿此等相貌是让人惧怕,因为怕而躲避,这叫冷落吗?自己不详,还指望别人恭维,那是什么居心?” “….跑到娘家来搬弄口舌,此等恶妇,你不回就不回,你就是回,我们刘家也不要了…” 刘老太爷将手中的休书扔在地上。 常春兰哭着跪行过去叩头。 “父亲,父亲,媳妇知错了…”她哭道除了这句话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燕儿看到母亲哭,六岁的她已经知道不要了是什么意思,因为日常她也总听到别的人这样威胁她。 不要你了… 赶你娘走… 再娶个新娘… 一辈子别想见你娘… 燕儿哇的大哭,扑过去也跟着叩头。 “爷爷不要赶走我娘,爷爷,燕儿愿意去庙里…不要赶我娘走…” 第一百八十八章运好 这哭喊声让屋子里的人不由心酸,就连站在刘老太爷身旁的刘成阳神色也变了,看着地上哭泣的妻女,他忍不住迈上前一步,刘老太爷站起来了。 “侯爷,你家的女儿还给你,我不再管了,但我家的孩子我带走是应该的吧?”他看着定西候淡淡说道。 没错,这是无法辩驳的道理。 定西候连话都不想说头也不想抬,他心里开始后悔,当初如果没留下常春兰母女,也变不会有今日的难堪吧…. 刘老太爷此话一出,常春兰和燕儿大惊,母女两个顿时抱在一起。 “…舅母,舅母…”燕儿猛地挣开母亲,扑到一旁许久没说话的齐悦身上,“舅母” 她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齐悦,却不知道自己该哀求什么。 她虽然小,却也知道自己姓刘,不姓常… 不姓刘的人能帮得了她吗? 齐悦拉住她,看向站起来的刘老太爷。 “老太爷,燕儿这个真的是病,你就是不信我,难道就没有找过别的大夫瞧瞧?”她迟疑一下说道,面色语态已经完全不似方才那样。 靠着一张嘴笼络这没脑子的定西候还差不多!绣花枕头! 刘老太爷肃穆的神情浮现几分毫不掩饰的鄙夷。 能让父亲情绪外露的人已经不多见了,刘成阳看到了在一旁感叹,尽管是鄙视,这位少夫人你也可以说是荣幸了。 “哪个大夫能看的了这个?”刘老太爷淡淡说道。 他的意思是这不是病。 齐悦讪讪一笑。 “我孤陋寡闻的。年纪又小,也不知道,我们永庆府就有好几个好大夫…”她却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忙忙的说道,“听说都可厉害了” 刘老太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厉害?你们永庆府也有厉害的大夫?连你都能称为神医,永庆府遍地都是神仙了吧?”他说道。 齐悦似乎被他说得更加惶恐。 “那,那我也不知道,我听别人说,他们可厉害了。要是老太爷看不上,那我就不知道还有谁是好大夫了”她说道,反正她就是要揪着大夫这个话题说。 刘老太爷此时要做的是迈步就走,而不是在这里跟她废话,但看着方才趾高气扬的女人,此时变得唯唯诺诺。感觉挺不错的,无知小儿狂妄自大,我就再替定西候指点你几句。 “要说好大夫,善宁府的安老大夫,倒可称得上。”他淡淡说道,“少夫人下次再空口说病。自称神医的时候,不如先去见见这位大夫。看看到底什么叫大夫。” 常云成一怔,看着齐悦,忽的微微一笑,继续保持不动了。 齐悦露出恍然的神情。 “安老大夫?他有这么厉害?”她问道。 “至少比你可信。”刘老太爷淡淡说道。 “哦”齐悦看着他,拉长声调说道,“善宁府的安老大夫啊~” 这女人脸上又没了那种唯唯诺诺。 “真有那么厉害吗?”她反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呢?怎么他说的话就比我可信呢?” 刘老太爷瞥了她一眼。 “你算个什么东西!”他淡淡说道。说罢不再看齐悦,将视线转到门外。忽的他愣住了。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两人走来,其中一个坐在轮椅上。 刘老太爷看着此人,脸上露出惊讶。 他看到了什么? 定西候也看到院子里来了两个陌生人。 “什么人?”他没好气的问道,管家呢,死哪里去了?没胆的狗才自己躲起来了吗?连大门都不管了任人随便闯了吗? “善宁府安金忠,拜见侯爷。”轮椅上的老者说道,一面拱手施礼。 刘老太爷原本惊讶的神色骤然增加,最终目瞪口呆。 什么? “爹,是安老大夫!”刘成阳可没父亲这种几十年修炼来的沉稳,此时忍不住大声喊着,一面伸手指着院子里的老者,“是安老大夫!圣人的话果然对啊,背后莫说人,说人人就到!” 去你娘,哪个圣人说过这话! 刘老太爷心里骂道,这臭小子一定又背地看街上买来的**了! 不过,这么巧,安老大夫来这里做什么? 他旋即想到,这家人一口咬定燕儿是有病,所以是请安老大夫来诊治了。 没错一定是的! 那又怎么样? 难道安老大夫会说这是一种病吗? 他哼了声,不过这哼声还没哼完,他就再次愣住了。 安老大夫见过侯爷,就冲这边的齐悦施礼。 “少夫人,安金忠来和你赔礼了。”他说道,一面躬身,他腿脚不便,只能上半身深深的伏下去。 “原来是你啊,这没什么,大夫们意见不同争执在所难免。”齐悦说道,一面示意他快些免礼,一面又看刘普成,“老师,你怎么来也不说一声。” 伴着她这句话,刘老太爷心里那刚兴起这女人是故意的念头便消了。 一旁的常云成忍不住扭头好掩饰嘴边的笑意。 老师你怎么来了?也只有这女人能如此脸不红耳不赤的说出这句话吧? 还不是你叫来的! 刘普成待这二人把该说的话说完了,才带着几分不自在看了眼室内,站着男人们,跪着的妇人和小孩子…。 “你们家有客,真是唐突了。”他说道。 他的面容忐忑不安惶恐,没有丝毫的作假。 刘老太爷心中有些怪怪的,他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但偏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齐悦忽的看向他。 刘老太爷心里一跳。 “哎?对了。”齐悦带着几分惊喜说道,“老太爷,这位大夫也是善宁府的…跟你说的那个大夫是一个地方的…哦对了…” 她又看向安老大夫。 “这老先生,我忘了,你贵姓什么来着?”她问道。 “免贵姓安。”安老大夫忙答道。 “哎呀,真是巧,你也姓安啊。”齐悦笑道,又看刘老太爷,“老太爷。他也姓安呢!” 刘老太爷看着这女人,一句话也不说。 齐悦却没有打算放过他。 “哎?老太爷,不会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安老大夫吧?”她一脸惊讶好奇的问道。 定西候这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一扫先前的颓废,三步两步站过来,看向门外。 “安老大夫!安老大夫!你怎么来了!”他大声喊道。那神情就如同见了多年不见的旧友。 站在某个不知名角落里的管家可以对天发誓,这是侯爷第一次见这位安老大夫。 “刚才刘老太爷还说起你,神医啊,果然神啊,这一说就到了。”侯爷大笑道。 这什么跟什么啊,刘老太爷扯了扯面皮。 他其实也并没有说什么吧…. “是丹江府的刘老太爷?”安老大夫看向他。含笑说道,一面拱手施礼。“不敢不敢,刘老太爷缪赞了。” 刘老太爷当年母亲重病,就是求到安老大夫面前才救的一命,此等恩情,刘老太爷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不报的行径。 就算安老太爷认不出他,他也会上前打招呼的,更别提人家还认出了他。 “安大夫。当的。”他肃正说道。 安老大夫摇头。 “痴学几年,自以为略有所成。直到见到少夫人,才知道井底之蛙,愧不敢当。”他说道。 什什么意思? 刘老太爷再次僵在原地。 这边安老大夫冲齐悦再次郑重施礼。 “少夫人,老夫这次来除了为上次小儿的无礼表达歉意,还有就是想拜少夫人为师。”他说道。 “安老大夫,这可不敢当。”齐悦忙说道,一面再次还礼。 定西候在一旁早忍不住了,他死死的看着刘老太爷的脸色。 “…月娘,既然安老大夫一心向学,你就别让人家失望了。”他大声说道,“人家这么老远特意赶来了,看在这份诚意上,就不要因为曾经的事而故意推唐了。” 这话说的连齐悦都听得有些脸红,但定西候可不管,他终于看到刘老太爷那万年不变的圣人脸裂了! “这个,父亲你还有客,我先请刘大夫安大夫借你书房稍候。”齐悦忙说道。 定西候觉得还没过瘾呢,但齐悦不待他答应就忙让人带刘普成和安老大夫过去了。 这两人离开,客厅里又安静下来。 常春兰和燕儿已经早被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啜泣。 “成阳,带上燕儿告辞。”刘老太爷说道,拂袖就要走。 这边常春兰和燕儿听到了,又开始哭。 刘成阳却迟疑一下。 “父亲,燕儿这个…”他期期艾艾的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刘老太爷瞪了一眼。 “跟我快走!”他喝道。 刘成阳吓了立刻不敢再说话,过去就要拉燕儿,常云成站过来,挡住他。 “怎么?世子这意思是不让我们带人?”刘老太爷冷声问道。 常云成亦是回他一个冷笑。 “没错。”他说道。 齐悦笑盈盈的站过来。 “其实呢,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让燕儿跟你们走。”她说道,哪里还有方才的唯唯诺诺,“不过刘老太爷总是打断我们说话,没机会告诉你罢了,哦对了。” 她站在常云成身侧,笑眯眯的歪了歪头。 “刘老太爷方才问我是什么东西”她说道,“我年纪小,不敢妄自判定,敢问老太爷,你说我算个什么东西呢?” 刘老太爷冷笑一声。 “少夫人,这种把戏玩的很得意吗?”他竖眉说道,到此时,脸上再没有那种肃正,“你既然早就认识安老大夫,还故意如此,是何居心!” 怎么会这么巧呢?这世上从来没有巧合,只有人为! 刘老太爷到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想到那个半路出去的丫头,出去看被这少夫人叫来说了几句话,又想到这女人引着自己说那些大夫的话,当时觉得是这女人惶恐不安,现在看来,那都是故意的! 这个!女人! 齐悦哈哈笑了。 “居心?没什么居心,就是想要刘老太爷高兴高兴。”她笑道,“我要是早说了,老太爷,你现在的感觉能这么好吗?” 无无耻…. 刘老太爷瞪大眼,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齐悦看着带着冷笑。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知道我算个什么东西。”她接着说道,微微抬头居高临下看着这老者,“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说她是病就是病,你随便扯出一个大夫都能立刻出现尊我为师,你说是我运气太好呢,还是,你不是个东西,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打你的脸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无耻 刘老太爷活了如今,从来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 还是个女人! 定西候看着老头的神情,终于忍不住舒心大笑。 笑声中,刘老太爷拂袖就走,刘成阳左右看看,他可推不动挡着的常云成,再说,这个大舅子顽劣的很,真敢打自己呢。 而且父亲也没再说让自己拉燕儿 他忙抬脚也往外走。 “慢着。”齐悦又喊道,“刘老太爷,你忘东西了。” 刘老太爷的脚步停了下。 齐悦几步过去从地上捡起那张休书,团起来扔给刘成阳。 “拿着。”她说道。 刘成阳面色涨红,不知道拿还是不拿。 刘老太爷冷笑一声,他要说话,齐悦已经先开口了。 “别担心,我们不会赖在你家的。”她说道,脸上没有笑意,冷冷看着刘老太爷,“等我给燕儿做好手术,我们会亲自上门,送和离书。” 刘老太爷看着她,胸口剧烈的起伏。 “你们现在,可以滚了。”常云成淡淡说道,伸手指门。 “送客!”外边的小厮立刻大声喊道。 不知道是被这一声惊的,还是气的,刘老太爷迈门槛的时候竟然被绊了一下,还好刘成阳慌忙扶住他,才不至于跌倒。 “好,咱们走!”刘老太爷面色青紫,回头恨恨的看了三人一眼,干涩声音说道。 他甩开刘成阳。疾步而去。 不过身形不再似进来那时挺拔如松稳健威重。 看着这父子二人仓皇而去,定西候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老东西,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活该! 怎么会这么巧呢?真的是这么巧吗? 定西候也忍不住催问齐悦。 “真的是巧了。”齐悦笑道,“我又不是刘老太爷肚子里的蛔虫,事先知道他推崇安老大夫,就提前找安老大夫来,只能说,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如此欺辱父亲你。让他偏偏说出安老大夫,要是说的是别的大夫,孩儿我可就没办法了。” 这话说的定西候浑身舒坦。 听到没,这都是老天有眼,这都是他定西候福泽深厚吉人天相! “你不要哭了,你弟妹说的没错。这个刘家,咱么不回了。”他站起来,看着相依的常春兰母女,“不过,不是他们不让咱们回,而是咱们不回!你现在安心的在家住着。等燕儿治好病。” 常春兰抱着燕儿哭着给定西候跪下喊了声父亲。 “起来起来。”定西候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说道。 齐悦伸手拉她起来。 “出了这事,今日手术就不做了。咱们等明日。”她说道。 送常春兰下去,又和定西候告退。 “什么时候又搭上这姓安的?”常云成问道。 此时他和齐悦一并走在去往定西候书房的路上。 “昨天。”齐悦笑道,一面将当时的事讲了。 常云成笑了,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她。 “你可真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悦冲他笑。 “我可真是受天百佑,万事大吉。”她笑道。 常云成大笑。 “不过你可真会顺杆爬。”他笑道,一面抬手拍齐悦的头。 齐悦要躲开但是没躲开。 “人家非要给我杆子我不怕怎么对得起自己!”她说道,一面瞪眼。“别拍我头,你这小屁孩!”常云成哈哈笑了。再次伸手拍她的头。 “谁小!”他笑道。 姐姐我今年二十八了!你才二十四!齐悦愤愤心里喊道,喊完了又忍不住红了脸。 大四岁啊… 这个这个老牛吃嫩草不太好吧… 常云成见这女人红了脸,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日光下这女人白里透红粉腻腻的脖颈,心里不由一热,他左右看看,见因为知道要去书房,并没有很多丫头们跟来。 “真的不小。”他低头凑近,低声含笑道,同时拉住齐悦的手。 “什么?”齐悦没明白,抬头看他。 见这男人微微一笑。 “晚上你可以看看。”他再次凑近低声说道。 大龄女青年齐悦腾地红了脸。 “你这个没羞没臊的!”她抬手拧他的脸,说道。 常云成自然不会被她拧到,站直身子大笑。 齐悦抬手在后捶他肩膀几下,自己也忍不住红着脸笑。 常云成没有和她一起进书房,也不知道齐悦和那个安老大夫怎么说的,不多时她便回来了。 “怎么这快回来了?”常云成很意外,又忍不住笑,“不用急,跑不掉,晚上给你看” 齐悦正喝茶,听见了一口呛了。 “你个小混蛋!”她放下茶杯冲常云成扑过来。 还好丫头们都习惯他们夫妻在屋子里时都不进来伺候,要不然此时肯定会红这脸仓皇往外退。 对于投怀送抱的齐悦常云成双手抱紧,一面大笑。 “你要是等不急,现在就看。”他笑着,将这女人随手就抱起来。 齐悦伸手扯他脸,谁怕谁啊。 “看就看。”她瞪眼喊道。 这臭女人就跟个小母老虎似的,常云成浑身发热,眼神暗了又暗。 “好。”他哑着嗓子说了声,抱着这女人就向卧房而去。 “世子爷。”外边传来丫头秋香的声音。 “滚!” 屋里传来男人被打扰的恼声。 “世子爷,夫人有些不好了。”秋香只得再次说道。 常云成齐悦忙忙的赶过去,谢氏屋子里大家已经都来了。 但都站在外边。,谢氏也只让常云成,连齐悦都没让进去。 “媳妇来了正好让她看看”定西候不高兴的说道。 “我说过我没事,你是盼着我死呢?”谢氏躺在床上挣起喊道,声音沙哑,气息不稳。 常云成忙安抚。 “真是不可理喻!”定西候气的甩袖子就走。 见他出来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忙围上了。 “没事,多大的人了,吃个蜜饯也能噎到!”定西候说道,“都回去吧。” 他说着径直去了。 吃蜜饯噎着了… 常家的小姐少爷们不由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隐忍的笑。 屋子里边的谢氏听到定西候竟然跟孩子们说出自己病的原因,气的一阵咳嗽,哑着嗓子让外边的人都滚。 苏妈妈忙出去了让人都退下了。 齐悦听了自然跟着也走,却被苏妈妈叫住了。 “少夫人,您也要走啊?”她问道。 齐悦愣了下。 “啊,我进去看看。”她忙说道。 谢氏一直躺在床上。常云成坐在床边,屋子里安静的很。 “母亲,让我瞧瞧吧。”齐悦低声问道。 “不用。”谢氏面向里哑声说道,“死不了。” 齐悦碰个软钉子,看常云成,常云成冲她做个安抚的眼神。 谢氏虽然背对着。但依旧能感受到这二人之间的眼神互动,她心里越发的烦躁。 “云成回去吧。月娘在这里就成了。”她开口说道。 齐悦和常云成都愣了下。 婆婆病了媳妇侍疾是应该的。 齐悦点点头,常云成神色缓和。 “母亲我也在这里吧。”他低声说道。 谢氏面向里不咸不淡的哼了声。 “怎么,一刻也舍不得分开,只是我如今病者,又是药又是吐的,坏了你们的兴致。”她淡淡说道。 常云成被这话说的涨红了脸,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母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悦推推他。冲他使个眼色。 常云成领会,迟疑一下。 “那儿子不孝了。母亲好好歇息。”他施礼说道,退了出去。 夜色沉沉,荣安院的灯笼逐一熄灭了几盏,值夜的丫头婆子们各自站好,余下的人便都退了出去,因为谢氏不舒服,今晚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便多了很多。 齐悦已经站了好久了,看着床上谢氏悄无声息,她便轻轻吐了口气,扶着秀凳要坐,刚挨着凳子,床上的谢氏嗯了声。 “母亲。”齐悦忙站起来快步走近,低声道,“你要什么?” “水。”谢氏哼声说道。 齐悦忙从一旁暖炉上取下水端过来。 这边谢氏却又悄然无声了。 齐悦端着水轻声唤几声。 “干什么?”谢氏猛的喊道,“还让不让人睡了?” 外边的丫头们都不知道怎么了,蹑手蹑脚的探头看进来。 齐悦无奈的吐口气。 “是。媳妇错了。”她低声说道,放下茶杯,给谢氏掖好被子。 “站远点,别杵在我这里,跟勾魂鬼似的。”谢氏闭着眼说道。 齐悦咬咬牙,应声是,果然站开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丫头们收回视线各自站好。 夜色沉沉,齐悦靠着隔扇闭着眼打盹,忽的有人推她,她忙睁开眼。 “少夫人,你去那边睡一会儿吧。”苏妈妈低声说道。 齐悦看向谢氏这边。 “夫人已经睡了,我看着,你去睡一会儿吧。”苏妈妈再次低声说道。 谢氏的确没什么事,还有那么大的精神喊骂,让自己在这里不过是摆谱。 “那我去眯一会儿,我明天还有要燕儿做手术。”齐悦低声说道,“妈妈一会儿叫我,我来替你。” “没事,我看着呢,少夫人好好睡吧。”苏妈妈含笑说道。 一面招手让小丫头引着过去了。 看着齐悦在对面的小床上躺下,灯熄灭了,月色下隐隐可见床头的香炉里袅袅生烟。 苏妈妈看着这边,露出一丝浅笑。 睡吧,好好睡吧 第一百九十章之闹 常云成一晚上没睡踏实,一则担心谢氏,二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睡了,屋子里少一个人,却如同少了半颗心,怎么都觉得空落落的。 常云成先是在自己床上,后来又跑到罗汉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底是一宿没睡,天刚亮,就忙忙的往谢氏这边来了。 到了门口常春兰常淑兰等人也都过来问候了,当然她们都没进门,只是问了丫头得知谢氏无碍,才放心了。 看到他们如此,常云成心里也很高兴。 家里的兄友弟恭母慈子孝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脚步轻快的迈进院子,院子里丫头们都在忙碌,洒扫的,熬药的,看上去乱乱的。 “夫人早上又有些不好,吐了一回。”阿鸾低声说道,神色担忧。 常云成忙迈进屋内,这边谢氏闭着眼靠在引枕上,苏妈妈正拿着帕子给她擦去嘴边的药汁。 丫头们拿漱口水的,有接过药碗的,也有更换痰盂的,紧张而忙碌。 见他过来,苏妈妈忙站起身。 “世子爷来了。”她压低声音说道。 “母亲”常云成开口说话,却被苏妈妈嘘了一声。 他不由愣了下。 苏妈妈嘘了一声却又面色尴尬,什么也没说。 这边那痰盂的小丫头不知怎么的手松了,痰盂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蹄子小心点,被吵到少夫人”阿鸾忙低声喝道。 吵到少夫人… 常云成怔住了。他看向对面,隔着珠帘,隐隐可见小床上那女人睡着…. 守了一夜,这时候睡一会儿也是人之常情…. 常云成想到,然后他转过头。 谢氏已经睁开眼,看着他冷冷一笑。 “苏妈妈,你快下去歇歇,世子爷来了,他可以替会儿他媳妇了。”她淡淡说道。“你一大把年纪了,又有眼疾,熬了一夜,要是有个什么不好,我可对不住我姐姐。” 苏妈妈是大谢氏的陪嫁。 常云成看向苏妈妈,见她果然一脸憔悴。眼中红丝遍布,显然是熬夜未睡的缘故。 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什么,但是还不敢相信。 “夫人,被这么说,这是老奴该做的。”苏妈妈含笑说道。 “嗯。”谢氏淡淡的嗯了声,“是你该做的。不是我媳妇该做的。” 常云成只觉得浑身毛刺坐立不安。 “夫人,少夫人。少夫人今天要做什么手术,这些事老奴能做,就老奴来伺候夫人…”苏妈妈笑道。 谢氏再次嗯了声。 “是,别人都重要,我这个老婆子反正也死不了,管不管都一样。”她淡淡说道。 常云成抬脚向那边走过去了。 齐悦只觉得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眼,这是梦魇了 她不停的喊着醒来醒来用力的睁眼睁眼。然后觉得身上一凉,同时有人拽住她的胳膊。 借着这股力气。齐悦终于睁开眼。 “天亮了!”她揉着眼说道,一面忙起身,“我怎么睡了这么沉啊。” “你还知道你睡得这么沉啊?”常云成铁青着脸低声吼道。 齐悦这才看到他的神情,怎么一大早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怎么了?”她不解的问道。 常云成看着她,面上肌肉跳动,终于什么都没说,伸手向外一指。 “你干什么好事!”他吼道。 齐悦的脸色也变了。 “常云成,你一大早的到底发什么疯?”她问道。 “你要睡,回去睡,没人拦着你,你既然说要留,为什么还在这里睡!”常云成吼道。 齐悦被他吼的有些抖了抖。 “睡”她回过神,看向那边,“我母亲睡了我我今天还有手术,就…就过来眯一会儿…” 常云成看着她冷笑。 他还没说什么,这边谢氏已经冷笑开口了。 “所以我这个当婆婆的死活就没关系了?”谢氏冷笑道。 齐悦睡得不好,头疼,又陡然被常云成吼,脑子越发乱。 “母亲你不是没事吗?”她皱眉说道,一面抬手掐头。 “等我有事指望得上你吗?”谢氏大声喊道,啪的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我也就这个时候用用你这个儿媳妇,怎么?这就嫌弃我了?现在就这样,等我七老八十瘫了瞎了你是不是连看都不能看一眼了?” 谢氏这陡然的脾气让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丫头们立刻都跪下了。 有事?就凭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我有事你都不会有事! 齐悦只觉得火气也蹭蹭的冒。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看着齐悦。 “跪下给母亲认错。”他说道。 跪下? 齐悦叹口气,看着谢氏。 “母亲,咱们能有话好好说吗?你这样,有意思吗?”她问道。 谢氏笑起来。 “看到没?看到没?这就是我的好儿媳妇!”她尖声喊道,“你跟我滚,我不用你!我也不靠你!” “母亲,我是真心实意要你和好好相处的,你能不能…”齐悦深吸一口气,说道。 她的话没说完,常云成伸手一指。 “你跪下给母亲认错。”他冷声喝道,“要不然就立刻出去!” 跪你妹! 她呸了声,转身就走。 外边站着的丫头们早已经吓的面色发白了,阿如更是慌乱。 怎么,怎么好好的又成这样了! 伴着帘子刷拉响,齐悦大步迈出来。刚迈出来,又被身后的常云成抓住胳膊。 “我说让你走你就听,我说别的话你为什么不听?”他愤怒的吼道。 丫头们都乱了,阿如都快哭出来了。 姑奶奶,别闹了,这时候不能说这个,要哭要示弱要给世子爷台阶下啊。 “母亲是长辈,你怎么能这样?”常云成吼道。 他的手紧紧攥着齐悦。 “长辈,这样的长辈我也只能这样对待了!”齐悦也毫不客气的回道。 她看着常云成。绝强的绷紧了嘴。 “怎么了?这是干什么?”门外传来妇人的说话声,同时进来四五个人,为首的竟然是二夫人陈氏。 见她进来,常云成还是没有松开齐悦的手。 他想如果他松开手,这女人就真的会跑出去…. 他不能让她跑出去… 他不能! 二夫人走得急,搀扶她的仆妇都几乎跟不上。 她伸手拉住常云成的胳膊。 “放开!”她急声喊道。 常云成这才回过神。被陈氏掰着手,一个一个掰开了。 “月娘,没事吧,哪里伤到没?”陈氏急急的拉着齐悦左右查看,孱弱的脸上因为这一番疾走,浮现不正常的潮红。气息也紊乱了。 “没有,没有。快扶着,快扶着。”齐悦吓了一跳,忙忙的喊道。 仆妇们挤过来搀扶,陈氏还是拉着齐悦不放。 “你以前打家里的兄弟们也就罢了,如今怎么连媳妇也动手了?”她看向常云成,厉声喊道。 常云成什么也没说,只是绷着脸站着不动。 “没打。没打。”齐悦忙说道。 陈氏看齐悦,神情哀伤忧急。 “你看看。都这个时候,她依旧半点不肯说你的不是,依旧想要维护你。”她又看向常云成,幽幽叹气说道。 常云成依旧不声不响,只是倔强的绷着嘴。 这副神情,对于闻消息赶来的定西候再熟悉不过。 从小到大,只要犯了错被呵斥的时候,这小子就是这样,从不争辩,只是绷着嘴任打骂。 在定西候看来,这就是顽劣不知悔改! 但却总是谢氏护着,辩解说什么这就是因为觉得这家里没人会听他说话,也没人肯护着他,所以这孩子便干脆不争不辩。 见他这个样子,再看到被陈氏查看而露出青紫一圈的齐悦的手腕,定西候的火气蹭蹭就起来了。 定西候随手捞起院子里摆着一个花盆。 屋子里的谢氏已经冲出来了,她挡在常云成身前。 “你敢,你敢,你砸试试,我死给你看!”她尖声喊道。 只把定西候气的跳脚。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好了好了。”二夫人气息平稳下来了,忙又劝着,“夫妻两个哪能不拌嘴呢,你们也别急,没什么大事。” 又催着定西候回去。 “大哥你快别管了,他们小夫妻的事,小夫妻解决,你快去吧,你在这里,两个孩子反而臊得慌,有话也不能好好说了。”她劝道。 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咳嗽。 齐悦忙扶着她。 “父亲,这没事,真没事,你快去吧。”她也忙说道。 “看看,看看,都护着你,你这个不知福的逆子!”定西候指着常云成骂道。 他骂过来,谢氏便又往前站了站。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恨声喊道。 “你这”定西候瞪眼又指着谢氏要上前一步说话。 陈氏忙拦住他。 “大哥,大哥,孩子们的事,别闹大了,说到底是小夫妻两个屋子里的事,别人还是不管的好”她劝道,因为说了这一席话,气息越发紊乱,有些站起来不稳。 齐悦小心的扶着她。 “你看你,你也跟着操心了。”定西候叹息急道。 “我带月娘过去,两个人冷静一下就好了。”陈氏说道,一面催着定西候走。 定西候恨恨的瞪了常云成一眼,转身这才走了。 陈氏也拉着齐悦,对谢氏说了声告罪。 “我听说你不舒服,特意过来看,你看,又遇上这事,你也快进去躺着,我一会儿来看你。”她一脸担忧的说道。 “又要累害你操心。”谢氏说道,看着齐悦的眼神更加愤恨。 陈氏拍了拍谢氏,又看了眼常云成,拉着齐悦走了。 常云成的视线一直在那女人身上,此时见她离开,忍不住追上两步。 谢氏不明白所以,以为他还要赶着骂那女人,忙伸手拉住。 “我的儿,总是办些傻事,没错也要被人扣上错!”她心疼的说道。 常云成被拉住,看着齐悦随着一群仆妇消失在门口。 第一百九十一章无谓 齐悦一直到了陈氏屋子里,还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好好的怎么了?”常英兰也听到消息跑过来,一脸担忧的问道。 齐悦接过阿如递来的温热毛巾敷了一下脸,觉得那种昏沉的感觉才散了些。 “别提了,昨天母亲不舒服,我留下来伺候她,结果我说眯一会儿,不知怎么一觉睡到天亮,这不,这母子两个觉得我十恶不赦,恨不得吃了我。”她笑道。 对于她还能笑得出来,常英兰很惊讶。 “嫂嫂怎么睡了?”她不由问道。 是啊,不该那么困啊… 齐悦皱眉。 “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陈氏看了女儿一眼,说道,“还问这个做什么。” 这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自己心里指不定正怎么难受呢,还得打起精神应付自己… 常英兰讪讪笑了笑,忙告辞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你这孩子,他恼了,你还不快躲一躲,他这人,下手没轻重,万一伤到了,也没人疼你,受罪的还是自己。”陈氏看着齐悦叹息说道。 齐悦笑了。 “不是还有婶娘疼我嘛。”她笑道。 陈氏嗔怪的看她一眼,神色整了整。 “你不用为难去你母亲那里讨好了。”她说道。 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齐悦很惊讶。 哇哦,这陈氏不是看起来跟谢氏关系很好吗? “算了。干脆家里也不要呆了。”陈氏又说道,似是自言自语。 “什么?”齐悦听不明白。 “没什么。”陈氏抬头看她一笑,“我正要去和侯爷夫人说,要请你和我回一趟娘家。” 齐悦惊讶的看着她。 “我嫂嫂,去年身子不好,请了好些大夫看,都说不好了,我母亲去得早,我这个长嫂如目。”陈氏说道。“所以我想请你去给她看看。” 齐悦哦了声。 “但是,我恐怕不行。”她握手笑道,“我其实看内科不拿手的,外伤什么的还说的过去,不过,没别的大夫协助。我也不行。” 陈氏抿嘴一笑,只当她自谦。 “总之,不要多想了,既然他们不喜你,那就不喜了吧。”她说道,“你也不用费心讨他们的喜了。” “其实也不是这样的。”齐悦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的…” 她说到这里忙站起来。 “哎呀。还要给燕儿做手术!我都气的忘了!”她拍拍头,忙忙的冲陈氏告辞。 “都这样了还做什么手术啊。”陈氏站起来说道。 “这算什么事。”齐悦笑道,一脸的浑不在意。 陈氏满脸惊讶。 这还不算什么事? “不能再推了,一鼓作气再二衰,从昨天推到今天,再推的话,燕儿年纪小。只怕精神承受不了了。”齐悦笑道,一面匆匆的说了声婶娘别担心。我再来和婶娘说话就带着阿如小跑走了。 这边闹起来,府里立刻全都知道了,常春兰在屋子里抹眼擦泪哭个不停。 “这都是为了我…”她哭道。 黄姨娘叹气。 “不是为了你。”她说道。 “姨娘,如果不是为了给燕儿做手术,少夫人她哪里用得着如此分心。”常春兰哭道,“你别安慰我了,我都知道。” 黄姨娘摇头,伸手抚摸倚在身边眨着眼听她们说话的燕儿的头。 “舅母不能给我做手术了吗?”燕儿忍不住问道。 “不会。”黄姨娘冲她一笑道。 “我看还是等等吧,少夫人哪还有这个心情。”常春兰哽咽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外边有丫头的说话声。 “大小姐,黄姨奶奶,少夫人让我来接燕儿。” 屋里三人都吃了一惊,忙看过去,见鹊枝笑吟吟的过来了。 “小小姐,没吃饭吧?”她又问道。 常春兰愣了下,这边燕儿已经点头连连了。 “太好了,走吧,少夫人的车已经等着了。”鹊枝笑道,一面伸手,“怕不怕?” 自从懂事后外界的排斥已经让这小孩子压倒了一切恐惧,为了能像别的小孩子那样,可以摘下面巾在阳光下玩闹,为了别人见到时不用再低头躲避,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对于这孩子来说,也是幸福的。 燕儿毫不迟疑,过去就将手放在鹊枝手里。 反而常春兰则一口气提不上来,只觉得腿脚发软。 “我,我”她说不出话来。 “少夫人说,大小姐不如在家等着?”鹊枝含笑说道。 常春兰深吸一口气。 “不用,我跟着去。”她说道,抬脚迈步。 今日一大早,街上的人就注意到千金堂的异样了,别人开门,他们却是在装门板,另有几个弟子站在门前对前来诊病拿药的人说抱歉。 “今日有事,停业一日。”弟子们说道。 一个药铺能有什么事啊,外边的人对着千金堂指指点点。 内堂里,弟子们都站在院子里,紧张的看着面前的屋子。 “搞什么鬼东西!还手术!消毒!”安小大夫站在最外边,一脸愤懑的说道,“哎,我说,你们推我父亲的时候小心点出了事我跟你们没完…” 凭什么不让我进! 说什么我害怕?真是笑话,我还不如你一个女人了! 害怕! 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意思! 这边屋门开了,穿着手术服带着口罩帽子的胡三一出现,便把安小大夫吓了一跳。 “这干什么。穿的跟鬼似的。”他喊道。 满院子的弟子都瞪他,一起冲他嘘声。 “别吵,里面做手术呢!”胡三喊道。 他可不怕这个什么安小大夫,怕什么?他老子都喊自己师父一声师父,那论起来,我还是你师叔呢! 想到这个,胡三看着这个可以当自己爹的男人格外的顺眼。 “手术开始了,大家可以进来看了,从小窗户里看。不许大声喧哗。”胡三说道。 弟子们早已经得到过嘱咐,此时都忙点头,鱼贯而入。 安小大夫左右看了看,也跟着抬脚。 胡三拦住他。 “师侄啊。”胡三笑眯眯的说道,“你还是别进去了。” 安小大夫哼了声。 “我为什么不能进…你喊我什么?”他瞪眼道,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 胡三咧嘴一笑。 “还没自我介绍。我姓胡名金奎,乃是齐少夫人的大弟子,嗨,真巧了,我和你父亲都是金字辈儿…”他笑道。 安小大夫呸的啐了他一口。 不说这个倒罢,一说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父亲真是真是老糊涂了!拜师!拜什么师!这个女人有什么可拜师的!不就是一个破秘方。不肯说就算了!他们又不是离了这一个秘方就活不下去了! “滚开。”他抬手推开胡三,抬脚进去了。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没见过这种手术,吓死你”胡三也不在意,占了口头便宜很得意,在后笑道。 屋子里的弟子们已经一排站开了,透过小小的窗棂格看向对面。 害怕!安小大夫哼了声,袖子一甩。 “让开让开。”他说道。 一个弟子到底是胆小,忙让开了。 手术!什么东西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安小大夫凑上前去。 这边的屋子里。因为房顶开了窗,光线充足。只摆着一张床,一张很奇怪的床,伸展开两个条几的东西,横在床上方,上面摆着满满的刀剪盘子火炉盆罐。 床前站着四个人,皆是全身全身包括手脚都包裹的褂子,戴着帽子,遮住了脸只露出眼,仅从身形分辨出男女。 屋角站着一个女人以及安老大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定点完毕…”齐悦说道,一面伸手。 一旁的男人立刻接过她递来的注射针。 “粘膜切刀”齐悦说道。 棺材仔将一把刀放在她手上。 “拉钩,擦血”齐悦口中说道。 这边棺材仔已经用镊子夹起棉布。 齐悦低着头慢慢的切开粘膜。 安老大夫听到旁边女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终于在看到裸露在外的孩子的口鼻变得血肉模糊,低呼一声靠在墙上。 而外边此时也渐渐的响起低呼声,为了教学,手术摆放的角度便于弟子们观看,因此他们大多数人能清楚的看到齐悦用刀用剪,分裂整合那口鼻处的皮肉。 果然这种刺激是直观的,除了在义庄提前见过的几个,其他人都忍不住色变,这些跟那些血肉的重症创伤感觉是不同的。 有人终于发出一声大喊。 “干,什么…杀…杀人…” 同时有颤抖的声音喊道。 这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除了齐悦和棺材仔,其他人都看过来。 胡三上前就给了安小大夫一巴掌。 “架出去!”他摆足师叔的架子低声喝道。 便有两个弟子果然架住已经瑟瑟发抖的安小大夫,安小大夫身体发软,也没反抗就这样出去了。 “胆小如鼠”胡三摇头说道,一副稳重淡定的样子站到了安小大夫的位置,向内看去,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在义庄那吓得要死的事情。 安老大夫收回视线,不由转动下轮椅更凑近些,想要看的更清楚。 守着血压计和听诊器的阿如立刻冲他摆摆手。 安老大夫忙停下,用力的探身探头看着这边。 除了器械交递偶尔发出的磕碰声,里里外外都安静的似乎连呼吸声都没了。 ******************* 推荐梨花白《药手回春》 穿越的宁纤碧为了好好活下去,入乡随俗藏起金手指,却只换来宠妾灭妻的凄惨下场。 重活一世,她再无顾忌。这一世的她要活个痛快淋漓,不怕反常为妖不怕风光无限。亦无心报仇,她只要幸福的活着,冷笑看那家人跌落云端就好。 谁料世事无常?这一世里,杀千刀的渣男一往情深的对象竟然变成了她,且一心钟情九死无悔。 请你圆润的滚开好么?谁特么稀罕你少年英雄位高权重皇亲国戚情深如海?可……可是赐婚要肿么破? 真是要了亲命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踌躇 夜色深深,常云成迈进屋子里,屋子里早已经点亮了灯,但却显得空荡荡冷冰冰的。 齐悦不在家,带走了三个丫头。 常云成不由回头看了眼院子,亦是感觉空荡荡的。 跟他后边的秋香察言观色。 “少夫人今晚不回来了,和大小姐她们都留在千金堂了,丫头们已经送了铺盖过去了。”她低声说道。 常云成转过头。 “我有问你这个?”他拉着脸说道。 秋香低头,并没有害怕。 “世子爷,奴婢不是知道你担心燕儿嘛,燕儿小姐的手术很顺利,刚才丫头们回来取东西时说了,已经嗯那个麻醉苏醒反正就是醒过来了…”她含笑说道。 那你不先说这个,常云成看了眼这丫头,什么也没说,嗯了声。 他看着屋子站了一刻,转身出去了。 “世子爷。”正要帮他解下斗篷的秋香不解的忙跟着喊道。 “我去书房。”常云成说道,大步走出去了。 千金堂里,就在手术室隔壁是新布置的病房。 “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抬。”齐悦说道。 “少夫人我来吧。”一个弟子说道,想要接过齐悦手里抻着的中单。 “不用,第一次,我来吧,以后你们来。”齐悦说道。 虽然是简单的移床,各自抻着一角的胡三、棺材仔以及张同也有些微微的紧张。 伴着齐悦一二三。燕儿被稳稳的移动到推床上。 常春兰已经在病房里等候了,看着昏睡的女儿被推进来,忍不住掉眼泪。 再一次用中单移床,阿如带着鹊枝阿好帮燕儿盖好被子,安置血压计和温度计。 “会很疼的吧?”常春兰对齐悦哽咽道。 亲眼看着手术过程,常春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早知道这样吓人,她都宁愿不做这个手术了… “丑陋的蚕蛹经过破茧而出的痛才能变成美丽的蝴蝶。”齐悦笑道,“手术中用了麻药。不会痛的,就是手术后….” 常春兰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可是痛,也是好事嘛,痛了才能成长,先苦后甜,先痛后喜。”齐悦笑道。拍了拍常春兰的肩头,“好了,你晚上可以在这边陪床,我也在这里,没事别担心,半个月后。你就能看到一个新的燕儿了。” 走出屋子,院子里的弟子们还没散去。刘普成正指挥着几个弟子在做器械消毒,室内消毒,安老大夫在一旁认真的看,偶尔问一两句。 看到齐悦出来大家忙停下手。 “辛苦了。”齐悦看着大家,笑道,然后习惯性的拍拍手。 这声辛苦了说了众人都有些慌乱。 “我们辛苦什么…” “是少夫人你辛苦了” 有弟子反应过来乱哄哄的说道。 “手术不是一个人能做好的。”齐悦笑道,一面喊胡三。“胡三,去。看哪个酒楼还开着,包桌晚宴送来,我请大家吃宵夜。” 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弟子们一时都不知道该什么反应,胡三已经知道齐悦的脾气,大声的应了声就换衣服跑出去了。 “齐娘子,你这以后让我都没法做了。”刘普成摇头笑道。 齐悦哈哈笑。 “没事,老师你做你能做的,剩下的我来做。”她笑道。 刘普成摇头笑了。 安老大夫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听到这里也微微一笑。 齐悦走过来。 “安大夫,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她说道。 “只恨弟子身残,不能侍奉师父”安老大夫说道。 齐悦噗嗤笑出声。 “安大夫!”她拔高声音喊道,“你还来真的啊。” 安大夫笑了,只听那些言辞,这个姑娘,没错,是个姑娘,这个姑娘在他印象里是个粗鄙无知阴暗的女人,待亲眼看到,虽然听到的那些话,依旧嚣张尖锐,但却感觉倒是爽朗率真坦坦荡荡。 真是奇怪的感觉啊。 “今日少夫人劳累了,我先告辞了。”他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一面拱拱手。 齐悦不以为意,笑着点头说声好。 她说过,她一向是个有礼貌的人,只要对方有礼貌,自始至终安老大夫都很有礼貌,这个老者给她的感觉和刘普成一样,至于那个安小大夫 “安小大夫还不能走吗?”齐悦忙问道,“给他熬了糖水喝了没?” 安小大夫有点虚脱,齐悦觉得不应该是晕血,毕竟他是大夫嘛,就是不是主治创伤的大夫,也不可能没见过血,那就是受了惊吓。 一个弟子忙答道熬了熬了也吃了。 “没出息,齐娘子,不用理会。”安老大夫摇头说道,“几位小哥,劳烦你们把他给我架到车上去。” 自从有了齐悦以后,千金堂的弟子们越来越觉得自己受尊重了,以前常做的那些越开越多的被加上一个劳烦啊,请啊,有劳啊,真是真是感觉太好了。 几个弟子嘿嘿笑着应声忙忙的去了。 街角边,常云成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千金堂外悬挂这灯笼随风摇晃,就如同他的心一般,进去?不进去!不进去?进去!…… 做手术的是他外甥女,他这个当舅舅的去探视再正常不过了! 常云成终于抬脚,却听得声响,千金堂的门开了,他慌忙往黑影里躲了去,看到先是两个弟子架着一个男人上了马车,接着推出一张轮椅来,然后便看到那女人的身影。 常云成心不由狂跳两下。大红灯笼下映照这那女人含笑的形容…. 似乎已经很久不见了一般,常云成不由盯着她的脸,没舍得移开视线… 直到千金堂门前随着马车的离去又恢复了安静。 那女人和刘普成含笑说了什么,自始至终她脸上的笑就没散去过。 她这么开心一点也没因为今天的事难过么?还是藏在心里了? 常云成站在阴影里,裹紧衣裳,避免被夜风吹出声响。 齐悦几人很快进去了,门又被关上。 常云成这才慢慢的走出来,一直走到门前,夜风中似乎听到里面有说笑声传出来。他抬起手,却最终没有落下。 不知道站了多久,听得一阵热闹,街那边奔来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我就说把那个菜换成烧猪头,你们偏不听….”胡三抱怨道,忽的愣住了。“哎?” 他看向路那边。 “师兄,怎么了?”其他弟子忙跟着看去,却只见夜色沉沉,街道隐隐。 “我好像看到一个人…”胡三皱眉说道,一面抬头看去。 “幸亏现在是在这里,不是在义庄。要不然又要被吓的腿发抖了…”其他弟子们笑道。 “被吓得发抖的是我那师侄。”胡三瞪眼说道,听到身后脚步响。忙催着大家进去,“快,饭菜送来了,快收拾地方…” 大家应声进门,临进门前胡三又看了眼路那边。 “好像是世子爷?”他自言自语,里面有人喊他,他便应了声。忙忙的进去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车上满满的食盒。不下七八个伙计跟着,乱哄哄的开始往千金堂里进,整个街上都被搅动的热闹起来。 常云成从屋角阴影里站出来,再次看了眼千金堂,转身大步走入夜色里去了。 常云成在书房胡乱歇了一夜,天色刚明的时候,他叫进来小厮,递给他一封信。 “去…”他开口说道。 话没说完小厮就高兴的接过来。 “是送给少夫人的吧?小的这就送去,决不能别人看到。”他眉笑颜开的说道。 谢天谢地,世子爷终于要给少夫人道歉了。 常云成的脸顿时黑成锅底。 “滚!”他喝道,踹了小厮一脚,“去送给京城的范公子。” 小厮被踹的坐在地上,吓得脸儿白白,乖乖,猜错了 他半句话不敢再多说爬起来就跑了。 常云成一晚上闷气未消散又添了郁闷。 凭什么,都认为他该去给那女人低头? 他闷闷的站在书房门口。 “世子爷。”有两个小厮过来了,恭敬的施礼。 这是定西候的使唤人,常云成嗯了声。 “侯爷让你去接少夫人回来。”小厮说道。 常云成沉着脸没说话。 小厮们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恭敬的站着不动。 过了许久,常云成嗯了声。 小厮们还是站着不动。 “还有事?”常云成问道。 小厮抬起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侯爷,让我们陪着世子爷去。”他们说道。 陪?是押着去吧! 常云成脸色再次黑了黑,拳头攥了攥,最终松开了,抬脚迈步。 好,这可不是他自愿的! 两个小厮松了口气,还好,世子爷没动手打他们。 二人忙跟上去。 走出去没多远就遇到管家,管家看着常云成露出欣慰的笑。 “你很闲吗?在这里晃什么?”常云成再忍不住气喝问道。 难道所有人都等着看自己向那女人低头的热闹? 管家依旧笑嘻嘻的,丝毫没有因为常云成态度不善而惶恐。 “没有,没有,我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边边角角的总是不打扫到。”他认真的答道。 常云成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可真是辛苦你了,特意跑这里来查看!”他说道,在特意和这里二字上加重语气。 管家恭敬的施礼。 “不辛苦,这是老奴该做的。”他认真的说道。 该做的!谁家的管家该做的是一心的关心少主子夫妻两个吵架和没和好! 常云成青着脸大步走过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温暖 常云成刚出门,就见常春兰带着两个丫头急匆匆的进来。 “世子爷。”她看到常云成忙喊道。 “大姐,你怎么回来了?燕儿她?”常云成问道。 “没事,她刚醒了,月娘看着她呢,我…”常春兰迟疑一下说道,“我回来拿些东西。” 常云成看她脸色有异,但既然她不说,他便也不问了,点点头不说话了。 “世子爷,你,你别怪月娘,都是因为燕儿的事,她才常常出门费心,没有好好的侍奉母亲,失了媳妇的规矩,所以,所以…”常春兰眼中含泪,说道,“都是我,都是我和燕儿给她找来的麻烦你,别怪她” 她说着又掉眼泪。 常云成神色复杂。 “大姐,你这是说什么呢。”他说道。 常春兰知道这是他不愿意多谈,自己这个弟弟本来就是从不与人多谈话的,更何况还是自己恶私密事。 “二弟,你是个好人,月娘她也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日子过,人这一辈子,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是几世才能修来福分。”她叹口气,哽咽说道。 合心意 这女人是自己合心意的人吗? 那种臭脾气! “大姐你快忙去吧,别多想了,这件事跟母亲,跟侍奉不侍奉的其实也不相干。”常云成说道。 常春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是,我知道了。”她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这才大步走开了。 常云成没有骑马,千金堂离这里也没多远,临近的时候,他的步子放慢了。 身后的两个小厮不由提心吊胆,不会又反悔了吧? “她在你们眼里就那么好?”常云成忽的回头问道。 两个小厮被问的一愣。 常云成问了又笑了,摇摇头,自己问的什么!议论主子,这些小厮又怎么会答。 “世子爷。少夫人真不错,对咱们都很好”一个小厮迟疑一下,说道。 “对对,特能给咱们壮胆气…”另一个也忙跟着说道。 常云成的脸色黑了黑。 “当然,当然,那到底是因为有世子爷您。”说话的小厮忙又补充道。 常云成忽的哈哈笑了。街上路过的人不由吓了一跳,待要骂一声有病啊,看到常云成的穿着打扮又忙咽回去,挨着墙角纷纷走开了。 两个小厮更加心惊胆战。 这好好的,怎么又笑了? 世子爷拉脸发脾气倒是习惯,这笑。反而少见。 家里人上上下下,都这么喜欢她… 就算自己走了。她又惹出什么祸,想必也能平安无事。 只是母亲那里… 常云成收了笑,轻轻叹口气。 千金堂里,已经恢复了往日正常,看病的抓药的。 常云成迈进去,看到他的杂工吓了一跳。 “闭嘴。”常云成制止杂工的准备的大呼小叫,又简洁明快的问道。“在哪?” 病房里,窗帘拉开。清晨的日光投进来,一个弟子拿着花洒喷散药水到边边角角,他才退出去,阿好端着一碗水进来了。 “少夫人,盐糖水熬好了”她说道。 齐悦坐在病床边,正听诊心肺,闻言摘下听诊器。 “燕儿,咱们喝点水啊。”她说道。 躺在病床上燕儿醒了,麻药已经过去了,她正在忍受伤口的疼痛以及不适,眼里含着泪水,却牢牢的记着齐悦的祝福,并没有哭闹。 “少夫人,我来吧。”阿好说道。 “不用,我来吧,你先看着我怎么做。”齐悦摘下手套,说道,“取针筒来。” 阿好忙应声是。 “你现在身体里缺体液,咱们先吃点盐糖水,等过了晌午,就可以吃些牛奶了…燕儿吃过牛奶吗?” 齐悦一边用针筒慢慢的喂,一边说道。 燕儿一口一口的吃了两针筒,虽然几乎不用张合,但这吃下去也是会很疼的,齐悦满意又怜惜的点点头。 “消毒药水和棉签。”齐悦说道。 阿好忙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过来,看着齐悦弯身轻柔的用沾了消毒汤药的棉签擦拭燕儿的口唇,因为惧怕燕儿紧紧闭上眼,浑身绷紧,发出隐忍的呜呜声。 “燕儿真勇敢!”齐悦夸赞道,擦拭完,亲了亲她的额头。 燕儿睁开眼,眼泪往下掉,眼中却是高兴。 “好,现在是奖励时间了。”齐悦笑道,在床边坐下来,“舅妈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燕儿点点头。 “…从前有个农场,农场里一只母鸭正在孵蛋,天气特别的好,高高的树,深深的池塘,阳光撒在水面上像金子一样….鸭妈妈累坏了,但是看着鸭蛋一个一个的裂开,她还是很高兴,一个两个三个…小鸭子毛茸茸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哎呀,怎么这只小鸭子这么丑啊….” 不止燕儿,连一旁的阿好都听得入迷。 休息过后的阿如从另一边的屋子里出来,一眼看到站在病房门口的常云成,她张口要打招呼,但想到什么又及时掩住嘴,慢慢的退了回去。 鹊枝正往在走,被她撞上。 “姐姐怎么了?”她不解的问道。 阿如冲她嘘声,指了指外边。 “世子爷来了。”她低声说道。 鹊枝的眼立刻亮了。 “世子爷来了!”她立刻往外走,“我看看去…” “你看什么看。”阿如一把拽住她,沉脸说道。“一晚上没睡,现在快休息吧。” “可是我刚睡醒”鹊枝嘟嘴说道,指着床。 “那就接着再睡,今天晚上你值班。”阿如不容拒绝的说道,将她一把按在床上。 常云成看着室内,听着轻轻的啜泣声。 “…少夫人,小鸭子好可怜…”这是阿好在擦眼泪。 病床上燕儿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哎呀哎呀,怎么哭成这样怪我怪我”齐悦笑道,忙拿着白布给燕儿擦拭。“我将快点讲快点…” “不要!”燕儿急的要张口说话,“讲慢点…爱听…” 齐悦忙冲她嘘嘘,燕儿这才不说话了。 “不要张口不要张口,伤口裂了可就要受大罪了。”她拍着胸口说道。 燕儿眨着眼看着她表示听话。 “…于是丑小鸭立开了老奶奶家,在水里游来游去,只是因为它太丑了。别的动物都不跟它玩….” “….这些大鸟,太漂亮了…丑小鸭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鸟…它看着那群大鸟飞走了,飞的那么高,丑小鸭跟着在水面上打转…这些美丽的幸福的鸟啊…他梦想有他们那样美丽但是那是怎么可能呢?她这么丑….” “…什么?他们说我美丽?丑小鸭吓了一跳,它以为他们会赶走他,用嘴啄他…” “…所有人都在围着看。喊着看啊那只美丽的天鹅,他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天鹅….” “…丑小鸭感到太幸福了。但他一点也不骄傲,他想他曾经怎样被人迫害和讥笑过,而他现在却听到大家说他是美丽的鸟中最美丽的一只鸟儿…” “….当我还是一只丑小鸭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的幸福…” 齐悦拍拍燕儿的肩头,笑道。 “我们燕儿马上就要变成天鹅了。” 燕儿的眼泪再次流下来,眼睛里闪闪的都是激动的神采。 “好了,你现在睡一觉。让身体快快的好起来!”齐悦帮她捏捏了背脚说道。 燕儿点点头,听话的闭上眼。自从麻醉过后,因为疼痛这孩子一直不能睡,但她努力的睡,被子下的手紧紧攥起,睡吧睡吧,睡醒一觉,她就会变成世上最美丽的天鹅…. 齐悦揉着肩头晃动脖子舒展一下身子。 “少夫人你快去歇歇吧,这里我看着…”阿好说道,转过身她失声啊了一声。 齐悦忙冲她嘘声,也跟着看过去。 常云成站在门外看着她。 “世子爷”阿好低头施礼。 齐悦收回视线,没有理会他。 “那我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找刘大夫。”她说道,抬脚出门从常云成身边走过去。 看着齐悦走过来,阿如又回身忙将鹊枝拎起来。 “走,走。”她说道。 “又走啊?不是要我睡吗?”鹊枝说道,已经被阿如拽起来。 “睡什么,睡了半天了。”阿如说道,拉着她往外走。 鹊枝哭笑不得,看着齐悦迈步进来。 “少夫人,你快休息下吧。”她忙抢着说道。 齐悦点点头,阿如拽着鹊枝走出去了。 “哎?世子爷,你…” 一出门看到常云成也走过来,鹊枝眼睛大亮,忙施礼喊道。 “快点,该配药了。”阿如不待她说完,拉着她就走开了。 常云成迈进室内,齐悦背对着他。 “要吵架我现在没精神,我也懒得说话,当然你要是有精神的话,我也不介意直接动手”齐悦说道,一面摆了摆手。 常云成走上前,伸手将她抱住了。 齐悦以为他会说对不起,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头埋在她的脖颈后。 “虽然我没力气,但我心里已经将你来个过肩摔了.”齐悦说道。 那男人在背后依旧无声,只是紧紧的抱着,似乎一松开人就会没了。 他以前喜欢抱着这女人,一直以为是本能的需要,但现在才知道,他喜欢抱着她,是因为觉得很温暖….抱着她,哪怕外界冰天雪地,也是温暖如春。 温暖,很久很久以前,来自朦胧的幼儿记忆里,躺在母亲臂弯里,就是这种感觉吧。 ************************* 推荐沐水游《贵妇》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在棺材里醒过来的那一瞬,叶楠夕看了足以影响她以后所有选择的一幕。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将那么多情的一句话,以如此无情的方式说出来。 因此,在面临自己将重回夫家大宅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然而鱼死网破亦非她所愿 第一百九十四章心有 燕儿术后第三天回到了定西候府。 安老大夫也告辞了。 “师父,这个五天或者七天拆线,那么多少日子能看出效果呢?”他问道。 “一个月差不多了。”齐悦说道。 “那我一个月后再来。”安老大夫说道,一面再次躬身,“多谢师父赐方。” 齐悦将小儿颅内出血的治疗注意事项给他仔细的讲了写了。 “安大夫,你又来了,你可别这么喊了啊。”她笑道。 站在一旁的安小大夫哼了声将头扭到别处。 “三人行必有我师,齐娘子,你当得起。”安老大夫含笑说道。 齐悦从来就不是会客套的人,听了便一笑。 “那我就当安大夫你一技之师了。”她笑道,“其实以安大夫你的本事,这病不算什么的,只是胆子大一些就好了,就算失败也不要怕嘛,我们大夫的就是要敢去尝试…” 她说到这里,一旁的安小大夫嗤声笑了。 “失败了没什么?”他冷笑说道,“失败了没什么?说的那个轻巧啊,你…” “闭嘴。”安老大夫沉声喝止他。 安小大夫虽然愤愤但听话的闭嘴了,将头恨不得扭到后面去。 “对啊,师兄和师父说话,你一个后辈插什么嘴。”胡三在一旁喊道。 虽然他入门早,但鉴于安老大夫的身份地位,胡三决定自我降低一下。当师弟。 “你也给我闭嘴。”齐悦说道。 胡三立刻乖乖的站回去了。 “是,我知道了。”安老大夫含笑说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定西候府,燕儿的回来引起一阵热闹,不止小姐少爷们来看,丫头婆子也都纷纷找各种借口来,就连定西候也破天荒的来黄姨娘这里吃了顿饭,当然过夜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现在还什么也看不出来,大家一阵热闹后。为了避免打扰燕儿休息,都退下了。 听说她们回来了,常云成很纠结,那天最终齐悦没和他说话,神情也不似以往。 最终小厮回禀,少夫人要照顾燕儿。便暂时住在黄姨娘院子里了,常云成坐在书房里重重的砸了下桌面。 府里再大,不就几步远,要照顾有必要住在那里吗?分明就是… 桌上一封信被震得的跳了跳。 这是范艺林给他的回信,常云成看了一眼,伸手拿起来。 “当娘的不喜欢儿媳妇。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常云成看了这句话,心里松了口气。原来这是很正常的事啊。 “…当然,我母亲和我媳妇关系很好…” 常云成又噎了口气,是,早知道你们都不正常!我晕了头了去给你写信,他就要用手揉烂这信纸,但最终还是忍着看下去。 “那是因为有我…其实这件事很简单,这就跟家里几个小妾争风吃醋一样。你是她们的,大家都想在你心里当最重要的。那自然就会看对方不顺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 常云成看得更烦躁将信纸揉烂扔出去。 齐悦留在黄姨娘那里,他没理由也留在那里,又不愿意回院子里一个人孤零零的,真是奇怪,以前他最爱的就是一个人呆着,人多了反而嫌烦,如今院子里少了一个人,竟然都不愿意回去了 常云成没精打采的来到谢氏这里。 “还没吃吧?”谢氏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 “快坐下吃吧。”谢氏心疼儿子,忙说道。 常云成坐下来,也没心情说话,低着头扒拉饭。 这边谢氏看出儿子不高兴,认为是齐悦的缘故。 “…这就能照顾了,住到人家院子里,不过也是她聪明,要不然,她去哪里住?”她不咸不淡的说着,一面给常云成添饭菜,“这一次,那女人再说什么,你也不要理会她,既然她不把你我放在眼里,那我们也没必要理会她” 常云成放下碗筷。 “母亲,月娘她心里有你我。”他说道。 正说得高兴的谢氏愣住了。 “她说有,你就信了?我说没有,你是不信?”她说道,将碗筷也放下了。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异样。 常云成看着谢氏。 “母亲,月娘是想对你好好的,你,你,她其实挺好的”|他开口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打断他。 “她对我好好的?她怎么对我好?我看她照顾我,还没照顾那个燕儿上心!”她说道。 母亲这话说的有点…燕儿是个小孩子又病着怎么能比呢… 常云成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母亲,月娘她对你也上心,那些日子,她日日给你添菜做宵夜”他说道。 谢氏的神情一顿。 “什么?”她问道。 常云成便将那些日子齐悦亲自下厨给谢氏做饭菜的事说了。 “…母亲,月娘是真的对你好,她的出身是不太好,可是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那就不说以前了,她很好的,真的很好的…”他说道,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能反复说很好的。 话没说完,这边谢氏忽的抬手一扫,盘碗筷刷拉拉的落在地上,这突然的响动吓得一屋子人。 “母亲。”常云成忙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你竟然让那女人做菜给我吃,她要是下毒害死我怎么办?”谢氏喊道,双手紧紧抓着桌面,手上青筋暴起。 “母亲,月娘她怎么会!”常云成忍不住喊道。 “她怎么不会?”谢氏看着常云成,厉声喊道。“那你的祖母能下毒害死你母亲,她养的贱婢,难道就不能下毒害死我?” 常云成的脸顿时僵了。 母亲的死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真的是祖母干的吗… “滚出去!认贼作父不知恩仇的东西!”谢氏不容他说完,直接一伸手厉声说道。 “母亲!”常云成涩声喊道。 “滚!”谢氏猛地掀起桌子。 常云成忙跪下了。 屋子里的丫头们也立刻跪下来。 谢氏抬脚身子挺直的走了。 夜色降下来时,常云成被劝的起身,他站在荣安院外,一阵恍惚迷茫,最终还是回到了书房。 常云成在书房里呆呆的坐着,想起什么又猛地站起来冲到墙角。 “来人。来人!”他喊道。 门外的小厮忙跑进来。 “我扔这里的纸呢?”常云成问道。 小厮们你看我我看你。 “收拾了…”一个说道。 “谁让你们收拾的!”常云成喝道,“给我找回来!” 小厮们一阵慌乱的跑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那封信终于被找回来了,常云成伸手夺过皱巴巴沾了不知道什么垃圾的信,就将小厮们赶了出去。 “是什么信,世子爷这么紧张?” “好像是范少爷的…” “什么?那个断袖范少爷?天啊。难道…” “难道你的头,再敢胡说撕烂你的嘴….” 小厮们议论着走开了,书房里常云成将信平展,在灯下认真的看。 “….我的秘笈是,哄” “对着母亲绝对不说媳妇的好,对着媳妇也不说母亲的好。你想想,你对着一个爱你的女人说另外一个女人多好多好。那不是找打吗?” 要是以前听了这话,常云成一定会嘲笑范艺林,但今天… 他重重的叹口气,接着看下去。 “….同样,不能讲对方互相抱怨的话讲给对方听,不管她们说什么,你都要左耳朵进右边出…” “….你要让母亲相信。媳妇一切都是听她的,你要让媳妇相信。母亲是绝对对她满意的,总之你要让她们相信她们都是对方眼里想要的那个她…” 常云成可以睡在书房,但洗漱更衣的还是要回院子里,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秋香正急匆匆的跑出来。 “世子爷!”她高兴的什么似的跑过来,“少夫人回来了。” 常云成愣住了。 “世子爷你快去,少夫人正吃饭呢。”秋香高兴的说道。 回来了….她肯回来了…不是回来拿衣服什么的而是吃饭了…就算是,他也绝对不会放她走 常云成大步奔了进去。 屋子里,阿如正小心的给她添饭,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 “瞧你们,你们都怕我甩手跑了是吧?”她笑道。 阿如毫不迟疑的点头。 “我既然接受了他,想要和他好好日子,那么,就不能意气用事了,总得有人退一步吧。”齐悦笑道,一面停了下手,歪头一笑,“再说这种退步还是我能接受的,等遇到不能接受的,我再跑吧。” 阿如前边听这高兴,后边听了就又跺脚。 “少夫人!”她嗔怪道。 门帘响动,常云成走进来了。 阿如忙招手带着丫头退了出去。 齐悦还没抬眼,常云成就直接过去抱住了。 “喂。”齐悦手里还举着碗筷,喊道。 常云成还是抱着她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啊,你不是挺能说的?道歉啊,理由啊,争辩啊什么的。”齐悦任他抱着,说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错了,你说过道歉没用的,我没什么可说的,我也没脸说月娘,你打我骂我都成,只是不要不理我….”常云成终于开口说话,闷闷的声音。 齐悦回了世子院子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谢氏那里。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果然好手段,看来跟周贱人学的不少…. 谢氏直直的坐着,面色霜寒。 好,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狐媚手段厉害,还是我这个当娘的厉害! 第一百九十五章所求 烛光跳了几下,常云成伸手挑了挑,看着这边倚在引枕上一面看书一面伸手抓干果子的齐悦。 盘子里的瓜子仁已经没多少,常云成忙坐下来,接着剥。 “月娘。”他又小心喊了声。 “干吗?”齐悦皱眉说道,不知道看到什么哈哈笑起来。 常云成忙凑过来。 “什么这么好笑?”他问道。 齐悦啪的将书扣在身上。 “没什么。”她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 “月娘。”他喊了声,沉默一刻,“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 “我说是你母亲故意找我茬,让你看我不顺眼,你信吗?”齐悦问道。 常云成想到范艺林的信,他点点头。 齐悦倒是意外。 “你真信?”她问道,“你母亲在你眼里不是好的跟菩萨似的吗?” 背后议论长辈实在是不应当… 常云成沉默一刻。 “母亲不喜欢这个家,不喜欢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他开口说道。 “所以她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齐悦叹口气,“你说你都明白,干嘛还冲我发火?” 常云成抬起头看她,张了张嘴。 “月娘,换做你是我,那种情况下,你会不会发火?”他说道。 到底是无法昧心说出那些甜言蜜语… 齐悦看着他,叹口气。 “这次也怪我。”她说道。“做不到的事不该答应,答应了就该做到,是我授人以柄了。”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的痛快。 常云成看着她,伸出手。 齐悦看着他,将手放在他手上。 “也怪我,不该这么急,急着把你往母亲跟前推。”常云成说道,“适得其反。” 齐悦笑了。 “其实也不能全怪你。”她说道,“要怪就怪当初你祖母非要把你我凑成一对。” 常云成拉住她的手。 “当初是会后悔怨恨。”他说道。“但是现在不会。” “现在为什么不会,我有什么好的。”齐悦笑道,“我这种坏脾气的人很少见吧?” “我不知道。”常云成说道,“大概因为你就是你吧。” 齐悦哈哈笑了,说了一句话。 “什么?”常云成没听懂,她说的话好像不是话?跟鸟叫似的。 “我说。为什么我爱你,闪电…从来没有问过眼睛,当他闪过的时候,它为什么闭上…”齐悦笑道,倚在引枕上,用手拄着头。看着常云成。 什么?常云成看着她。 齐悦看着他笑。 “因为他知道,它不能说出。任何理由,因为我看见了,所以,然后,我爱你”她笑道。 常云成被她说的一头雾水。 “这是一首诗。”齐悦笑道。 这女人是用诗来表达对自己的爱?常云成的脸腾的红了。 “这叫什么诗,乱七八糟的”他吭吭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抓起一把瓜子扔向他。 “臭美!”她笑道。 常云成因为被她看穿心思羞恼的拍打身上。瞪眼。 “你这臭女人,干什么!”他说道。 齐悦笑着。把脚一伸。 “捶腿。”她说道,“这几天累死我了。” 常云成拉着脸,这女人 他拉过齐悦的腿,开始捶打。 “这力度行不行?”他问道。 齐悦重新拿起书,懒洋洋的嗯了声。 “这样呢?” “这样呢?” 屋子里不时传来男人小心的询问。 门外侍立的丫头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 夜色沉沉的时候,齐悦放下书。 “我不和你说了。”她打个哈欠,“我困了。” 常云成一晚上等着她这个话,心咚咚的跳,看着这女人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他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急急问道。 这男人一脸的紧张,齐悦回头看不由笑了。 “放心,不跑。”她笑道,“我去洗洗。” 常云成拉着她的胳膊不放。 “哪有总去丫头屋子里洗的”他说道。 他拉着齐悦的胳膊,透过衣裳,可以感受手掌的热度,齐悦不自觉的红了下脸。 她红了脸,常云成不由眼神发暗,心跳的像擂鼓,呼吸也急促起来。 不知道,不知道她上次说的那件事还算不算数… 常云成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什么事?”齐悦问道。 常云成拉着她的手忍不住用力,摸着那软软的小小的骨头,只觉得百爪挠心。 “没,没什么事。”他最终结结巴巴说道。 以前高兴的时候还不肯呢,现如今心情还不好呢。 齐悦看着他笑了。 “那我在你这里洗了。”她说道,“你可不许偷看。” 常云成哼了声。 “谁稀罕!”他说道,松开手。 齐悦笑着果然走进净室去了。 常云成看着那女人进去了,先是进屋铺了床褥,逐一熄灭了这边的灯,只留下夜灯,听得净室里哗哗水响。 偷看!谁稀罕! 他在床上坐下来,又站起来。 “我的妻子我正大光明的看,谁用得着偷看!”他嘀咕一句,深吸一口气,抬脚进去了。 屋子里传出女声的笑骂,以及男人理直气壮的我尿尿回答。 此时京城里那富贵第一地的皇宫里,亦是一片夜色笼罩,一个小宫女正沿着路疾行。 小宫女进了一处宫殿,室内层层珠帘后。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正对镜梳妆。 “贵妃娘娘,皇上已经离了皇后那里,正往这边来了。”宫女施礼说道。 董贵妃闻言嗯了声,抬了抬手,立刻便有一个宫女站出来递给那小宫女一把金叶子。 “谢娘娘赏。”小宫女跪下叩头,便退了出去。 似乎过了很久,董妃斜倚在临床的美人靠上眯着眼睡去,宫殿里始终静悄悄的,并没有皇帝到来的那种威严。 一个高大的身影转过珠帘。慢慢的走近,他停下脚似乎在欣赏这一副美人慵懒图。 美人靠上的董妃手搭在心口忽的轻轻叹了口气,眼睛依旧闭着。 “好好的叹什么气?”男人的声音传来。 董妃惊愕起身就要下跪。 “皇上!”她一面说道。 珠帘旁的男人这才掀起珠帘大步走进来,一手扶起跪地的董妃。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容白皙,五官端正。双目狭长,嘴唇略薄,中正平和中又带着不可捉摸的精明。 这便大夏的第三位皇帝,裕皇帝清。 他拉着董妃坐下好一阵爱抚厮摩。 “皇上,最近都没来臣妾这里。”董妃哀怨的倚在这男人的胸膛上娇滴滴说道。 “如今朝廷事务繁杂,朕也是身不由己啊。”清帝说道。 董妃起身。乖巧的给他按摩头。 清帝便眯起眼,享受美人的服侍。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无非是做了些什么啊吃了什么啊。 “皇上,臣妾前几日在皇后那里吃了一碗芋头,觉得特别好,皇后说定西候进贡的。”董妃说道,一面按着皇帝的肩膀,“皇上。臣妾嘴馋,不好意思开口给皇后娘娘要。您帮臣妾讨一点来好不好啊。” 皇帝哈哈笑了,伸手捏着爱妃的小手。 “这宫里也就你贪嘴吃,听说哪里有好吃的就不肯放过,朕就知道,你让朕来不是为了朕,而是为了让给你讨吃的。”他笑道。 董妃摇着皇帝的手笑,又低下头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什么,皇帝的眼神眯起来,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那就让你吃个够。”他低笑道。 一时间室内春光旖旎,待雨散云收,夜色沉沉。 阔大的床上,董妃软软的倚在皇帝的胸膛上,外边蒙蒙的灯光照出她春情无限的面容。 “…你说定西候怎么想起来送皇后东西了?他以前可是从来不冒头的”董妃拨弄着皇帝的衣带,懒洋洋说道。 “当然是有所求了。”皇帝笑道,他将手枕在脖颈后,“你猜是求什么?” 董妃歪着头想。 “他能有什么所求的?不缺吃不缺穿的,定西候世子爷也算是有功的,皇上也给他官职坐了,难不成还求皇上你给他个孙子吗?”她掩嘴笑道。 皇帝哈哈笑了。 “你还真猜对了。”他笑道。 董妃愕然,樱桃小嘴张开。 “不会吧?”她不可置信道。 “他求赐能二夫人并位。”皇帝笑道,一面将事情讲给她听。 董妃听了半晌无言。 “也真是”她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转着眼珠看皇帝,“皇上,打算怎么回他?” 皇帝看着她一笑。 “这不是等着爱妃你说吗?”他说道。 这一笑眼睛越加狭长,看上去更加不可捉摸。 董妃抿嘴笑。 “臣妾怎么敢说?”她笑道。 皇帝一笑,忽的伸手握住她的半只乳。 董妃一声痛呼,可见力道不下,她的脸上却不敢露出痛色,强忍着挤出笑。 “皇上…”她颤声娇呼。 皇帝面上笑依旧,那双眼越来越眯起。 “皇上,臣妾是受人所求有关定西候家的事,但求的不是这个….”董妃面上痛苦掩饰不住了,颤声说道。 “说。”皇帝说道,微微一笑,手中的攥着的丰盈隔着衣裳都变了形,可以想象衣裳下必定会留下青紫的印记。 董贵妃忍着痛俯身半点不敢隐瞒开口细说。 珠帘重重遮挡这富贵繁华地的一切声息。 第一百九十六章情夜 这一晚上这男人果然老老实实的,连自己解决都没有,齐悦也是真累了,呼呼的一觉到天明。 丰盛的早饭摆上来,她神清气爽的一边吃,一边听对面坐着的青着眼圈显然一夜没睡好的男人说话。 “母亲说你累了,就不用这些礼了,那日的事你心里知道错了就过去了。”常云成说道。 齐悦狐疑的看着他,谢氏会说这话?见鬼了吧。 “真的?”她问道。 常云成面不红耳不热点头,别说你了,连自己现在去谢氏都不理。 “其实也没事啦,那天也的确是我,不该睡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齐悦笑道,“既然是你母亲,那我自然应该恭敬一些,你放心,我不跟她一般计较。” 常云成黑了脸,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不过看来范艺林说的又对了,自己才说谢氏体谅她,这女人就退了一步了… 再三安抚齐悦,常云成就迫不及待的跑去谢氏哪里实验去了。 一连跪了三天,谢氏到底是疼儿子,看着常云成一天到晚动不动就跪在外边,还是叫起来了。 “…我知道母亲是心疼我,怕我受委屈,我只想让母亲知道我没事,知道我没受委屈,所以才让月娘做出这些事,让母亲看看,那女人在我跟前不敢胡闹…”常云成半跪在谢氏面前说道。 这话谢氏听了心里舒服了。 只要不是为了那女人… “不过,那女人你打算怎么办?”谢氏沉脸问道。 “母亲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常云成说道。“母亲要是不爱见她,就不用见她了。” 谢氏点点头,但又觉得不太对劲。 那岂不是太便宜那女人了? 不过,冷落她,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折磨吧,尤其是等有了新儿媳妇,这一对比,她在家中就没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里谢氏笑了。 常云成舒了口气,垂在身下的手攥了攥。 好了。两个人不见面,总能是相安无事了吧。 “….艾丽莎将手中的衣裳全部抛了出去…马上十一个美丽的王子就出现了,只可惜最小的一位王子的一只胳膊还是天鹅的翅膀…” “我可以讲话啦,我是无罪的艾丽莎大声的说道…” “木柴上长出了鲜红的玫瑰,国王走过去摘下这些玫瑰,亲手给艾丽莎戴上…” “好了。该睡觉了。”齐悦伸手拍了拍燕儿的头,笑着说道,“故事时间结束了。” 燕儿心满意足的看着齐悦听话的闭上眼。 一旁的常春兰低头擦泪。 “让你费心了。”她送齐悦出来。 “大姐,你又说见外的话了。”齐悦笑道,一面又叹口气,拉着常春兰的手。“那天你去母亲那里跪着了?说是因为你才让我没能尽媳妇的职责?” 那日燕儿刚做完手术,常春兰就说回来拿东西。一拿就是半日,回来后腿一瘸一拐的,被眼尖的鹊枝看到了,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原来她是去谢氏院子里跪了半日。 常春兰低头擦泪。 “本来就是因为我”她哽咽道。 “大姐,别傻了,不是因为你。”齐悦笑道。拍了拍她的肩头,“别多想了。” 姨娘也这样说。她也这样说,常春兰叹口气,也只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才这样安慰自己。 常云成从谢氏那里例行问安陪吃饭回来,先是问了丫头齐悦吃了什么吃了多少。 “哎呀,你别婆妈了。”齐悦在屋子里听到了笑道,“我又不是自虐狂,哪里舍得委屈自己。” 常云成讪讪的进来了,看到齐悦坐在炕上摆弄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问道。 “风铃。”齐悦说道,一面举起来,绳子上穿着的小铃铛一般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响声。 女人就爱这些小玩意… 常云成立刻开始想,看看在谁家见过类似的,好去要来。 “这个用来给燕儿练习说话。”齐悦说道,递给常云成。 常云成不明所以伸手拿住,齐悦站在一旁,对着风铃吹气,风铃转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练习说话?”常云成不解问道,“对着风铃说话?那傻不傻啊?” 齐悦哈哈笑了。 “你才傻呢。”她站起来说道,“是对着风铃吹气,练习吹气的。” “吹气?那样不是更傻?”常云成说道,自己也试着吹了下。 风铃转动叮叮当当。 他不由笑了,这边齐悦也吹了下,烛光下女人的娇艳面容如花。 常云成心跳加速,挣扎着转开视线。 “给我。”齐悦伸手要。 常云成下意识的就抬手,齐悦伸手落空。 “干嘛?”她笑道,抬手捶他一下,“闹什么。” 常云成咽了口口水,将风铃递给她。 “你再吹下。”他说道。 齐悦笑着,果然再次抬头吹去,刚吹了口气,常云成就俯身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齐悦被这偷袭惊的瞪大眼,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两人到现在,吻了吻过,摸也摸过了,但这一次的感觉还是跟以前不同。 这一次他动作轻缓,经过前几次的经验,这男人的技术便无师自通了,舌头在嘴里翻卷,允吸,引得齐悦不自觉的发出喘息声。 一阵气喘吁吁,二人暂时松开,要不然都要窒息过去了。 常云成红着眼看着贴在眼前的女人,风铃还攥在手里。 经过刚才的激吻。女人的脸通红,眼里也水汪汪的,红肿的唇越发诱人。 “呸,色狼。”齐悦红着脸说道,抬手推他一下,转身忙要走开。 常云成放下风铃,伸手抓住她。 “月娘。”他哑声喊道,声音里带着炙热。 齐悦只觉得拉住自己的是一个火炉,热腾腾的烤的人发慌。 “月娘”常云成再一次轻声喊道。将这女人一把拉在身前,再一次低下头含住。 这一次,撬开女人的嘴,里面的小舌头主动缠了上来。 常云成浑身巨震,揽着齐悦腰身的双手就狠狠的用力揉搓起来。 齐悦被勒的差点窒息过去,发出一声闷哼。就躲开了常云成的唇。 “你轻点…”她喘息说道,话没说完,就被这发狂的男人抱起来直接放倒在一旁的罗汉床上,人也重重的压上来。 “月娘,今晚可以了吗?”常云成胳膊支撑身子,颤声问道。 齐悦心跳如同擂鼓。 可以了吗? 这个…这个…. “还没洗.先去洗洗”她一咬牙说道。举起手想要推他。 这一举手,常云成已经钻进衣内的那只手觉得盖住的丰盈顿时大了几分。 想起前几次的被中断的事。常云成这次下定了决心,别说洗澡了,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松手了… 再不吃这女人,他一定会憋死的。 胡乱的将衣裳连解带撕的扯开,看着灯下跳出的耀眼的白花花,常云成顾不得去扯下边的裤子。就坐在这女人身上三下两下先把自己脱光了。 这种事也没什么啦男欢女爱嘛人之常情嘛…. 大家都是成年人啦…水到渠成就顺其自然… 齐悦酡红着脸看着在自己上边精光的男人,以前虽然看过。但那属于非礼勿视,也没敢看,此时此刻,看自己的男人,就不属于非礼了吧… 自己的男人… 这几个字划过心头,齐悦的脸更红了… 真是没想到,她竟然要跟一个千年前的男人那个…. 天呀…这这真是…. 有些发黑的肤色,鼓涨涨硬邦邦的肌肉,铁柱似得胳膊忙着解下最后的短裤,健美的腹肌下男人的象征就猛地跳出来,剑拔弩张颤巍巍的对着自己… 齐悦忍不住惊呼一声,伸手掩住脸。 屋子里的灯忽的灭了,外边站着的人吓了一跳,旋即便听到女声压抑的闷哼。 “疼慢点…” 阿如吓得什么似的,飞也似的赶着人乱乱的退下了,院子门落锁,丫头的屋子里紧紧关上门窗,但似乎还是有那羞人的声音钻进来。 “…你轻点…混蛋啊…不要咬….啊…疼….” 齐悦知道第一次很痛,但这也太痛了,这具身子也太紧窄了最关键是这男人太急了… 伴着她的低叫,身上的男人的动作更加快,齐悦不由伸手紧紧攥住床褥,免得整个人被荡出去。 她无法控制,张口喘息,发出一声声的呻吟,好缓解那痛中带麻麻中带痒的感觉。 常云成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也觉得疼,那种憋涨要发疯的疼,身下的女人一声一声的叫,只让他浑身颤抖,该死的,还不够,还不够,还要进去… 他绷直了腰背,按住身下不停要脱离的女人,仰着头咬着牙,狠狠的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送进去。 天啊…被窄小紧致温暖紧紧包裹允吸的感觉… 身下的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大,低下头,那散开的长发铺在身下,乌黑嫩白形成鲜明的对比,胸前随着晃动波涛汹涌,肿胀的一点樱红鲜艳欲滴。 常云成猛地俯下去,张嘴咬住,发出一声低吼,腰背越发的快速抽动。 这上下的刺激让齐悦再也没了理智,她伸手搂住身上男人硬的石头般的背,一口就咬上去,伴着这一口咬,男人一个猛刺,齐悦松了口,仰头发出一声颤音的叫。 “常云成~”她颤声喊道,音调拉长,整个人都抖得停不下来。 这一声喊让常云成浑身绷紧,再加上被那急速抽搐的甬道绞着,层层叠叠炙热无比,他低吼一声,俯身堵住女人张开喘息的嘴,快速的起落几下,低吼一声释放了,重重的压在齐悦的身上。 “喊什么喊…不许喊我的名字….”男人带着气恼喘息,“我还没够呢….” 齐悦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了,根本就没听到他说什么,就那样闭上眼累的睡去了。 *************** 第一百九十七章欢喜 齐悦是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了的,半个身子被男人压着,身上都是黏黏糊糊的。 她一动,常云成就醒了。 齐悦嘶嘶的吸了口凉气,被下身的痛刺激的。 “怎么了怎么了?”常云成忙问道,一面大手浑身摩挲,他知道自己急了些,下手重,只怕哪里给弄伤了,床上的斑斑血迹把他吓了一跳。 “废话。”齐悦没声好气的回了句,忍着初为妇人的百般不舒服,“要洗澡洗澡!” 常云成骨碌就起来了,光着身子跑进净室,不一会儿又光着跑回来。 “好了,水好了。”他说着伸手就将还躺着的齐悦抱起来。 虽然已经鱼水之欢了,可是这样光溜溜的接触,齐悦还是红了脸。 “我自己洗,你等会儿。”她说道。 “我帮你洗我帮你洗。”常云成一叠声的说道,光溜溜的又进了净房。 净房里自然亮着灯,常云成将齐悦放进浴桶,便小心的帮她揉搓。 齐悦闭着眼靠在浴桶上缓解一下酸疼,睁开眼见这男人光着身子小心翼翼给自己洗澡像模像样,忍不住笑了。 “看不出啊,你还会伺候人啊。”她笑道。 常云成将她的头发小心的盘起来,揉了揉。 “我小时候喜欢从外边捡小狗…”他低声说道,“给它们洗澡喂食” 齐悦扬手用水撩他。 “小混蛋!”她瞪眼说道。 常云成笑了忙按住她。 “没有我说真的,不过他们都不喜欢,我只能偷偷养。”他笑道,一面给齐悦撩水擦洗。 齐悦伸手拉住他。 “快进来,这大冷天的。”她说道。 既然女人主动邀请,常云成大老爷们自然不会客气,立刻抬脚进来了。小小的浴桶里面对面的两人就贴住了。 “还疼吗?”常云成低声问道。 这话问的让齐悦警惕。 “疼。”她瞪眼说道。 常云成看她防备的样子又笑了,大手搂过来就亲额头。 齐悦要挣扎,可是这里面就这点地方,她这挣扎反而让两人接触的更多,然后男人的本能反应就起来了,硬邦邦的顶着她的身子。 “别动,别动,我不了。”常云成抚摸着怀里女人的背,忙忙的说道。 他说到做到,果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两人泡了泡,常云成起身擦干净,依旧不穿衣裳,就这样把齐悦又抱了出去,没有回罗汉床,而是来到卧房这边,扯过被子裹住二人。 齐悦是真累了,任由这男人抱着,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着之后她就不老实了,很快挣开这男人的怀抱,自己滚到一边了。 这女人… 常云成觉得不舒服,伸手把她捞回来,重新在怀里抱好。 她是属于自己的,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常云成蹭着齐悦的头满足的闭上眼。 此时已经出了正月,可以动土了,齐悦一大早就赶到千金堂。 一大批工匠进驻千金堂,乱哄哄热闹闹的开工了。 “我们的定位就是外科,嗯,还可以加个妇科。”齐悦和刘普成商量。 刘普成看着眼前女子亮晶晶的充满希望的神情,含笑认真听。 “…他们会不会看病目前不是最迫切的,我们先要加强消毒护理的技术培训,外科的伤病,三分治七分养…住院部当然是必须的….”齐悦一边说一边比划。 “少夫人的师父的医馆就是这样的吗?”刘普成忍不住问道。 “是。”齐悦笑了笑说道。 “少夫人的师父,还在世吗?”刘普成小心问道。 在世,但不在这个世界。 齐悦笑了笑,带着几分惆怅,现代社会的事,就如同梦一场。 她看向外边,忙碌的工匠,来回奔走的弟子,眼前的场景不由与前世医院重合。 她要在古代开医院了,没有医学器材,没有最基本的药物… “…消毒剂呢?熬好了没?” “…止血…师兄,止血带是多长时间松开一次啊…” 外边弟子们的嘈杂声传来,齐悦眼前的现代医院的景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忙碌的这些古代的医者。 她虽然缺这个少那个,但是,万幸的是她有人,有这些对医学有着极大热情的人。 现代所有的那些东西,到底也是随着人的努力一点一点出现完善的,所以其实最重要的最关键的还是人吧。 “是大出血吗?”齐悦走了出去,大声问道,一面挽起袖子,“我来。” 忙忙碌碌的几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工程步入正轨。 常云成每日都会留在谢氏那里陪着吃晚饭,齐悦从千金堂回到家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齐悦直接就去洗漱了,现在她自然不用阿如的屋子里,刚进去脱了衣裳,常云成就进来了,吓了齐悦一跳。 “你出去,我还没洗呢。”她慌忙用手挡住上边,却又露出下边,忙又挡下边。 看着这女人上上下下的折腾,这挡着比不挡还要诱人。 常云成一步上去就把人抱住了。 “你急什么啊”齐悦气道,这男人怎么这样啊。 “我都一天没见你了…急死我了。”常云成低着嗓子吼道,一把稳住齐悦的脑后,狠狠的吻上去。 好一阵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你一天到晚的想的都是什么!”齐悦还记得他说的话呢,气道。 “月娘,我忍了好几天了”常云成哑着嗓子说道。 那一次第一夜后齐悦这具身子不舒服,说什么也不肯让常云成再碰,常云成也怕伤到她,忍着不碰她了,有过鱼水之欢又夜夜抱着入睡却只能看不能吃,这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真是需要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做到的。 齐悦被说得瞪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快要走了…”常云成看着她,低声说道。 齐悦的心顿时软了。 “我想要你…”男人看着她,又说了句,眼睛都冒火。 齐悦的脸顿时红了,眼睛也蒙蒙起来。 “那,也得先洗洗啊”她软软说道。 常云成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坐进浴桶里,早已经剑拔弩张的分身就直接借着水的波动冲了进去。 齐悦一声惊叫,旋即人便被狠狠的顶耸起来,胸前跳跃的大肉团被一把抓住,常云成头埋了进去。 水声,喘气声,呻吟声,以及**相撞声在室内混杂响起。 “常云成~”这边女人的颤声尖叫。 回应她的是啪啪两声响。 “不要叫我的名字” 常云成这一次好容易才忍住,浑身都哆嗦的成一片,带着几分恼怒重重的打了身上女人的肉臀两下。 真是见鬼,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有这样的魔力,或者说从这女人嘴里喊出有这样的魔力,喊得他人都要炸了的感觉。 他不想停,想一直要她,要她,一辈子都不够…. 燕儿手术后的第八天,齐悦给她拆线,家里人都闻讯来看了,待看到那孩子唇上的红痕,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基本大家都没看到过燕儿唇裂的模样,因此看到这样的伤口都吓了坏了,觉得这简直太恐怖了 而常春兰则欢喜的掉眼泪,相比于曾经的模样,如今女儿的模样已经好多了。 “大概半年,伤口就好了。”齐悦笑道,将面巾给燕儿蒙上,“这三个月别被日光照着…” 这还不算好?大家都愣了下,常春兰更是不敢置信。 “半年之后”她迟疑一下问道。 “半年之后就长好了,红痕也就消失了啊。”齐悦笑道,不过她又皱起眉头,“不过,这条缝合疤痕,估计是消不掉,站近了看,还是很明显的。” 说到这里她叹口气。 没办法,还是做不到最好… 常春兰呜呜的哭起来。 “你看大姐,这个医疗手段不完备”齐悦忙安慰道。 “不是,这就够好了。”常春兰拉着齐悦哭道,就要下跪,“月娘,我谢谢你” 齐悦笑着忙搀住她。 这边常春兰又拉燕儿来跪谢。 “大姐,燕儿要谢的不是我。”齐悦看着她郑重说道,一面拉过燕儿,面向常春兰,“她要谢的是你,是你留着她的命,让她有机会被我救治,是你千辛万苦将她喂养大,也是你忍着白眼嫌弃呵护她,大姐,别人都说你胆子小软弱可欺,我觉得,你确是胆子很大,比谁都勇敢坚强,燕儿今生是不幸的,但有你这个样的母亲又是大幸。” 她说这话推着燕儿。 “燕儿,去拜谢你母亲的大恩。”她说道。 燕儿立刻就冲常春兰跪下,郑重的叩头。 “燕儿谢母亲生养不弃之恩。”她刚刚拆线,说话更加的不利索,但这句话却用最大的力气清清楚楚的说出来。 常春兰已经哭的不成样子,抱着燕儿放声大哭。 屋子里其他人也都擦泪,三小姐甚至哭着抱着二小姐站不住。 这边的热闹谢氏才不会来凑,此时荣安院里的她正欣喜若狂。 定西候将一封折子放在桌子上。 “你猜猜皇帝怎么批复的。”他说道。 那折子还是封着的,显然他也没看。 对于皇帝亲自批复折子,定西候也有些年头没见过了,一时间有些害怕,竟不敢打开看。 要是准了呢,他在谢氏面前可是摆足了威风得意,要是皇帝一通臭骂呢,那就是骂的谢氏,都是这女人的主意,可不管他定西候的事! 谢氏可不理会他这些小心思,伸颤抖着手就拿过来拆开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依依 谢氏拆开了折子,一眼扫过就愣了。 定西候在谢氏拿过折子的时候深吸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才镇定下来,看着谢氏的脸色立刻又慌了。 “说了什么?”他忍不住问道,“准了还是不准?” 谢氏看着折子,神情古怪。 “不知道…”她说道,一面将折子递给他,“侯爷,你看看,是准了还是不准?” 什么叫不知道,不识字吗? 定西候皱眉一把拿过,然后他也愣住了。 朱红的大字在折子上很是显目,皇帝批折子一向简洁明了,曾有个御史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十张奏折诉说某某事情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不能提倡怎么怎么就祸国殃民了,皇帝看了后只回复了他一个字,滚,简洁明了爽快犀利,于是那御史就滚了。 裕皇帝清与其祖父父亲两位皇帝不同,或许是因为第三代的缘故,比起苦出身的高祖以及跟随高祖打过天下的太宗中正,这位皇帝性子有些乖张,喜怒善变。 所以定西候很忐忑啊。 当然,这次回复定西候的折子不是一个滚字,而是好几个字。 “夫妻之事,夫妻若同意,干朕何事?” 定西候念了出来,念完了看谢氏。 “是准了,还是不准啊?”他也问道。 废物草包!谢氏心里骂了句。 夫妻二人一直研究了一晚上,终于明白皇帝说的意思。 “皇帝的意思是是咱们夫妻两个的事。咱们如果愿意了,他不过问。”谢氏说道。 定西候带着一脸嘲笑。 “你傻啊,什么咱们夫妻,难道是我要娶夫人吗?”他说道,同时嘀咕,“其实我也不介意再娶一个…” 谢氏气的不得了,冷笑一声。 “你也得有那福气啊。”她说道,有本事你也一走离家三年,有本事你也在漠北苦寒之地真刀真枪的跟东奴打仗啊。有本事你也身上受七八个刀箭伤,想到这里,谢氏忍不住哭起来。 我的儿…你受苦了… “你哭什么哭,这是高兴的事。”定西候莫名其妙的说道,“女人的眼泪就是不值钱。” “我没你那么铁石心肠!”谢氏流泪反驳道。 定西候懒得和脑子不清楚的女人计较,坐在一旁看着折子不时嘿嘿笑。 这可是皇帝给他的面子。可见在皇帝眼里还是把他当自己人的,肯管他这家里的事… “去,叫他们夫妻过来,问问他们。”他得意的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问?问什么?”她说道,“这种事哪里用问他们?咱们常家娶妻纳妾,开支散叶。是天经地义,怎么?他们还能不同意?那成了什么了?” 定西候一想也是。说起来自己的膝下也真是寂寥啊,儿子有功有业,也是时候多养些子女了。 “不过,山东饶家那姑娘怎么样啊?既然皇帝开口了,那不如咱们公开一下,说不定有更好的人家肯与咱们结亲呢。”他低声笑道。 就凭这皇帝亲自批折子准许,这是多大的脸面。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家要争着抢着和他结亲呢,单单便宜饶家。凭什么啊。 谢氏立刻知道定西候打的什么主意。 “侯爷,我可做不来那么无情无义的事!”她站起来说道,“人家好好的姑娘家,在咱们还未定下成与不成的时候,就愿意等着,不怕耽搁了自己,饶家也放下身段,如今事成了,你却要翻脸不认,你这算什么行径!传出去,咱们云成还怎么见人!” 定西候没说话,现在还在捉摸。 “再说,这事能成,你真以为只是靠着咱们啊。”谢氏哼声说道,“要不是二夫人求了董妃娘娘…” 听到这个定西候忍不住接过话。 “也不尽然是她,我还给皇后娘娘送了一筐芋头….”他说道。 谢氏气的瞪眼,定西候也觉得自己的芋头比不上董妃的得宠,讪讪笑笑不言语了。 “董妃娘娘为什么会帮忙,还不是看在山东饶家的面子上,咱们如今事成了,就要过河拆桥,我敢保证,不等那些人家来抢着和咱们结亲,皇帝就能找个事由训斥咱们!”谢氏气呼呼的说道。 定西候叹口气,真是可惜,这么风光的事却不能声张,世上还有比锦衣夜行更令人难受的事吗? “那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他意兴阑珊,摆摆手,打着哈欠,一晚上没好好睡真是不行了,想到书房里新添的那个小丫头水水嫩嫩,不由心痒痒。 起身就走。 “柳姨娘那边请了你好几次了,你也往那边走一走。”谢氏心情好,便顺便做个人情。 定西候嗯嗯啊啊两句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走了。 谢氏也不再理会,乐滋滋的摸着折子。 “去,告诉二夫人。”她说道,又站起来,“不,我亲自去。” 走了几步又想着,“要不然先叫云成来,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 苏妈妈帮她披上斗篷。 “夫人,一先一后,也差不过一个时辰。”她笑道。 谢氏也笑了。 “我都慌的不行了。”她伸手抚着心口笑道,“我这是第一次娶儿媳妇,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苏妈妈,你可得帮我。” 她抓着苏妈妈的手说道。 “到时候只要夫人一开口,帮忙的人多了去了,我能不能帮上还不一定呢。”苏妈妈笑道。 谢氏也笑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直往二夫人那边去了。 这边常云成和齐悦才要吃早饭,而且还是在屋子里没去饭厅。 丫头们低着头将饭菜摆好。鼻息间那种欢好过后的旖旎让她们都红了脸,匆匆的就逃了出去。 “吃这个。”齐悦说道。 常云成立刻捡着一块炸果子递过去,放进齐悦张开的嘴里。 “还要吃什么?”他问道。 “不吃了。”齐悦往后边的引枕上靠去,懒洋洋说道。 “才吃了这点。”常云成皱眉说道,从对面坐过来,伸手拉她,“快起来,再吃点。” 齐悦不起来。 “累死了,吃不下。”她瞪眼说道。 常云成笑了。放下碗筷,抓住她的脚。 “我帮你揉揉。”他低声说道,伸手沿着小腿就往上走。 齐悦抬脚踢他,常云成大笑着将她揽在怀里。 “我累坏你了,我喂饱你。”他在她耳边低笑道。 齐悦被这声音被这话激的身子发软,伸手狠狠的捏了他的腰。 常云成不理会。捡着饭菜喂她,齐悦无法只得一口口吃下去。 这顿饭一直吃了小半个时辰。 吃过饭齐悦要看书,常云成又贴过来。 “喂,你不出去转转啊。”齐悦问道。 “你想出去?”常云成问道,在她头发上蹭了又蹭,真是奇怪。怎么哪里都香香的。 齐悦晃头,伸手推他。 “你别总跟着我啦。你出去玩吧。”她说道。 常云成拉下脸,报复似的将她按在怀里。 “一会儿我的去千金堂,今天还要讲课。”齐悦又说道,要从他怀里挣开。 真是怎么这么大人了,像个小孩子似得腻歪歪的,以前也不这样啊。 “我也去。”常云成跟着起身。 齐悦晃头吐气。 “常云成,你多大了…”她说道。 常云成伸手拉过她。低头看着她。 “我就要走了,月娘”他眼神深深说道。 齐悦立刻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她对小孩子最没抵抗力… 她伸手搂住常云成的脖子,笑着踮脚亲了下他的下巴。 常云成立刻将她抱起来。 “喂,我陪你的事很多呢,可不是只那个.”齐悦按着他的肩头,低头看着男人的脸笑道。 “那还能做什么?”常云成说道,伸手捏着肉肉的臀肉。 齐悦就笑,伸手拍他。 “比如我陪你弹琴啊,比如我们去逛街啊,比如出去吃饭啊,比如去爬爬山郊游什么的。”她笑道,低下头咬了口这男人的鼻子,“哪有总在床上滚床单的” 滚床单? 常云成大笑,张口咬了下这女人的小肉下巴。 “好,我在家还有时间,我们一样一样的来。”他笑道,“那现在去弹琴?” “你弹琴,我看书!”齐悦眯眯眼笑道。 常云成将她用力搂了下。 “不行。”他说道,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将她放下来,拉着往书房走。 齐悦笑着任他拉着,二人出了屋子,刚走出院门,就见两个丫头过来了。 “世子爷。”她们停下脚,施礼,低着头目光溜了眼常云成和齐悦拉着的手上。 只问候了世子爷,并没有对少夫人施礼,不用说,这肯定是谢氏身边的丫头。 常云成松开了手。 齐悦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往后站了站没说话。 “夫人请你过去一下。”丫头说道。 常云成哦了声,回头看齐悦。 “去吧。”齐悦咧嘴笑,“我正好出门去” 常云成的脸顿时拉下来。 齐悦抿嘴伸手戳他一下,推了他。 “骗你呢傻瓜,我在书房等你。”她笑道。 常云成这才笑了,跟着两个丫头走了,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见那女人果然向书房那边走去,他回头看,齐悦也回头看,一开始冲他掩嘴笑,再走远一些便看不清笑,只看到那女人冲自己摆摆手。 在前边带路的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诧以及困惑。 这这这怎么好像是依依不舍? 可是,在家里,两个人有什么依依不舍的? 常云成带着笑一路到了谢氏门前,进屋子前收正神情。 丫头喊了声世子爷来了,打起帘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大喜 常云成进了屋子,看着谢氏正在敷脸。 “母亲,你出去了?”他问道。 谢氏嗯了声,在炕上坐好,接过丫头递来的手炉,笑容满面。 “母亲,什么事这么高兴?”常云成难得见母亲这样高兴,忙问道,一面坐下来。 谢氏笑了。 “那女人呢?”她想到什么问道。 “不知道,在屋子里?”常云成带着几分不在乎说道。 “是不是在背后又嚼念我呢?”谢氏哼声说道。 “没有,她说母亲不让她请安伺候,很难过呢。”常云成说道。 “真的假的?她会难过?高兴还来不及吧?”谢氏不信问道。 常云成借着喝茶掩饰,含糊说了声真的。 “母亲今日叫我来是问她啊?”他放下茶杯说道。 谢氏笑了,果然丢开这个话题。 “就是,说她做什么扫兴。”她说道,“她以后爱干什么干什么,我只不理会她。” 虽然婆媳这样关系终归不好,但日子长了也许会慢慢的好起来,总比现在这样见了面就吵闹要好。 常云成嗯了声,含糊过去了。 “云成,你大喜了。”谢氏忽的说道。 常云成有些走神,想着那女人在自己的书房做什么,骤然被谢氏一声大喜说的一愣。 “什么?”他不解的问道。 谢氏满脸笑意。 “你要成亲了。”她笑道。 常云成瞪大眼,母亲不会气的糊涂了吧? 他吓得站起来。立刻就要找大夫,谢氏又是笑又是气的让他坐下。 “别人的妻子都是名门闺秀,只有你,被那老妇害的守着这贱婢,走到哪里都被人笑。”谢氏感叹道。 其实也没有人笑,男人们在一起,谁谈论这个啊,还不如说谁的女人漂亮呢,要是论这个。月娘拿出去也不被人笑,反而会被人羡慕 想到这里他不由带着几分沾沾自喜,他的女人嘿嘿… “你笑什么笑?”谢氏正说得难过,抬头却见常云成咧着嘴笑,愣了下问道。 常云成忙收住笑。 “是,不是。我是,”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适,但知道实话实说一定不合适,“母亲还是关心我的” 听他这样说,谢氏笑了。 “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她感叹道,命人取二夫人那带来的桂花糕给世子爷吃。 常云成松了口气。悄悄抹了把汗。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谢氏被这一打岔忘了要说什么,回过神又忙接着说道。“你要成亲了。” 常云成尝了口桂花糕,甜甜的,那女人爱吃这个,正要给谢氏说带回去一些当宵夜吃,就又听到这句话。 “母亲,你到底说什么呢。”他笑问道,“我已经成亲了。” “那个不算。我要你娶一个真真正正的妻子,我千挑万选的好妻子。将与你琴瑟和鸣的好妻子。”谢氏整容说道。 常云成放下桂花糕,知道事情不一般了 谢氏拿过一旁的奏折,递给常云成。 “你瞧瞧,你父亲终于办了件当父亲该办的事。”她缓缓说道。 常云成伸手接过,看完了神色复杂。 “母亲是说,我要…”他抬起头迟疑道。 “你要再娶一个妻子了。”谢氏说道。 常云成拿着奏折没说话,按常理说,男人有多个女人这很正常,尤其是对于他这样身份的男人来说,只是,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母亲,这样这样合适吗?”他迟疑一下说道。 谢氏没看到儿子欣喜若狂的神情,有些意外,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怎么不合适?难道只有那女人一个妻子,才是合适?”她沉下脸说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常云成挤出笑说道。 “你别担心,我已经选好合适的姑娘了,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饶家姑娘,你还记得吧?”谢氏微微一笑说道,儿子虽然成亲这么久了,但那算什么成亲,要说真正意义上的成亲,这个才算,他是欢喜的不知所措了吧。 “啊?”常云成有些茫然的抬头。 果然傻了,谢氏一笑。 “你亲自送人家去驿站的那个。”她说道,说到这个又拉下脸,当初要不是那女人非要跟上,常云成肯定印象深刻。 常云成哦了声没有接话,也不知道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总之你别管了,安心等着做新郎吧。”谢氏靠在引枕上,满意的舒了口气。 “可是,母亲,”常云成忍不住开口,“那月娘她” “她?她怎么了?”谢氏猛地坐起来,好心情总是被这个女人败坏,“有她什么事?她还能不愿意吗?” “没,没。”常云成忙赔笑道,“她怎么会不愿意呢,母亲你说什么她都听的。” 谢氏撇撇嘴,又慢慢的靠回去。 “她听不听的我都无所谓了。”她说道,“有我这个儿媳妇听就是了,她,爱干嘛干嘛去,就是闹上天,我也只当没看见。大家各自为安吧,这样我好,她也好,大家都好。” 当然,我好是真的好,而她好,则是休想! 一个受婆婆喜欢的儿媳妇,一个不受婆婆喜欢的儿媳妇,天长日久,谁能好过? 常云成听她这般说,慢慢的又按下要说的话。 果真如此的话… 母亲有了可心的,也不会再寻月娘的不是… 这样倒也真是皆大欢喜… 他慢慢的舒展了眉头,笑了。 谢氏见他笑了。更加开心。 “这件事你不要声张,你父亲正想大肆宣扬,我好容易才按下来,待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对外说,保证啊风风光光的让你做新郎。”她笑道。 “母亲费心了。”常云成低头施礼道。 谢氏点点头,看着他一脸感慨。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常云成走到书房这边时,小厮们才要施礼,就被他摆手制止了。他轻轻的走过去,透过窗棂格看到那女人躺在摇椅上,竟然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抓着一个果子再吃。 这什么样子…. 常云成忍不住笑了,他抬脚迈进去。 齐悦听到声响从书后移出脸,冲他一笑。嘴边还带着果子渣。 常云成上前俯身吻了上去。 “干嘛,在书房呢。”齐悦忙推开他笑道。 “帮你擦嘴。”常云成笑道,一面伸手要抱她。 “去,去,说是弹琴给我听呢,等了半天了。”齐悦推开他说道。 常云成献宝似的将怀里的桂花糕拿出来。 “母亲送你吃的。”他笑嘻嘻说道。 齐悦哈哈大笑起来。 常云成被她笑的脸红不自在。才要说什么,齐悦已经伸手接过。 “谢谢母亲。”她笑道。捡起一个仰头往嘴里放。 这什么吃相!常云成瞪眼,又不是吃酒!不对,吃酒女人也不能这样吃! 这女人从哪里学来的动作,看上去总有些豪放,但,感觉也挺不错… “还要谢谢夫君。”齐悦又冲他一笑,故作正经的施礼。“要不是夫君周全,母亲怎么会给我面子。” “油嘴滑舌!”常云成故作不屑说道。却忍不住笑。 齐悦冲他挤挤眼。 “油嘴滑舌?”她说道,伸手指了指自己嘴,“我怎么不知道,你确定?” 常云成仰头大笑,伸手一把将这女人搂在怀里。 这臭女人,他简直爱不释手了…. “我来看看是不是油嘴滑舌。”他大笑道,低头吻了上去。 好一阵缠绵才松开,齐悦气喘吁吁,倚在他胸前。 “哄我来,是弹琴呢还是弹人呢。”她说道,伸手拨了下抵着自己身子隐隐弹跳的事物。 常云成再次大笑,将这女人紧紧抱住。 “月娘,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他忍不住低声说道。 齐悦哼了声。 “你对我不好试试。”她故作冷酷的说道,“大爷休了你!” 常云成伸手打了下她的肉臀闷声笑。 “快去弹琴,伺候不好了,休想要大爷疼你。”齐悦哼声说道,挣开他。 “胡说什么!”常云成笑着再次拍了下她的肉臀,这才向一旁的琴台走去。 铮铮琴声从书房里传出来,轻快流畅四散而开。 路上过往的丫头婆子们忍不住停下脚倾听。 “世子爷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哎呦你怎么知道世子爷高兴不高兴?” “当然啊,以前世子爷弹琴都是听了让人心口发闷的,这次听了觉得轻快的很,心里都高兴,可见世子爷也是高兴的…” “你这小蹄子,说的还一套一套的…” 丫头们说笑着,一路所过,连花草似乎都轻快欢悦起来。 吃过饭,常云成亲自送齐悦去了千金堂。 “你讲完课,正好到了吃饭的点,然后我们去清风楼吃”常云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起身在他额头亲了下,笑着下了车。 常云成在后跟着,夫妻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千金堂。 而此时是定西侯府世子院,常英兰急匆匆的跑过来。 “英兰小姐。”门外的丫头忙施礼。 “英兰小姐,你怎么过来?”秋香忙接出来问道,看着这姑娘面色焦急神色慌张不由吓了一跳。 二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该不会…. “嫂嫂在吗?”常英兰问道。 果然秋香吓的也慌了。 “没,没有,出去了,可是,小姐别急,我这就去请…先,先找别的大夫…”她慌里慌张的说道。 常英兰反而愣了下。 “你说什么呢?找什么大夫?我找嫂嫂呢。”她说道。 秋香愣了下。 “二夫人她她没事?”她试探道。 常英兰这才明白她想什么,瞪了她一眼。 “没事,我找嫂嫂有事。”她说道。 秋香忙跪下赔罪。 “行了行了。”常英兰不耐烦的说道,“嫂嫂呢?” “和世子爷出去了。”秋香说道。 常英兰愣了下,神色不安。 “晚上估计在外边吃”秋香又补充一句。 这样啊,看来他们夫妻没事… “他们,没吵架吧?”常英兰低声问道。 秋香被她问的笑了,也不知道怎么说。 “没有,挺好的,中午还在书房给少夫人弹琴呢。”她笑道,虽然世子夫妇的闺房事不便与人说,但她还是很想大家知道这夫妻二人很是和睦。 又是吃饭又是弹琴的,看来是世子爷在安慰少夫人了,看来这件事少夫人已经知道了 常英兰哦了声,叹口气怏怏的走了,秋香问了句有什么事自己转告一下,常英兰也没理会。秋香莫名其妙的站了一会儿,丢开不想了。 第二百章得知 齐悦一觉醒来的时候又是天大亮,身边残留欢好的靡靡之气,她随手摸了下,身边没有那个男人。 男人就是精神头大,都这样了还每天准点起来去锻炼,他都不累吗?还越来越精神了! 齐悦打个哈欠,将被子搂住接着闭上眼。 昏昏睡睡没多久,被常云成叫起来。 “不吃饭可不行。”他说道,带着洗浴后的清爽,运动后的精神奕奕。 纵欲伤身真是鬼话… 齐悦嘀咕一句,也不起身伸手搂过这男人在他脸上啃了啃。 “抹你一脸口水,打扮这么得瑟想干什么!”她哼声说道,在常云成要热情回礼的时候起身,同时喊阿如。 常云成大笑着亲了她一口站起身。 进来的阿如和秋香才红着脸低着头走过来伺候齐悦起身。 “今天去大佛寺。”常云成看着她吃饭,一面说道。 齐悦举着筷子看他,看着常云成有些不自在。 “喂,你真的这样挨个陪我玩啊?”她笑问道,“干吗这么赶着?以后时间长的很呢。” 她说着笑起来。 “你对我好的有点不正常。”她又审视他,“还有母亲,竟然也不找事…反常即为妖啊” 常云成黑着脸放下碗。 “非要打你骂你你才觉得正常啊?”他瞪眼说道。 “你试试。”齐悦笑道。 常云成瞪她,然后捡起一块肉放碗里。 “多吃点!”他说道。 吃过饭。常云成去和谢氏说一声出门,齐悦则带着丫头挑出门的衣裳。 “少夫人!”鹊枝大喊着冲进来,吓了二人一跳。 在她身后是阿好,神情慌张。 “怎么了?”阿如忙问道。 齐悦也转过身看。 “怎么这副样子?”她问道,看着这两个丫头惨白的脸。 “少夫人,我们恍惚”阿好迟疑一下张口要说,她还没开口,这边鹊枝就噗通跪下了。 “少夫人,世子爷要娶妻了!”她大声喊道。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齐悦看着鹊枝。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你都叫我少夫人,怎么还能娶一个少夫人?”她笑道,又看阿如。 阿如的脸色也很惊讶。 “我刚才见到按察使司副使杨家的夫人过来了.”鹊枝急忙忙说道。 什么什么夫人?齐悦搞不懂。 “这位夫人最爱跟人说媒,算下来经她手成的已经有八十六家了,积善积德,人都称她一声菩萨奶奶。”阿如忙解释道。她说完又看鹊枝,“杨夫人又怎么了?你这是瞎喊什么?” 家里的几个小姐少爷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来个媒人那是正常的。 “也是咱们听错了吧。”阿好忍不住怯怯说道,一面拉鹊枝的胳膊,“我说慢慢说,你就这样喊出来…” 原来方才她们两个去库房取银子。交付千金堂扩建木料用,路过家里的库房。遇到谢氏的丫头带着一个陌生丫头来挑屏风,听介绍是杨夫人的丫头,要借个屏风摆件。 原本也没当回事,偏擦肩而过时,听到杨夫人的小丫头跟谢氏那边的丫头打趣说笑什么新媳妇进门的,鹊枝就忍不住凑趣问了句哪个新媳妇,那杨夫人的丫头见鹊枝穿着打扮不俗。又见管库房的婆子对她恭敬讨好,误认为是谢氏身边得力的。便说是给世子爷,鹊枝吓了一跳,再要问,那丫头被谢氏的丫头使眼色打断了。 “我再问她不说了,只是笑。”鹊枝说道,一脸焦急,“少夫人,她她世子爷怎么会再娶新媳妇呢?” “是啊,他怎么可能再娶新媳妇啊。”齐悦笑道,“那丫头说错了吧?” “许是给三少爷说亲的。”阿如说道,“三少爷这次肯定能高中,引得那些人家都要来抢了。” 这个也说得过去… 鹊枝站起来,扶着心口。 “哎呦当时吓得我心突突的,差点晕过去,那丫头说什么我也听不清了,原来是听错了”她又看阿好,“你当时也没好好听吗?” 阿好神情亦是惶惶。 “我我也吓到了…”她说道,“现在想想,好像说的真不是世子爷,是三少爷吧” 齐悦微微皱眉,整理衣襟的手停下来。 是听错了?单单听错了,能吓得两个丫头都这样? 人有时候听到不愿意相信的消息时,大脑接到指令便会做出自我欺骗。 这边鹊枝和阿好越说越相信自己是听错了,又是后怕又是笑,阿如也在低声教训她们毛毛躁躁什么的。 屋子里的气氛恢复如常,齐悦站在一旁,却觉得有些走神,伸手慢慢的捻着衣襟上的盘扣。 “世子爷还没回来?”她开口问道。 说话的三人停下,阿如忙去问了声。 “是,还在夫人那里。”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 “走,我也过去给夫人问安。”她说道。 这样最好,上次因为陪床事件闹了之后,这婆媳两个还没见面呢,虽然和世子爷和好了,但婆媳还没说开,婆媳之间的事,就算是小事,放着不管,可不会随着时间消磨,反而会随着时间越积越大。 “少夫人,她到底是长辈,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在她跟前都不会占理的。”阿如跟着低声嘱咐,“你可千万要…” “要忍着些是不是?”齐悦接过她的话笑道。 “少夫人,我知道你心里清楚。你是为了世子爷”阿如含笑说道。 “是,能忍的我会忍的,我不和她一般见识。”齐悦笑着侧透低声说道。 阿如听了笑,心安,忽的又皱眉。 “那,少夫人,不能忍的是指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她记得这意思齐悦不是第一次表达了。 齐悦一边走一边笑。 “这个可不好说。”她笑道。 “比如下跪啊。”阿如嗔怪说道。 这个少夫人似乎对跪很是反感… 齐悦笑而不答。 说这话已经到了荣安院,门前的丫头见她来了,顿时神情惊讶。更有两个撒脚就进去了。 干什么?跟见了鬼似得?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在谢氏这里就没被当人正眼看过。 “少夫人。”余下的丫头笑着拦住她,“夫人有客。” 齐悦便站住脚。 “那我等等。”她笑道。 丫头们对视一眼,这个不让进可以,不让人在这里站着,就算不是她们能做主的了…. “什么客人啊?”齐悦似是随口问道。 “是杨家的夫人。”丫头们倒也没隐瞒,答道。 “哦。来做什么?”齐悦笑问道。 正说到这里,有丫头急匆匆的跑来。 “少夫人,你在这里啊。”她施礼说道,“我们夫人想请你过去一趟。” 齐悦认得这是二夫人身边的丫头。 “怎么了?”她忙问道,“可是婶母哪里不舒服?” “是,所以想让少夫人去瞧瞧。”丫头说道。 病人事大。齐悦立刻抬脚就走,一面让阿如回去拿药箱。阿如急匆匆去了,齐悦跟着小丫头往二夫人这边来。 刚过了门,就见常英兰站在廊下,看着笼子的鸟,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英兰。”齐悦喊道。 常英兰吓了一跳,看过来,见齐悦冲她招手。 “嫂嫂。”她差点直接跳下台子。抬脚又收回去,忙忙的从台阶上下来。 “哎呦。你这是怎么了?”齐悦也吓了一跳笑道,“急什么?” 常英兰顾不得答话,拉着齐悦的手,对她左看右看,只看得齐悦忍不住摸脸。 “我脸上长花了?”她笑问道。 常英兰看她好不作假的笑,才松了口气。 “嫂嫂,你能想开我就放心了。”她说道。 “什么?”齐悦不明白笑道。 常英兰接着叹气,抓着齐悦的手摇。 “嫂嫂你想开了我放心,那女人心眼多,但是你也不用怕,只要大哥是真心敬你待你,她纵然是平起平坐,但到底是你先进门的,你别怕她,她越不过你….”她急忙忙说道。 齐悦看着她,慢慢的收了笑。 “你母亲没事吧?”她忽的问道。 常英兰被她这话题转的有些懵。 “母亲?母亲怎么了?没事啊,刚才还去见了大伯母呢。”她说道。 “英兰!” 这边陈氏听到动静急忙忙的出来了,对着齐悦招手,“月娘,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齐悦看着她笑了笑。 “婶母,你且等我一下,有些话,我先想听该说的人来说一说。”她说道,说罢转身便走。 “月娘!你回来,先听我说”陈氏在后急声喊道。 无奈身子弱,哪里比得过齐悦的脚步,追下台阶,齐悦早已经走出去了。 齐悦越走越快,身后两个丫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不敢问,忙忙的追着。 阿如抱着医药箱迎面过来。 “少夫人…”她才张口喊道,齐悦竟从她身边过去了,似乎没有看到自己。 阿如愣在原地。 “少夫人?”她忙追上去。 齐悦不说话只是一路疾行,阿如看她脸色不对,忙一叠声问怎么了。 “常云成呢?”齐悦忽的收住脚问道。 “刚回屋子。”阿如说道,还要说什么,齐悦抬脚走了。 阿如心不由咚咚跳,只觉得一阵阵发慌。 她从来没见过少夫人这般神情… “出什么事了?”她忙问跟着的两个丫头,“可是二夫人不好了?” “没有啊,少夫人刚和英兰小姐说了几句话,都没见二夫人,就转身回来了…”丫头们惶惶说道。 “说了什么?”阿如问道,一手按住心口。 “说了…也不知道说什么…英兰小姐让少夫人别难过什么想开点…”一个丫头结结巴巴说道。 阿如只觉得眼一黑,身子一晃。 果然,是,没听错… 两丫头吓坏了抢着扶住阿如。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站稳身子,手里的药箱刷拉抛下,抬脚踉跄就追了去。 齐悦已经迈进院门 第二百零一章询问 院子里的丫头们纷纷施礼问好,喊着少夫人回来了。 秋香笑着打起帘子。 这一切齐悦都没看到,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着丫头们和气的笑,她提裙进了屋子,常云成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 “你回来了,现在出去,还能赶上大佛寺的素斋…”他笑道,一面伸出手。 齐悦看着他,没伸手,而是转到一边,坐下来。 “怎么了?”常云成问道,看她神情不对。 真是兜兜转转,又是这种事….齐悦看着他,笑了,摇摇头,衰啊没办法。 “月娘?”常云成走过来伸手要抱她。 齐悦抬手挡住。 “听说你要大喜了?”她问道。 常云成的手便僵住了。 “我”他张口吐出一个字。 齐悦看着他。 “你早知道了?”她问道。 “是,”常云成说道,“我,我是要告诉你的…” 齐悦笑了,点点头,松开手。 “好,谢谢,我现在知道了。”她说道,站起身来。 常云成看着她,心跳如同擂鼓。 “月娘,那个,不会休了你的,你还是少夫人,我会对你好….”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齐悦摆摆手打断他,眉头微皱,带着几分不耐烦,高声喊阿如。 阿如摇摇晃晃的进来了,面色惨白。眼里有眼泪打转,却不敢哭。 “少夫人…”她哑声说道。 “你去带人,把我的东西整理整理.”齐悦说道,来回走了几步。 阿如噗通就跪下了。 常云成面色一白。 “月娘,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忙伸手拉住齐悦说道,一面吼阿如出去。 齐悦倒也没说什么等他吼完。 阿如跪着没动。 “阿如,你知道我是什么性子。”齐悦这才说道,看着地上的阿如。“我要做的事还很多,有些事便只能让你去做了,该做什么,怎么做,我想你比我知道的多。” 阿如浑身颤抖。 “月娘,你先听我说。”常云成摇着她的胳膊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了笑。 这种笑。常云成有些恍惚,他好似很久以前见过,那时候,他刚和这女人见面,接连发生几次冲突,那女人就是这样笑。客气的,疏离的。看陌生人的笑… “世子爷,请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能听你说的。”她含笑说道,再次看向阿如。 阿如深吸几口抬起头,站起来应声是,转身就走了。 “你,你干什么?”常云成喊道。“你什么都不许做!” 阿如已经出去了,门帘放下隔住了里外。 常云成伸手拉住齐悦。 “月娘你听我说。”他忙忙说道。 齐悦抖了抖。没抖开他的手。 “嗯,好,我听你说,你先放开手。”她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洁癖,没办法,职业病吧。” 洁癖是什么意思… 常云成看齐悦,既没有往日那样嘻嘻哈哈也没有往日那样瞪眼发火,但这样不急不闹不怒不喜神情淡然,却更让人害怕。 他慢慢的松开手。 “说吧。”齐悦说道,一面走向里屋,开始整理书桌。 “月娘,是这样,父亲请了折子,想要为我娶个左右夫人,皇上准了,是再娶一个,不是休了你,你还是你…”常云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说的清楚一些,他看着那女人动作麻利的将桌上原本混乱的书纸本子笔墨一样一样的整理好,只觉得心里慌的很。 齐悦嗯了声。 “说完了?”她问道。 “月娘,你别这样,你有什么就和我说。”常云成再忍不住,伸手拉住她,说道。 齐悦抬起头笑了笑。 “我不知道我说的你能不能听懂。”她说道。 “听得懂,你说你说。”常云成看着她忙说道,只要她肯开口就行。 齐悦点点头。 “那个”她指了指抓着胳膊的常云成的手。 常云成倔强的不肯松开,她什么意思,不想要自己碰她吗? “你对这件事什么看法?”齐悦见他不肯松开,便也没有纠缠,直接开口问道。 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啊? “不是休了你,你还是…”常云成忙说道。 齐悦笑了,咳了一声,收正神情。 “也就是说,你觉得这事不错?”她问道。 常云成看着她,再傻也知道一个人如果问出这句话,真实意思是这事错…更何况他真不傻。 “月娘,你,你不愿意?”他问道。 “哎呦我的天。”齐悦翻了个白眼,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头,然后她又看常云成,“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你说。”常云成巴不得她多说话,怕的反而是她不说话。 “我前几天见了一个男人,我觉得他很好,我很喜欢他,你愿不愿我再多一个喜欢的人…”齐悦笑道。 她的话没说完,常云成惊怒。 “齐月娘!”他猛地将这女人拉近自己,“你胡说什么?” 她在胡说什么?! “常云成!”齐悦也陡然拔高声音,贴近常云成,看着他,一字一顿,“你不愿意,我为什么愿意?” 常云成看着她,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 “月娘,我没有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他另一手伸过来,搂住齐悦,沉声说道。 齐悦笑了,又叹口气。 “那你不喜欢人家。娶人家进门,做什么?”她问道。 常云成愣了下。 “母亲高兴,这样她就不会为难你了。”他忙说道。 齐悦看着他,一脸愕然。 “常云成,你脑子有毛病啊?”她皱眉问道,一面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吧?是你娶媳妇?不是你娘娶媳妇?你娘喜欢?你娘喜欢,你娘会跟她睡觉吗?会跟她生孩子吗?” 常云成的脸黑的如同锅底,这。这什么话! “神经病啊!”齐悦猛地挣开他,甩手走向桌子,将书本纸张摞好,又走向衣柜。 常云成呆呆的立在原地,看着那女人拉开衣柜,开始往外拿衣服。他一个机灵回过神。 “月娘,你不愿意。”他终于肯定了。 齐悦回头看他一眼。 “如果你愿意和别的男人分享我”她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常云成吼断。 “闭嘴!”他气道,浑身发抖。 和别的那人分享!分享!这混蛋女人,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男人…. “那个男人是谁?”他猛地上前抓住齐悦喝问道,眼前闪过齐悦认识的那些男人。 那个胡三?那个棺材仔?那个什么大师兄?还有谁,那几个贼眉鼠眼的学徒?或者那个小屁孩黄子乔? 他牙齿咬着咯吱咯吱响。 齐悦看他的样子。忽的又笑了,伸手抚上他的脸。 “常云成。听到我有别的男人,你有多痛多气多难过,那么我听到你要娶妻的消息,就有多痛多气多难过”她认真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齐悦也看着他。 “常云成,别说妻子了,如果你打算和我过下去。那么,除了我之外。你不可以有任何女人。”她说道,微微一笑,“记住了,爱是独占,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是不爱,你若不爱,我不会拦你的路,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常云成看着她,伸手将她抱住。 “好。”他说道,“不就是这点事,我去和父亲母亲说。” 齐悦伸手撑住,隔开二人。 “如果,你母亲不同意呢?”她问道。 常云成身子僵了下,略沉默一刻。 “我好好跟母亲说说…”他慢慢说道。 常云成走出去后不大一会儿,阿如急匆匆的进来了,看到齐悦在整理衣柜,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 “哭什么?”齐悦扭头笑道,“你办好了吗?” 阿如擦泪。 “太仓促了,好的地方房子不好找,我家附近有一处宅子,倒是一处好宅子,只是久无人住,显得旧了些”她低声说道,一边说一边哭。 “没事,先住下,再说。”齐悦说道,将衣服一件一件的叠好。 “我没声张,让元宝去办了,也让他收拾着。”阿如说道,吸着鼻子,“随时都能住。” 齐悦点点头说了声好,没有再说话。 “少夫人,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不能忍的”阿如迈上前一步,问道。 齐悦没说话。 “少夫人,也许世子爷能说服夫人…”阿如上前一步说道。 齐悦笑了,扭头看她。 “真的?”她笑问道。 阿如掩面哭。 假的!假的!没人能说服夫人!夫人已经早就等着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没想到竟然请了圣旨!竟然请了圣旨!不声不响的竟然…. “少夫人,你别难过,世子爷都会帮着你的。”她哭道。 齐悦停下手。 “阿如,如果我说我不难过,你信不信?”她说道。 怎么会!这种事那个女人会不难过!. 阿如看她。 “其实,我也以为会很难过,一开始我是挺急的,可是,真的听他说了之后,我反而觉得,”齐悦深吸一口气,面上也有些不可思议,“觉得一点也不难过,好像,好像这才是真的” 阿如看着她,有些不解。 而齐悦似乎也说糊涂了,她干脆笑着伸手揉了揉头。 “哎呀,我也说不清了,就好像世界在我面前蒙了一层纱布,我刷拉一下撕开了的感觉,算了不说了,反正就是,”她笑道,“我真的不难过,你明白这个就好了,所以别哭了。” 阿如看着她,抬手擦去眼泪,也走上前,伸手接过齐悦拿出的衣服叠起来。 而此时的荣安院里,因为常云成的话,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如何 “你说什么?”谢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放下手里的日历牌子。 苏妈妈也吓了一跳,她倒是没认为自己听错了,只是常云成的话太过意外,而一时不敢相信。 “母亲,儿子不想再娶妻了。”常云成再次说道,一面撩衣在谢氏面前跪下。 “为什么?”谢氏听清了,怔了怔,问道。 “儿子不想。”常云成低头说道。 谢氏看着他,冷冷一笑。 “是你不想还是那女人不想?”她问道。 “是我不想。”常云成答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啪的一声,谢氏摔了一个杯子。 常云成跪在地上没动。 “母亲息怒。”他说道。 谢氏要说什么,外边有丫头喊定西候来了。 “又干什么呢?”定西候进来看到这样子,皱眉问道。 丫头们忙忙的收拾了碎裂的茶杯出去了。 “你来得正好。”谢氏说道,“你的好儿媳妇可是急了” “母亲,是我,是我不同意的,不关月娘的事。”常云成忙说道,打断了谢氏的话。 谢氏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定西候吓了一跳,谢氏打孩子,还真是头一次见,平常自己喊两句就跟揭了她的皮似的,怎么这次自己动手了?可见一定是气的不行了! “到底怎么了?大喜事当前的,闹什么啊?”他不高兴的说道。 真是的。自己求来了皇帝的亲笔折子,这么荣耀的事,偏偏里里外外一点欢喜的气氛都不见!真是郁闷的很! 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这知道的难道不该笑容满面喜气洋洋对他感恩戴德吗? 瞧瞧,这都是什么… “常云成,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养你这么多年,我连你这点心思都看不透,我真是白活了。”谢氏冷笑道。看向定西候,“你的好儿媳妇,不同意云成再娶妻。” 定西候愣了下。 “说什么呢,她怎么会不同意?”他问道,一脸不信,“月娘她最懂事了!” “是。是,她同意的,是我不同意。”常云成接过话说道。 “你不同意?”定西候啪的拍桌子,瞪眼喊道,“有你什么事!轮到你来做主!滚出去!再敢跟我胡闹!打断你的腿!” 这话谢氏不爱听了,她的儿子她怎么喊怎么打骂都没事。但别人不行。 “你喊什么喊!我不是说了吗?不管云成的事,是齐月娘那贱婢闹得!”谢氏也是提高声音喊道。 “母亲…”常云成又忙喊道。 “你给我闭嘴!常云成。你再替那女人说句话试试!我立刻休了她!”谢氏冷声喝道。 常云成看着她,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这话定西候不爱听了。 “好好的说什么,月娘她才不会呢,她最明事理。”他皱眉说道。 谢氏冷笑。 “侯爷,在这种事上,还真没几个女人能明事理的,要不然当初姐姐为什么会被气死?”她说道。 此话一出。定西候陡然变了脸色,看着谢氏神情阴沉。 他一向是温文儒雅的男人。从来讲究春风细雨的神情,这种阴暗的神情屈指可数。 “谢正梅!”他沉声喝道,“你是说我逼死发妻?” 大谢氏的死是定西候府不能提的隐秘,其实大谢氏原本身子病弱,亡故的话本也没什么,只是偏偏是在定西候和周姨娘花园私会之后,那时候周姨娘还不是姨娘,而是小表妹,谢家一口咬定大谢氏是被气死的,这是定西候绝对不肯承认的事! 且不说他不承认谢氏的死跟他有关,就算是有关,那也是大谢氏自己妒妇心肠狭窄自寻死路,男人不风流还算男人吗?如果真是因为男人风流女人就要气死的话,那这天下死的女人多了! “母亲。”常云成也被谢氏的话吓了一跳。 谢氏之所以说这个要的就是定西候的恼羞成怒,她也不急也不慌,哼声一笑。 “侯爷倒没有。”她说道,“不过,侯爷倒是马上能看到了,不信,你试试,只要前脚咱们定了和饶家的亲事,你的好儿媳妇明事理的媳妇就会以死相逼的。” 定西候冷笑一声。 “好啊,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他说道。 “她如果敢呢?”谢氏问道。 “那就休了她。”定西候毫不犹豫的说道。 女人什么都可以惯,骄纵顽皮粗鄙都无所谓,但就是这个善妒的毛病决不能容忍!绝不! 善妒的女人死了也活该,跟他没关系! 定西候攥紧了手,神情阴沉。 谢氏闻言露出笑容,看向常云成。 常云成面色微微发白。 “云成啊,你现在愿不愿意啊,你是想要两个妻子啊,还是只要一个?”谢氏含笑问道。 常云成慢慢的垂下头。 “是。”他涩声说道。 听到门帘响动,院子里丫头们欢悦的问好声,齐悦将整理好的书利索的打了个结。 常云成迈入室内,看过来,齐悦也看过来,看到常云成的神情,她便明白的差不多了。 “又白跪了?”她笑道。 “月娘,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只对你好”常云成走过来,涩声说道。 齐悦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面前的书。 “云成,这种话是没什么意思的。”她说道,“再说,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嫁进来。凭什么要守活寡?如果不守活寡,你要怎么办?” 她说到这里看着他。 常云成也看着她。 “我说过,我有洁癖,我不可能跟别人共事一夫。”齐悦说道,“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有别的女人,不,也不能这么说。” 常云成带着几分期待看着她。 “你当然可以有别的女人。”齐悦笑道,拍了拍他的肩头。“只要没有我。” 常云成猛地拉住她的手。 齐悦拍了拍他的手,挣开了。 “你去哪?”常云成见她往外走,忙喊道,几步上前又拉住她的胳膊。 “你放心我可不会就这样走了。”齐悦笑道,“婶娘让人来找我,说有话跟我说。我去她那里看看。” 二夫人一向是和母亲站在一起的,是想要说服月娘吧。 二夫人比母亲性子温和,说话也柔和… 常云成松开手,便拉着为揽着。 “月娘,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负你的。”他沉声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了笑。 “是。你不会负我的。”她说道。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院子里的丫头们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方才世子爷和少夫人在屋子里似乎拌嘴了。但对她们来说这已经是常事了,每次不管吵的多厉害,最后二人还是和好,而且吵一次感情好一次。 秋香鹊枝阿好站在院子里说笑,看着齐悦走出来,身后跟着阿如,忙施礼问好。 齐悦含笑逐一扫过她们。见三个丫头都笑吟吟的。 “少夫人,你要出去?”鹊枝问道。 “是。我出去一下。”齐悦含笑说道,“你们在家里玩吧。” “我们没有玩,库房新采买了料子,我们正商量给少夫人做一件裙子呢。”鹊枝忙说道。 齐悦笑。 “好,那你们忙吧。”她笑道。 鹊枝三人唧唧咯咯笑着。 阿如低着头强忍着眼泪没掉下来。 二人出了院子,径直往二夫人这边来了。 二夫人正等的不耐烦,催着丫头要出门,见她来了,眼泪都出来了。 “月娘,月娘,你别怕有我呢有我呢。”她哭道。 阿如忍着眼里立刻跟着流出来,倒是齐悦笑了。 “嗯嗯,我知道,婶娘别难过,你找我要说什么?”她笑道,抚着二夫人的胳膊安抚。 “你怎么打算的?”二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没什么打算,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呗。”齐悦说道,在椅子上坐下,悠闲说道。 二夫人没有说话,转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打开取出一张明黄的纸。 “我不知道你用得着用不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她说道。 什么? “圣旨。”二夫人看她疑惑便说道。 阿如吓了一跳,立刻就跪下了。 电视上演见了圣旨要下跪,齐悦看着二夫人。 “我要下跪吗?”她问道。 二夫人笑了,那是一丝不屑的笑。 “你不用跪它。”她低声说道,将明黄的纸直接递到齐悦手里。 不跪最好,齐悦接过,打开,不由愣住了。 旋即面上露出笑容,这笑容越来越大,笑声响起来。 “我早就说过,我齐悦娘是受天百佑万事大吉的人!”她将纸慢慢的卷好,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我说过这个家我不想走的时候没人能赶我走,我想走的时候我就走。” 她看向二夫人,二夫人含笑看着她。 “婶母没想到你真的为我做到了。”齐悦说道。 “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到。”二夫人含笑说道。 这话也太琼瑶了 齐悦愣了下,看着面前的二夫人,二夫人因为久病无神的眼开着自己,眼神迷离,似乎透过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 大家受不了的话,一口气攒到月底来看吧。 第二百零三章强硬 乡下,王家的田庄里,一大早王老太爷裹着厚厚的棉衣在水塘前垂钓。 旁边的小厮路过的佃户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老爷,老爷!”一个带着帽子护耳管事人模样的人喊着跑过来。 王老太爷的鱼竿动了动,抬起头睁开眼。 “喊什么喊,鱼都吓跑了。”他不高兴的说道。 是你被扰了清梦吧,管事心里嘀咕道。 “老爷,有个大消息呢。”他忙说道,一面凑近低声说了句话。 王老太爷脸上浮现惊讶。 “真的?”他问道。 管事点点头。 王老太爷不说话了,伸手捻着胡须。 “山东饶家都已经开始备嫁了呢。”管事说道。 王老太爷笑了。 “等着吧,定西候家有热闹可瞧了。”他说道。 “定西候可真是好运气。”管事感叹道。 王老太爷嗤声笑了。 “好运气?”他说道,将手里的鱼竿猛地甩出去,“还说不准呢。” 谢氏是前所未有的心神气爽。 “杨夫人已经派人往山东去了。”苏妈妈在一旁说道,一面拿着单子翻看,“….世子爷是三月初十回京交接复命,时间虽然赶了些,但都商量好了也能赶的上…” “仓促了些,倒是委屈饶姑娘了。”谢氏感叹说道。 “委屈什么啊。”苏妈妈笑道,帮谢氏插上一根簪子。“有皇帝这个折子,放眼天下有几个人能得?” 他们家就有一个人得了 “这个不算,月娘当初是老夫人讨来的皇帝的口彩,可是一个字没写啊。”苏妈妈忙说道。 谢氏这才又笑了。 “夫人,世子爷去侯爷那里跪着了。”阿鸾急匆匆进来说道。 谢氏啪的将珠花摔在桌子上。 “这贱婢有完没完!”她喊道。 她起身就走。 定西候的书房里常云成还在跪着。 “…你说什么?”定西候问道,“等月娘有了孩子再娶妻?” “父亲。”常云成抬起头,“月娘的身份毕竟…虽然说是平起平坐,但她没有娘家可依仗….” “笑话,难道谁还敢欺负她不成?”定西候哼了声。“有娘家怎么样?有娘家想要随意欺负人也是不可能的。” “是,有父亲在,月娘不会受欺负。”常云成说道。 定西候忍不住几分得意。 这小子哪里不会说好听话,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只是,她心里到底是不安。”常云成说道,“父亲。有个孩子后,她多少有个依仗。” 这个嘛,也说得过去,定西候略一沉吟。 “夫人来了。”门外小厮喊道。 话音未落,谢氏已经迈进来了。 “侯爷,我打算回善宁去。等什么时候新媳妇进门了,我再回来。”她直接说道。 定西候和常云成的脸都僵了。 “母亲。”常云成忙喊道。 “别喊我母亲。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谢氏冷笑道。 定西候头疼。 “真是,你们真是…”他摇头。 “不就娶个女人吗?怎么?又不是休了她,还闹起来没完没了了?”谢氏冷笑道,“难不成你一个堂堂侯府世子还不能娶妻纳妾了?这哪里有半点大妇的心胸?怎么?娶妻纳妾女人多一些,在她眼里就不算个人了?” 她说这话,看了眼定西候。 定西候顿时黑了脸。 “荒唐!”他甩袖子说道,他是男人。他是一家之主,他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哪里轮到女人来说话! “你起来,婚姻大事轮不到你说话,不像个男人样子!”他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开始赶人。 “侯爷,不是云成要说,是有人逼着他说。”谢氏不咸不淡的说道。 定西候沉了脸。 “我不信月娘会这样。”他说道,“叫她来,我问问。” 不行,绝对不能让月娘和父亲母亲当面说! 常云成站起身来。 “她没说,父亲,不用问她了,我不会再说了。”他说道。 谢氏才要张口说话,就听门外有人回禀。 “少夫人来了。” 常云成顿时面色微僵,谢氏则冷笑一声,坐正了身子,门帘响动,齐悦走了进来。 常云成看着她,上前一步。 “月娘你信我。”他低声说道,带着几分哀求。 “又被骂了吧?”齐悦看着他一笑。 “没有。”常云成忙说道。 定西候咳了一声,打断了这夫妻二人当着长辈面**。 “月娘,这件事你知道了吧?”他直接问道。 齐悦点点头。 “我知道了。”她说道。 面容含笑,语气祥和,哪里有半点闹的意思,定西候满意的点头,自己才不会看错。 “这是我定西候府的荣耀啊,朝廷给的天大的脸面。”他欣慰说道,等着这个儿媳妇说好听话来,说起来真是郁闷,这么大的喜事,却搞得的跟做贼似的,到现在他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听到。 “折子上怎么说的?”齐悦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皇帝说这是夫妻事,夫妻准了,他便准了。”定西候得意说道,“皇帝亲笔写的。” 齐悦哦了声。 常云成心道不好,伸手就拉住她。 “那也就是说,夫妻不准的话,就不准了?”齐悦说道。 定西候一愣。 什么… 谢氏在一旁冷笑,看看吧。你的好儿媳妇!还做梦呢! “父亲,没事,没事。”常云成忙拉着齐悦说道,一面带着几分警告看齐悦。 “圣旨上这样写的,那皇帝不是说了让你我做主吗?”齐悦看着他说道,“你还怕什么?又不是皇帝逼你的。” “月娘!”常云成紧紧拉了下她的手。 “月娘,你什么意思?”定西候沉下脸问道。 “我不同意啊。”齐悦痛快答道。 “是我不同意。”常云成将她往身旁一拽,忙说道。 定西候又不是傻子,他沉着脸坐下来。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来扫去不说话了。 谢氏端着茶杯慢慢的拨弄,安心的看好戏。 “月娘,咱可不能学那无知妒妇行径啊。”定西候沉声缓缓说道。 齐悦笑了。 “侯爷,人本性都是独占欲的,喜欢的东西,不会愿意和人分享。”她说道。“如果愿意和人分享,那就是不喜欢不在乎,侯爷,妒,占,不是学的。是本性。” 竟然…果然….没想到… 定西候扶手上的手攥了起来。 “本性是本性,月娘。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发乎情止乎礼。”他沉声说道,“君臣大礼,父母大礼,夫道大礼。” “人生短短,我没那么多时间伺候这么多大礼。”齐悦摆手说道,皱眉。“侯爷,我就直说吧。不管你说什么,别的事我或可以让步,但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不会同意的。” 定西候气的身子微微发抖。 “你,你为什么不同意!”他喝道。 “因为做妻子的只能有一个丈夫,做丈夫,自然只能有一个妻子喽。”齐悦说道,说着她自己笑了,“不过,我想,你也不懂。” 她说的不懂是这种理念他们不懂,但由于谢氏之前给提前说的那些话,定西候便想到她这是再嘲笑自己有女人多! “你…”他面色阴沉,冷冷看着齐悦,“你太让我失望了!” 齐悦笑了,叹口气。 “侯爷,失望是我。”她看着他,说道,“我真心实意的把你当父亲,把家里人当亲人看,我没想到,我会被你们从背后这样捅一刀。” “这,这怎么背后捅你一刀呢!”定西候拍桌子站起来喊道,“云成是家里的嫡子,是未来的定西候,担负着定西候府的血脉传承,娶妻纳妾开枝散叶,这不是很正常?怎么就成了害你了?我有害你吗?我有休掉你吗?要是真害你,那就是休掉你,再给他娶妻!而不是现在这样,保你的体面地位!” 道不同不相为谋 齐悦叹口气。 “月娘,你不要说了,我说过,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常云成拉住她急声说道。 齐悦看向他。 “常云成,我不想等,也不想忍了。”她说道,“人生很短暂的,大家也都别委屈求全了,还是做一些不委屈的事吧。” “齐月娘!”常云成面色惊惧,看着她。 “侯爷,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不同意。”齐悦看向定西候说道。 定西候气的只喘气。 “你不同意,你不同意有什么用!”他喝道,“这家里还轮不到你说了算!给我下去!再敢胡闹,我…我休了你!” 此话一出,常云成面色发白,谢氏则抿嘴笑。 “好啊。”齐悦说道,从袖子拿出一张明黄的纸,“不过,不是休了我,而是和离。” 这是什么? 三人愣了下,常云成站得近,伸手拿过来,展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你,你从哪里得的这个?”他颤声喊道。 齐悦没说话。 她要离开这里了,但二夫人还要在这家生活,她不能让她在这里无立足之地。 “齐月娘!你从哪里来的?”常云成颤声喊道,神情悲愤激动。 “皇帝给的,我也不认识,一个人就给了。”齐悦淡淡说道。 “你怎么不告诉我?”常云成看着她,哑声说道。 “我以为我用不到。”齐悦看着他,答道。 常云成看着她,面容发抖。 “现在也用不着!”他吼道,就要把这东西撕了。 所幸定西候和谢氏认出这是皇家之物,他们可担不起大不敬的罪名,夫妻同时扑上去,一个拉住常云成,一个抓过那绢纸。 “什么?这是什么?”谢氏问道。 “皇帝不是说夫妻准了,他便准了,那么夫妻如果不准的话”齐悦淡淡说道。 定西候抖开低头看去。 明黄娟纸上,几个熟悉的笔体写的大字呈现在定西候眼前。 你若不准,朕准你和离。 第二百零四章无情 定西候陷入一片混乱。 定西候晕倒在书房里了。 定西候是被少夫人气的晕倒了… 这没什么稀罕的,少夫人气人的本事那是有目共睹,能在少夫人手下交锋不被气倒的才是稀罕… 现在大家关心的不是定西候被气晕倒了,而是定西候到底因为什么惹到少夫人….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怪。 事到如今已经瞒不住了,很快消息便散开了。 少夫人要和离了! 和离! 定西候顿时如同塌了天! 少夫人的院子顿时被人围住了,到处是乱奔走的丫头婆子,到处是丢三落四的差事,饭菜上错了,衣服洗错了,一时间整个府里乱了套。 谢氏铁腕手段,仗打了几个婆子,赶出去几个丫头,革办了几个管事,下了封口令,家里才勉强稳定下来,但人心惶惶却是到底压不住。 苏妈妈站在屋檐下,看着阴沉沉的天,不由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她站在这里半日时光第五次叹气了。 又是这个少夫人… 自从她从秋桐院走出来的那一刻起,每一次动作都能将府里搅动一番。 “…你太让我失望了啊!月娘啊!你太让人寒心了啊!…” 屋子里传出定西候拔高的喊声。 床边站着谢氏常云成都在,齐悦手里还拿着听诊器血压计。但是定西候根本不允许她上前。 “你都是要离了我家了,我哪里还劳动你给我瞧病?”定西候喊道。 齐悦笑了笑。 “我是大夫嘛,离的是侯府少夫人的身份,不是大夫这个身份,到时候,只要侯爷你有所求,我一定前来。”她说道。 定西候看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愤恨。 他被皇帝耍了!他被皇帝耍了! 他就知道,皇帝根本瞧不起他。他就知道这个皇帝根本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他虽然一再小心,还是被皇帝羞辱了! 而这个羞辱,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给了他定西候这辈子最大的羞辱! “滚出去!”他喊道。 齐悦转身出去了,没有丝毫的迟疑。 外边鹊枝等丫头都在抹泪,看到她出来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齐悦看着她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开口说道。“又不是见不到了,我欢迎大家随时找我玩…” 她想要让大家开心一下,结果听她说了这话,鹊枝等人哭的更厉害了。 齐悦叹口气,没法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走了。”她干脆说道。抬脚就走。 丫头们一着急,竟都跪下了。 “少夫人。少夫人你别走” 不知道哪个带头,大家都乱乱的喊起来。 这声音传进去室内,定西候又气的一阵咳嗽。 “让她走!让她走!让她知道,离了我定西候府,她还算个什么东西!”定西候喊道。 “你别动气,跟这种人有什么好动气的。”谢氏坐下来安抚他说道,“你以为她真想走啊?不过是要挟罢了?让她闹。看她敢闹出什么!” 事到如今,要么他们主动不娶妻。要么齐悦主动同意娶妻,这件事才能平息下来,可是这两条路都必将成为定西候的耻辱! 他亲自上了折子要求为儿子娶妻,结果又是他自己不再为儿子娶妻,外边的人会怎么看他? 他定西候成了什么?闲着没事自己主动站出来给大家表演打脸玩吗? 可是如果要那女人同意,他们全家都要跟她说好话! 这就是那女人的依仗吧?所以她才这样胆大的闹腾! 凭什么!女人!给这个女人低头!低头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女人! 要是这么干,那他定西候成了什么?他那么多女人,难道都要去自己的正妻前说好听话吗? 男人!天下有哪个男人会这样?他定西候自诩风流,最终竟然折辱在一个女人手里,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女人!可以疼,但是绝不能骄纵! 尤其是这种事! 要是这两条路走不通,那就只有和离了! 和离! 这个女人怎么敢和离!她不过是在要挟他! 离了定西侯府,她还算个什么! 是他们定西侯府给她撑腰! 她敢!想要挟我没门!看谁怕谁! 定西候猛地坐起来,伸手指着外边,面容铁青扭曲。 “休了她!休了她!”他嘶声喊道。 谢氏被吓了一跳。 “怎么休啊,那贱婢手里拿着皇帝准和离的圣旨呢。”她嘀咕一声,“早点休就好了,事到如今,人家有仗势了” 定西候一口气没上来,眼一翻,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混乱。 这边混乱的同时,齐悦这里正在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看了眼屋内,拎起两个包袱,一个是衣裳日常用品,一个则是满满的书笔记,当然,还有医药包。 阿如再忍不住,跪下就抱住腿大哭。 阿好鹊枝秋香也跟着扑过去,抓包袱的抱腿的。 “别这样,我不是说过了,以后还能见啊。”齐悦说道,被几个丫头拉扯的站不稳,看着这些人这么伤心,她心里也不好过。 分离总是让人伤感的。 还好作为现代人,不想古代的女人一辈子就困在两个家。娘家和夫家,她已经习惯了分离,每一次毕业,每一次更换科室,每一次…失恋。 正乱着,院门咚的一声被常云成踹开了。 “都滚出去!”他铁青着脸喊道。 院子里跪着丫头们吓得发抖哭着忙跑出去。 只有阿如阿好不动,一左一右挡在齐悦身前,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人。 “行了,你们出去吧。世子爷不会打人的。”齐悦说道,安抚这两个丫头,顺手将包袱地给她们,“你们要真想帮我,那就先把我的东西给我送我家里吧。” 送我家里!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常云成气的浑身发抖,伸手将齐悦的包袱拽过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屋子里的女人们发出一声惊叫。 衣裳散落倒没什么。齐悦看着自己的书和笔记刷拉拉的跌落顿时急了。 “你这是要检查吗?这些都是你们的东西吗?我不要了!”她喊道,低头捡起自己的医药包,抬脚就走。 常云成伸手抓住她。 “齐月娘!”他一字一顿的喊道,面上肌肉发抖。 “捏吧,捏断胳膊也没事,还会长好的。不就受点皮肉痛嘛,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我可肯定,一定是最后一次了。”齐悦看着他冷冷一笑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松开手。 “月娘,不要闹了好不好?”他哑声说道。 阿如和阿好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低着头擦眼泪出去了。 齐悦叹口气。 “其实,我没有闹过。每一次,你都说我在闹。常云成,我不是小孩子,为了要糖吃。”她笑了笑说道,伸手拍了拍男人的手臂。 “这件事,一定能解决的,我一定能说服父亲母亲的,月娘,你相信我,你等一等。”常云成将她抱紧一些,低声说道。 “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齐悦说道,“这件事已经是死局了,只有我走,才能破。” “不是的,不是的。”常云成摇头,他按住齐悦的肩头,红着眼看着她,“月娘,你相信我。” “常云成,我没有不相信你。”齐悦看着他含笑说道,“只是,我觉得人生短短,要做的事很多,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浪费时间! “我在你眼里,是浪费时间?”常云成青筋暴涨,死死的看着这女人问道。 齐悦看着他。 “不是你,确切说是你们家。”她说道。 常云成抬手一拳打倒旁边的花架,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让外边的丫头吓得浑身发抖。 “齐月娘,你就这么无情?”常云成哑声说道。 “别人对我无情的时候,我不从来不会有情的。”齐悦很爽快的说道。 “谁对你无情了?”常云成吼道,“父亲那样护着你,你还说他无情?” 齐悦嗤声笑了。 “常云成,那不是护着我,那是当小猫小狗养着玩,或许吧在你们眼里那就是有情就是相护,但是,.”她看向常云成,神情冷肃,“在我眼里,背着我,给我的男人塞女人,就是对我千般好,便也是毁我的婚姻如同杀人父母般不共戴天的仇人。” 常云成看着她。 “我齐悦,从来不会对仇人有情。”齐悦再次说道。 常云成心思都在她的话上,根本没注意她说的是齐悦而不是齐月娘。 “月娘,这不会,毁了你我的感情…”常云成深吸一口气,说道。 齐悦打断他。 “毁不毁你的感情,我不知道,也不去妄加揣测,但是,这一定会毁了我的感情。”她看着他说道,“常云成,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在你心里,你还是觉得拖住我,拖的日久天长,我就能看到你的真心,哪怕再多女人进门,你也对如何如何的好,然后,就可以,你母亲好你父亲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常云成被她说的一怔。 “常云成,我不是不喜欢你,也不是不信你,相反,我很喜欢你。”齐悦看着他一笑道。 常云成眼睛亮起来。 “你这个人不错,而且最关键是,那几次我遇到麻烦的时候,都是你那样坚定的站在我这边,你知道啊,女孩子嘛都有英雄情结,在那个时候,一个英雄从天而降挡在自己身前,不管需不需要这个英雄,但是还是很让人心动啊。”齐悦笑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还有,你不觉得我做的事匪夷所思,这让我觉得很亲切,还有啊,你的长相,我也喜欢,总之,种种缘故说不清到底是哪一个,我就是喜欢你了,这没什么可隐瞒不好意思的,喜欢了就喜欢了呗。” 这是夸自己?这是这女人第一次这样说自己,说喜欢他什么.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听起来会心惊肉跳呢? 第二百零五章其爱 “月娘,,不要这样硬生生的跟父亲和母亲闹,以前母亲那样对你,你不是也忍了,月娘,再忍一忍,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常云成哑声说道,轻轻的蹭着这女人柔软的头发。 齐悦闭上眼,身子慢慢的僵硬。 到底是等不来那一句话,那样简单的干脆的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她要的不过仅仅是一句话而已,只要有这句话,她就能陪他坚持,但是…. 常云成发觉她的变化,更加不安,但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齐悦示意他松开自己,常云成虽然松开手,但依旧按住她的肩头。 齐悦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能了,常云成。”她微微一笑道。 “为什么?”常云成看着她哑声问道。 “因为我不在乎你了。”齐悦说道。 我不在乎你了!我不在乎你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个更伤人的话吗? 常云成按着她肩头的胳膊发出骨头暴涨的咯吱声。 她还是生气,是在故意说气话!一定是的! “以前能,现在,为什么不能,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红着眼看着她。 “是,虽然我爱你,但是,也可以不要你了。”齐悦说道,伸手搬下他的手,“这没有什么的。” 这世上果然还有更伤人的话! “我以前忍让,是因为你值的让我这样做。”齐悦掰开他的手。看着他神情平淡说道,“但是现在,你不值得了。” 常云成看着她,慢慢的挺直了腰背。 “是吗?”他哑声说道。 “是的。”齐悦看着他没有一丝犹豫答道。 常云成转身走出去了。 齐悦到底是没有走出定西侯府,家里的小姐们都来了,燕儿更是哭着抱住她的腿不肯松手。 “我不要新舅母,不要新舅母…”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齐悦忙伸手抱起她,声色严厉的训斥。 “…我说过不许大声哭闹,你这么不听话自己都不珍惜自己。我白给你做手术了吗?” 燕儿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吓得立刻不敢哭,只是死死的抱着她的脖子。 “舅妈,燕儿要变天鹅给你看你不要走…”她抽泣说道。 “傻瓜,舅妈离开这里,又不是不能见你了。”齐悦笑道。摸了摸她的头。 “月娘。”常春兰流泪上前,“你等等,你再等等,我们去求求母亲父亲。” 她身后二小姐三小姐都点头。 齐悦看着她们,心里五味陈杂。 这些姑娘们,她知道都是以谢氏为天。半点不敢得罪的,因为她们的命运掌握在谢氏手里。所以当一开始这些小姐们故意给她冷淡甚至难看的时候,她一点也没介意。 只是没想到,今天为了自己她们竟然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是要为了自己站到定西候和谢氏的对面,可想而知,对于目前的状况来说,她们要面临的是什么麻烦。 “不用了。”齐悦含笑说道,伸手拉住常春兰的手。“是我自己要走的,没人逼我。其实。我早该就走了。” 常春兰流泪摇头,面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听到常春兰等人跪在门外,谢氏冷笑。 “跪我?”她端起茶杯,面色不屑,“那就跪吧,我难道还会怕人跪吗?” 苏妈妈急匆匆进来了。 “夫人,世子爷又去侯爷那里跪着了,说要侯爷收回成命,不娶二妻。”她说道。 谢氏将茶杯砸在地上。 “都这样,他还要为这个贱婢!”她恨声喊道,“让他们都给我过来。” 常云成很快被叫来了,齐悦也被叫来了。 “哎呦,你还没走呢?喊得这样厉害,我以为你早走了呢。”谢氏看到齐悦冷笑道。 齐悦摊手。 “正要说呢,劳烦你们家的人敬业一点,我连开门的人都找不到,怎么连角门都上了锁,难道我要翻墙头走?”她苦笑道。 这些作死的下人!别急,等这件事过去了,都给你们留着,我好好的跟你们算账! 谢氏咬牙冷笑。 “母亲,我不会和离的。”常云成说道。 谢氏和齐悦都看向他。 “我也不会娶什么二妻。”常云成说道,看着谢氏,“我也不会和离。” 齐悦看着他,神色复杂。 谢氏则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我不会和离。”常云成依旧说道,他跪下来。 谢氏毫不犹豫又是一耳光。 “喂,你能不能别这样,你干嘛打他!”齐悦喊道,一步站到了常云成身前,“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你会不会当母亲啊?” 常云成看向她,对于这女人挡在自己身前很是意外!同时心里酸涩。 这个女人她心里是有自己的!是有的! 他不由攥紧了手。 会不会当母亲,这句话戳中谢氏。 “我不会当母亲?”她转头看向齐悦,“你是说我没生养过,不配当母亲?” “齐月娘,你能不能不说话?”常云成低声喝道,声音里有满满的疲惫。 齐悦吐口气。 “我是真替你们这对母子着急啊。”她说道,“你说你们这是折腾什么?夫人,你真的觉得这样是对他好吗?常云成,你真的觉得这样就是孝顺了吗?你们两个不能好好的说说自己的看法吗?” 谢氏看着她,忽的哈哈笑起来。 “我不是对他好?”她笑道看着齐悦,“我不是对他好?你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不是对他好?你知道什么?我为了他嫁到这侯府,我为了他,杀掉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此言一出,常云成和齐悦大惊,齐齐的看向谢氏。 什么? “我不配当母亲,你说得对。”谢氏看着齐悦,情绪有些癫狂,她伸出双手。按住自己的腹部,“我的孩子,我不能有他,她们都针对我,我知道,那老贼妇和小贱人都等着对付我。她们等着我生下孩子,就不会再管云成了,她们就能把云成要走,就能把云成害死,她们想的美,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到云成…” “母亲,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是意外”常云成跪行到谢氏面前,惊惧喊道。 “是意外,是意外,我让人意外的将水洒在路上,我意外的从哪里走过,我意外的摔倒了,我意外的喝下厨房给周贱人做的汤药。我的孩子就这样意外的没了”谢氏说道,颤声大笑。“我不仅没让她们如愿,反而让那贱人背上一个黑锅!云成,你放心,母亲只有你一个,不会再有别的孩子,母亲一辈子都会只疼你。” 齐悦面色惊愕。 “天啊,疯子。”她说道,不知道怎么表达内心的惊骇,只能反复的说疯子。 疯子!这女人疯了! “我不是对他好?”谢氏又看向齐悦,露出冷冷的笑,“齐月娘,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如此要挟我儿子来逼我?” “夫人,你这样不对,你需要…心理医生”齐悦看着她,说道,皱起眉头,“你这不是为他好,你这样变态的扭曲的,你不是爱他,你是爱你自己…” “齐月娘,你闭嘴!”常云成低声吼道。 齐悦果然不说话了,看着常云成,眼中几分哀怜。 说起来,他真是可怜… “母亲,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什么都听你的。”常云成拉着谢氏的手,让她坐下来,“母亲,我知道,月娘,和这些事无关,你能不能…” 齐悦看着跪在地上的常云成,神情复杂。 “夫人。”她上前一步,一咬牙冲谢氏施礼,“夫人,你和老夫人的恩怨,不该让我,让云成来承担,这对他对我都不公平。” 常云成看她施礼,虽然没有和自己一般跪下,但还是很惊喜。 她终于还是愿意为了自己忍一忍…. 谢氏再次笑了。 装不下去了吧?还是舍不得走吧?闹不过就开始装可怜了吧?贱婢,你这点心眼我要是看不出来,我就白活了! “无关?”她笑道,“不公平?你知道云成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不待齐悦回答,她接着说话。 “…那老贼妇从我姐姐嫁进来的那一天起,就折腾我姐姐,立规矩,动不动就罚跪,逼着我姐姐喝那些稀奇古怪的汤药,那些汤药里一定下了毒!好在我姐姐命大,照样怀孕生子,她还不死心,竟然趁着我姐姐病,换了我姐姐的药,又让她家的小贱人来勾引侯爷,当着我姐姐的面颠鸾倒凤!活活气死了我姐姐!” 齐悦和常云成面色都有些发白。 真的假的?那周老夫人果然如此…还是谢氏心理扭曲有被害妄想症? “母亲,这些事与月娘无关。”常云成拉住谢氏的手,哑声说道。 “父债子还,怎么能说与她无关?是啊,是与她无关,但要是真与她无关,她怎么会出现这里?”谢氏冷笑道,看着齐悦,“你要是还在外边讨饭,我可不会这么对你,说不定还会赏你几个钱,或者看你长得这么好,还会让云成纳你为妾。” 她说这话居高临下,带着笑。 “但是,你现在在这里了,还是我们侯府的少夫人,占着我儿媳妇的位置,你还能说与你无关?没有那老贼妇,你怎么会有今天?你既然承了那老贼妇的恩,就得接她惹的仇!” 齐悦低下头吐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样吧。”谢氏深吸一口气,看着常云成,眼里带着怜惜,“看在我儿子的面上,如果你能做到一件事,那么我就会说服侯爷,娶二妻的事就算了。” 什么? 常云成的脸上狂喜,母亲终于肯松口了! 第二百零六章有义 谢氏看着齐悦,心里得意的笑。 赶这女人出府算什么,那是太便宜她了! 不娶妻怕什么,这女人如此在乎常云成有别的女人,那么这一辈子时间这么长,她有的是机会,她要亲眼看着这女人是怎么样一步一步从受宠到失宠,从珍珠变成鱼目。 “母亲,你说。”常云成忙忙的喊道,只怕说慢了谢氏会后悔,“月娘什么都会做的。” 齐悦看了常云成一眼。 “齐月娘,你不是说你与老夫人无关,那么你现在就到老夫人的牌位前,说一声你与她无关,骂她一声老贼妇,让云成母亲看看,你真的与老夫人无关。”谢氏含笑说道。 就是这样一句话啊,常云成欢喜的看向齐悦。 “月娘,我陪你去…”他忙说道。 齐悦低下头,叹口气,站直身子。 常云成也欢喜的站起来,谢氏看着她,露出得意的笑。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仇人自相残杀自相厌弃更让人痛快的事呢? 还有什么能比自己一心安排的棋子指着自己辱骂更羞辱的事呢? 老贼妇,好好享受一下吧,真可惜你死得太早了!不能亲眼看看! “那么,告辞了。”齐悦说道。 常云成和谢氏一怔。 什么? “月娘,你干什么?”常云成伸手抓住她喊道。 齐悦看着他。 “你母亲说得对。我不能说跟老夫人无关,我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有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再退一步说,就算她做过,她对你们来说是仇人,是十恶不赦,但是她对我是恩人,是真真切切的好,我怎么可以为了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幸福,去咒骂她,去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呢?”她说道,笑了笑,“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有些东西可以放弃,但有些事是绝对不能。比如道义,比如尊严。”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常云成的肩头。 “我不怪你了,常云成,我想换做你你也不会这样做,是不是?”她说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只能说你我没有缘分吧,再见,保重。” 常云成看着她,伸手抓住她的手。 “齐月娘,你可想好了。”谢氏哼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离了这里,你会过什么日子!” 齐悦冲她一笑。 “不管在哪里。我想过什么日子就能过什么日子。”她说道。 说罢从常云成手里收回手,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好,我就等着看,你能过什么日子!”谢氏冷笑道。 齐悦脚步不停的迈了出去。 常云成抬脚就跟。 “云成,你给我站住,别被那女人骗了!”谢氏喊道。 常云成停下脚。 “母亲,我去送送她。”他涩声说道,“她不骗我的。” 说罢出去了。 谢氏望着帘子狠狠的吐出一口气。 吓唬谁啊?和离?鬼才信呢! 放着定西候府少夫人的身份不做,要去当弃妇! 这样女人世上怎么会有? “倒茶!”谢氏喊道,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气。 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真好! 常云成追出来,齐悦已经走到门口了。 “月娘。”常云成在后喊道,声音低沉颤抖。 齐悦回过头。 “月娘,我们还没去逛街呢”常云成看着她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了笑。 “我们说好去大佛寺吃素斋的…还有,去爬山郊游的…”常云成慢慢说道,看着她,眼神幽深。 那天说的话,齐悦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跟谁都能去。”她说道,转过身抬脚迈步。 “齐月娘。”常云成迈上前几步,再次喊道。 齐悦没有回头。 “齐月娘,从现在开始,我会只对你一个人好,宠你,不骗你…”常云成开口说道。 齐悦身形一震,停下脚。 “….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不骂你,关心你,别人欺负你时,我第一时间出来帮你….” “…你开心时,我陪你开心,你不开心时,我哄你开心,你是我心里最漂亮的,做梦梦到的也都是你,我心里只有你…” 齐悦低下头笑了笑。 “说着玩的,难为你还记得,可别当真。”她笑道,却没有回头,“那么,再见了。” 说完这句话,大步而去,再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院门口。 常云成看着那女人远去的背影慢慢的闭上眼。 他才不会流眼泪,为了一个女人流眼泪! 这么无情的女人,他何必多情! 女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吗? 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她算什么! 他慢慢转过身。 初春时节,暖暖的日光下,男人高大的背影却是那样的萧瑟,但却倔强的挺直着。 府里的气氛让很多下人都忐忑不安。 门房里门关的死死的,外边有人拍门,无人回答,那人开始踢门。 “自己人,快开门让我进去,别被人少夫人看到,要不然我只有开门了!”那人急道。 这门才咯吱一声开了。 小小的屋子里足足挤了七八个人。 “煮饺子啊!怎么都挤在这里了?”新进来的人骂了声娘,挤进来。将门关好。 “怎么样?”屋子里的人忙问道。 新来的人抚了抚帽子,叹口气。 “世子爷又去求侯爷了,但又被夫人叫走了,少夫人也去了,不知道谈的怎么样。”他传达最新消息。 屋子里的人都跟着叹气。 “少夫人那么厉害,一定能说住夫人的。”有人带着期盼说道,“她不想走的话一定没人能赶她走呢。” 众人点点头,这一点他们都坚信。 “但是,如果少夫人要想走呢?”忽的有人问了句。 那就肯定没人能拦住! 室内一阵沉默。 “你胡说什么呢!” “让你胡说!” “少夫人怎么会想走!” “你以为这是哪?这是定西侯府!” 旋即屋子里热闹起来。七八只手都伸向那个说话的人捶打着,气愤不已。 是的,少夫人怎么会真的想走,不可能的! 不可能!昏迷的定西候也昏迷不下去了,噼里啪啦将桌上的药茶碗推下去。 “让她走,走出去。不许接她回来!我看她能闹几天!”他喊道。 管家站在一旁神色凄然。 “你拉着脸干什么?我还没死呢!”定西候看到了骂道。 管家叹口气。 “侯爷,真的让少夫人走啊?”他问道。 “真的啊,她不是要玩真的吗?怎么?她敢我不敢啊?”定西候瞪眼喝道,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威胁我?我定西候怕什么? “我看她出去能干什么?就凭她那处处惹祸的性子,没了定西候府,还不被人打死!要不我们。哪有那么多人给她面子!”他来回踱步,口中气呼呼的喊道。“她真以为自己是神医啊?狂妄的什么似得!离了我家,她算个什么东西!让她走!让她出去试试!惯的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管家神情悲悯的看着他。 “侯爷,真的开门让少夫人走吗?”他又问道。 定西候被他这腔调这吊丧的神情弄得更加火冒三丈。 “你聋了吗?开门,我看她敢不敢走!”他喊道。 管家叹了口气。 “侯爷,要是开了门,可就真走了”他说道,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这他娘不止吊丧还哭灵了! “走!她要是不走!我踹她出去!”定西候骂道。抬脚就要踹管家。 管家挨了一脚,似乎被踢出眼泪了。一把年纪的人了抬手抹了把眼角,应声是,转身出去了。 定西候看着管家的背影,气愤依旧不平。 “告诉她,走出去再回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他愤愤喊道,一甩袖子,“吓唬谁啊?本侯爷是被吓大的!跟我玩这个!呸!” 齐悦走到门前的时候,身后跟了一大群的丫头婆子,一个个神情悲戚,阿如阿好更是哭的站不住脚。 到了门前,这边也站了一群小厮老奴,管家神情郑重,身上的衣服明显是新换的。 门不像齐悦第一来时那样禁闭着,而是大开了。 齐悦深吸一口气。 “来,把包袱给我吧。”她回头说道。 抱着包袱的阿如阿好顿时抱紧了包袱,哭的更凶了。 “让奴婢送少夫人”阿好哭道。 “慢着。”七八个仆妇快步走来,为首的是苏妈妈,面色带着几分得意几分不屑,看到她们过来,在场的丫头婆子都低下头。 “干什么?你们没差事吗?都在这里干什么?不想干了啊?”其中一个妇人冷脸喝道,一面伸手点着这些人,“都给我看好了,是谁,回去再算账。” 丫头婆子们都不由缩了缩。 “都回去吧。”齐悦说道,“多谢你们送我。” 丫头婆子们这才低着头慢慢的走了。 阿如和阿好没动。 “你们两个干什么?怎么没听到我的话?”那妇人喊道。 “算了,这也是她们忠心有情义。”苏妈妈含笑说道,一面看向齐悦,“少夫人,得罪了,只是她们到底是侯府的人,不能随便出府的。” 阿如和阿好顿时要下跪。 “行了,你们知道我不喜欢看这个,就别让我走的不心安了。”齐悦说道。 阿如立刻站直身子,拉住阿好。 齐悦伸手。 “慢着。”苏妈妈又说道。 “还有什么?”齐悦问道。 “得罪了,少夫人,府里的东西都是造了册的,所以我们要查一查。”苏妈妈含笑说道。 齐悦收回手,看着她笑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的东西不准我带走?”她问道。 苏妈妈难掩不屑的一笑。 “那是自然,少夫人也是管过家的,不用老奴来教你了吧?”她笑道。 很好,齐悦点点头。 “既然这样,也就是说,是我的东西,我就能带走了。”她说道。 苏妈妈一愣,心里顿时不妙。 “我记得,我是有嫁妆的吧?”齐悦看着她淡淡说道。 嫁妆…. 什么嫁妆 第二百零七章送迎 苏妈妈看着齐悦。 “多谢妈妈提醒。”齐悦冲她一笑,“要不然我都忘了,我还有不少我的东西要带走呢。” 她在提醒,以及我的东西上加重语气。 鬼才想提醒她呢! 苏妈妈看着她,神情微微呆滞。 嫁妆? 她还真敢说! 谢氏听了苏妈妈的话,气极而笑。 “她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她笑道,“她是不是忘了她是怎么进来的?这家里有她什么!她赤条条进来,我没让她赤条条滚出去就不错了,还嫁妆!啊呸!不要脸!” 齐悦当然没有真的此时此刻就要拿走嫁妆,她吓退苏妈妈之后,便抱着自己的东西迈出门。 阿如阿好在她的劝阻下不敢跟出来,扶着门站在那里哭。 管家则亲自送出来。 “少夫人。”他喊道。 此时天色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红彤彤一片,齐悦正眯着眼看夕阳,闻言含笑看他。 “管家爷,后会有期了。”她笑道。 看着这女子夕阳下红艳艳的面容,管家爷又觉得眼睛发涩。 “少夫人,老奴送你。”他说道,躬身施礼。 “多谢。”齐悦看着这老者含笑回礼,“多谢你有心了。” 特意换上了新衣。这是送客最大的礼节以及心意。 “能认识你们这些人,这个家我不白来。”齐悦笑道,回头看了眼,见倚门哭的二个丫头,再看那些整整齐齐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小厮们,抬手抱了抱拳,“后会有期。” 她说罢抬脚迈步,一直蹲在一边墙角下的元宝蹬蹬跑过来,有些害羞有些笨拙。 “你要帮我拿行李?”齐悦笑问道。 元宝红着脸伸手。 齐悦也没再说什么将行李递给他。 这孩子是谁?管家爷不由愣了下。 “元宝。照顾好少夫人。”阿如追出来喊道。 元宝回头嗯了声。 是阿如的兄弟,管家想起来了,点点头叹口气。 这边齐悦刚走两步,从一边又来了四五个丫头婆子,带着一辆车。 “少夫人,地方都准备好了。二夫人让我们送你去。”为首的婆子施礼说道。 二夫人?齐悦和管家都愣了下。 “不用了,我找好地方住了。”齐悦说道,“替我谢二夫人。” 这边刚说完话,从另一边又有一辆车来了,也是跟着三四个仆妇。 是从门前经过的吧 管家心里想着,然后看着车停下来。而马车上悬挂着一个大大的王字标记。 王! 管家眯起眼,王家! “齐娘子。”一个模样周正。神态和蔼的妇人下了车疾步过来,冲齐悦含笑施礼,“奴是王大人家的,姓周,这是名帖。” 管家眼睛再次眯起,齐娘子…称呼已经变了… 他心里忽的一阵悲哀。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几乎都知道少夫人这一次走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可悲的是当家的两个主子还以为少夫人是在要挟在闹! 这个少夫人是这样骄傲的人。难道他们看不出来吗? 这样骄傲的人,一旦说出了话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回头。 齐悦也愣了下,这是来求医的? “可是王大人有什么需要?”她一面问道,一面接过看了眼,没错的确是王同业的名帖,证明来人是真。 “不是,王大人听说齐娘子要出门,担心齐娘子准备不周全,一个妇人家吃穿住行都不方便,因此,特意收拾一处宅院,请齐娘子先落脚,再慢慢的安置。”周妇人含笑说道。 王同业也听说了?这么快? 齐悦有些意外,不过,想来这些官场之人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这点事应该逃不过他们的眼。 “我已经找好”齐悦笑道。 “老爷说,还请齐娘子不要推辞,这是打架打出来的缘分,齐娘子落落大方,恩怨分明,光明磊落,该出手时就出手…。”周妇人含笑说道。 这些话听起来乱七八糟,但齐悦听懂了,这是王同业要给她撑面子,她哈哈大笑。 没错,她怎么会灰溜溜的离开,她怎么会是受人欺骂而不还手的人? “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齐悦笑道,对元宝一摆头,“元宝,把东西放车上。” 元宝没有丝毫迟疑,立刻遵从。 周妇笑着侧身做请。 看着马车沿街而去,管家以及二夫人的丫头婆子都还愣在原地。 走了 少夫人走了… “什么?王家的人接她走了?” 消息传进去,定西候和谢氏都怔了下。 “是王家有人病了吧?”谢氏立刻说道,一面看向定西候,“请她诊病,还不是看在咱们家的面子上,侯爷,去告诉王家的人,以后少理会这女人…” 定西候点点头。 管家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 “夫人。”他开口说道,“王老爷的人亲口说了知道少夫人今日出门,所以特来相迎。” 他在知道出门上加重语气,带着几分悲哀看着谢氏。 谢氏愣了下。 什么意思? “你是说,王家的人知道…”定西候猛地站起来,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可不是,这是皇帝批的折子。这些朝廷的人哪一个不是鬼头鬼脑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更何况,这件事又是皇帝摆明要给他难看的… “知道就知道!我怕什么!这等妇人的行径,搁在谁家也不会纵容的!”他气的喊道,那女人说什么? 什么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什么意思? “她是说我是会稽愚妇轻买臣吗?”定西候拍桌子喊道,“她还以为她这是西入秦吗?她这是被休!被赶出去!是我定西候府的弃妇!不知羞耻的东西!” “闹得人尽皆知,我看她怎么收场!”谢氏冷哼一声。 管家看着这两人,再次叹口气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不过。二夫人干吗也要管她?”谢氏想到这个问题,皱眉道,“不是说了不理会她,让她闹,晾着她,非要她知道厉害不可吗?” “夫人。我刚才听说二夫人给少夫人了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带着大包小包的追少夫人去了。”苏妈妈从外边进来急急的说道。 定西候和谢氏都愣了下。 “她什么意思?”定西候问道。 “总得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吧。”谢氏揣测道。 自己的这弟媳一向心慈手软,能做出这等事也是正常的。 定西候哼了声。 “理她呢,她敢做出这等事,就得自己担后果,去和二夫人说。不许理那女人,她自己爬上台子自己想办法下来!”他说道。 苏妈妈应了声。看了眼谢氏,谢氏摆摆手,苏妈妈这才去了。 这边二夫人也听说齐悦被王家的人接走了,正默默的沉思。 “夫人你看,要不让少夫人…”采青在一旁低声说道。 二夫人一笑。 “还叫少夫人呐?”她说道。 采青抬手打了自己的脸一下。 “瞧我,该打。”她笑道,“让齐娘子去咱们的宅子里?” “没事。王大人既然有心,那就承他的情。再说,他知道了更好,将来…”二夫人拨着药碗说道,话到这里又停下,“他或可以说的上话。” 她们说这话苏妈妈过来了,含笑委婉的说了定西候和谢氏的意思。 二夫人将药一口喝了,连蜜饯都不用吃,拿过手帕擦了擦嘴角,抬眼看着苏妈妈。 “你们管得着吗?”她开口说道。 苏妈妈一怔,什么? “侯爷夫人做出这等无情无义的事,你们忤逆老夫人遗命,不把老夫人当母亲看待,我还要把老夫人当母亲看待,我必然要善待月娘。”二夫人冷冷说道。 苏妈妈完全傻掉了,她是在做梦吧? 怎么会听到这么荒唐的话? 侯夫人会做出今天的事,还不是你的主意?就是这圣旨,还是托你的福气求来的! 怎么,怎么成了侯爷夫人无情无义? 看着面前病弱依旧的二夫人,苏妈妈突然觉得脊背发寒。 这次的事似乎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定西侯府的这些事,对于齐悦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王同业安排的宅子就在最繁华的东大街,左边临近千金堂,右边临近知府衙门,闹中取静,又是极其安全方便。 小小的宅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房屋里的家具算不上新,但都是干干净净,带着人气。 齐悦这个对住所一向没有挑拣的人一眼就喜欢了。 “替我谢谢王老爷。”她高兴的说道。 元宝没让王家的丫头婆子们动齐悦的包袱,自己一个人夹着背着放进去了。 “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周妈妈笑道。 跟进来的三个婆子两个丫头并两个小厮便都应声,又向厨房走去的,又向门房走去的,自然的如同在家一样。 齐悦看的愕然。 “这个,真不用。”她笑道。 “齐娘子身边得有个伺候人吧。”周妈妈坚持道,一面指着两个丫头过来,介绍这个叫翠芝,这个叫凝碧。 “你们的好心我知道。”齐悦笑道,“只是如今我想自己一个静一静,家里太多人了,我还得应酬还得说话,到底是不自在。” 周妈妈听了这才不说话,沉默一下。 可不是,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位齐娘子遇到了什么事! 和离啊!换做别的妇人此时此刻不是失魂落魄就是如同疯癫,偏这个齐娘子表现的太过于正常,正常的让身边的人都忘了此时此刻是什么事。 “是。”周妈妈忙施礼说道,“那就让翠芝留下,再留一个婆子一个男人守门。” 说罢不容齐悦再推辞带着人就告辞,齐悦也不再说了,点点头说了声多谢。 “你没事别往齐娘子跟前凑,让她一个人自在一些…”周妈妈在门外拉着翠芝低声嘱咐,“但你也要惊醒点好好的看着齐娘子…” 这听起来自相矛盾的话,对于混大宅门的丫头来说却是很明白的话。 翠芝点点头。 “妈妈放心,听说齐娘子以前就…”她伸手在脖子里做个了动作,压低声音,“我才不会像定西候家的丫头们那么蠢…” 周妈妈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人坐车走了。 翠芝进来,看到齐悦站在屋檐下打量这院子,神态悠闲,她忙低下头过去。 “奴婢去帮娘子整理下行李。”她请示道。 齐悦点点头。 “多谢你了。”她说道,并没有推辞。 翠芝说声不敢进去了。 院子里元宝正拿着扫帚在干净的地面上划拉。 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肯走,也好,让他留下来,阿如也能安心。 “元宝。”齐悦说道,“插上门吧。” 元宝应了声是,高兴的扔下扫帚将门关上了。 夜色渐渐铺下来,笼罩了天地 第二百零八章过渡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齐悦就醒过来了,确切说她就没怎么睡着,倒不是因为什么难过,而是旁边这个丫头… 隔扇外的帐子动了下,翠芝悄悄的探进头来看,见内悄无声息,便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掀开帐子。 “啊!”她吓的叫了一声。 齐悦哈哈笑了。 翠芝又是慌乱又是害羞手足无措。 “好啦,你别折腾了,快去睡会儿吧。”齐悦笑道,从床上下来。 翠芝红着脸跟着。 “奴婢伺候娘子洗漱。”她说道。 齐悦没说话,任她忙碌。 这边王家的婆子已经将早饭做好,虽然比不上侯府的丰盛,但也清淡可口,齐悦胃口很好的多吃了一碗饭。 院子里元宝又抱着扫帚在打扫,齐悦迈出门活动了下手脚。 “我上班去了,你们在家吧。”她说道,抬脚迈步。 上班? 翠芝不解,但忙跟上。 “你要跟我去吗?”齐悦看她笑道。 “是,奴婢就是来伺候娘子的。”翠芝说道。 还是防着我自杀的。 齐悦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千金堂里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看到齐悦迈进来,弟子们纷纷恭敬的施礼。 胡三第一个冲出来,看到齐悦身后的丫头,愣了下。 “阿如姐姐有事没来?”他忍不住问道,看着这个陌生的丫头。 那丫头进来后很不自在。怎么这里这么多男人,而且还都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 齐悦简单的说了声是,就没再说什么。 刘普成闻声接出来,二人刚互相打个招呼,外边就一阵忙乱。 “大夫,大夫救命啊” 四五个男人抬着门板冲进来。 男人们身上脸上手上都是血,还有土,看上去狼狈不堪,门板上的男人更是土血混杂。发出一声声哀嚎。 翠芝哪里见过这个,吓得惊叫就往角落里躲。 “是什么伤?”齐悦停止说话,大声问道。 “房子塌了,砸到了。”来人喊道。 “准备急诊。” 伴着齐悦的说话,这边分割出来的急诊区顿时忙碌起来,消毒的。熬制汤药的,取衣服手套器械的,忙而不乱。 翠芝站在角落里,听着一阵阵哀嚎,闻得血腥气,吓的腿肚子转筋。 “齐娘子”她看不到齐悦。忍不住喊道,大着胆子探头往人群中看。 就看到一个穿着罩衫。带着口罩的女人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伸手扒开伤者腿上血淋淋的伤口。 “喷壶来,深度冲洗,伤口污染太严重了”她说道。 翠芝只觉得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鼻息间是奇怪的味道。不是香,而是药味。 翠芝猛地坐起来。想起自己在那里了。 翠芝急忙忙的起身打开门,外边的嘈杂声传进来。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抗感染问题了。”齐悦摘下口罩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这人伤的太重了。”他亦是皱眉。 旁边站着伤者家属,听见了就要下跪。 “神医夫人。”他们喊道,“你可一定要救救他,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就靠他一个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家子是没法活了。” 千金堂有个会开膛破肚的神医妇人已经在城里传遍了,所以只要看到有女子,他们就认得是谁。 当初来了猎户见是女子不让诊治的事,如今是绝对不会发生了,相反,能见到齐悦在,大家都会欣喜若狂。 齐悦忙搀扶。 “我自然会尽力的。”她说道。 “那个,是说住住院…要办什么手续?”家属们结结巴巴问道。 “就是登记一下个人情况既往病史什么的。”齐悦含笑说道,一面点头,“跟我来吧。” 翠芝追下来,看着齐悦已经进了一旁的屋子,她思付再三还是没敢跟进去。 院子里来往的弟子们都在忙碌,偶尔看一眼站在那里的翠芝,带着好奇探究。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搭讪这种事自然非胡三不可。 翠芝正站的浑身不自在,听见有人说话,便转过身来。 “翠芝。”她说道。 “姐姐也是少夫人身边人吧?怎么以前没见过?不过也没什么,鹊枝阿好都是半路学的,姐姐肯定也能学好阿如姐姐就很厉害的,她学的早,你不会了问她…”胡三絮絮叨叨。 翠芝皱眉,站开几步。 “阿如姐姐在家忙什么?”胡三终于问出要问的。 “我不知道。”翠芝说道,扭开脸,“我不认识。” 胡三愣了下。 “你不认识?你不认识阿如?你是新提上来的低等丫头么?”他问道。 这话翠芝不爱听了,什么低等丫头,她这样子难道像低等丫头吗?她翠芝可是老太夫人跟前的人! “我不是定西候家的。”她哼声说道,瞪了这没眼力的男人一眼。 胡三再次愣住了。 天色渐晚的时候,千金堂里才稍微安静了一些。 “少夫人,你歇歇吧,这都忙了一天了。”刘普成走进消毒室,看着在分拣纱布的齐悦说道。 带着大大厚口罩帽子的齐悦手里撑着一块滚煮过的布看过来。 “好。这就来。”她含笑说道。 刘普成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齐悦带着一脸疲惫的走进来。 “少夫人。这些事他们都会了,让他们去做吧。”他说道,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齐悦端过咕咚咕咚喝了,显然是渴了。 “没事,身教胜于言传嘛。”她笑道,“今天算是第二个住院病人,我留下来吧。” 刘普成断然拒绝。 “清创缝合你都做好了,余下的我们来就行了。”他说道,“莫非娘子不放心我们?” 齐悦笑了。 “老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她笑道。 刘普成看着她,若有所思。 齐悦也不知道想什么,没说话。 室内沉默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少夫人” “老师…” 两人同时开口,都愣了下,然后笑了。 “你先说。”两人又同时谦让。 “我是说。这些日常救治什么的,不是急诊重症,少夫人就不用亲自动手了,每天讲堂课就足够了。”刘铺成说道,“听说世子爷就要走了…” 侯府少夫人还是多留在侯府里的好,不管怎么说。总是出来还是不好的,还好世子爷这个人够开明。但家里不是还有长辈嘛。 齐悦低下头笑了。 翠芝在一旁心里叹口气,可怜的齐娘子,这种事还得瞒着人,可是总有一天是瞒不住的。 “老师,你以后叫我齐悦,或者月娘都可以,少夫人这个称呼不用再叫了。”齐悦抬起头说道。面带笑意。 刘普成愣住了。 “那怎么成?少夫人休要胡闹。”他摇头道,只道这女子还是在谦虚身份。要以学生自居。 “还有,除了讲课,我还可以做很多。”齐悦接着笑道,“工钱什么的,老师看得给好不好?” 什么? 刘普成愣了下。 “少夫人说笑了,这千金堂就是你的…”他摇头说道。 话没说完,齐悦开口打断他。 “我以后就靠着吃喝了,所以我多做一些是应该的。”她笑道,低下头再次抬起看着刘普成,“我离婚了。” 离婚? 是是什么? 刘普成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但他根本不敢相信。 “和离,就是说,我已经不是定西候府的少夫人了,我现在只是齐月娘。”齐悦再次说道。 刘普成脸色白了,一旁的翠芝也变了脸色。 她,她就这样给人说了? 这种事,怎么这么简单就给人说了? 灯笼点起来时,齐悦走出了千金堂。 “那就拜托你们了。”她冲送出来的刘普成低头施礼说道,“注意体液平衡,及时补充体液,还有失血的问题,因为实在没办法输血,只能靠老师你的药了。” 刘普成等人已经习惯了她的这个礼节,一起还礼。 “好,你放心。”他说道,抬起头看着齐悦,神色担忧,“月娘啊,要不” 要不如何? 能如何? 刘普成最终没有说下去。 齐悦冲他一笑。 “老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她笑道,“我现在住在东大街的胡同里,元宝在我那里。”这句话是对胡三说的,“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胡三应声是。 “少夫人,你怎么搬到哪里去了?”他问道,话没说完,就被人在身后踹了一脚,发出一声哎哟,“谁,干嘛?” 他气呼呼的转头,见张同瞪眼看自己。 齐悦笑着再次点头,转身沿街走了。 夜市正开始,街上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这里的夜市倒是热闹。”齐悦对翠芝说道。 “是,东大街这边就是热闹。”翠芝终于找到自己能说话的时候了,憋了一天忙说道,“而且是做吃食的多” 说起吃食,齐悦想起来了。 “咱们还没吃饭呢。”她说道,“咱们逛逛去?” “好啊。”翠芝点头笑道,作为大家丫头,她知道这时候怕的不是这女子乱走,怕的反而是呆在家里不走不动,她肯主动走动玩乐才好,遇上这种事,就怕一个人呆着,于是忙说道,“我们老太夫人最喜欢玩,常带着我们出来,齐娘子,你瞧这边,就是王婆蒸饺,不过,她家只有猪肉的好吃…” 齐悦眼睛咪咪笑,适时的说上一句是吗那太好了在哪里啊,引得翠芝说的更热闹了,二人一路走一路说混入热闹的街上渐渐远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落定 齐悦和翠芝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采青已经等得急的不得了。 “齐娘子吓死我了。”她迎上去,说道。 “你怎么来了?”齐悦笑道,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翠芝,翠芝退下了。 在屋子里坐定,采青仔细看她。 烛光下女子神情淡然,眉角含笑,没有丝毫的强颜欢笑。 “不用看了,真没事。”齐悦笑道,“怎么我说真话总是没人信呢?不就一个男人吗,算什么事啊,大家成年人…” 说到这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 “阿如我想到一句台词…”她下意识开口对身边的人说道。 翠芝捧茶,带着几分不解看她。 齐悦笑了笑。 “娘子没事就好。”采青松了口气,“我今日来,二夫人让我告诉你,咱们去京城吧。” 京城? 齐悦抚着茶杯皱眉,以前好像陈氏是提过,说要看病什么的。 “也正好避一避.”采青接着说道。 听她说了这话,齐悦放下茶杯。 “我现在走不开,千金堂正在修缮,再者”她说道,“我为什么要避呢?我又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哦对了,这和离还有什么手续没?这就算完了吗?” 采青怔怔看着她一刻才回过神。 “不是。是,是要双方亲长坐下来说一下,然后写下和离书,再去永庆府报备扣上大印,就好了。”她认真答道。 齐悦点点头。 “我没有亲长,自己来行吗?”她问道。 “这个,也行吧。”采青也不太清楚,“我回去问问二夫人好了。” 齐悦点点头。 这边听了采青的话,二夫人从床上坐起来。 “她怎么没有亲长。我就是她的亲长。”她说道,抬手吩咐,“取笔墨纸砚来,我写和离书。” “夫人,仔细眼睛,还是奴婢来写吧。”采青说道。 二夫人摇头。嘴边含着一丝笑意。 “不,我要亲自写。”她说道,“能做月娘的亲长,我很高兴,我一定要自己写。” 采青不再说话了,挑亮灯研墨。 夜色摇曳。二夫人伏案提笔,纸上漂亮的小楷流淌而出。 她低着头。嘴边含着笑意,久病无神的眼睛闪闪发亮。 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这么一天,她能替他的骨肉写下和离书,那么,她也算是亲长了吧,这辈子,也算是不辜负相识一场。相思一生了。 第二日一大早,二夫人就过这边来了。 听说二夫人求见。正被门外跪着哭的女儿们烦的没好气的定西候更没好气了。 当时苏妈妈带回来的话,谢氏自然不会一个人挨着,一字不落的全告诉定西候了。 要不是看在她孤寡的份上,定西候早让人过去骂了。 “你们这些傻孩子们,起来吧,哭什么哭,这是好事啊。”二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常春兰等人,含笑说道。 常春兰被她的话说的哭的更厉害。 “婶母,你求求父亲,接月娘回来吧。”她哀求道。 二夫人对着她微微一笑,却没说话,抬脚迈入定西候的书房。 从来不知道,这女人竟然是这样的无礼。 定西候看着踏进门的二夫人,一脸的闷气。 “你病着,好好养着就是了,不该操的心别瞎操。”他冷淡的说道。 “是,不该操的心我自然不会操。”二夫人含笑说道,将手里的和离书放在桌子上,“这个,侯爷签了吧。” 定西候狐疑的拿过来,顿时愣住了。 “这是威胁!这是要挟!这是那女人在吓唬人!”谢氏看着和离书冷笑说道,又看二夫人,“她给你的?” 二夫人笑了笑没答她的问话。 “那侯爷送去永庆府试一试,不就知道她是不是在吓唬人了?”她淡淡说道,“侯爷敢不敢呢?” 敢不敢?我敢不敢?定西候脸皮直跳。 “来人,给我送去!”他大声喊道。 谢氏在一旁对二夫人不咸不淡的笑。 “告诉那女人,如她所愿了,要想回头,可就没路…”她冷笑说道。 话没说完,二夫人已经起身走出去了。 谢氏没说完的话被晾在那里,只觉得一阵气恼。 这陈氏怎么变得跟不认识似的…. 一上午,定西候都有些坐立不安。 “来人来人。”他喊道。 门外小厮再次跑进来。 “侯爷又有什么吩咐?”他问道。 “门外是不是有人在哭?”定西候问道。 小厮被问得莫名其妙。 “没有啊。”他说道。 没有吗?我怎么听得外边有人哭呢? 定西候没好气的摆摆手,小厮退了出去。 才没多久里面又喊,门口侍立的小厮们互相翻个白眼。 “你去。”这个看那个。 “你去,我都去过两回了。”那个瞪这个。 当定西候在内拔高声音时,一个只得颠颠的进去了。 “要是少夫人回来叩头哭,你们机灵着点,别立刻就给我放进门来,让她在大门外好好的给我跪一跪…” 小厮看着定西候,叹了口气。 笑话,少夫人会跪?那种人只会把被人打的跪下,自己就是断了腿也不会跪的吧。 眼瞧到了傍晚,门前始终没有动静。定西候坐不住了。 “来人,我亲自去趟永庆府!”他气势汹汹说道。 我亲自去,吓到了吧?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定西候特意吩咐车在街上转了一圈,恨不得满城的人都知道他出门了,然后才进了知府衙门。 见他来了,黄知府急忙忙的迎出来。 “侯爷怎么亲自来了?”他含笑说道。 “我说的事”定西候咳了声低声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黄知府拉住手。 “侯爷你交代的事我自然立刻就办。”他说着,将东西放到定西候手里,“早就办好。正要亲自给侯爷你送去…” 定西候低头看着手里被放上的那张纸,呆住了。 他颤抖着手打开,鲜红的大印扣在了和离书上。 怎么就… “….给那女人的我已经让人送去了…”知府大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 定西候伸手就给了他一拳。 知府大人不提防被打了一个趔趄,官帽都歪了。 “侯爷!你!”他惊讶的瞪大眼喊道。 定西候面色涨红,身子发抖,红着眼看着黄知府。 “你!你跟我有仇啊?你干什么啊?”他大声喊道。 黄知府一头雾水。这定西候疯了吗? “我没干什么啊?”他不解的说道。 “你干什么在这和离书上扣印啊!”定西候颤声喊道,将手里的和离书抖得哗哗响。 果然是疯了… “不是侯爷你送来的吗?”黄知府有些凌乱。 “我送来!我送来你就扣啊!”定西候喊道,如同饿虎一般扑过来,抓住知府大人,“黄文正,你他娘的不是外号拖爷吗?你不是最能拖的吗?你今天发什么神经!谁让你给扣印的!你他娘的瞎积极什么!” 黄知府已经完全糊涂了。 “侯爷。我这还不是因为看在是您的事,才这么快办好的嘛!你这是干什么啊!”他喊道。伸手推开定西候,“谁让我扣的,不是您让我扣的吗!” 定西候红着眼看着他,浑身打摆子,转身就往外走。 刚出门,迎面有一物重重的砸了过来。 定西候心神恍惚根本就没多躲开,被砸了一脸的泥。 “子乔。你胡闹什么!”跟在后面的黄知府吓了一跳。 虽然他觉得儿子给老子出了气,但到底是记得定西候的身份。再说,这侯爷好像有些不正常了。 定西候抬手抹了下脸,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少年,此时正拉着脸瞪着眼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手里还抓着一摊泥。 “怎么这样对待恩公,快跪下!”黄知府喊道。 黄子乔呸了声。 “我的恩公是齐娘子!他算个屁!他现在是我恩公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黄子乔喊道,抬手就将另一块泥巴砸过来,“让常云成最好别出门,要不然小爷砸花他的脸!” 常云成,这个名字提醒了定西候,对啊,儿媳妇的事是儿子的事,凭什么他这当爹的如此操心! 定西候气急败坏的回到家里,一叠声的喊常云成。 “世子爷在院子里,关着门,谁都不见,已经一天一夜没出来了。”小厮回道。 定西候无法只得自己过去了,果然,常云成的院子关着院门,丫头们都在门外,定西候喊了几声无人理会,便直接让人把门撞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定西候进了屋子,酒气熏天。 “常云成!”他差点被熏了个跟头,用手掩鼻气呼呼的喝道,一面四下看,在右边的罗汉床上看到了斜倚着的常云成。 “父亲来了。”常云成说道,将手里的酒壶扔在下去,滚落在一地的酒壶中。 看着他胡茬满满,满身酒气的样子,定西候更是气的不得了。 “你干什么呢?”他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喝酒!你发什么疯!” “那我干什么呢?”常云成手拄着头看着定西候,没有起身,笑道。 “你媳妇都闹成什么样了!你还坐得住!”定西候气道。 常云成笑了笑,似乎不胜酒意头垂下一刻,又抬起头。 “我哪有什么媳妇啊。”他哈哈笑道,“父亲,你糊涂了啊!我哪有媳妇啊! 第二百一十章玩笑 这小子傻了不成? 定西候越发的气恼。 “你,拿着这东西给那女人看!告诉她,咱们可不是逗她玩的!她好自为之!”他说道,将和离书扔到常云成面前。 常云成看着面前的和离书,伸手拿起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要把几个字印在心里。 “办好了啊,挺快的啊。”他喃喃说道,然后站了起来,长长的吐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室内,空荡荡的室内,“好,好啊。” 他大声说了几个好,抬脚就走。 “…你就告诉她,要是再不…”定西候在后接着说话,却见和离书被常云成扔在地上,他忙低头捡起来,“拿着这个,要不然那女人不会当真…” 常云成停下脚步。 “父亲,难道你还以为这不是真的?”他回头问道。 定西候愣了下,什么? 这当然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和离啊!哪个女人敢当真的! 再看常云成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混帐小子根本就靠不住! 定西候气呼呼的也甩手走了,还得老子出马! 几经周折才找到了齐悦的住处,结果齐悦还没在家,看门的元宝听说是定西候府的人,直接就关了门,任凭定西候在外怎么说都不理会。 “少夫人这个时候应该在千金堂。”管家看不下去了,在一旁低声提醒。 千金堂? 那女人现在不该是躲在家里不见人吗?去千金堂干什么? 他们站在门外。已经有不少人探头窥视,定西候可没脸在这门外真的等着这女人,只得上了马车向千金堂去。 先是到了一间酒楼,让管家叫那女人过来,管家去了,不用说碰了一鼻子灰。 定西候气的浑身哆嗦,一咬牙自己去了。 这是定西候第一次来千金堂,他绷着脸站进去,只觉得鼻息间全是不能忍受的怪味!还有那些人。一个个病痨鬼似的,定西候只觉得恶心的不得了! 原来当大夫是这样的环境啊,不是都该跟神仙修道似的嘛… 定西候一脸嫌弃的站在门口,立刻有杂工上前询问,还没张口就被定西候挥一边去了。 得知定西候亲自来了时,齐悦正在给一个骨伤的病人做固定。并没有理会,而是认真地做完,再次检查了病人的伤情,她才慢悠悠的过来了,身上穿着罩衫,因为半跪在地上。再加上身上溅了好些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 “侯爷哪里不舒服?”她开口就问道。 定西候被问的没好气。扫了这女人一眼,哪里还有半点在家里时的光鲜。 看看吧,这才出来一天,她以为外边的日子都是好过的?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他哼了声,端着架子说道,“和离书” “收到了。”齐悦点点头,笑了笑。 “你现在知错还来得及。”定西候板着脸说道。 齐悦笑了。 “侯爷说笑呢吧?”她笑道。“我有什么错?” 定西候急了,站起来。 “齐月娘。你适可而止吧,别得寸进尺,要不然,这和离书可就真的了。”他低声喝道。 齐悦已经转身,此时又转过来。 “侯爷,难道你以后这不是真的啊?”她问道,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什么 怎也是这话? 定西候楞下。 齐悦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讥讽。 “侯爷,你不会以为这和离书是玩笑吧?”她问道,半点笑意也无,“侯爷,我齐月娘什么时候开过玩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什么时候会向别人低头认错?而且还是我没有错的时候!” 定西候被这一连串时候说的面色发白。 “侯爷。”齐悦看着了他一眼,“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都什么时候了,醒醒吧,谁闲着没事跟你们闹着玩,傻不傻啊!” 她说罢转身大步走开了。 傻不傻啊… 定西候噗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夜色深深的时候,定西侯府依旧如往日灯火点点,但有心人会发现隔三差五的总有那么几盏灯不亮,不过现在也没人去理会了。 定西候看着面前的和离书已经半日了,谢氏问询过来了。 “怎么就办好了?”她也愣了下。 她不问倒好,一问定西候便猛地爆发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他怒喝道。 谢氏从来不怕定西候发火。 “我干什么好事?我干了什么?和离是我提出来的?和离书是我写的?是我送去的?是我扣的大印吗?”她竖眉答道。 定西候气呼呼的看着她。 “不就和离了吗?和离就和离,谁怕啊?看谁日子过不下去!”谢氏冷哼一声,“这又不是我们逼她的,这是她自愿的,也是皇上准了的,谁能说我们什么?” 定西候颓然坐下来。 和离了真的和离了… 怎么就和离了呢? “离了正好,堂堂正正的娶新妇。”谢氏说道,“我还真怕委屈了饶家姑娘,好好的姑娘家进门了还得给那女人矮半头,这下好了,那女人也如愿了,大家皆大欢喜了,侯爷,杨夫人说媒的人估计明天就回来了…” 定西候呆呆的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门外有小厮回道常云成来了。 听说他来了,谢氏收正神情坐好。 常云成迈步进来,胡子刮了,也洗过了,穿着干净衣裳,身上也没有定西候见到时的酒气。看上去跟往日没什么区别,如果说有的话,就是好像瘦了些。 “你肯出来了?”谢氏冷淡说道。 常云成没说话,只是冲二人施礼。 定西候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让你去你媳妇那你为什么不听!”他拍桌子喊道,都是因为常云成不去,自己才受了那等侮辱!这是他替儿受过! “父亲,我没有媳妇。”常云成淡淡说道,“你要我去哪里?” “你!”定西候拍桌子站起来。 谢氏忙拉下他。 “没有,云成说的对。没有媳妇。”她说道,一面看常云成,“我们马上就娶媳妇。” 常云成神情木然。 “我今日来是和父亲母亲说一声,我明日打算启程赴命。”他说道。 什么? 定西候和谢氏都愣住了。 “军报催促的文书已经被我压了好几次了,不能再推了。”常云成说道,笑了笑。“也没什么理由推脱了,我该走了。” 定西候和谢氏这才明白他说的什么,顿时急了。 “你发什么疯!现在走?怎么能现在走?得娶了新妇….”谢氏急道。 “我说了,我没有媳妇,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常云成看向谢氏。“母亲,别再提这件事了。” 谢氏气的浑身发抖。 “常云成!你还是为了那个贱婢是不是?”她喝道。 “母亲。”常云成看着她。跪下了,“我已经如母亲心意,和那女人没关系了,那么,请母亲如孩子一次心意。” “你想怎样?”谢氏指着他喝道,“你又想一走了之是不是?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你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常云成!你非要气死我不可是不是!”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丫头们喊,谢氏骂。常云成跪地不语。 定西候慢慢的坐回椅子上,人变得呆滞。 怎么会这样呢? 他记得他明明是办了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怎么突然之间,家里就变成这样了? 他低头看着桌上摆着的和离书 耳边是嘈杂的哭骂声。 和离了?儿媳妇没了?怎么就没了呢?这不对啊!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齐悦一觉睡到天明,这一晚没有那个丫头隔一会儿就来看她一回的事了。 “元宝,你还在铁匠铺子?”吃过早饭,齐悦看着又在院子里打扫的元宝问道。 元宝也不敢说话低着头点头。 “那家里也有人,你还是去吧,别拉下手艺,手艺活,三天不练就生了。”齐悦说道。 元宝神色迟疑。 “你姐姐没说让你听我的话吗?”齐悦问道。 元宝点点头。 “那快去吧,大家都要上班,学手艺挣钱,人生的才有意义嘛。”齐悦笑道。 元宝扔下扫帚,施礼便真的走出去了。 这什么下人啊翠芝在一旁瞪眼看。 “你还要跟我去吗?”齐悦扭头看翠芝。 翠芝当然点头,她可是谨记自己来这里的任务的。 “那这样吧,你晕血,千金堂呢是专治跌打损伤,外伤的,所以,有些血腥,你送我到千金堂,然后呢你就随便玩去,等我下班,你再来接我,这样你不会给我添乱,也没有违背你的职责,你好我好,可好?”齐悦问道。 啊?翠芝怔怔的看着她。 王家大宅里,王同业已经搬回来住了,却还是喜欢钓鱼,一大早就在花园的水塘边坐着,不过身边多个人陪着,两个人都裹着黑色大斗篷,一个年老枯皱,一个青年正盛,却都各有各的好看。 王大公子手一抬,一条鱼带着水花跃出水面。 “爷爷,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他说道,一面将鱼儿摘下来抬手扔进水里。 “什么?”王同业专注的看着水面说道。 “你钓鱼技术这么差,为什么还是乐此不疲呢?”王大公子问道。 王同业呸了声。 “钓而不语真君子,去,去,你别在这里扰我雅兴。”他不耐烦的说道。 王大公子笑了,并没有起身,而是再次将鱼竿一甩。 管事引着翠芝过来了。 “老爷,翠芝回来了。”他说道。 “你怎么回来了?齐娘子不是那种矫情的人。”王同业皱眉问道。 翠芝上前将齐悦的话说了。 一旁的王大公子听了转过头看了翠芝一眼 第二百一十一章不服 “这女子就是这性子。”王同业笑道,摆摆手,“你去吧,她让你怎么样你便怎么样就是了。” 翠芝应声是下去了。 祖孙二人又接着钓鱼谁也没说话。 “你不觉得这女子敢和离很大胆吗?”王同业先忍不住,转头问道。 “她胆子不大吗?”王大公子说道,说着话再次抬手,又一条鱼跃出水面。 王同业带着几分愤愤转过头不看他了。 祖孙二人又各自沉默着。 “宜修啊。”王同业忽地又转过头,说道,“你觉得这齐娘子怎么样?” 王大公子这次鱼竿一抖,并没有再钓上鱼来,而是带着几分惊愕看着自己的祖父。 “爷爷,不带这样打脸的。”他苦笑一下说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句话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王同业也没想瞒着。 人家定西候府刚和齐娘子和离,他们这边就上前提亲,那定西侯府成了什么… 这可是响亮的耳光啊。 “脸都是自己打的,别人谁打的了,等着吧,定西候府打脸时候多了。”王同业嗤声笑道。 王大公子没说话,继续看着水面。 “我是看你胆子也不小,经得住吓。”王同业看他一眼,捻须笑道,“再说,爱英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你也该再续一房了,巧姐儿也大了,没个女孩子样,该有个主母教养了。” 王大公子忍不住笑了。 “你想让齐娘子教养巧姐儿女孩子样?”他笑道。 王同业咳了一声。眼前似乎出现一大一小举着棒子出门打架的场面…. “我就一说,同意不同意还不是你自己做主,我可不像定西候那没脑子的。”他说道,说到这里手上传来感觉,顿时大喜抬手,一条手掌大小的鱼儿晃晃悠悠的挑起来。 王同业发出几声难掩的哈。 王大公子笑了,将手里的鱼竿不动声色的抖了抖,水面涟漪,正要咬钩的鱼儿逃开了。 齐悦踏出千金堂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黑,翠芝门外等着,见她出来忙拿着斗篷。 “齐娘子,晚上凉。”她殷勤的笑道。 齐悦笑着道谢没有说什么。 “我今日回去看了老夫人,在家里吃了饭,老夫人和大夫人让我把家里做的甜羹给齐娘子拿了来…”翠芝一行走一行说。 齐悦随和的答话。觉得这个丫头有些更热情了,难不成王同业要把这个丫头送给自己?所以这丫头准备好好的跟未来的领导拉关系了? 她自己想着笑了。 刚走到门口,斜刺里就冲出一个人,吓了翠芝一跳,叫了声。 这声音响起,那边的门就打开了。元宝抱着扫帚就冲出来。 “黄公子啊?”齐悦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忙制止住慌乱丫头和元宝。 夜色里少年直愣愣的站着。 齐悦刚想问你怎么来了。就明白了,和离书要知府大人的印台,那么黄子乔肯定知道了。 “没事,我没事,真的是我提出来的。”她便笑道。 “我帮你打他!”黄子乔憋了半天说道。 “谢谢你,不用了。”齐悦笑道。 黄子乔不说话了,却也没走。低着头看脚尖。 翠芝打量这少年,暗道谁家的小孩子。看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可是十五六岁也不能算小了,都要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么晚了,这是做什么啊… “小乔,你可是第一个来看我的。”齐悦笑道。 黄子乔抬起头。 “这种事,谁想第一个来!”他吭声说道。 齐悦笑了。 “谢谢你,你关心我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我不能请你进去坐了坐了。”她说道,“快回家去吧,免得你家人担心。” 黄子乔也不说话转身走了,一阵风似得消失在夜色里。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齐悦笑道,看着黄子乔的背影,“值了!” 翠芝也听不懂她说什么,当然更不会傻到追问这少年是谁。 家里的婆子和守门的男人也出来了,提着灯,巷子里亮起来,迎着齐悦迈进门。 夜色深深,齐悦屋子里的灯熄灭了,这个时候,定西侯府中大多数屋子的灯都还亮着。 几个丫头提着灯停在常云起院门前。 “二小姐三小姐。”丫头开门,看到外边站着的人忙施礼。 裹着大斗篷的二小姐便要抬脚进门。 “二小姐,三少爷在读书,说不让打扰的。”丫头拦住,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常淑兰愣住了。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让打扰,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三哥怎么回事啊。”三小姐常慧兰急道。 丫头为难的笑,但身子半点没移开。 “三少爷说考期临近了,所以…”她坚持说道。 “喂,是大嫂的事啊!”常慧兰急道,“他怎么还读的下去?这些天都没见他出来过,哪怕到父亲母亲哪里露个面!他什么意思啊!” 她说着就要往里闯,常淑兰伸手拉住她。 “三妹,算了。”她说道,看了眼院内,“这时候,避一避也是可以理解的。” 常慧兰气的打哆嗦。 “别人避也就避了,枉他还吃了那么久大嫂亲手做的饭菜!真是还不如喂狗呢!”她大声说道,故意要里面的人听到。 常淑兰拉住她叹口气。 “走吧。”她说道,没有再看这边一眼。 “大嫂离开已经成了定局了,人走茶凉。谁还会在乎她啊。”常淑兰喃喃说道,忍不住抬手擦泪。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明明前几天她们还欢笑炎炎,家里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就跟做梦一样,如今看来果然是梦,现在梦醒了。 常慧兰一个趔趄,差点崴倒。 “怎么灯都灭了?人呢?都不管了吗?”二小姐看着路边黑了灯,再看脚下明显没打扫的路,竖眉喝道。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婆子慌张的将灯点亮了。跪下叩头。 “算了,现在大家心里都惶惶的”常淑兰拉了拉常慧兰叹气说道。 姐妹二人谁也不再说话,并肩慢慢的走远了。 这边常云起的院子里,丫头推门进了书房,屋子里亮亮的烛火,常云起伏案专心研读。 丫头轻轻将一碗汤羹放到桌子上。 “少爷。吃点宵夜吧,要熬一宿呢,要不然身子顶不住。”她低声说道。 常云起嗯了声,放下书,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几日不见他的眼底发青,人也瘦了一圈。但眼睛却越发的有神。 三口两口就吃完了,放下碗。接着拿起书。 “少爷,你可别熬坏了。”丫头再忍不住哽咽说道。 常云起手里拿着书笑了笑。 “我不会熬坏的,”他说道,“你放心,我没事,我一定会好好的,我要做的事还很多呢。” 丫头点点头。将灯挑亮退了出去。 过了一夜,定西侯府少夫人和离的事在永庆府有头脸的人家便都传遍了。虽然不出门,但架不住人家上门来问,曾经期待自己求了皇帝亲笔批折子的荣耀事终于如愿人人皆知了,但结果却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没有羡慕,没有恭喜,更别提踏破门槛的提亲,只有不解迷惑以及心思诡异的揣测。 定西候闭门谢客,闭上了门却闭上心里的怒火。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千金堂一向开门早,尤其是最近两边用着匠人,两边的院落房屋已经起了基本的雏形,现在木工们都在忙碌,加班加点,因此门开的更早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院子里的木匠们已经忙碌起来了,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在门前乱乱的响起。 “是送木料的来了吧?”管事的工头说道,一面闻声就出来了,刚到门边,就见十七八个人涌进来,手里拿着棍棒,清一色的护卫打扮,为首的一个男人四十多岁,带着狗皮帽子,穿着袄子,一脸倨傲。 “你们?”工头愣住了,张口问道。 话刚开口,这边为首的人就将手一抬。 “给我砸!”他喊道。 “你们干什么?你们什么人?”工头的惊叫响起来。 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响起来,这边顿时乱了。 “师父,师父”胡三连滚带爬的冲进来时,齐悦刚吃过早饭准备出门。 看着跌进来的胡三衣服被扯破,抬起头脸上还有棍棒留下的痕迹,齐悦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她忙问道。 胡三张张嘴,又咽回去。 “师父说,今日千金堂歇业,你不用去了。”他说道。 齐悦看着他,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妈的。”她吐出两个字,抬脚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顺手拿起门后的门栓大步出去了。 院子里的人都愣了,元宝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捞起墙角的扫帚就跟了出去。 “师父,师父,你别去啊。”胡三喊着冲出去。 “这这是干什么?”翠芝说道,看身边的婆子以及守门的男人。 “还能干什么!又不是没干过!打架呗!”那男人最先明白过来,跺脚说道。 打架?翠芝和婆子有些惶惶。 “我我去,告诉老太爷。”翠芝说道,撒脚就跑。 那男人和婆子对视一眼。 “你看家。”男人说道,左右寻摸不到趁手的东西,干脆扛起屋子里的条凳冲出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有恃 千金堂这条街上又如同过年般热闹起来。 还有没吃早饭的端着饭碗站在人群中往里看。 “上一次是说治死人闹,这一次又是如此吗?” 新来的人询问着。 “不是。”有人告诉他。 “那是什么?”来人不解问道。 先前那人却没有回答他,确切的说,他们也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又闹起来。 千金堂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难道不小心祭错了祖师爷,改成戏班子了? “我们怎么砸不得?”一个男人大声说道,看着面前对自己怒目相视的千金堂诸人,“这是我们定西侯府的房子,别说砸了,我就是拆了你们管得着吗?” “这是齐少夫人的”有弟子忍不住喊道,一面捂着脸,显然方才冲突中受了打。 那男人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大声笑了。 “齐少夫人?”他哼声说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夫人啊?我们家可没有少夫人!” 什么? 在场的弟子们都有些愕然,吵闹声也顿时小了。 “这位大爷,我们这边请,有什么话慢慢说。”刘普成忙说道,带着几分紧张。 齐悦和离的事,千金堂的弟子们大多数都不知道呢,虽然是和离不是被休,但对世人来说没什么区别,他们只会认为是女子有错。 不能让这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件事,那齐娘子以后还怎么立足 虽然这件事早晚瞒不住。但能瞒一时是一时,至少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大声的被宣扬。 刘普成带着几分不安惶恐,冲那男人施礼。 看到刘普成这样反应,男人忍不住得意。 他本是家中一个普通管事,日常负责车马行,这些外场的事本来轮不到他,但一大早满院子的人乱跑,原来侯爷让带人出去办事,却找不到人。 管家老爷据说昨晚贪嘴今早拉肚子起不来。另有几个得力管事不是崴了脚就是风寒头疼,总之一个个不是得病快要死了就是腿脚不便,反正就是不能出门,定西候气的在家里大骂,大家谁也不是傻子,瞎子也能看出来这是躲差事的。 什么差事啊。值得这样,不就是砸了先少夫人买的店铺嘛,不就是一个被赶出门的少夫人嘛,这个女人是嚣张,但那是以前,以前有侯爷有定西侯府在后边撑腰。现如今她被扫地出门了,不仅狗屁不是了。还是定西候府的仇人了,还能嚣张什么啊! 男人很瞧不起这些往日高高在上有大油水可捞的管事们,看到没,真正用的着了,就一个个的怂了。 男人自告奋勇的带着家里的护卫来了,当然护卫也挑选的参差不齐,不过对于一个小小的店铺来说足够了。 看看。有什么好怕的,这些人敢怎么样?这是他们家的。管得着嘛! 想必这此回去后,自己的差事就能换一换了。 “过去说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男人冷笑说道,一面看向围观的群众,“这店铺原是定西候少夫人买下来,那么自然是我们定西侯府的是不是?” 那当然是,围观的闲汉怪叫着应声,看热闹不怕热闹大嘛。 “那么这店铺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管事大声说道,高高的扬起头,“更何况如今少夫人已经是我们定西侯府的弃妇了。” 这句话出口,热闹的人群一时安静下来。 什么? 刘普成抬手揉了下脸,只觉得满嘴苦涩。 可怜的孩子… “你胡说!”有弟子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大声喊道。 管事冷笑一声。 “你见过这种事胡说的吗?”他说道。 的确没有 安静的人群顿时又轰的一声热闹起来。 天啊,那个神医少夫人被休了! 天啊,定西侯府不要她了! 街道上顿时开了锅。 齐悦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跟在身后的元宝面色发白,他转头看齐悦,却见这女子神色平静。 “元宝,看到没,就那个,出头鸟,给我狠狠的打!”齐悦冲他侧头,指着场中得意洋洋的那个男人,说道。 她说完想要再补充一句别怕有我呢,还没张口,元宝已经冲进去了。 “我家的店铺怎么砸不得?别说砸了,拆了玩又怎么样哎呦”男人正说的得意,陡然迎面冲来一人,还没看清,就被一把扫帚重重的拍在头上,枝枝丫丫带着尘土只让这男人呛得一个趔趄。 “谁…”他尖声喊道,刚喊出一个字,扫帚又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拿着棍棒就上前,然后走在最前边的护卫站住了,后边的不明所以撞上去。 “干什么,一个半大孩子而已,这就吓到了?”后边的嘻笑说道。 前边的人没有笑,而是看着人群这边。 “少夫人…”他们低声说道。 元宝虽然是个孩子,但毕竟是混过街头人力的,那管事费了好大力气才夺下扫帚,这时的他已经不复方才的得意,帽子被打掉了,头发乱了,脸上被划破了,头脸身上都是土。 “阿呸。”管事吐了嘴里的尘土,先顾不得被踹到一边的袭击者,看着半日都没上来帮忙,气的回头骂,“你们都是死了啊?” 护卫们一个个的垂头移开视线。 元宝这边又要打过来。 “元宝,行了。”齐悦喊道。 听到这声音,管事的看过来,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站了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一根门栓拄在地上,在她身旁站着一个家丁打扮的男人,手里举着条凳虎视眈眈。 “少”看着这女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管事下意识的就要跪下喊,刚一张口打个激灵回过神,“齐娘子啊” 他站直了身子,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怎么可以纵人行凶呢?”他大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齐悦的视线扫过一旁。千金堂的诸人身形狼狈,那些工匠们也都形容惶惶,再看后边的店铺,本来因为施工而乱糟糟的室内更加乱糟糟,各种匠人工具散落,打制的门窗等碎裂散开。 齐悦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抬脚上前。 “齐娘子这可是 …”管事的还在大声说话,身后的护卫忽地扭头,似乎有什么不忍心看到。 “我想干什么?”齐悦站到了那管事面前,口中说道,抬手将门栓就打了过去,“我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 她嘴里说着话。手下已经狠狠的连着打出去。 管事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一句话不说就动手,抬手忙格挡。到底是挨了好几下后退几步,亏的是齐悦没追过来打,他慌乱狼狈的站住脚。 人群里不知那个先笑出声,笑声便散开了。 打得好!帮闲的又喊道,他们才不管谁打谁,只要有人挨打就是热闹看。 “你现在知道我想干什么了吧?”齐悦将门栓再次拄在地上,看着这管事问道。 管事摸了破了皮的额头。又是气又是羞。 “你们都死了吗?”他狠狠的转头骂道。 护卫们低头转头。 “好,好。”管事的点着手指。骂了声废物,“怕她?怕她做什么?她已经不是我们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这倒是事实有些护卫动了动,迟疑着站到了管事身边。 一个带头其他的便也跟了上来。 管事的这才松口气,看着齐悦,双方形成对峙。 “齐娘子,我说的没错吧?”他愤愤说道,“看在你是女子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但是你下次给我注意点,我们定西侯府,可不是好说话的!” 他的话音才落,齐悦这边竟然又抬手挥着门栓打过来。 幸好管事有提防,矮身躲过。 护卫们虽然在他身边,却没人动手阻拦,反而也跟着矮身躲避。 人群里又爆发出一声笑。 “你!”管事的恼羞不已,瞪眼喝道。 “我怎么了?我又没注意,你打算怎么不好说话?”齐悦冷笑问道。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该是躲在家里哭吗?不该是没脸见人了吗?她竟然哪来的脸跑出来打人! “知道我们定西侯府为什么不要她了吧?”管事的猛地对外大声喊道,“这种恶妇!非休弃不可!”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加大了,看着齐悦指指点点的也多起来。 “齐娘子,不要说了。”刘普成说道,神情担忧。 再看其他弟子们亦是如此,除了担忧,更多的是伤心难过以及惶惶。 被休弃了被赶出来了… 再也没有侯府少夫人的身份了… 那以后… “哪又怎么样?”齐悦迈步上前,站到了门边,“你们就可以随意砸我的店?” “这不是你的!这是定西侯府的!”管事喊道,带着冷笑。 “你来的时候就没问清楚吗?”齐悦看着他冷笑,“这店的钱是谁出的?” 谁出的?横竖不可能是外边人出的,只要是定西候府家里人出的,那就是定西候府的! “齐娘子,这些话没什么意思,你还是快些让开,我们好办完早些回去交差,侯爷还等着呢。”管事冷笑道。 齐悦站到了门口看着他。 “你敢!”她淡淡说道。 元宝捡起扫帚也过来了,那个举着条凳的男人迟疑一下也站过来。 管事涨红了脸,将军吗?! 你们三个小的小,女的女,要是被你们吓到了,我就不用回去了! “来人,给我砸!”他一挥手大声喊道。 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上前。 “你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管事气道,“你们吃的是谁家的饭?” 这句话管用,护卫们终于迈步上前了。 “齐娘子,你让开。”管事倨傲的抬头说道。 在他身后是一字排开拿着棍棒的护卫,伴着他的话,棍棒摆出攻击姿态。 齐悦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 街上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对峙的明显强弱不等的双方。 热闹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紧张,胆小的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第二百一十三章无恐 李大个举着条凳站在这个女子身边,作为场中的焦点,他自然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他不由再次站直身子,将手里的条凳抓紧,看着面前渐渐围上来的护卫们。 他忽的想起在茶馆听书,书上说某某大将军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场面惨烈悲壮,当时所有人都听得热血沸腾心神向往,当然,他知道他这种人下辈子也不可能会有这种体验,最多做梦时傻笑一场。 但此时此刻,看着对方势众,而自己这边女子少年,所有的重担都搁在他身上,他的心中忽的热腾腾起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战生死悲壮荣耀,就是这种感觉吧! 但很快,李大个就愣了下,因为四周有人动起来。 刘普成第一个站出来,挡在了齐悦身前。 “大爷,请不要伤了齐娘子。”他冲管事等人躬身施礼说道。 “你个老头滚一边去。”管事骂道。 刘普成没动,接二连三的弟子们站过来了,他们则挡在了刘普成身前,虽然带着胆怯,但还是站了过来。 “干什么?”管事的瞪眼喝道,“你们想干什么?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啊?反了你们了!快滚开!” 弟子们谁也没动。 场面有些僵持。 四周围观的人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话。 “快打啊!磨蹭什么!怂了啊!”闲汉们起哄道。 怂了!几个瘦干鸡似的人就能吓到他们了?说出去就别混了! 管事的伸手一指。 “让不让,不让可别怪我们棍棒不长眼了!”他喊道。“敢跟我们定西候府作对,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拿出点气势来,别让人瞧不起咱们!” 后边这句话是说给定西候府的护卫们听的。 伴着这句话护卫们将棍棒一挥,发出齐齐的呼喝声。 果然气势不凡,站在最前边的弟子忍不住发抖,抓住就近的其他弟子,闭上眼,虽然一阵慌乱,但还是没人走开。 “老师你们都让开。这不关你们的事。”齐悦说道,将手里的门栓握紧。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嘈杂声,还有乱乱的脚步声。 “让开让开。”有声音大大的叫嚣着。 大家纷纷循声去看,只见街道上涌来一群的人,骑马的跑步的,手里举着棍棒乱哄哄的过来了。 群众们顿时哄得一声乱了。 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人?闹民乱了吗? “打架?”跑在最前边的一匹马上。黄子乔将手中马鞭用力的一挥,“都给我让开!” 马鞭胡乱的抽,四周的人哭爹骂娘的忙躲避,路很快让开了,黄子乔的人涌过来,将定西侯府的人围住了。 事情好像不妙… “黄公子。你这是”管事自然认得黄子乔,忙上前施礼说道。“你看,这是我们定西侯府收房子呢…”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黄子乔一鞭子抽过来。 “收你娘的房子!这是你能收的房子!”黄子乔斥骂道,早已经积攒的怒火全冲着男人来了。 定西候只挨了两把泥,而常云成始终堵不到,在这样下去,黄子乔已经准备趁黑去砸定西侯府的大门泄愤了。 “黄公子!”管事被抽的躲避。又是气又是羞恼,“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定西侯府…” 护卫们忙上前护着。才让管事避开抽打。 但黄子乔这几下可比元宝打的厉害多了,管事的摸了摸嘴角,看到手上的血迹,顿时再也忍不住了。 知府大人又怎么样!知府大人在定西候府面前也不得放肆! “黄公子!你这是闹过了!休怪我们定西侯府不客气!”管事气道,同时一挥手。 护卫们分出一半人,将棍棒对准了黄子乔这边。 “小乔,别胡闹。”齐悦喊道,看着黄子乔,“这不管你的事,快回去。” “黄公子,你还不知道吧,齐娘子已经不是我们定西侯府的人了,你做事还是多思量思量…”管事的也喊道。 回答的他的是黄子乔的一声骂。 “思量你姥姥!”他喊道,“谁想欺负齐娘子,就是管我的事。” 黄子乔手中的马鞭指着定西侯府的管事以及护卫们。 “齐娘子是我黄子乔的就命恩人,谁跟齐娘子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他说道,少年声音沙哑,“打架,谁怕谁啊!打啊!” 伴着他这一声打啊,他带的家丁们立刻呼喝起来,将手中的棍棒对准定西候府这边的人。 定西候府这边的护卫慌忙坐好防备。 两边的气氛都紧张起来。 “小乔!”齐悦喊道,刚要再说什么,外边又传来嘈杂声。 “打啊打啊,快点开打了!” 脚步声呼喝声陈雷般滚过来。 围观的群众哄的一声,四散让开,街道两边奔来大群的人,一个个争先恐后,似乎抢金山一般,只怕慢一步就什么也捞不到了。 四方都被堵上了,且围了足足有三四圈,棍棒如林般的举起来。 这是这是怎么了? 定西候府这边的人已经完全傻掉了。 “别打别打。”齐悦哪里还顾得拿着自己的门栓,急忙忙的就怕这些小祖宗们真的打起来了。 俗话说好狗敌不住赖狗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定西候府的护卫虽然大些且装备精良些,但跟这些半大孩子们比起来,光从人数上来说就占不了上风。 管事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半点气势,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他可比齐悦想的深远,看着这些围过来的人。为首的多数都是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其中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但已经可以肯定这些都是永庆府大户人家的公子们,一个知府公子他可以不怕,但这么人家…再说,真要打的话,他们也打不过啊! “都别胡闹。”齐悦喊道,周围的鼓噪声这才渐渐小了。 定西候府的十几个护卫早已经收起棍棒了,在密密麻麻的包围圈中。显得格外的势单力薄,低着头哪里还有半点威风,从远处看来,早已经不是准备攻击闯门的姿态了,反而是被齐悦护住了。 “你们回去吧。”齐悦看着他们,“告诉侯爷。这房子是我用嫁妆买的,跟他没关系,就不要闹了。” 管事的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她,此时此刻看着四周虎视眈眈跃跃欲试,他根本就不敢多说一句话。 “还有,告诉侯爷。和离书已经拿到了,我这几天回去拿我的嫁妆。”齐悦说道。“要不是你们今日来提醒了我,我都忘了。” 她说完示意大家让开路。 一阵不情不愿后,路勉强给让开了。 管事的低着头一咬牙闷头就走,护卫们自然跟随。 切~围观的闲汉们鼓噪,发泄没有看到混战的遗憾,在这些口哨笑声中,定西候府一行人飞也似的跑远了。 管事的一口气跑回府中。门房里的人看到他们的样子,没有丝毫的诧异。 “哎呦板爷。这脸上怎么了?”有人大声喊道。 管事的低着头只当没听见,心内羞愤欲死。 他总算知道了,那些人为什么躲这个差事了! 这些老滑头们!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那场面啊。”一旁有抱着肩头懒洋洋的人说道,“跟上次围攻王家大宅一样吧,没什么稀奇的。” 这是一个据说犯了羊角风不能出门的护卫,在给那些垂头丧气归来的护卫们说话。 那一脸的云淡风轻只让人恨的牙痒痒! 为什么!为什么呢? 定西候坐在书房里,听到管事的讲述,也是一脸愕然。 上一次那些人帮着打架,那女人还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可是,如今那女人已经不是定西候府的少夫人了啊? 他们为什么还要去帮她? 他们瞎了吗?没看到那女人已经没了定西侯府的招牌了吗? 他们瞎了吗? 定西候抓起面前的茶盅,狠狠的摔了出去。 管事的灰头土脸的退出来,刚转身就看到常云成。 “世子爷”他慌忙施礼。 常云成抬腿就是一脚。 管事跌了出去,疼的汗都出来了,却不敢说话,跪下就叩头。 “赶出去!”常云成冷声说道,说罢转身就走了。 在他身后两个小厮如狼似虎的扑上来。 “不管我的事啊是侯爷”管事的才喊了一声,就被破布塞住嘴,拖出去了。 翠芝带着王家的人赶来时,战斗早已经结束了,街上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齐悦带着人收拾被砸坏的房子。 “齐娘子,你不用管了,我们来吧。”工头小心的说道。 “让你们受惊了。”齐悦冲他说道。 “娘子这可是折煞我们了。”工头忙说道,带着诚惶诚恐。 齐悦从来不是虚客气的人,她一向认为接受比推辞更让对方舒服,笑了笑,说了声那就有劳你们了,便出来了。 “师父!”那边千金堂里传来喊声,一个弟子恭敬的探出身来,“师父,有个急诊,师父让你来瞧瞧。” 齐悦应了声是,便抬脚过去了。 翠芝回头和王家的人面面相觑。 “没事了没事了。”王家的管事冲拿着家伙的家丁们说道。 大家呼啦啦的收起来。 这边管事的看到还在一旁站着的李大个。 “大个,”他喊道,然后发觉这在墙角坐着条凳的男人看上去很怪异,神情很怪异,似乎很忧伤? 忧伤?这个词他可想不到会用在这个糙男人身上。 “你怎么了?不会是被吓到了吧?”管事笑道。 李大个哼了声没理会他。 他看着天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却吐不出心内的郁闷。 所以,到底是自己是没那个命吧… 都怪那群小兔崽子!让他的英雄梦只做了一半… 李大个一脸委屈,眼里忍不住有些泪光闪闪,只让一旁的王家管事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这个齐娘子实在是非常人等,连老实的李大个跟了才两天就变得不正常了! “走了走了。”管事忙说道,急忙忙带着人退去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之隔 经过这一事,定西候府那个神医少夫人不再是少夫人的消息在平民百姓中也传遍了。 怎么好好的定西候府就不要她了呢?百姓们议论纷纷。 “还能什么?女人嘛,肯定是不守妇道…” “…听说这个少夫人总是在外边跑,还和男人们混在一起…” 这人刚说完这句话,身后被重重的踹了一脚。 “哎呦哪个孙子”这人扑倒在地上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回头骂道。 身后站着三个高大男人,手里拿着刀枪弓箭,腰里肩上背着几只野鸡兔子,虽然年纪不等,但相似的眉眼表明这几人是兄弟血缘。 此时这三兄弟瞪着豹子般的眼看着眼前这人。 “大山兄弟啊。”那人立刻弯下身,堆起笑说道。 “你说什么呢?”正中的年纪大些的男人沉声问道。 “没,没…”那人扯嘴笑道。 “齐娘子是神医,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再让我听到谁说她坏话…”猎户将手里的铁叉往地上一顿,锋利的铁叉顿时插入泥土中。 闲聊天的几人不由打个寒战。 茅山猎户仗着家里兄弟们多,又有力气,一向在此地横行霸道,日常躲还来不及,谁敢主动找麻烦。 后边的人便缩着脖子溜走了。 “是,是,齐娘子神医,怎么敢说她”那人忙点头哈腰的笑。 “知道就好。”另一个年轻些的猎户瞪眼喝道,“齐娘子为什么在外行走。还不是为了给人看病,菩萨心肠,你把心眼放干净点!小心遭报应!” “哥,报不报应的不用菩萨操心,我来办就是了”更年轻些的立刻挽袖子吭吭说道。 那人吓得腿发软。 “小山兄弟,可别误会”他忙喊道。 还好大山猎户拦住弟弟,瞪了这人一眼。 “走。”他说道,拔出铁叉走开了。 “哥,那齐娘子真的被休了?”小兄弟跟上忍不住低声说道。 “不是休了。”大山回头瞪他一眼。“我问镇上的秀才了,说是和离,和离知道吗?” “哪有什么分别。”小兄弟瞪眼说道,“不都是被赶出去了…” 老二呸了口。 “真是蠢,这都不明白,老秀才不是说了。休是男赶走女的,和离是女的不要男的,知道了吧?”二山瞪眼说道。 小兄弟哦了声,这才恍然。 “原来是齐娘子不要定西候府了啊。”他嘿嘿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齐悦打了喷嚏。 “谁在说我?”她嘀咕道,又自己笑了。“现在只怕没人不在说我了…” 不远处的胡三听见了。 “师父,山上风凉。你还是避一避。”他忙跑过来说道。 再看后面,那个叫翠什么的丫头气喘吁吁的才跟上来。 胡三身后的药篓往上送了送。 真是怎么当人家丫鬟的,离阿如差远了。 想到阿如,胡三竟忍不住鼻头有些发酸,再也见不到了吧…. 他跟阿如不过是纯洁的熟人关系,想到了就还想哭,那齐娘子想到世子爷的话。岂不是夜夜会哭… 真是太惨了… 等胡三回过神,齐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那丫头也跟在身边。 学着这些弟子们的样子采了半篓子松枝的齐悦刚坐在山石上歇息,就见有人沿着山路急急而来。 “齐娘子”他看到这边,忙喊道。 齐悦看过去,见是棺材仔,很是意外。 “小棺,你怎么也来了?”她站起来笑道。 棺材仔几步走近,面色潮红,额头上密密的汗,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你,你没事吧?”他喘气问道。 齐悦愣了下。 “我?”她说道,便想到什么,“你也知道了?” 棺材仔咽了口口水缓解干涩的嗓子,点点头。 “是,是因为我的缘故吧?”他问道。 一旁的翠芝瞪大眼,什么什么?这男人…她的脸都白了。 齐悦知道棺材仔说的是解剖尸体的事,笑了。 “不是。”她说道。 她说了不是,棺材仔也没指望她会再说,齐悦却接着说下去。 “是大家理念不同,所以过不下了,这没什么,不是有那句话吗,道不同不相为谋。合则聚不合则分嘛。”她说道。 是娶平妻的理念,棺材仔松了口气,对着这女子如此坦诚相告,明白她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心里更有些难过。 “你,别难过。”他憋了半日,最终也只说了这句话。 齐悦笑了。 “我不难过。”她说道,说着拍了拍身后的背篓,“老师说要采松枝,说是什么什么露水的松枝,要做药引子,真是奇怪的药方,所以我就跟着过来帮忙了。” 棺材仔哦了声。 “那我告辞了。”他直接说道。 这时胡三等人也都回来了。 “正好我们也要走了,一起吧。”齐悦说道。 一群人呼啦啦的下山,山脚下一处寺庙香火袅袅。 “那是什么?”齐悦问道。 “是大佛寺。”棺材仔说道。 这就是大佛寺啊,齐悦看着寺院,停下脚。 “我从来没去过。”棺材仔说道,带着几分自嘲。 “那去看看吧。”齐悦说道。 佛殿里,常云成从主持手里接过经书。 “已经在佛前供奉三日了。”老和尚含笑说道,冲常云成合手,“世子爷孝心可鉴。佛祖会保佑候夫人安康。” 常云成微微点头。 “这是一串佛珠,听闻世子爷即日就要启程,这是老衲的一点心意。”主持又说道,从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还请世子爷笑纳。” 常云成忙伸手接过。 “多谢。”他说道,声音低沉。 主持看着他,叹口气,要说什么最终没说。 “老衲送世子爷。”他说道,一面伸手做请。 常云成点头还礼。刚要抬脚迈步,听的大殿门外有说话声,声音传进来时,常云成陡然站住了。 “…这个殿便是这里最大的?供奉的什么?”齐悦问道。 “我也没进去过。”棺材仔答道,抬头看里面。 “这是天王殿。”翠芝说道,“供奉是弥勒菩萨。” 齐悦和棺材仔都哦了声。 “胡三他们呢?”齐悦又问道。 胡三等人从一旁跑过来。 “来了来了。这寺院里的松枝长的比山上的还好。”胡三低声说道。 “你少打坏主意,佛门净地不可胡来的。”齐悦瞪他一眼。 胡三嘿嘿笑说知道了。 “我们进去看看吧。”齐悦抬脚迈步。 棺材仔站着没动。 “我还是不进去了。”他说道,“免得污了这佛门净地。” 齐悦回头看他。 “佛前众生平等,你搞什么特殊。”她笑道。 棺材仔被她说的一愣旋即笑了,再不多说一句话,迈步进来。 大殿里进来这么多人。一下子变得拥挤热闹。 隔着窗,常云成看着那女子在佛前虔诚的拜了拜。 “后边还有什么?”她站起来问道。 一个陌生丫头笑吟吟的扶着她的手。不陌生的几个男人引着她往后边走。 “…是天师殿” “听说还有个碑林,好些人都来拓印呢…” 一行人说笑着绕过佛像从后门出去了。 大殿里又恢复了宁静,佛香袅袅。 “世子爷”主持低声说道。 常云成收回视线。 “大师,我想自己转一转。”他说道。 主持点点头,没有一句问。 “世子爷请自便。”他合手施礼。 常云成还礼,迈出了香阁。 “这是摩尼殿”作为大家老夫人身边的丫头,翠芝当起了解说员。一路引着他们,“齐娘子” “哦这个我知道。是不是供奉释迦牟尼?”齐悦接过话说道。 “是啊。”翠芝笑点头。 “这里面壁画可漂亮了,上面有观音,五彩海观音。”有弟子在一旁补充。 齐悦更感兴趣了,第一个迈进去。 摩尼殿恢复安静之后,常云成才迈步进来,他慢慢的走,仔细的看,不时的驻足。 异样的神情引得其他进香的人不时的看他。 “来拜佛的人哪一个不是有解不开的愁结。”有上年纪的老妇感叹道,“就算是富贵公子也逃不开啊。” 走远最后一个大悲阁,天已经午时了。 “真是名不虚传。”站在大悲阁的台阶上,齐悦回首俯瞰整个寺院。 大佛寺,现代大佛寺很多,不知道,此时这个是后世哪一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过,不过去过想必也认不出来了,千年的时光,人非物又怎么能是呢。 “这里素斋很有名?”她扭头问道。 翠芝点点头。 “是的,我家老夫人每个月都要来吃一次呢。”她笑道。 “那咱们也去吃吧。”齐悦说道。 胡三想到什么忙站出来。 “不了不了,我们吃不惯…”他大咧咧说道。 身后有个弟子听见不解。 “师兄,我们还没吃过,怎么就知道吃不惯?”他忍不住嘀咕道。 被另外反应机敏的弟子踢了下。 “很贵的”那弟子低声道。 这弟子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大佛寺的素斋远近闻名,自然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如果吃的话,齐娘子一定要替他们付香火钱… 齐娘子如今已经不是定西候少夫人了,一个女人家日子艰难,怎么好让她出钱。 大家纷纷摇头说是啊是啊,我们回去吃。 齐悦哪里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微微一笑,如果自己坚持的话,这些弟子们也会是吃的不心安,这样反而没意思了。 “那想来也没什么好吃的。”她摆摆手说道,“今日店铺里上梁,老师一定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咱们回去吃吧。” 大家便点头,一行人乱哄哄的要往外走,刚迈步,大悲阁里走出来一个僧人。 “施主留步。”他施礼说道,“今日有贵人祈福施了素斋,不知道施主们可能享纳,助那善人布施?” 有些有钱人会许愿还愿,就好像在佛门外施粥一般,那么施素斋也应该是正常的吧。 齐悦等人眼睛一亮。 “好啊好啊。”她忙点头,招呼大家,“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事。” 听说能免费吃,胡三等人自然不会有异议,于是那僧人引着大家高高兴兴的去了。 素斋馆里,斋菜不断的端上来,伴着介绍声,以及齐悦等人乱乱的称赞,什么食不言在这里完全没有。 “齐娘子,你尝尝这个,猜猜什么做的?”翠芝说道。 “…南瓜!” 说笑声从隔窗里飘进来,紧邻着厅堂的一间小静室里,常云成独自对案而坐。 他的面前摆着一整套的素斋,听到那边的笑声,他慢慢的捡起其中一个。 “答对了,南瓜做的。”他微微一笑喃喃说道,抬头看对面,似乎对面有人相对而坐一般,然后将小块的斋菜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 一动一静,一喜一悲,一扇隔窗,两个世界。 伫立在角落里的主持,低下头念了声阿弥陀佛。 第二百一十五章说客 夜色里的千金堂点起灯,街上白日的喧嚣也散去了。 齐悦戴上口罩手套拿着听诊器走进挂着“病房”灯笼的室内。 四张病床中一张上躺着病人,打了夹板的腿被两条房梁上垂下的宽带子吊起来,此时那半张床板支了起来,男人正被伺候着吃饭,另有一个老者正好奇的研究这床。 “怎么就支起来了?”他嘀嘀咕咕的说道。 听到脚步响,三人都看过来。 “齐娘子啊,您过来了。”三人忙热情的打招呼,老者更是感激的点头哈腰。 “吃的什么?”齐悦含笑问道。 “是按齐娘子说的,豆芽骨头汤。”喂饭妇人说道。 齐悦嗅了嗅。 “嗯,真香,大姐好手艺。”她笑道。 妇人哪里这样被人夸赞过,顿时红了脸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女子长得好又能干关键是给人的感觉又是那么好,至于怎么好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愿意听这女人说话。 这么好的女人定西候府怎么就不要了呢? 果然富贵人家不是她这等村妇能明白的。 齐悦给伤者做完了检查,又笑着嘱咐几句注意事项。 外边有负责护理的弟子进来送药了。 “齐娘子,什么时候能出院?”老者问道。 “五天后吧。”齐悦说道。 其实这种伤是最好不要移动的,搁在现代医院最少也得住个十天半月。但… 齐悦看着伤者一家互相递个眼神明显的松口气。 一则大家到底是不习惯,二来这费用… 齐悦走出病房,看到刘普成的屋子还亮着灯,今晚是他值班。 齐悦站到屋门口时,刘普成正在和张同说话,两个人站在桌子前拿着算筹正算着什么。 “….工料钱是够了,但其他的还是不够啊…”张同低声说道。 “我老家还有块地,先卖了”刘普成低声说道。 他们说到这里时,齐悦在外敲了敲门。 看到齐悦站在门板师徒二人带着几分紧张忙收拾起来。 “齐娘子。你怎么还没走呢?”刘普成说道。 张同也恭敬的喊了声师父。 “这就走了,今晚就辛苦老师了。”齐悦含笑说道。 “你这孩子,总是说这么客气的话。”刘普成摇头说道。 齐悦没问他们在算什么,刘普成自然也不会说。 齐悦带着翠芝走出千金堂,夜色掩盖下,欢悦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怅然。 她默默的看着点点星空,要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白日就好了。 白日里忙忙碌碌,安静下来真是…难熬的寂寞。 “齐娘子。”翠芝走在她身边,忍不住开口,“你这样,不累吗?” “这样?”齐悦掩去黯然。重新恢复含笑面容,侧头看她。“我想,当人总是要累的吧,看怎么说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累。” 翠芝点点头笑了。 不过,齐悦回头看了眼千金堂,没钱可就要累了。 没钱寸步难行,没钱在古代居也不易啊。 夜色深深中荣安院里还灯火通明。 常云成将经文放到桌子上。苏妈妈冲他摆摆手。 炕上谢氏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这是我给母亲抄的经,在佛前供过了。”常云成低声对苏妈妈说道。 苏妈妈点点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后日晚上启程,家里就不惊动了,我给父亲叩个头就走了。”常云成接着说道。 苏妈妈面色一白,这边谢氏猛地坐起来了。 “你现在就走,别等后日了。”她竖眉喝道。 常云成走到她面前,挨着炕半跪下。 “母亲,你在家要保重,不要和父亲置气,闷了多出去走走,我每月都会让人送信回来的。”他说道。 谢氏喘着气,死死的看着常云成。 “四年前因为娶了那女人,你就甩手走了,如今又是因为娶妻要走吗?”她咬牙说道。 常云成垂头,又抬起头。 “不是的,母亲,当初我走,其实不是因为娶妻什么的。”他说道。 只是不愿意呆在这个家而已。 谢氏冷笑。 “你现在会说这个了。”她根本不信。 常云成笑了笑,没有争辩。 “云成,成了亲再走好不好?”谢氏软下来,带着哀求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 “母亲,我已经如你的愿,还请母亲也如我的愿。”他说道。 谢氏再次怒意满面。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她冷冷说道。 常云成垂下头。 “这个,说不说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母亲。”他说道,他抬起头,拉住谢氏的衣袖,“我不会不成亲的,等我找到我如愿的那个人,我一定会成亲的,母亲,可好?” 谢氏神色稍缓。 “那饶家姑娘”她又说道。 “母亲,她不如我愿。”常云成简单说道打断了谢氏的话。 谢氏将手攥了攥。 是,只有那个女人如你的愿… “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去吧。”她躺回去,淡淡说道,“启程的事还是让管家来办吧,出征大事,怎么好这样就走,好像我们见不得人似的。” 尤其还是在这个时候!见不得人的是那女人,可不是他们定西侯府! 常云成嗯了声,谢过母亲,但跪着没起来。 “你还要说什么?”谢氏到底是了解他,问道。 “月娘的…”常云成开口说道。月娘两个字滑过嘴边,只觉得心一阵刺痛,“的嫁妆,给她吧。” 谢氏猛地坐起来。 “嫁妆?她有什么嫁妆!”她竖眉喝道,“别忘了她是怎么进我们侯府的!真亏她能说得出来!也真亏你能听得进去!” 说到这里她伸手一指,干净利索不多说一句废话。 “滚。” 常云成起身出去了。 第二日谢氏就听到常云成变卖自己名下田地的消息,气的她好一通骂,正要将家里的上下管事一并痛骂,人来报谢老太太来了。 谢氏吓了一跳。什么也顾不得了,忙亲自接出去。 过了一个年,谢老太太精神不错,但看起来更老了一些。 “母亲,你怎么来了?这大老远的,有什么事让人来叫我。”谢氏忙扶着。满面担忧紧张。 谢老太太拄着拐杖进屋子。 “没事,我听说你这里挺热闹的,就过来看看。”她说道。 谢氏立刻看四周的丫头婆子,大家都冲她摇头,表示自己没说。 “别看了,是云成告诉我的。”谢老太太坐下来。说道。 谢氏顿时一脸怒色。 “行了,你坐下吧。”谢老太太说道。看她一眼,“都多大了,还是小姑娘时候的脾气。” 谢氏坐下来,神色依旧愤愤。 “他竟然去扰了母亲你的清净,实在是该打。”她说道。 谢老太太笑了笑。 “你是如愿了。”她沉默一刻,说道。 谢氏站起来,看着谢老太太。 “母亲。我难道单单是为了我?”她一脸悲愤。 “好了好了。”谢老太太笑道,伸手拉她。“我不是来指责你的,休了就休了,赶走就赶走了,注定势不两立,就没必要互相委屈。” 这话怎么听着还是有些别扭,谢氏挨着谢老太太坐下来。 “我来就是一件事。”谢老太太开口说道。 “母亲请讲。”谢氏说道。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恭顺与柔和,如果齐悦此时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谢氏换了人。 “嫁妆给她。”谢老太太说道。 谢氏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老太太。 “这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云成。”谢老太太接着说道,看着谢氏。 “母亲,凭什么!”谢氏咬下唇说道。 谢老太太伸手拉住她。 “梅娘,你当初为什么要给吴家的小哥一包银子?”她说道。 谢氏的脸色陡然变了,身子僵直,怔怔看着谢老太太,嘴唇微微发抖。 谢老太太叹了口气,拍了拍谢氏僵硬的手。 “给他那些银子,你心里是不是好受些,便能放下一些?”她接着说道。 谢氏身子发抖,她的耳边回荡着谢老夫人的话,但是那些乱糟糟的念头之后,闪闪发亮的却是吴家小哥四个字。 吴家小哥… 谢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触手的肌肤虽然还细腻,但已经不是当初的豆蔻华年。 谢家小妹已经成了常家夫人,吴家小哥已经化为一捧尘土。 “母亲,原来你知道啊。”她喃喃说道。 谢老夫人叹口气。 “哪个孩子的心思能逃过当娘的眼啊,就如同云成心里怎么样你不是一样的清楚吗?”她说道,笑了笑,拉着谢氏坐下。 “那母亲怎么…”谢氏低声说道。 “我怎么没说?”谢老太太接过话头,笑道,“你才有几个钱,为了那一包银子,几个月没添置一样东西,过的不如一个丫头。” 谢氏笑了,这一次她是抿嘴笑的,那一向凌厉的眉眼竟浮现几分羞涩。 羞涩! 羞少,涩多。 “我又给你的包袱里添了一些,这样送出去,更好看些。”谢老太太说道,她看向门外,神情带着几分追忆。 谢氏站起身来,垂下眼。 “母亲,我”她低声说道,声音干涩。 “梅儿,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么多年,都过意不去,你的心里想必也是如此。”谢老夫人打断她说道。 谢氏没有说话。 “说起来,云成这性子倒是像你多些,倔强的很。”谢老夫人看着她笑了笑说道。 “我没有姐姐贤淑,没有教好云成。”谢氏低声说道。 谢老太太再次拉她坐下。 “你很好,梅娘,这辈子我都亏欠你。”她说道。 “不,不,母亲,是我要这样做的,不管你的事,你当初那样劝我,是我自己要嫁过来的。”谢氏摇头说道,神情坚定. 谢老夫人笑了笑。 “把嫁妆给她吧。”她转了话题,说道。 谢氏攥起手。 “云成心里有她,这个你也清楚的很。”谢老夫人接着说道,看着谢氏,“咱们不能留她,让她在外边好过一点,这样,云成心里也好过一点,才能放下,就像,你当初那样。 第二百一十六章奉送 常云成的屋子里,秋香正带着丫头收拾东西。 “少夫人什么都没带走”鹊枝擦眼泪说道,一面将衣服包好。 秋香瞪了她一眼,鹊枝忙低下头不说话了。 常云成在一旁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们说话,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三个葫芦。 常云成已经拿在手里看了半日了,只看得眼睛发涩酸胀,然后啪的合上。 “世子爷,都收拾好了。”秋香过来低声说道,目光扫了眼被常云成攥在手里的盒子。 常云成没有说话,丫头们也不敢说话。 屋子里沉默的令人压抑。 “那送去吧。”常云成开口说道,声音沉闷。 手里的盒子没有递过来。 秋香垂下头,应声是。 屋子里的人退下去,更加的空旷。 常云成扫了眼室内,慢慢的从这边走到这边,手里紧紧握着那只盒子。 目光所到似乎能看到那女人的身影。 罗汉床上的被褥已经搬走了,又恢复了以前他单独住时候的摆设。 常云成坐下来,鼻息间还有淡淡的清香。 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陷入空寂中。 知府大人没有早起的习惯,尤其是每月难得的宿在小妾屋子里的日子,早上醒来软香柔玉在怀,知府大人免不了春风二度一次。 伴着小妾在身下娇喘老爷你好厉害,知府大人飘飘然不知所以。 云散雨收相拥着说些情话。门外便有脚步声响起。 家里人都知道他的习性,这谁不长眼? 知府大人拉下脸。 “老爷,齐娘子求见。”门外有人说道。 什么齐娘子? 知府大人骂了声滚,这边小妾揪着他的胡子,问到底是什么娘子,是不是外边惹的人找上门了,知府大人忙小心的安抚。 门外的人没有走,咳嗽一声。 “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他说道。 知府大人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定西候府的少夫人,定西候府的少夫人已经和离了。哪来的少夫人,让她滚。”他沉脸喝道。 门外的人这才去了。 “老爷听定西候府的少夫人是神医呢,怎么会和离呢?”小妾问道,一面伺候知府大人穿衣。 “什么神医,还不是大家给定西候府面子,哪里就神医了。”知府大人笑道。“要是真神,让皇帝给她面子瞧瞧…” 这边话音才落,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响。 “爹!”黄子乔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这个声音传来,衣衫不整的小妾根本就不管知府大人,自己忙忙的跑进内室去了。 果然,声音才落。黄子乔就冲进来了。 这个唯一的儿子被娇惯的实在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看着闯进来的儿子,知府大人拉下脸。 “胡闹。你”他张口要训斥一下,却被黄子乔扯住袖子。 “爹,齐娘子找你有事呢,你快出来。”他说道。 这个混账小子…. 知府大人被扯着踉跄的出来了。 齐悦在客厅里有些不安的等着,看着知府大人迈进来,忙施礼。 知府大人没好气的甩开儿子,整了整衣衫神情威严。 “我也不知道该问谁。想来大人是最清楚的。”齐悦迟疑一下说道,“其实我原本不想问的。只是…” 知府大人听得不耐烦。 “到底什么事?”他说道。 “既然和离了,那嫁妆的事,怎么说?”齐悦问道。 这个算经过法院了吧,那嫁妆的是就不是双方商谈了吧?这个得归你这个知府管吧? 知府大人眼睛瞪大。 “什么?”他由下及上瞥了这女人一眼,这女人已经不似在定西候府那般穿戴珠光宝气,衣裳虽然还是侯府那种规制,但首饰什么的都没有了,看上去有些寒酸,穷疯了啊? “什么和离,齐娘子,这和离说起来是和离,还不是侯府为了你的体面” 他不咸不淡的说道,其实是休!休妻!还嫁妆,再说你有什嫁妆啊,整个永庆府谁不知道,你一个乞丐,要不是侯府给你一碗饭吃,早饿死了,你有什么啊。 齐悦自然明白知府的意思,她看着知府大人,神色变得淡然,脸上也没了笑。 没错,她齐悦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反之亦然。 原本来问嫁妆这件事她真不想干,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齐月娘,如今更是放弃了这个身份,从今以后她就是齐悦,既然是齐悦,那以前的事就跟她无关了,更何况还是开口要钱的事,对于一个自立自强习惯的现代人来说,她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可是如今要是让刘普成等人为难,她宁愿不要这脸皮。 况且这是她不好意思开口,并不是你们便可以好意思的认为理所当然。 这知府大人对她什么态度? 感恩戴德她也不强求了,但至少最起码的客气得有吧?是我对你有恩,不是我欠你钱啊大人! “大人。”齐悦看着他说道,“还真不是。” 知府大人被她说的一愣。 “什么这不是?”他抬着眼皮问道。 “真不是侯府为了我体面。”齐悦微微一笑道。 知府大人嗤声笑了。 这女人还真是…真该早休了… 他才要张口,就见面前的女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在他眼前一抖。 “跪下。”齐悦说道。 知府大人大怒。 “你敢.”他喝道。 “你敢!”齐悦拔高声音喝道,盖过了他的声音。将手里的明黄娟纸抖开。 知府大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是这是… 噗通一声,知府大人跪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叩头喊道。 伴着知府大人这一跪,屋子里侍立的小厮们也都慌忙的跪下了。 什么?皇帝?他们也没听清。 “起来吧。”齐悦说道,微微矮身,将明绢纸递给知府大人眼前,“你看看,明白了吧?” 知府大人瞪眼看了,额头上满是汗,抬手擦去。用力的点头。 “明白了,明白了。”他说道,颤巍巍的站起来。 “所以我也不太懂,这个嫁妆还有顺便问问我的人能不能也跟出来,当然,让她们自愿选择。都有爹娘在府里,要是不愿意就算了…”齐悦将圣旨收起来,一面有些为难的皱眉,一面想着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娘子说什么都行,下官就去办。”知府大人立刻说道。满脸恭敬的笑。 “这点小事劳烦大人…”齐悦笑眯眯说道。 “什么小事,齐娘子的事都是大事。”知府大人立刻说道。“这是下官应该办的,耽搁了,还望娘子大人大量。” 齐悦笑了笑,有知府大人出面更好,省的她跟侯府的人纠缠不清,她真没力气看他们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不管谁去,开始分割财产。大家面子上就更难看了。 不过,已经很难看了,反正这辈子也不用再看了,就随意吧。 知府大人雷厉风行,一边亲自送齐悦出来一边就赶着人出发。 “抬了就给娘子送家里去。”知府大人说道。 “这个不急的,知府大人不用这样兴师动众的人的事你可千万好好问,别吓唬,人家铁饭碗不要离开的话…可千万别勉强…”齐悦看着集合起来的那一队差役,有些汗颜。 其实她想知府大人单独上门和定西候谈一谈就是了,可看知府大人这样子,分明是直接要进门抢了… 果然领会上级精神,贯彻上级思想,表忠心唱高调是古今中外官员都擅长的。 知府大人等人呼啦啦的来到定西侯府,定西侯最近没心情见客,更别提这个让他极为讨厌的知府大人了。 “让他滚。”定西候没好气的说道。 但可惜的是知府大人没有乖乖的听话的滚,反而趾高气扬的进来了。 “侯爷,奉皇命,本官来取齐娘子的嫁妆。”他义正言辞的说道。 定西候瞪大眼。 奉皇命?奉什么皇命? “齐娘子奉旨和离,那么本官自然是奉旨来办齐娘子的嫁妆了,当初,老夫人可是给了齐娘子不少嫁妆吧?”知府大人肃容说道,一面冲皇城方向拱手。 奉旨和离 定西候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完了,都知道了么… “滚。”定西候气急败坏喊道,将桌上的茶杯砸过来。 一个个都是小人!欺负人的小人! “侯爷。”知府大人可不是以前那样随意就被定西候吓到了,此时腰不弯腿不颤,神态无比的肃正,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风采,“你该不会是不想给吧?这可是违皇命的,不是开玩笑的。” 定西候再一次将茶杯砸过来。 “我家的东西我凭什么给她!我就不给!”他铁青着脸喝道,一面指着知府大人骂,“你这个软脚虾少来这里给为虎作伥!” 知府大人也被骂急了,要是以前骂也就算了,现如今他可是身后有皇帝圣旨,谁怕谁! “定西候常荣,你是要违抗圣旨不成?”他亦是指着定西候喝道。 正闹着,门外谢氏迈了进来。 “大人,大人,不要喊了,已经给了。”谢氏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给了? 而此时回到家的齐悦也愣住了 院子里满满的摆放着不下十个大箱子。 “我的天啊。”她不由瞪大眼,“这是什么?” “这些是当年老候夫人给你的嫁妆。”一个老妇的声音传来。 齐悦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老妇,更加惊讶。 “老夫人,你怎么来了?”她问道。 “少夫人。” 老谢夫人身后站出阿如和阿好,看着齐悦哭道。 好像很久没有见到这两个丫头了,齐悦顿时笑了。 “你们也来了?”她走过来去。 阿如和阿好一左一右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大哭。 “这些东西放在家里太招摇,我已经找好了一间铺子,待会儿他们便来收点,你寄放过去,用什么的再去拿。”谢老夫人说道,一面示意身后两个丫头捧过来两个匣子,“这是房屋地契。” 她说着打开。 齐悦看过去,见两个匣子满满的都是文书。 我的天,这些都是老侯夫人给她的?她只听阿如说过老侯夫人给她的嫁妆很丰厚,当真看到这个丰厚是丰厚到什么地步时,真是吓到了。 这是不是足足分走了定西候一半的家产啊? “这是当年的嫁妆单子。”谢老夫人接着说道,将厚厚的一叠纸递过来,“你核对一下。” 齐悦怔怔接过。 “来的时候问了,跟来的有管库的妇人一个,杂役夫妇两个,丫头呢阿如和阿好主动要出来,这是他们的身契。”谢老夫人接着说道。 齐悦打断她。 “老夫人,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她问道,“救治你重孙的恩情吗?” 谢老夫人淡淡笑了下。 “救治我重孙,不是你当大夫该做的吗?再说我也给了你不少诊费,你的意思是还没两清吗?”她说道。 齐悦笑了。 “那老夫人这是”她问道。 “这不是我,这是云成的意思。”谢老夫人淡淡说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而过 常云成。 齐悦愣了下。 “要不是为了他,我管你死活。”谢老夫人说道。 齐悦不恼反而笑。 “你还真是姓谢。”她笑道。 谢老夫人自然知道她说的谁,淡淡哼了声没说话。 外边钱庄的人来了,齐悦少不得出去,她对这些完全不懂,还是谢老夫人亲自办好的。 选出日常放家里要用的,那些贵重等物被车拉走了,接到这么大的买卖,尤其是得知这些东西都属于这个年轻小娘子一人的,钱庄的人看齐悦的眼神都变了。 这应该是他们永庆府最有钱的小娘子了吧? 忙完这些事,谢老夫人又指点着下人将日常用的东西安放好,一直到天色要黑,才都归置好了。 齐悦将一杯茶放到谢老夫人面前。 “多谢了。”她说道。 谢老夫人没有碰那杯茶。 “谢就算了。”她说道,“我是说过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云成,你在外过的好了,省的在缠着他,他也好好好的过日子去。” 齐悦笑了。 “是,他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她说道。 谢老夫人没说话,抬脚迈步,齐悦也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送她。 “你死心吧,你们是没可能的。”谢老夫人又停下脚说道。 “是因为老侯夫人?”齐悦笑问道。 “没错。”谢老夫人似乎终于等到她问这句话了,立刻答道。 齐悦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你为什么不问?”谢老夫人看着她。忍不住奇怪的问道。 “问什么?”齐悦笑道,“问老侯夫人到底跟你们有什么仇?问她真的害了云成的娘?这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对我,是极好的,这对我来说足够了,足够我没有任何理由去质疑她,更别提恨她了。” 她说到这里吐口气。 “云成,不也正是如此吗?”她说道。 纵然无奈纵然万般不舍,但又如何。那是姨母,那是养母,那是教养抚育大恩。 谢老夫人看着她,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老夫人。”齐悦又唤住她。 谢老夫人回头看她。 “那老侯夫人真的做过那些事?”齐悦问道。 谢老夫人面色愕然。 这女人,不是说不问吗?说的义正言辞的。闹什么啊? “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的。”齐悦笑眯眯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又是气又是想笑。 “你这女人。”她说道,深吸一口气,“老侯夫人这个人,喜欢的恨不得捧在心尖上,不喜欢的便时时刻刻恨不得弄死。” 然后看着齐悦。 “我们与她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她一字一顿说道。 齐悦哦了声。 看来自己是那个喜欢的。而谢氏姐妹… 谢老夫重重的顿着拐杖,再不说一句话。转身上车。 马车沿着巷子远去了,消失在夜色里。 “少夫人.”阿如低声唤道。 齐悦扭头看她笑。 “还叫我少夫人?”她说道。 阿如看着她也笑了。 “娘子,进去吧,该吃饭了。”她说道。 齐悦挽着她的手。 “好,让我看看,阿好的手艺长进了没。”她笑道。 “娘子,你又笑我。我真的长进了。”阿好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她亲手捧着一个食盒,身后两个婆子也端着两个。含笑过来了。 元宝看着众人走进屋内,明亮的室内传来热闹的说笑声,他也忍不住咧嘴笑了笑,转身将门插好。 两边店铺彻底交工,齐悦付清了所有工钱,还每个匠人都包了一个额外的红包。 “师父,太浪费了。”胡三实在是心疼,忍不住低声说道。 齐悦笑了笑。 “钱就是用来花的,花在该花的地方,算是积福了。”她说道,看着欢天喜地告辞离开的匠人们,“我想,月娘也会很高兴的。” 月娘也会很高兴?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她也高兴?胡三皱眉不解。 阿如听到了,自然了解。 “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那些病床都送来了,还不去看着他们安置。”她说道。 能够再次听到耳边有这样的指使声音,胡三高兴的睡觉都咧着嘴。 “是,是,我去了。”他咧嘴笑道,颠颠的跑开了。 齐悦站在门边看弟子们做最后的门面修饰,街上看热闹的人不少,大多数目光落在齐悦身上,少不得指指点点。 阿如有心提醒齐悦进去吧,但看齐悦神情坦然,迎上民众探究好奇的视线时还会微微一笑,她便也坦然了,想起今天一大早齐悦和千金堂弟子们说的话。 “大家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同事了。”齐悦笑道,“我姓齐,单名一个悦,欢悦的悦,大家可以叫我齐姐,或者悦姐,老师,你叫我小齐就可以了。” 齐悦,欢悦的悦,不是月亮的月… 那是她的名字吧,阿如看着站在人前精神奕奕的齐悦,这个才是她,那个月娘,已经彻底成为过去了。 她自然不会因为过去而影响了今日以及明日。 阿如在她身后站好。 街上远远的传来爆竹声响,引得人们的视线从这里转开,纷纷询问。 “定西候府放赏了”远处有人喊了声,放赏二字立刻引得街上的人向那边涌去。 “好好的放什么赏?”齐悦笑道,扭头问阿如。“该不会为咱们医馆扩大营业贺喜的吧?” 她自己说着就哈哈笑了。 阿如无奈的一笑,神情微微沉滞。 “世子爷今日要走了。”她低声说道。 齐悦慢慢收了笑,点了点头。 “哦。”她只是说道。 “娘子,去不去…”阿如低声要说话,才张口,那边有人乱乱的跑来。 “千金堂千金堂!”为首的人手里攥着一张纸,大声喊道,“在哪?在哪?” 看到他手里的纸,齐悦眼睛一亮。 “在这里!”她忙举起手大声喊道。 那人准确定位奔了过来。看到她愣了下,又看手里的纸。 那是一张简单的四方纸,上面用大字明显的写着“有急救,请找千金堂”,下边还有具体的地址,以及一些有关事故的提醒。比如遇到伤者不要随便移动,怎么进行简单的止血等等。 这是齐悦前些日子让千金堂印制发放了,为新装修的医馆打广告,后来因为和离的事,丢到一边去了,没想到发出去不多的几张竟然有效果。 “在哪里?什么事?”齐悦立刻问道。“我是大夫。” 那人愣了下。 “城外,被马车撞了…”他下意识的答道。 “阿如。院前急救。”齐悦回头说道。 阿如应声是转身就往内跑去,一面大声的喊出来。 忙碌的弟子们停下手,旋即哄得一声乱了。 “院前急救跟我走,院内急诊准备。”齐悦说道,一面接过阿如抱来的急诊包,奔了出去。 身后有三个弟子一阵慌乱之后跟上。 “车呢,车不是早送来了?”胡三在后边又是喊又是跳脚。“快把后门打开谁让你们堵着后门的把那些药包挪开…” 十几个护卫涌出城门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路被堵住了。 “怎么回事?”有人问道。“快去赶走。” 便侍卫骑马过去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群众都看着里面,。 “怎么了?” “一个老头被马车撞了…” “活不成了吧?” “…这么多血…” “本来就是,这家人还不让快去送医馆,非让老人在这里躺着…” “哎呀真是.不孝啊想要讹钱的吧…” “…不是,说是什么请急救…” “就是那个女人吗?” 议论纷纷中,侍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进去。 “…收缩压降低” “…平卧位” “…枕后变形,口鼻耳出血…” “…师父师父用参附汤还是通关散?” “…现在不要针灸,等我人工呼吸的时候…” 有不断的对话从这四五个人中间传出来。 穿着罩衫的女人跪在地上,对着血泊里的伤者在胸前用力的按压。 还不时的俯身对着伤者的口鼻吹气。 这动作一开始引得四周人轰轰,但随着这些人神态严肃的动作,周围的嘈杂声便小了。 除了阿如外,其他的弟子最初还是有些慌乱,毕竟是除了课堂外第一次参与这种急救,当然,他们不是没进行过救治,只是还不熟悉齐悦的这种方法,慌乱过后,很快冷静下来,止血的包扎的用药的便逐一进行了。 常云成是一个人来到城门的,定西候心情不好,再加上一心认定这次的事都是常云成惹出来的,干脆送都没送,谢氏带着一干女眷倒是送出了门,但神色都有些复杂,最终常云成拒绝了她们送出城门,自己拍马独行而去。 他过来时也看到被堵着的路愣了下。 “是…千金堂的人在急救,有人被马车撞了…”侍卫低声说道。 那边此时也结束了现场救治,在夹板绷带等等的严格固定下,四五个男人抬起了千金堂特质的担架,人群自动的让开了。 常云成看着那个沾满血污的女人扶着担架从身边跑了过去,自始至终她没有往四周看一眼,神情专注的看着伤者,一手背着医药包,一手按着伤者的头部,口罩外边的眼神带着几分焦急但又自信。 常云成看着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处,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侍卫们安静侍立,连马儿都没有焦躁的刨蹄喷气。 竟然走之前能见一面,常云成嘴边浮现一丝笑意,真是很好。 他想要收回视线,却似做不到,一咬牙扬鞭催马。 马儿受惊一声嘶鸣扬蹄冲出去,带着那男人远去了。 终于视线里看不到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安居 三月十八是齐悦搬新家的日子,一大早来帮忙的人就挤满了院子,其实东西都已经搬好了,今日也不过是个祭灶等做个仪式。 将钥匙交给翠芝,齐悦再次看了眼王家的这个宅子,点头告辞。 “齐娘子,你干嘛非要再去买别的房子,这里你也可以买下来啊。”翠芝说道,带着几分不舍。 齐悦笑了。 “那边离千金堂更近,这样我值夜班也方便些。”她说道。 当然不是这个理由,翠芝知道,既然齐悦不说,她也不再问。 “有空找我来玩。”齐悦笑道,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坐上车。 街上的弟子们已经热热闹闹的远去了,阿如跟着坐上去,冲翠芝摆摆手,马车慢慢的走开了。 翠芝一直送到巷子口站在那里还舍不得收回视线。 “姑娘,回去吧。”王家来的婆子笑道,“也没待多久,姑娘还舍不得齐娘子呢?” 翠芝也坐上车,叹口气。 “还真舍不得。”她说道。 车夫牵着马前行,婆子在一旁坐着笑。 “齐娘子这么好啊,能让翠芝舍得老太太舍不得她?”她打趣道。 这话到家后,便被传开了,引得王老太太都来打趣她。 “要不说女生外向我养了翠芝这么多年,几天就被别人勾走了。”老太太笑道。 屋子里陪坐的媳妇孙子孙子媳妇们也跟着笑。 “要是齐娘子是个男人。我还真求老太太把我给她呢。”翠芝说道,一点也不怕,给老太太捶着肩头说道。 这话让屋子里又笑起来。 “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老太太说道,却并没有半点责怪。 “那齐娘子真这么好啊?”一个孙子媳妇问道,带着几分好奇,上一次齐悦来打架,她们这些女眷是没亲眼看到,只是后来听自己男人孩子们讲,再加上外边那些传言。实在是想不出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王大公子也在一旁,慢慢的喝茶听他们说话。 “是啊。”翠芝说道,“也说不上哪里好,反正,就是跟她在一起,感觉。嗯,很…很舒服。” 她斟酌着词语,一面歪头想着。 “舒服?” 这是什么评价,大家笑着互相问。 “大哥,你说呢?”有人问王大公子。 王大公子被问得愣了下,放下茶杯。 “许是心思宁静吧。”他说道。 翠芝点点头。 “对对。就是,跟齐娘子在一起。特别的自在,什么都不用想,说什么都没事。”她笑道。 老太太伸手戳她头。 “还不如直接说是齐娘子娇惯你。”她笑道。 屋子里笑声再起,王大公子放下茶杯走出去了。 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我尝尝,跟着齐娘子在一起是个怎么的感觉。”她似笑非笑道。 齐悦的新宅子里也是很热闹,送走了千金堂的弟子们。门外又来了意外的人。 “舅母”燕儿一看到齐悦,就忘了母亲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称呼问题。直接哭着喊道,张手扑过来。 齐悦笑着张手接住。 “好,我们燕儿又长肉了!”她笑道,将燕儿掂了掂放下来。 常春兰迈步进来,看着齐悦又开始哭。 “哭什么,大姐。”齐悦笑道,拉住她的手,一面请她屋子里坐,自己则拉着燕儿给她检查一下。 “不错,伤口长得不错。”她满意的说道,“再过一段我给你做个修复。” 燕儿点点头。 常春兰将一个包袱塞给她,也不往屋子里坐。 “这是二妹三妹托我送来的东西算是乔迁之喜的贺礼,我也不敢久留,这就走了,知道你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她说道。 齐悦接过来道谢,知道她们在家不得自由,要仰仗谢氏,如今自己和定西候府的关系极其恶劣,常春兰这趟出来真是冒了风险,不再留她。 燕儿依依不舍哭着被常春兰拉走了。 常春兰带着孩子悄悄的进门,还没走到自己院子里,就被两个丫头拦住了。 “大小姐,夫人请你过去。”她们似笑非笑说道。 常春兰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果然来到谢氏院子里,常淑兰常慧兰都在屋子里低着头站着,意外的还有常云起也在。 “你去哪里了?”谢氏看着常春兰冷冷问道。 常春兰低着头。 “去街上买了些东西。”她说道。 谢氏啪的一拍桌子。 “你觉得我是傻得还是死的啊?”她冷笑道。 “母亲,是我…”常淑兰开口要说话。 “母亲,是我带燕儿去看齐月娘了,我想让她看看燕儿的伤。”常春兰立刻说道,接过了常淑兰的话。 谢氏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你还不如搬到她哪里住着,这样看着多方便。”她说道。 常春兰跪在地上,还没说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门外的燕儿冲进来了。 “我就去跟舅母一块住,我才不要跟你一块住!坏人!”她大声喊道。 说罢扭头就跑出去了。 谢氏气的浑身发抖,常春兰忙追了出去。 “让她们走!”谢氏喊道。 常淑兰和常慧兰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母亲,别生气了。小孩子家理她呢。”常云起捧茶过来说道。 谢氏接过稍微舒了口气。 “你明日就县试了,别在这里了,去早点休息吧。”她说道,“你父亲心情不好,也就不给你大操大办了。” 按习俗,入考场前,家里都会举办宴席,为考生祈福。 “让母亲操心了,实在是不用。”常云起笑道。 谢氏点点头。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放下茶杯。 常云起立刻告辞,姐弟三人走出来,常慧兰看着常云起冷笑。 “大哥不在家了,总算你这个好儿子能出头了哈。”她似笑非笑道。 常云起似乎没听到施施然走了。 常慧兰气的跺脚。 “真是什么娘养什么儿子,心真狠啊。”她说道。说完了看到一旁的常淑兰面色尴尬,顿时也尴尬了,常云起和常淑兰是一个娘…“那个,姐,我不是说你我不是” 常淑兰拍了她手一下。 “行了,我知道。别解释了。”她说道,“快去看看大姐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日繁华的街道上恢复了宁静,一个药铺的伙计正在摘下灯笼,屋子里,一个大夫伸手拆开一封信,借着灯光认真地看。 门外响起啪啪的敲门声。 “大夫,大夫救命啊。”嘈杂带着哭腔的喊声。 这种声音对于药铺来说很常见,也没什么慌乱。门很快打开了,四五个男人抬着一个人冲进来。 伤者是个男人。头上身上都是血,而且都是刀伤,再看这些男人,一个个五大三粗,身上也都带着伤痕。 “看什么看,治你病的,治好了大爷不会亏待你!”为首的男人瞪眼喝道,将腰里拍了拍。 鼓鼓囊囊的明显是凶器。 一旁的伙计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大夫倒没什么怕的,他沉着的伸手诊脉,又查看了伤口,站起来思付一刻。 看他沉吟不语,在场的男人脸色更白了。 “只是头部伤的厉害些,倒也没什么。”大夫开口说道。 大家大惊之后大喜,有人忍不住抓住大夫的胳膊。 “那大夫快救救我大哥。”他说道。 大夫却面色为难。 “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我不拿手这个。”他轻声细语说道。 男人们立刻又沉脸。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不治了?”他们瞪眼喝道。 “是这样,我不擅长这个外伤,不过,东街千金堂很拿手。”大夫含笑说道,一面伸手往外指了指。 男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刘大夫是祖传的跌打损伤好手,也有密方,诸位不如到哪里试一试,好的更快一些。”大夫接着说道,神态温和,“当然我也能治的,只是要慢一些,好汉们要是…” 他都这样说了,男人们哪里还肯让他治。 “那我们去那边看吧。”他们说道,立刻抬起人呼啦啦的走了。 屋子里还残留着血腥气,伙计打开门散散。 “师父,头上外伤咱们怎么治不得?”他一脸不解问道。“咱们比千金堂哪里差了?师父你干嘛灭自己威风啊,这样说,以后那些人更不来咱们这里看病了。” 大夫笑了笑。 “我说的轻了些,实际上,这人伤的很重。”他说道。 伙计啊了声,似懂非懂。 所以是故意不治病的?所以,让千金堂治? 大夫捻须望着门外没说话。 “治吧,治吧,总有治不好的时候。”他喃喃说道。 夜风袭来,吹落桌上的信纸。 小伙计殷勤的捡起来,扫了眼。 “………让她治,治的多,错的多,如今无权无势,惹了祸事,看她能如何…” 小伙计还要再看,信纸被抓走了,大夫瞪他一眼。 “关门去。”他说道。 小伙计忙去了,关上门回头悄悄看了眼,见大夫将信纸在蜡烛上点着了,腾起一片火光将信纸吞没。 千金堂门前的灯笼亮着,与以往不同的是,灯笼上写了两个字,“夜诊”。 此时伴着乱乱的人冲来,带起的风让灯笼一阵摇曳。 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门前的安静。 屋子里的刘普成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 “师父,有急诊”门外传来弟子的喊声。 迈出屋门,厅堂里灯火明亮,站了好些人,负责接诊的弟子正在进行检查。 “…男性,四十岁,已经昏迷,头部面部身体有刀伤,中等出血…”张同抬起头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中单,准备移床。”他说道,一面举起带了手套的手。 第二百一十九章乐业 鹊枝敲响齐悦的家门时,齐悦正在吃早饭。 看到鹊枝来,齐悦很高兴,阿好则哼了声,扭过头不理会。 当初谢老夫人本来是要把齐悦原本的用的大丫头都给过来,但鹊枝却不肯走,不仅没走,反而不知怎么花言巧语的哄的谢氏竟然把她留在世子院子里。 “还好意思上门,别耽误了你鹊枝大姐的前程。”阿好哼声说道。 鹊枝面色微微尴尬,但并没有不安。 齐悦也没觉得如何,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嘛。 “你怎么来了?吃过没?”她笑问道。 “奴婢还没来看过少夫人,今日正好得空出门,就跑来看一看,也好安心。”鹊枝施礼说道,目光扫过齐悦的饭桌。 桌上摆着两碟菜,一盘子炸果子再有一碗粥,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在环视下屋子,桌椅板凳摆设干净整洁,只是怎么看都极其简单。 一切的一切跟侯府相比果然是天上地下。 鹊枝不由再次庆幸自己当时没跟来。 “谢谢你有心了。”齐悦笑道,请她吃。 “不了,我也不敢久留,知道少夫人好,我就安心了。”鹊枝忙笑道。 “师父师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伴着急急的呼声。 齐悦三口两口咽下粥。 “是胡三。”她说道。 元宝已经打开了门。 “师父,师父让你快去。有个重症床创伤,师父怀疑是内出血。”胡三喘气说道。 “阿好,你送鹊枝。”齐悦说道,自己利索的起身,就跑了出去。 阿如跟着就去了。 “少夫人不用”鹊枝忙说道,再看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鹊枝大姐走吧。”阿好不咸不淡的说道。 “我留在家里,是想世子爷将来看到我也能记得少夫人,这样世子爷也忘不了少夫人…”鹊枝笑着低声说道。 阿好冷笑一声打断她。 “走吧,你自己惦记着吧。我们是不稀罕了。”她说道。 鹊枝微微红了脸。 “人往高处走,又有什么错。”她说道。 “没错,但是来笑我们往低处走的就错了。”阿好回道,一面打开门,“再说,谁过得好还说不定呢。” 哎呦我的天。鹊枝看着她想笑又不敢笑,最终什么也没说走了。 千金堂里,齐悦查看伤者,而伤者四周的家属也在查看她。 看着齐悦掀开盖在伤者身上最后一个遮羞单子,男人们再也看不下去了。 “哎哎哎,你这女人干什么?”粗汉子们都忍不住喊道。 “我在检查。我是大夫,别担心。”齐悦说道。“我姓齐,是千金堂的大夫,你们不信,可以上街打听一下。” 男人们将信将疑,看着齐悦接着检查。 “…头部上,前胸的伤最重,送来时。已经昏迷,我首先进行了止血。护脑,但现在看来情况还是不好,根据脉相,是伤及五脏六腑了。”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头,看着张同递上的病人诊断,一面接过阿如递来听诊器。 “…循环呼吸系统没有异常。”她听诊后,摘下说道,“左胸腔有积液。” 刘普成得到确定,点了点头。 “病人一直没有苏醒?”齐悦看向伤者。 刘普成点点头。 “失血过多以及颅脑损伤,确实会昏迷,昨夜接诊,是按头部伤重点诊治的,灌了疏风理气汤,但还是没醒来,然后我又进行了脉诊,才发现是内脏问题。”他说道。 齐悦皱眉,她的视线落在伤者的身上,ct啊ct,一到这时候真是想念的抓心挠肺啊… 她伸手抓了抓头。 “老师,把他弄醒。”她说道,“问诊和按诊确定病位。” 刘普成点点头,取过金针,开始在伤者素髎、百会、神阙等穴运针,之后张同拿来了艾灸。 这时候齐悦就帮不上忙了,她认真的看,不得不说,中医的抗休克效果真厉害。 一炷香的时间,伤者悠悠醒过来,醒来便发出一声声的呻吟,身子也缩了起来。 “好汉。”齐悦喊道,一面让弟子们按住他的手脚,“你听到我说话没?” 这一声好汉让伤者看向她,齐悦伸手在他面前晃。 “好汉,我是大夫,我现在要给你诊治,你要告诉我哪里痛。”她大声说道,一面说话,伸手就开始沿着脖颈按下去。 “老子不痛…”好汉咬牙说道。 齐悦一脸黑线,她说好汉可不是这个意思。 “痛就是痛,痛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那些不知道痛的只是死人。”她大声说道,手上力气加大。 伤者终于发出一声哀嚎。 “痛,这里痛…” “这里呢?” “痛…” 看着男人不断加大的痛呼,以及浑身冒汗,四周的男人都红了眼。 “喂,你这女人…”其中一个忍不住说道。 话没说完被刘普成拦住。 “你们的这位大哥伤在五脏六腑,因为看不到,所以必须要知道到底哪里受伤,人的身体不会说谎,只能这样来找到最重的伤情部位。”他说道。 男人们便不再说话了。 这边齐悦又是问又是按,终于探查完了,但却出了一头的汗,沉吟半晌无语。 屋子里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怀疑是纵膈血肿”她喃喃说道,眉头紧锁,看着男人胸口的伤口。 那是什么? 屋子里的人看着她不解。 讲课用的木板被推过来,齐悦拿起炭条。快速的在上面勾画出一个人形解剖图。 “这里,就是纵膈”她用炭条重重的圈住,指给众人看。 伤者的家属大眼瞪小眼,看着那完全看不懂的图,那是什么? 齐悦伸手扯过胡三,在胡三的身上再次指点。 “….其间有心脏及出入心脏的大血管、食管、气管、胸腺、神经及淋巴组织等…”她说道,逐一的给众人指出来,“而现在,病人这个地方因为外伤导致其内淤血。出现血肿,如果不及时消除血肿,将会纵膈感染,最终循环器官衰竭而亡。” 男人们听得依旧稀里糊涂。 “可是,别的大夫说了,我们大哥就是头部伤的厉害。你怎么说是是纵…什么的?”其中一个瞪眼问道。 “别的大夫?”齐悦笑了笑,“那你们干嘛不让别的大夫治?” 这话问的男人们一愣。 “既然你找到这里,那就是听我的,这时候说别的大夫的诊断,来否认我的诊断,不太合适吧?”齐悦再次说道。 这女人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啊。男人们心内说道。 “那要怎么治?”刘普成问道。 齐悦眉头紧锁。 “开胸。”她说道,一面伸手在自己身前做个划开的动作。“劈开胸骨,消除血肿,缝合出血部位。” 劈开胸骨… 对于见识过开腹的千金堂的人来说,这个没什么惊讶的,更何况,刘普成心里已经确定肯定要打开看内脏了。 但伤者家属却是头一次听说,都瞪大眼。开什么玩笑! “那样人还能活吗?”他们纷纷叫起来。 “废话!”齐悦盖过他们的声音喝道,“我这里是医馆。不是屠宰场!自然是救人不是杀人!” 这个女人的脾气还真是… “那开胸就能治好吗?”一个男人问道。 “不能保证。”齐悦说道。 现场再一次哗然。 “这次手术,跟开腹不一样,我缺少器械,而且…”齐悦咬了咬下唇。 “还是因为药?”刘普成问道。 齐悦摇摇头。 “开胸的器械跟开腹不一样,肋骨剪、牵开器…我都没有,更重要的是没有ct,我看不到胸部增强ct图像,我无法确定病情到底如何,纵膈血肿情况很复杂,实在是…”她攥紧了手里的炭条,没有再说下去。 救还是不救? 屋子里安静下来。 “如果不开胸,我大哥会怎么样?”一个男人开口问道。 “会死。”齐悦说道。 男人们你看我我看你聚在一起商量,而这边胡三忍不住凑过来。 “师父,我们千金堂刚扩大经营,万一出了事,那这名声…”他低声说道。 如今已经没有定西候府在背后当大树了,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他不说这个,齐悦还在犹豫,听他说了这个,她反而豁然开朗。 “虽然我不一定能救得了他的性命,但是,与其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不如让我试试。”她站直了身子,看着这些人说道。 胡三愣住了,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吧… 原本要说什么的刘普成不再说话了,看着齐悦微微点头,眉眼间满是欣慰。 男人们看向这女人,这女人的面容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漂亮,但除了漂亮,更多是神采,那种自信的神采。 “好!”他们最终点头,一咬牙说道。 “那么请签了手术同意书。”齐悦说道。 胡三立刻拿出一张纸过去了。 男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我们不识字。”其中一个说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这上面写的病情告知,以及手术风险,就是我已经告诉你们的那些,万一病人有不测,我们要免责。”齐悦说道。 “好。”为首的男人伸出手,在胡三拿着的朱砂沾了,按了手印。 “准备进行紧急开胸手术,手术目的除去血肿。”齐悦将手里的炭条放下,看着大家说道。 “是。”弟子们齐声答道。 千金堂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第二百二十章挑拨 各种必需的汤药熬制起来,手术室也开始消毒。 日常用于讲课的屋子被当做大夫办公室,此时齐悦挑选出的手术人员都站在这里,除了棺材仔。 麻醉刘普成,器械阿如张同胡三,这三人还兼任第二第三助手,至于第一助手,则非棺材仔不可。 这一次的手术不同于以前,大面积的开胸,对于弟子们来说,还是很大的刺激,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这个常与死人相伴的棺材仔了。 “但是最重要的问题还有一个。”齐悦说道,“那就是输血,这次开胸虽然还不知道出血量,但输血肯定是不可避免的,我现在没有验血纸,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自体输血。” “自体输血?”刘普成问道,“是自己的血输给自己?” “没错,原本这种输血是需要稀释的,但是,体外循环血液回收机这些东西…”齐悦说道,叹了口气。 这些东西都没有… “那就只有豁出去了,开胸之后,我会结扎动脉,让他的血重新流入循环血内,再用虹吸吸取内出血,静脉注射输回…”齐悦说道,一面用炭条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这样,也许能避免失血性休克了。” 这个刘普成他们也不懂。 “小齐,你不要怕,我们当大夫的,只要问心无愧,就无所畏惧。”他含笑说道。 齐悦点点头。 “老师我没有害怕。”她亦是含笑说道,“我只是想要做到最好。” 她说完。放下手里的炭条。 “老师,小棺来了,你给他讲解一下今天的手术。”她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说声好。 “那么大家准备吧。”齐悦拍拍手,“胡三跟我走,我们去找工具。” 齐悦和胡三奔出千金堂时,一辆马车正向永庆府驶来。 “果真如此?”安老大夫神情凝重问道。 “是的,父亲,城外都传遍了,那肯定是假不了了。”安小大夫说道。一面带着难掩的激动,“那个女人无妇德,定西候府早该…” 他的话没说完,安老大夫拿起一旁的拐杖给了他一下。 “滚出去,再对师祖不敬,我禁你行医!”他沉声喝道。 师祖!安小大夫虽然心内愤愤。但还知道父亲有些事是说到做到的,当下不敢说话坐了出去。 棺材仔赶过来时,与进门的齐悦正好碰头。 “你来了,太好了,快去,我们要开会在讨论下手术。”齐悦直接开口说道。 棺材仔的视线落在她的手里。 凿子锯子铁钳子铁丝…. “都拿去煮了。”齐悦将东西一股脑的交给两个弟子。 这两个弟子脸色发白的抱着去了。 屋子里。原本写满的黑板还摆着,刘普成引着棺材仔逐一看过去。这边齐悦又拿起炭条,开始讲解。 “…这次手术我采用的是胸骨正中切口,切开皮肤…”她说道,一面在胸口剖析图上上做出标示,“…自上而下锯开胸骨…” 听到这里,胡三等人忍不住啊了一声,伸手掩住嘴。 “那.那”他结结巴巴的开口。 “这个方案对胸膜腔阻止损伤小。手术显露好。”齐悦说道,没有理会胡三。接着讲解,“然后我会探查纵膈胸腺直到找到血肿,清除,缝合出血点…” 棺材仔认真的盯着她的手笔,眼睛闪闪发亮。 以前只是看死人,终于有机会看活人了…. 活人剖开啊…. 这真是太刺激了…. “消除血肿之后,我会用铁丝固定胸骨,然后采用次全层连续缝合…”齐悦接着说道,一面在黑板上快速的写写画画。 刘普成等人听得停止了呼吸,手术还没开始,但光听齐悦将来,就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技艺啊,天啊,这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讲解完要讲解的,让大家对手术有了初步的认识,齐悦放下手里的炭条,深吸一口气。 “那么,我们开始吧。”她说道。 “是。”刘普成等人齐声答道。 他们说着话走出教室,开始往消毒室走去,蹲在院里的病人家属看到了。 “喂,喂!”他们顿时大声喊道,伸手指着棺材仔,“这晦气人进来做什么?” 棺材仔停下脚。 “他是我助手。”齐悦说道,“这次手术能不能成功全看他了。” 这话说得那几个男人都瞪大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齐悦拉着棺材仔进去了。 “三哥。”一个男人回过神,看着为首的男人说道,“这事行不行啊,怎么看起来这里的行事都怪怪的?” 被唤作三哥的男人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那张纸,也就是齐悦让他签署的什么手术告知书。 “栓子,你拿着这个,去街上找个人看看,到底写的什么。”他低声说道。 栓子应声是,接过那张纸出去了,千金堂里弟子们忙碌没人注意,再说,这手术也是要家属回避,出来后直接进重症监护室,家属也是不允许进的,这些人在不在这里,倒也无所谓。 栓子出了门,也不知道该问谁,但他脑子灵活,知道如果在千金堂附近问,说不定这些人会和千金堂串通,不会告诉他实话,于是他便径直走了出去。 走出东街没多远,正好看到一个药铺,既然都是医者,那么内行肯定懂内行,栓子抬脚进去了。 他拉住一个小伙计,将文书递给他。 “小兄弟,你给我念念上面写的什么?”他说道。 小伙计一看这人既不是抓药又不是问诊。哪里理他。 “我忙着呢,要看文书,去街上找文书去。”他不耐烦的说道,伸手往外指了指。 “让你看你就看!怎么医者相护啊!”栓子哪里会有好脾气,顿时瞪眼喝道,“快给我看这千金堂写的什么?” 小伙计被吓的一个哆嗦,这也引得四周的人注意,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走过来,从栓子手里接过这张纸。 “你说这是千金堂给你写的?”他问道。 小伙计喊了声掌柜的。中年人冲他摆摆手,小伙计忙跑开了。 栓子打量这人一眼,见他穿戴,知道是这药铺的掌柜,便点头把事情说了。 中年人已经看完了这张文书,面上露出惊讶又不屑的笑。 “真是荒唐。哪能让人签这种生死文书。”他摇头说道。 一见他摇头,栓子顿时慌了。 “写的什么?”他忙忙问道。 “这上写的意思是,你们的亲人交予他们,生死有命,与他们千金堂无关,这怎么能无关呢?治病救人。治好了有关,治不好就无关了?真是…。”中年人抖着纸一脸不满的说道。一面看栓子,见这男人带着一股了蛮气,不由嘴边浮起一丝笑,“你的家人在千金堂救治?” 栓子点头,忙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甚至包括第一个大夫的话。 中年人眼睛眯起来,待听到栓子说棺材仔也来了。他猛地瞪大眼。 “什么?”他惊呼道,但旋即又停下。点了点头,“果然果然” 却又不说话了。 这一声惊叫几声果然,让栓子更加慌了。 “掌柜的,怎么了?”他问道。 中年人摇头叹息,带着几分怜悯看着他。 “年轻人,回去准备后事吧。”他低声说道。 栓子顿时呆了。 “可是,可是那大夫说有几分治好的把握”他喊道。 中年人神秘一笑,看了看外边,拉着这栓子走近墙角,压低声音。 “傻小子,你知道棺材仔是做什么的吗?”他低声说道。 “看义庄的。”栓子答道。 “除此之外,他还干些别的。”中年人压低声音,“这个,只有我们当大夫的知道,他还玩人的尸体,用刀子割开,查看内脏…” 栓子顿时瞪大了眼,一口气没上来。 “这个我们也不瞒你了,好些大夫都会去他那里买尸体,通过研究尸体查看内脏来练习医术,我看你是习武之人,那么你知道武艺怎么才能精进吗?”中年人接着低声说道。 栓子点点头。 “多练”他呆呆说道。 “没错。”中年人拍了下他的肩头,看他的视线同情又哀怜,“千金堂的能给人开腹,你觉得是怎么练出来的?” 栓子呆呆的立在原地,然后发出一声嚎叫,转身冲了出去。 这声嚎叫吓得中年人也抖了抖,但很快恢复了,露出高兴的笑。 他伸手从袖口里摸出一封信,晃了晃又带着几分得意塞回去。 “有热闹瞧喽。”他自言自语,然后哼着小曲晃悠悠的走开了。 而此时的千金堂里,手术人员消毒完毕迈进手术室。 这是大家第二次踏入,但紧张依旧,毕竟上一次是小孩子口鼻部位,这一次可是成年人,而且还是胸口,光看着摆在架子上的锤子剪子锯就够吓人的。 “麻醉完毕。”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站到了自己的位置,看她站好,棺材仔也站了过去,上一次他已经被交待过自己的位置,阿如推动器械,张同胡三抖开单子用夹子固定。 “现在进行紧急开胸手术,准备开胸。”齐悦说道,一面伸手。 阿如将手术刀准确的放到她手里。 齐悦执刀,从胸正中加左颈横切口,血渐渐的渗了出来,棺材仔夹起纱布擦拭。 手术室内只听急促的呼吸声。 手术室外,弟子们也在观测,当看到齐悦拿起锯子在病人的胸口开始锯动时,所有人都闭上眼,胆小的死死的用手掩住嘴,避免叫声出来。 旁边胡三张同已经到了极限,一个勉强牵拉,一个则手脚发抖,手术记录纸上的字不断的变形。 “血液回收了。”刘普成拿过从虹吸中流出的血,阿如接过瓷瓶,放在架子上,旁边是已经准备好的注射器,针头,以及那仅存的原本是一根如今已经成了三根的塑胶管。 “纵膈张力很高…”齐悦说道,以便胡三记录。 棺材仔认真的看着打开的胸腔。 “这里有淤血!”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这是胸腺,这是纵膈血肿从上纵隔向下”齐悦说道,一面手逐一摸过,“累及双侧纵膈胸膜…这是左无名静脉…后侧…” 她说着,猛地停下手。 “找到了,血肿在这里。”她高兴的喊道,将手伸出来,“现在切开切开纤维包膜,消除血凝块…” 阿如递上手术刀,齐悦伸了进去,血就在此时猛地涌出来,鲜红刺目,瞬时充满视线。 “啊!” 惊叫声顿时在室内响起,就连站得近的棺材仔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不是静脉出血,是动脉! 齐悦瞬时脑子轰的一声,汗毛倒竖,后背一层冷汗唰的出来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难逃 手术室里顿时乱了套,看着喷出来的血,胡三很干脆的眼一黑晕了过去,张同浑身哆嗦,虽然没有晕倒,但也跟晕过去没区别。 “齐悦!”棺材仔喊道,伸手就要去按住。 这一声齐悦让齐悦回过神。 “纱布!”她喊道。 那边的阿如已经完全不能自制了,手扶着器械架子勉强站住。 棺材仔伸手拿过厚厚的一沓子布,齐悦开始填充。 “调整手术床,头低脚高!”她喊道。 阿如胡三张同已经靠不上了,棺材仔对这个床不熟悉,听了便站过去要自己抬起来,刘普成忙伸手过去摇动床位,那活动的床板便慢慢的升高了。 “锯子”齐悦又伸手。 棺材仔愣了下。 “要做什么?”他问道。 “我要完全劈开胸骨。”齐悦说道。 棺材仔看着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瞪大,呼吸更加急促。 “都这样还要劈开…。”他颤声说道。 “是,这是有大动脉分支破裂出血,没有体外循环技术,我要马上找到出血位置缝合…纱布,给我纱布,填塞压迫止血…”齐悦说道,一面手下不停,白布一块一块的填塞进去,“阿如,输血!” 阿如想要应声是,可是却抖得发不出声音。 棺材仔伸手拿过。 “怎么做?”他喊道,看着这从来未见过的器械。 刘普成迈上前。拿过针头接上管子,刺入伤者静脉。 伴着齐悦再次扩大切口,整个手术室似乎变成了屠宰场。 外边也乱了套,看到里面胡三都晕了过去,外边虽然没有那么直观的看到胸腔血涌,但也吓得哇哇乱叫。 原本被劝说在一旁等候的伤者家属此时也急了。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他们喊着就扑上来。 几个弟子想要拦住他们,但却被推开了。 为首的男人扑在隔扇上,透过空子看进去,正好看到齐悦举起一把锯在伤者胸口拉。 “杀人啊!”男人发出一声嚎叫。双手咚的抓住隔扇。 力量之大,让整个隔扇都抖了起来。 几个弟子们慌忙涌上来阻拦他。 “这是手术,在手术,不要怕。”他们乱乱的喊道。 “哥!哥!上当了!”门外栓子冲进来大声喊道,“人家说了,他们千金堂是骗子。是拿人人做什么练习…练习技术的!” 这句话和方才男人看到的场面做了印证,男人顿时大怒。 “砸门!”他喊道,就冲手术室的门冲去。 咚咚的撞门声让手术室里的人也惊呆了。 “顶住门,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齐悦喊道。 刘普成立刻就冲过去死死的顶住门,阿如哆嗦着也想要跑过去,刚迈脚就摔倒了。但硬是爬了过去。 “不能进,手术结束之前不能进。”刘普成大声喊道。 门外怒骂声撞门声不断。 外边的弟子们听到师傅的喊。也都回过神,拼着命扑上来,又是拦又是拉。 这四个男人力气大,很快甩到一片弟子,一个男人举起一把椅子,重重的砸向门。 张同刘普成阿如死死的抵住。 对于这一切,齐悦似乎都听不到。她已经扩开了切口,除去了填塞压迫白布。开始解剖纵膈局部。 棺材仔拿着虹吸,将血液不断的吸出,好让她视野清楚。 两个人的额头上都是汗,罩衫内的衣裳也都湿透了。 “找到了!”齐悦发出一声低呼,“左颈总动脉…血管钳” 她伸手,棺材仔一手拿着虹吸,一手准确的拿过钳子递过来。 “最小的缝线。”齐悦说道,再次伸手。 针线准确递过来,她眨着眼,不顾眼睛的涩疼,开始缝补。 “还是有渗血”她喃喃说道,再一次伸手。 棺材仔的线再次递过来,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缝补,时间还有嘈杂声似乎被隔绝了,这一刻除了耳朵的嗡嗡响,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屋子里沙漏一点点的流淌,已经整整过去三个半时辰了。 棺材仔从沙漏上收回视线,接着专注的看着齐悦的手,那双灵巧的手在人体内翻飞。 安老大夫就是在这种时候停在了千金堂外。 喧闹声几乎掀翻了整个院子。 安小大夫听得后边的怒骂嚎叫,吓的脸都白了。 “父亲,千金堂肯定惹上麻烦了,咱们可别进去。”他慌忙说道。 安小大夫心急如焚。 “快点推我进去!”他一棍子打道。 安小大夫无法只得推着进去,这一次,没人理会他们,也没人给他们铺设门板,所有的弟子都冲向后院,前堂空无一人。 外边街上的人听到热闹也都跑进来,将后堂的门都堵死了,好容易安小大夫才推着父亲挤进去。 院子里如同饺子开了锅。 弟子们东倒西歪,三个两个四五个的各自和一个壮汉拉扯,或者抱腿或者抱腰,总之不管那壮汉如何大拳头的乱打,他们死死的不肯松手。 一个壮汉发狂般的嘶吼一声,荡开了抓着自己的四个弟子,整个人都撞向屋门。 安小大夫侧头移开视线。 “这是怎么了?”安老大夫大声的问道,神情焦急。 “说是杀人呢…”有围观的群众说道。 这一次屋门被撞开半扇,男人叫着要冲进去,地上的弟子奋力扑上去,死死的抱住男人的腿脚。 那男人怒吼着踢打。却摔不开。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喊什么喊,快走开,手术做完了!”刘普成喊道。 这还是刘普成第一次这么大声说道,喧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挣扎的打闹的都看过来。 什么? “手术做完了,现在是重症监护,所有人不得进入。”刘普成说道。 他说完转过身,看里面。 “小齐,是在这里还是移动到隔壁病房…”他说道。 齐悦正走过来。已经被汗水刺激的发红的眼看过来。 “移动这里污染太严重了….老师”她带着疲惫的说道,话音未落,惊呼一声,上前一把抓住刘普成就扯到一边。 “还我哥哥命来!”那大个男人趁着所有人愣神终于挣脱束缚,一步迈过来,大拳头狠狠的砸过来。 伴着众人的惊叫。扯来刘普成的齐悦正面迎上,连喊都没喊一声,仰面向后倒去,跌入紧跟在后发出一声惊呼的棺材仔怀里晕了过去。 夜色沉沉下来时,监牢里变得更加阴沉。 囚犯的呻吟哀嚎不断的传出来,空气中腥臭的味道让这里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两个差役急忙忙的跑着。试图追上前面急行的少年。 黄子乔一脚踹开屋门,屋子里四个男人被铁链锁着吊在桩子上。黄子乔一句话不说抓起一旁的鞭子就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四个男人发出一声一声的隐忍的痛呼,但却没有一个求饶。 黄子乔到底年纪小,很快打累了,气喘吁吁的停下,面前的几个人已经伤痕累累。 “齐娘子要是…”黄子乔喘气喝道,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那个词,他重新抓起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你们就等着剥皮扒骨挫骨扬灰吧!” 伤痕累累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 “我们这些低贱,命不值钱。但是从来也没有白白丢性命的…”他沙哑嗓子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他的话没说完,黄子乔又是提起鞭子狠抽。 “你们贱命,贱命,就该去死去死,你们死一千个一万个也比不了齐娘子一个…”他喊道,狠狠的抽下去,“去死,你们去死,去死!” 夜色过去,天色蒙蒙亮,街道上有人碎步跑着,停在千金堂外。 千金堂门开着,常春兰泪眼朦胧的扶着门喘息一刻,冲了进去。 病房里两张床上都躺着人,各自有弟子在旁边查看什么。 “….体温高了…安大夫,这个人体温高了…”阿如哽咽从病床前转过头说道。 另一张病床前,坐着轮椅的安老大夫闻声回头。 “管他去死!”胡三在一旁恶狠狠说道,“就不该留他,扔出去” 安老大夫看来他一眼。 “那师父岂不是白费了心血?”他说道。 说这话看向病床上,病床上齐悦安静的躺着,如果不是头上夹了两块木板做固定,以及额头上放着的冰袋,谁都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安老大夫的眼前不由浮现这女人明媚的一笑,带着咄咄逼人但却不让人觉得厌恶,他的眼睛也不由酸涩一下,伸手摸了自己的腿,当医者,这种命难道都是注定的么… 他想起自己老妻说的那些话,你们当大夫救人性命,那是再跟阎王爷作对啊,阎王爷怎么会饶了你们…. 他轻轻的叹口气,推动轮椅转过身。 “我来瞧瞧。”他说道,向那边的病床走了过去。 常春兰扶着门,哭着软到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看着病床上齐悦。 京城的初春的天还带着寒意,一阵乌云过后,雨雪交加打了下来,常云成裹着大斗篷跨入兵营,肩头上已经冰晶一片。 “四月初一出发。”他说道,对着屋子里散座的武官说道,“兵部已经定下日子了。” “太好了我早就憋的难受了。”一个红衣武官笑道。 常云成也微微一笑,只不过这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世子爷。”门外传来急呼,“家里的信鸽到了。” 信鸽,常云成一怔,旋即猛地掀开帘子出去了。 接过侍卫地上的信筒,取出小小的卷纸,常云成竟忍不住有些颤抖。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那么…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顿时面色惨白 第二百二十二章所依 夜色深深的时候,病房里传出一声声呻吟。 胡三没好气的进来。 “喊什么喊!哪里就痛死你了!”他压低声吼道。 病床上的伤者收住呼痛,眼神微微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你喊什么喊,怎么可能不痛?”阿如掀开病人的床单,将消毒汤药浸泡过的白布仔细的擦拭伤口。 这自然很痛,但病人硬生生的忍着。 胡三愤愤的坐在另一张病床前,看着病床上依旧昏迷的齐悦,眼圈再次发红。 阿如认真地完成消毒,抬头看这边胡三坐着抹泪。 “小娘子。”病者开口唤道,声音虚弱。 阿如看着他。 “可有哪里不舒服?”她轻声问道。 “我到底怎么了?”那病人低声问道,他不能高声说话,只要用力气,身子的疼痛就能让他晕过去,“我记得我死了…” “你是死了,有人拿命换你!”胡三再忍不住哽咽吼道。 “你出去。”阿如喝道。 胡三嘴颤抖,最终伸手一擦眼泪出去了。 “小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伤者喃喃问道,一面扭头看,看到那边病床上躺着的女人,“这是哪里啊?” 阿如叹口气,没有回答他,而是查看了他的引流管,看了又不确定,从一旁桌子上翻出一堆纸,认真地翻看一刻,才再次来看。 男人实在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声的呻吟。 “血压下降了…”阿如面色有些慌乱。看着血压计颤声说道,她看向一旁床上的齐悦,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齐” 她扑过去,抓着齐悦的胳膊。 “齐悦,齐悦。”她一声声喊道,“你快醒过来,血压下降了,该怎么办?” 刘普成推着安老大夫进来。看到这情形,眼睛微微发涩。 “阿如姑娘,现在不要晃动师父。”安老大夫说道。 阿如立刻松开手,靠在床边哭,哭了一刻,擦泪。 “那边。血压下降了…”她伸手指着伤者说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刘普成推着他过去了,安老大夫仔细的诊脉查看。 “用些止痛的药吧。”他说道。 刘普成应声是。 安老大夫又认真地询问伤者,怎么痛,哪里痛。 “这里…”伤者喘气说道,伸手指着胸口。“好痛,呼吸的时候。痛,痛死了好像骨头在动” “摘下了一根肋骨。”刘普成低声说道,“胸骨是用铁丝固定的,会不会松了?” 什么? 伤者听得傻掉了,什么? 安老大夫再次伸手诊脉。 “取带子,将他胸部再加固定,绑在床上吧。”他说道。“我再开两服药,但是如果真的是松了…那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等…” 他扭过头看这边的齐悦。 醒来吧,你的诊疗还没结束呢,扔下这摊子可怎么办… 刘普成叹口气,然后又推着他来到齐悦床前。 安老大夫诊脉,又翻看了眼口鼻。 “调血府逐瘀汤加减吧。”他说道,“再加通窍活血汤加减。” 刘普成点点头。 “多亏有您在,要不然…”他低声说道,声音依然沙哑。 安老大夫没有说什么,拍了拍他的手。 二人出去了。 屋子里王同业正焦急的等待,看到他们过来,站起来不用问就从二人的神情知道答案,他又坐了回去。 屋子里陷入沉默。 “人呢?为什么不让我进?你们走开,我看我儿媳妇凭什么不让” 外边传来嘈杂声,伴着定西候的大嗓门。 王同业只觉得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常荣!”他一步迈出去,喝道,“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定西候被喝的愣住了,看着王同业,旋即脸色涨红。 “你这老东西,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滚出去才是!”他喝道,想起当初儿媳妇出门,就是这老小子第一个来接的! “碍你什么事!”他愤愤骂道,啐了口。 王同业站在屋檐下,怒目看着他。 “你还有脸来!要不是你,她会如此?”他喝道,因为气愤身子发抖。 这话定西候爱听,眼睛不由一亮。 对对,要不是这女人不听他的话,又怎么有今日的飞来横祸。 看到没,看到没,这都是这女人的错! 他定西候有情有义大人不记小人过… 看着定西候的神情,王同业哪里猜不到他的想法,顿时更加气愤。 “滚滚。”他喊道,“打出去打出去。” 定西候吓了一跳。 “你敢!”他瞪眼喝道。 果然有敢的,胡三第一个抓着条凳就冲过去了。 定西候有些狼狈的跌出千金堂。 “你们你们!”他气得跳脚,看着街上指指点点的人,“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来看她,给她一个回头的机会,你们胡闹什么!” 王同业跟出来,看着他冷笑。 “常荣,我告诉你,你没这个机会了,只要齐娘子醒来,我就下聘她为长孙媳!”他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都愣住了,定西候更是愕然。 原来这老东西是打的这主意…. 怪不得当初如此维护月娘… 原来不是看自己的面子,而是早就起了祸心! 这老东西… 夺人妻女!不共戴天! “老不休的,我告你去!”定西候气的骂道。伸手指着王同业。 “告我?你还有脸告我!”王同业呸了声,“你还是先想想怎么给皇帝交代吧!回去好好看看折子吧!醒醒吧!蠢货!” 门外最终双方的下人拉开了两个老者,避免了丢人丢到大街,双方愤愤离去,千金堂前终于恢复安静。 对于外边这一切闹剧,千金堂的诸人并没有理会,他们虽然神情沉重,但都安静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天色微明的时候,城门外大路上疾驰来一匹马。伴着一声嘶鸣,马儿跪倒在地,口吐白沫再不能起身。 常云成几乎在同时跃下马,脚步未停直冲向城门,急促的脚步声冲破了街道上蒙蒙的晨雾。 “什么人?”千金堂的门被踹开,早起的弟子发出一声惊呼。还没看清,人影就从身边跑过去。 阿如刚迈出屋门就被冲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世子爷?”她不可置信的喊道,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发鬓凌乱,胡子拉碴,面容皱干,如果不是太过熟悉。都几乎认不出来。 常云成没理会她抬脚就要往屋子里冲。 阿如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死死的拖住。 “世子爷。先消毒。”她喊道。 已经带着阿如一脚迈入室内的常云成停下脚,转身出来了,他看着阿如,张了张嘴,竟然已经发不出声音。 阿如的眼泪早已经涌了出去,她转身引路向消毒室而去。 安老大夫和刘普成再次踏入病房时,就看到齐悦的床边坐着常云成。因为得到了嘱咐不能动,他只是紧紧的抓着齐悦垂在身侧的手。 “世子爷来了。”安老大夫说道。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似乎他就本来在此一般。 常云成没有理会,视线始终落在那女人的脸上,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 “世子爷,你来了正好,我打算用长针。”安老大夫说道。 常云成这才看向他,却没有说话。 “因为全部刺入脑内,所以很危险,好的话师父会醒来,不好的话,即刻便丧命。”安老大夫说道。 常云成看着他,依旧没说话,只是握着齐悦的手更加紧。 “师父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世子爷与她曾有百年之缘分,倒也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人了,所以你来做决定吧。”安老大夫说道。 这句话传入常云成耳内,他原本遍布红丝的眼更加的红起来,将头埋在齐悦身侧一刻。 “那就快治吧。”他抬起头,哑声说道,“这个女人,胆子大的很,又怎么会怕死。” 安老大夫看着他,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见过恐怖血腥的开胸开腹,但当看到安老大夫将一根根细长的金针插入齐悦的头上,阿如还是转开了视线,身子发抖,咬着手任凭眼泪四流。 一根又一根,分别七个部位插满了长针,随着安老大夫的轻捻,室内安静无比,连那个备受疼痛折磨的伤者都强忍住,死死的看着这边。 一刻钟后,安老大夫终于捻完了一遍,但并没有出针。 “一个时辰后,我再来捻针。”他说道,说完这句话就靠在了轮椅上,显然筋疲力尽。 刘普成一句话不说忙推起他出去了。 夜幕降下来时,屋子里站满了人,屋子外也沾满了,所有人焦急紧张的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齐悦。 “如果子时之前还没醒的话。”安老大夫低声说道,“就”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阿如第一个情绪崩溃了,她大哭一声奔了出去。 刘普成面色亦是一片惨白,自从事情发生后一直淡定的他终于身子不能自制的抖成一片。 常云成神情不变,他只是紧紧的抓着齐悦的手。 “月娘,月娘。”他喃喃说道,靠近齐悦的耳边,“你这个臭女人,一拳被人打死了,真是太丢人了…” 夜色深深,屋子里外的人都渐渐的散去了,千金堂的红灯笼被逐一摘下来。 黄子乔站在门外,一眼看到被弟子挂上的白灯,顿时急了,上前一脚踹倒。 “谁让你挂的!谁让你挂的!”他喝骂道,将那灯笼扯下来,在脚下狠狠的踩踏。 屋子里常云成已经说的嘴唇破裂出血,嗓子也沙哑的不能听了,但他依旧凑在齐悦耳边不停的说,说着除了自己别人已经听不懂的话。 阿如阿好已经准备好了衣裳,跪在地上,两个丫头已经没了眼泪,这是木然的呆坐着。 屋子里只有常云成喃喃的声音,忽的,常云成的声音停下了。 “常云成”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 阿如阿好猛地坐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床上。 “常云成…”齐悦的嘴唇蠕动,发出弱弱的声音,与此同时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攥起。 阿如大口大口的喘气,踉跄着站起来,后退后退。 “大夫大夫…”她猛地冲出去,撕心裂肺的声音划破了夜空,“醒了,醒了” 院子外顿时沸腾起来,似乎都向这边涌来,常云成听不到那些喧闹,他紧紧握着齐悦的手,将头埋在她的肩头,终于发出一声似哭又似笑的声音。 第二百二十三章情怯 已经过了子时,千金堂里却如同白日一般。 病床上齐悦依旧闭着眼方才的呢喃似乎是错觉。 “我真的看到了!”阿如哭着说道,不知道是要说服众人还是要说服自己,“世子爷,你也听到了是不是?少夫人在喊你的名字” 常云成依旧半跪在床边,紧紧的握着齐悦的手,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死死看着那个依旧沉睡的女人。 她在喊自己,她在喊自己,他不会听错的。 他的脑子只重复着这句话。 这个时候她在喊自己的名字…. 如果,如果没有离开,今天的事怎么会发生… 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他说过别人欺负她时,他会第一时间出来帮她… 可是他从来没做到过,他做的也仅仅是说说。 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不能给她。 常云成将头再次埋在齐悦的身侧,身子不可自制的发抖。 “师父暂时没事了。”这边安老大夫终于问诊结束了。 这句话说出来,就连隔壁病床的男人觉得一颗心终于从嘴里放下了,虽然他的心依旧吊在嗓子眼,那是自从得知自己的胸口被劈开又摘了一根骨头之后的反应。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喜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声压抑的欢呼。 阿如和阿好哭着抱在一起。 “那她怎么还不醒?”刘普成是大夫,还能保持冷静问道。 暂时没事。那以后呢? 刘普成这句话问出来,高兴的人们顿时又紧张起来,看向安老大夫。 阿如阿好抱在一起,流着泪动也不敢动。 “先吃药吧。”安老大夫最终只是说道。 鹤嘴壶取来,刘普成亲自灌药,不知道是因为强灌药不舒服,还是药太苦了,昏迷中的齐悦皱起眉头,头轻轻的晃动。 “有反应!真的有反应!”站得近的胡三嗷的一声叫起来。指着床上齐悦,然后就放声大哭。 “师父我对不起你啊,我没用啊。”他伸手啪啪的打自己的耳光,“我胡三原本就不算个人啊,是我死缠烂打非要喊你当师父,我哪里配啊。我知道自己不配啊,你却真的把我当徒弟啊,比亲兄弟还亲,比亲儿子还亲….” 这话听起来很好笑,但此时此刻没人笑。 “那些钱说给我就给我,我要多少就给多少。那些图纸那些连工匠都惊奇连连的图纸啊,师父啊。亲儿子也没这么亲的啊,我没用啊,我什么都做不了啊,除了惹祸就是添乱,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啊,做手术我晕倒,你被人打我晕倒。我还活着干什么啊!我活着有什么用啊!”胡三捶胸顿足几近癫狂。 刘普成摇摇头示意两个弟子架他出去。 安老大夫说了病人需要静养,屋子里的人这才都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常云成一直跪在床前。一动不动。 “世子爷,您去休息一下吧,是不是赶了几天…”阿如迟疑一下说道。 常云成没有理会。 阿好擦泪端来一杯水。 “世子爷,那你多少喝点水”她哽咽说道,“你这样,少夫人知道心里也会不安的。” 让她不安… 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她,连句好听话都没说过,从来都是她让着自己,哄着自己… 让她不安,你常云成还是不是个人… 常云成抬起头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了。 “饭。”他干涩的嗓子终于能吐出字来。 阿如忙点头。 “快去。”她说道。 阿好忙忙的去了,不多时端了饭菜过来,常云成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 阿如和阿好看着又开始哭。 这是饿了几天了啊,从京城到这里,是不是一路上都没停过,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常云成吃过饭,人也精神了一点。 “你们去歇着吧,我来守着她。”常云成说道。 阿如和阿好摇头。 “你们去吧,你们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守着她护着她,她能指望的只有你们了。”常云成哑声说道,“能真正照顾她的也只有你们。” 阿如低头拭泪,应声是,又去看了看这边的病人,按照要求量了体温看了血压,又拿过听诊器听诊了心肺。 病人看着阿如,五大三粗的汉子竟忍不住眼圈发红。 “小娘子,你是好汉。”他说道。 阿如被他说的愣了下。 “我对不起你们,你们竟然还如此照顾我你们的娘子如此危急,你竟然还能不忘做这些…”病人哑声说道,指了指阿如手里的血压计听诊器。 阿如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我不是好汉,我家娘子才是好汉。”她说道,说罢不再理会这个伤者,走到常云成这边。 常云成对他们的说话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安静的看着齐悦,一只手轻轻的摸着她的脸,一只手攥紧她的手。 “那辛苦世子爷了。”阿如低头说道,拉着还不想出去的阿好退了出去。 外边的灯逐渐熄灭了几盏,屋子里暗了下来。 “月娘。”常云成轻声喊道,“你听到没,阿如说我辛苦。” 他说着笑起来。 “我辛苦,我辛苦什么啊,我能辛苦是我活该,是我荣幸”他说道,再一次将头埋在床上,“月娘,我不敢想…” 旁边的病人从来没有这样期盼自己痛,痛晕过就好了。 他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又是羞愧,恨不得去死。却偏偏死不了。 他终于忍不住呜呜起来。 “这位爷,是我害了您夫人,我的命不值钱,我死不足惜”他哭道。 常云成猛的站起来了,几步迈到他这边,如同一座山威压罩住这个病床上的男人。 男人刀里来刀里去,什么阵仗没见过,但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觉得一瞬间窒息。 “你的命以前很不值钱,但从现在起。你的命是她给的,所以很值钱!”常云成哑声说道,“你要是给我死了,管青牛,你们燕云寨一百三十六口,都会给你陪葬的。” 男人面色骤然青紫。 “你.你怎么知道我”他结结巴巴说道。 “我常云成对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说到做到过,我在她面前言而无信。”常云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伸手指了指那边的齐悦,“但是我常云成对别人,自认为还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必行行必果!” 管青牛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常云成。 “所以。你给我活着,你要是死了,你的人,都活不成了。”常云成再次说道,说罢不再看他,因为保持半跪的姿势太久了,他的腿都僵硬了。一步一步的挪回到齐悦身边,再一次半跪下了。抓紧了齐悦的手。 “月娘。”他贴近齐悦的脸,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月娘。” 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复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管青牛忍不住流下眼泪,觉得这个男人喊出的名字,是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最虐心的话,他想起很久以前,看着自己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死在土匪马蹄下的时候,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那种世间空荡,只剩自己上下无着落,想要抓住什么又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安老大夫又进来进行一次针灸,这一次针灸不久,可以感觉到齐悦的呼吸平稳了很多。 “世子爷,你可以放心了。”安老大夫诊脉,又认真的翻看了齐悦的眼,说道。 此话一出,常云成身形微微一晃,空着的手扶住了床。 “那齐娘子什么时候能醒?”刘普成问道。 他是大夫,但此时却问出毫无不懂事的家属般的问话,可见医不自治这句话是真的。 安老大夫示意取鹤嘴壶来灌药。 阿如亲自给齐悦喂了药。 “我估计今晚差不多。”安老大夫这才说道。 今晚… 常云成看着安静睡着的女人的脸,只觉得心跳的猛地要窒息。 她看到自己 让她看到自己… 自己有什么脸让她看到自己…. 得知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赶来了,看到常云成,常春兰二夫人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她们惊呼。 二夫人因为心神憔悴,整个人都要脱像,走是走不动了,被人用软轿子抬着,此时惊吓的从轿子上坐起来。 常云成没有回答。 “请,不要告诉她。”他说道,一面冲二人施礼,“不要告诉任何人。” 常春兰面露不解,而二夫人则松了口气,慢慢的靠回软轿子上。 “你能这样做,可见才是真的对月娘好。”她缓缓说道。 夜色终于在大家恨不得拉月而行摇漏催鼓中到来了,伴着安老大夫的再一次行针,齐悦的微微晃动,眼皮抖动。 要醒了,每个人都忍不住挤上前,而这个时候,一直紧紧握着齐悦手的常云成却松开了手,慢慢的向后退去。 当他的书松开的时候,齐悦的手便开始动了,似乎有些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抓不到,然后她的眼便睁开了。 “娘子。”阿如再忍不住扑过去跪在床边就哭。 “月娘。”二夫人也不用人扶着,自己站了过去,颤声喊道。 齐悦的视线转动,迷茫的看着眼前凑过来的面容。 “.我怎么了?”她蠕动嘴唇,发出声音。 屋子里顿时又是哭又是笑。 常云成已经站到了门外,隔着窗户隐在夜色里看着里边,人群围挡,他已经看不到那女人的面容,但还是死死的看着。 “世子爷,不能再耽搁了,不告而出,到期不行,是欺君大罪啊。”身后侍卫低声说道。 常云成闭上眼猛地转过身。 “你们四个留下。”他说道,说罢大步而去,一步一步迈入夜色中。 ****************** 不要破费了哈,太破费了,每天的新增订阅就已经让我感激到不行了,谢谢谢谢,还是那句话,我之所以能更多一些,是因为你们想看,要不然,我根本就写不下去也写不出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春雨 齐悦醒来后的第三天,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头部高位。”齐悦说道,然后看着阿如将自己调整好体位。 阿如给她垫好,然后拿笔记下来。 “盐水来了。”阿好捧着一个盖碗碎步进来,肩头被雨水打湿一片。 齐悦含笑张开嘴,让阿如为自己做口腔护理。 刚做完,听得那边的病床上管青牛一阵呻吟。 “看看他怎么样?”齐悦忙说道。 阿如便忙过去了,低声询问。 “还是疼。”她说道。 “这位大哥,开胸手术是所有外科手术中最疼痛的一个。”齐悦说道,一面看着这边,“你尽量用腹式呼吸…”说这话又看阿如,“你还记得吧当初子乔用过….” 阿如点点头,翻出本子来看。 “…术后咳痰怎么样?”齐悦又问道。 听她们这边絮絮叨叨谈论自己的病,管青牛转过头来。 “你是被我的人打伤的?”管青牛又问道。 多说话也能缓解疼痛,想来这些日子,千金堂的人虽然没将他扔出去不管,但除了正常护理外,估计没人肯理他,自然没人陪他多说话了,对于自己怎么躺在这里,怎么接受的治疗,大夫又怎么办打伤了,他只知道个模糊。 齐悦笑了笑。 “这不能全怪你的人。”她说道,深吸一口气。“这些事毕竟匪夷所思,大家被吓到也是正常的,还是这种治疗大家见的太少了,不知者不为过,算我倒霉吧。” 管青牛看着她。 “真的是把我的胸切开?”他问道,瞪大眼。 “是的。”齐悦说道,一面伸出手,“你跟我做一下肢体活动” 管青牛看着她,却不敢伸手。 “一定要活动。这样既可以促进呼吸运动,又能防止肺不张啊关节僵硬啊手臂挛缩啊什么的。”齐悦说道,一面再次做出动作示范。 安老大夫此时进来了,吓了一跳。 “师父,你现在不要多说话也不要乱动。”他说道。 齐悦吐吐舌头,忙放下手。 安老大夫分别给二人做了检查。药房里也送药来了,管青牛和齐悦都喝了药。 “引流管一直正常吧?”齐悦放下药碗又问道。 阿如将这几天的护理记录拿过来给她看。 “安大夫谢谢你,这个病人竟然没有出现术后并发症,你是怎么做的?”齐悦忍不住问道。 她才做完手术就晕过了去,术后那些要紧的护理观察都没有来得及做,甚至连说都没说过。没想到这个管青牛竟然在这个粗糙的手术下闯过了危险期。 肺部感染心律失常以及失血… 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呢。 安老大夫被她问的反而一愣。 “这个,怎么说呢?”他捻须沉吟一刻。“初时肺经蕴热,高热,胸闷、咳喘气促纳差…” 齐悦一边翻看记录,阿如都详细的记下了。 “没错,这就是肺部感染。”她说道,“没有静脉点滴以及抗生素,你是怎么治好的?” 安老大夫笑了。 “也没什么。虽然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做的,但此病人肺脏损伤。气滞血瘀腑气不通,当清热解毒活血化瘀,通里攻下,方可宣发肃降,通调水道,所以我用了厚朴枳实行气,消痞除满,再加以柴胡陈皮疏肝理气调中,当归….”他慢慢说道。 他说的话,齐悦几乎全都不懂,但她认真的听,一个字也不放过。 第七天的时候,齐悦能下床了,在认真查看了管青牛的状况下,准备拔管了。 没有亲眼看到手术场面,安老大夫遗憾不已,这一次连拔管也不肯错过。 病床前站了一圈人。 经过这一次昏迷,齐悦深感传授知识的重要性,所以决定每一次诊治都是一次教授,让弟子们全部来看。 盖在管青牛身上的单子被掀开,这个管青牛的护理换药消毒什么的主要是阿如和胡三负责的,因此大多数弟子都是一次看到伤口,有人一阵眼晕转过头。 “好好看!”齐悦严厉喝道。 那弟子被吓了一跳,忙转过头。 “怕什么怕,这就跟上战场打仗一样,连敌人的面都不敢正视,还谈什么打胜仗!”齐悦竖眉喝道。 这还是齐悦第一次这样凶的说话,弟子们都不由站好了,认真看着这边,半点视线不敢错开。 齐悦这才取过听诊器,认真的听了。 “阿如,你来听听,告诉我怎么样?”她说道。 阿如点点头伸手接过,认真的听。 “呼吸声呼吸声很清楚。”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示意下一个弟子来。 四五个弟子听诊过后,齐悦给他们讲解了各种症状的反应。 “好汉,我现在要给你拔管。”她看向管青牛。 管青牛的确是个好汉,但好汉被这么多人围观着,且想到自己胸口插着两个管子要被拔出来,那种紧张恐惧是无法控制的。 “你深呼吸,然后屏住气。”齐悦说道,“不要怕。” 伴着她这句话,在场的人竟忍不住都跟着深吸一口气屏住了。 “别紧张,我说让你深呼吸你再做。”齐悦笑道,伸手开始拆伤口的布,伤口更裸露于外了,看着那从肉皮中穿出的管子,还是有弟子到底受不了,一阵反胃。 很快引流管被拔出来。 “消毒。”齐悦伸手。 阿如忙将托盘举过来。 “大夫,大夫。我的心要跳出来…”管青牛颤声说道,面对仇人的刀都眼睛不眨一下的汉子,此时竟然有些想哭。 太太可怕了…. “没事,刚拔出来,是压力的缘故。”齐悦说道,动作快速的消毒,盖上药布粘起来,层层的裹好固定胸部的带子。 “好了,休息一下。等下午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她说道。 牢房的门被刷拉拉的打开了,地上躺着的四人动也不动,来到这里他们就没想着活着出去,门开门关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被拖出去打而已。 “喂,起来。”牢头的声音喊道。抬脚踹在其中一人身上。 男人动也不动,那牢头也没再说话,直接招手,过来几个人一人架起一个,就向外边拖去。 四人任托着面如表情,但看着并没有向以往的刑讯室走去。而是越走光线越亮。 是要杀头了吧… 虽然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但真当来临时。心里还是恐惧,便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开始发抖。 “杀了又怎么样,给大哥报仇,值了!”为首的男人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咚的一下被扔了出去。 等四人回过神,府衙监牢的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 四人呆呆的坐在地上。 千金堂外一如既往,抓药的诊病的。不同的是门前贴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字画了画。是最简单的外科手术介绍,此时围了好些人在指指点点的看,还有转门弟子在给惊讶的人们解释。 “哥,怎么办?”一个男人问道。 “怎么办?大哥的尸体得抢回来!哪怕再进一次牢房,哪怕被拖去砍头”为首的男人咬着牙瞪眼说道。 “好。”其他人应声,深吸一口气,嗷嗷叫着就冲了进去。 千金堂的人被吓了一跳,再看那四人已经冲到后院门口,忽的迎面有人袭来,四个汉子还没来得及拉开架势迎战,就被压倒在地上。 “把大哥的尸体还给我们,要不然烧了你们的店…”男人脸贴着地面喊道,感觉踩在脸上的脚不断加大力度,有血从鼻子里冒出来。 “林子。”一个声音传来。 男人一愣,拼尽力气抬起头,顿时瞪大眼睛。 两个弟子架着一个男人站在屋门口,虽然形神消瘦,但千真万确是自己的大哥。 见…见鬼了…. 齐悦也站在屋门口,她并没有理会这些陷入癫狂的男人,而是看向制服四个男人的四个人。 他们穿着千金堂杂工的服装,面容却是陌生的,随着齐悦看过来,他们低头各自走开了,有人手里端起晾药的簸箕,有人拿着炒锅,不过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阿如,什么时候又招人了?”她有些不解的问道,“好像还挺厉害的,身手不错啊。” 阿如微微慌乱下。 “前几天听刘大夫说人手不够了,所以招了几个杂工吧”她低头说道。 齐悦哦了声,摸了摸脖子,没有再问,此时那几个男人向自己冲来,咚咚的跪下叩头,她更是丢开不想了。 “你们也别叩头,我要只要问你们一件事。”齐悦说道。 “别说一件,一百件一千件…”四个男人乱乱的喊道。 “你们,是听谁说我是拿活人练习技术的?”齐悦打断他们,慢慢问道。 傍晚的时候,齐悦迈出了千金堂,这也是她几天来出门,站在门口,她一阵恍惚。 “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她笑道。 阿如小心的扶着她,坐上车。 “可要吓死我了。”她哽咽道,抬手擦泪。 齐悦面色含笑,稍微沉默一下。 “阿如啊,我昏迷的时候嗯,谁来看过我?”她迟疑一下问道。 阿如低着头擦泪。 “王老大人和王老夫人,二夫人英兰小姐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哦有个人你可能猜不到。”她抬起头说道。 齐悦看着她,眼睛一亮,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攥起来,屏住呼吸。 “侯爷也来了。”阿如笑道。 齐悦哦了声,慢慢的靠回去。 “不过他没进的来,被王老大人骂走了。”阿如接着笑道。 齐悦笑了。 “是吗?”她说道。 阿如点点头,给她讲当时的事,又讲大家怎么被吓坏了。 齐悦笑眯眯的听着。 所以,是意识不清楚出现的幻觉吧。 真是的,竟然会出现常云成的幻觉… 前前男友长什么样都忘了,那么这个前男友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忘记了 这个没什么大不了,她会忘了的。 一只信鸽扑棱棱落下,侍卫取下信筒,快步跑向常云成。 常云成刚要上马,看着侍卫举着信筒过来了,他面色顿时紧张起来,伸手接过。 “娘子意识恢复,大夫说无碍。” 常云成闭了闭眼,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手心竟然全都是汗。 “世子爷,走了。”前边有人喊道。 常云成将信放好,抬起头,因为几日前连续赶路不眠不休,他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乍一看几乎认不出来。 他静静的看着南边的天际一刻,翻身上马 第二百二十五章进益 齐悦到家又是一片欢腾,哭的哭笑的笑,好容易才安静下来。 这边二夫人亲自来了,一进门就哭。 几日不见,二夫人整个人的状态更不好了,齐悦吓坏了,她不懂诊脉,也没得各种数据检查,急的要请安老大夫来。 “我没事,我的病我知道,倒是你掉了层皮…。”二夫人拉住她,擦泪说道,又盯着她看,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婶母,我没有掉层皮,只是颅脑损伤,养一养就好了。”齐悦笑说道,“我是大夫,我自己知道。” 二夫人这才安了心,拉着齐悦的手舍不得放开。 “你快些回去,你这身子出不得门,见不得风,动不得气,你要是有个什么不好,我可怎么办?”齐悦说道。 这一句我可怎么办,让二夫人原本灰暗的眼又瞬时增添了光彩。 “你放心,为了你,我也要撑下去,直到…”她说道,说道这里又停下,“月娘,跟我去京城。” 又是京城。 “婶母,你现在绝对不能出门!”齐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真的,我看病真的不行,要是外科手术我没问题,但真正能让病人痊愈的还是安老大夫这样的,你要是实在担心你嫂嫂的病,就要找一个好大府,太医什么的。” 二夫人看着她带着几分焦急还要劝。 “婶母,就是要去。也得等你身子养好了,大夫说能出门了,我就陪你走一趟。”齐悦说道,握住她的手,带着几分期盼,“我也想出门啊,我还没去过京城呢,婶母,京城一定很大很好吧?” 二夫人的神情带着几分凄然悲壮。 “是。京城很大。”她慢慢说道,握紧了齐悦的手,眼神坚定,“婶母一定会带你去的。” 在家歇了一日,齐悦便又上班了。 “我在家歇着,还不如去千金堂。有大夫守着我,岂不是更好?”齐悦笑道。 阿如阿好这才不说话,小心的扶着她坐了马车来到千金堂。 来到病房,安老大夫正在给伤者诊脉,旁边有两个男人陪着。 见齐悦进来,两个男人噗通就跪下了。一句话不说冲齐悦叩头。 “行了,别跪来跪去了。”齐悦摆手说道。她站在安老大夫身边,认真的看他诊脉查问调整药方。 安老大夫看完这伤者,又转身为齐悦诊脉。 “安老大夫,我应该没问题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齐悦说道,这算下来安老大夫已经在这里呆了将近半个月了,“这个伤者再过四天就能出院了。” 说这话。她忍不住弯身施礼。 “多谢安大夫救我命。”她说道。 安老大夫忙搀扶她。 “伺候师父,本是弟子之责。”他含笑说道。 “哎呀安大夫。”齐悦忍不住跺脚。“你就别寒碜我了,这次要不是有你,我,还有他,谁也活不了!还师什么啊,史书上倒也能留下一个笑话。” 某某女疯魔给人劈胸剖腹治病结果双双亡故大家要以引为戒之类的趣闻杂谈。 安老大夫被她逗笑了。 “没有你,他一定死了。”他整容说道,“师父,此等神技,必得天佑。” 刘普成此时走进来,听到他们的话笑了。 “都别谦让了,互相为师。”他说道。 “是,老师。”齐悦也笑着看着他恭敬的说道。 “瞧这辈分乱的。”刘普成对安老大夫笑道。 一片欢笑声中送别了安老大夫,安老大夫的马车走的看不见,齐悦等人还站在门口久久的看着。 “身子还没好,进去坐着。”刘普成对齐悦说道。 齐悦点点头,进去在病房里看望那个伤者。 “别怕,多下来走走。”齐悦说道,指导这两个男人扶着伤者在屋内慢走,“做些双肩前耸…” “大夫,大哥这里真的…”一个男人实在是忍不住指着伤者的胸口问,“里面是铁丝捆着?” 齐悦点点头。 “不用取出来的,会和骨头长在一起。”她含笑说道。 面前的男人们神情惊悚。 “大哥,你真成铁打的了…”年纪小的那个喃喃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你家住得远吗?”她又问道,“虽然出院,安老大夫开的药你们回去吃,但还是要定期做伤口消毒,你是亲自过来还是我教给你?” 三个男人同时点头。 “我们过来我们过来,再远也要过来。”他们齐声说道。 开什么玩笑,吓都吓死了,还敢自己弄。 说这话胡三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弟子捧着托盘。 “吃药换药了。”胡三说道,对这几个男人他始终没有好脸色。 伤者先吃了药,然后躺下,由其中一个弟子来做换药消毒,齐悦在一旁亲自看着指点着。 “师父,你也该吃药了。”胡三转向齐悦,一脸笑恭敬的说道。 齐悦说了声好,又嘱咐伤者不要怕继续活动才走出去了。 “住院费是不是该交一交了?”这边齐悦走出去了,胡三才冷着脸看着这几个男人说道,“还有,打伤我师父的事,我师父大人大量不追究了,但你们打算怎么给个说法?” 这边办公室里,齐悦喝了药,对面的刘普成翻看面前的几张纸。 “…不错,浅显易懂让大家都知道做手术虽然可怕一些,但的确是在治病….”他一边点头说道。 “我想好了,先发放这样的广告纸。然后呢再印一些小册子,讲一些疾病预防什么的小常识。”齐悦放下药碗,苦的吐舌头,含糊说道。 胡三进门听到了,吓了一跳。 “师父,那可不是什么小常识!那是秘方!”他急忙忙说道,“千金不换的秘方。” 齐悦哈哈笑了。 “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不是秘方了。”她笑道,“再说我也没指望用这个挣钱发财。” 钱财与她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这些小常识,我看了。小齐,你能如此做,是百姓之福。”刘普成说道,神情郑重。 “这个举手之劳,再说,这也不算什么。”齐悦笑道。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好吧。”胡三也不说了,“反正做手术什么的,还能挣钱。” 说到这里笑了。 “师父,那管青牛非要付住院费手术费,拦都拦不住,足足给了五十金。”他笑道。 五十金! 齐悦和刘普成都吓了一跳。 “太.太多了!”齐悦说道。 “多什么多。光给师父你用的参都贵的吓死人呢。”胡三说道,“不该他们出啊?” 哦。这样啊,自己吃千金堂的药也是要给钱的… “那好吧。”齐悦笑了,“算是精神赔偿费吧。” 胡三这才满意的点头,叠起那些纸。 “我去印了,然后让他们发出去。”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阿如过来请她去休息一下,看着齐悦出去了。胡三叹了口气。 “到底是不一样了。”他说道,声音哀切。 “什么不一样了?”刘普成问道。 “师父。你还记得以前,那次,师父多厉害,对那几个猎户又是骂又是威胁,可是你看这次,师父根本就没反应,反而对他们那样和气,他们可是差点打死她啊,连多收些钱都不敢了”胡三急道,眼圈都红了,“和离了,一个女人家,到底是失了依仗…我这心里真是…” 他说着就抬手忍不住想抹眼泪。 刘普成笑了。 “你说什么呢。”他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那次打伤的师父,不是她?伤了自己她反而不在乎?”胡三哽咽道,一脸不解。 这个女人,好似真的有些不在乎自己… 刘普成微微愣了下。 “不是的。”他回过神忙说道,“齐娘子是进益了。” “进益?进什么益?挨打还进益?”胡三更糊涂了。 “身为医者,当有仁心,这仁心不只是对病人的病痛怜惜,还有,体察其心,置身其地,才能真真切切的做到仁。”刘普成缓缓说道,“齐娘子这次,就是站在病人这边思虑,所以才和气了,不知者不为过,而知之者才为恶。” 胡三听得稀里糊涂。 “何为大医?”刘普成看着他肃容问道。 这些是弟子们进门前必须牢记的。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胡三立刻答道。 一开始是下意识的反应,念到最后便慢慢的声音顺畅,神智明了。 说完这哥胡三冲刘普成低头施礼喊了声师父。 刘普成点点头。 “所以,你就快些去把这些发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什么叫手术,什么叫治病救人,下一次还有人再敢如此对待齐娘子,你看着,齐娘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刘普成笑道,敲了敲桌子。 胡三哦了声,抱着纸出去了。 伴随着伤者的出院,这次的事件落幕,当然过程惊险了一些,但万幸结果是好的。 一家药铺了呼啦啦的闯进来几人,不由分说就是一通乱砸,吓得问诊拿药的人纷纷逃窜。 “我有错?我有什么错?”被揪住的胖乎乎的掌柜涨红了脸,“不信去问问,那棺材仔是不是干的那种事,再去问问,那些大夫是不是从他手里买过尸体!怎么?我就不能猜测一下?我只不过是猜测,谁让你们信的…” 这话说的也对,为首的男人看了眼,将这胖掌柜一把松开。 “下次再蛊惑我兄弟,打死你!”他狠狠说道,一摆头带着人走了。 “蛊惑?这怎么叫蛊惑?明明是好心提醒。”胖掌柜愤愤说道,一面整理被揪乱的衣襟,“这年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刚低头就听见脚步想,从门外冲进好几人。 “客官”他抬起头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就见一个麻袋罩过来,然后便是一阵拳头木棍雨点般落下。 “打人啦” 药铺里杀猪般的声音响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明报 眼瞅又打起来了,药铺里几个伙计第一时间钻到桌子底下,根本就没敢出来,还好这些人很有素养道德,只打胖掌柜的,并没有殃及池鱼。 只打那胖掌柜在地上动不了了,这些人才收手。 “呸,孙子,你来暗的,我们来明的,打你就打的光明磊落,别以为做了亏心事没人知道,老天爷长着眼呢!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胡三骂道,往胖掌柜身上啐了口,一摆手,带着几个弟子拿着棍棒走了。 门外围观的人群哄得散开了。 “打人啦,打人啦,快去告官”胖掌柜呻吟着,在几个伙计帮忙下扯下麻袋,挣扎着喊道,刚出门就见对面茶馆有几个捕快在喝茶说笑。 “差爷,差爷”胖掌柜忙踉跄着被伙计扶着喊,“有人行凶啊” 差役漫不经心的看过来。 “行什么凶?青天白日的哪有行凶?”其中一个懒洋洋说道。 闹这么大动静,你们怎么会听不到!胖掌柜又是气又是疼的哆嗦成一片。 “就在刚才,这些人,这些人都看到了…”他伸手指着四周。 差役闻言走过来,解下手里的刀敲着手心。 “你们谁看到了?”他冷脸喝问道。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看着差役的脸色。一副只要自己敢说看到就立刻会打过来的神情,顿时哄得散开了。 “没看到,没看到。”大家异口同声喊道。 瞎了眼了啊 胖掌柜如同雷轰。 那几人大摇大摆明目张胆青天白日这么大动静,刚才你们还看得热闹,怎么现在就没看到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有没有良心啊!”胖掌柜撕心裂肺的喊道,“还有没有人性啊!” “行了,鬼嚎什么?散了散了。”差役挥着手喊道。 街上很快没了围观的人,只余下胖老板一脸淤青歪嘴肿眼的站在街上。 “是千金堂干的!我知道….”他忍不住喊道。 话音未落,就见差役冲他过来了。 “你说什么?”其中一个说道。眼神阴冷,另外三个也围过来,将胖老板困在正中。 胖老板打个寒战。 听说知府公子亲自把那几个闹事的大汉扔进监牢,听说这齐娘子一吆喝,满城的大家少爷们都会跟她去打架…. 如果她一吆喝,那自己的药铺 他看向自己的药铺。似乎已经看到面前一堆瓦砾。 这样想来,挨顿打倒是轻的 “没,没什么,我吃酒吃糊涂了,发癔症,没人打我。这青天白日的,一片祥和….”胖老板哆嗦说道。肿胀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说道。 这边胡三已经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回到千金堂。 “你们干什么去了?”刘普成问道。 “没事没事。”胡三笑嘻嘻的说道。 刘普成正忙着也没空再问,看了他一眼走开了。 胡三刺溜跑到齐悦的办公室。 “师父,按你说的打了那孙子一顿,孙子哑巴吃黄连有苦不敢说。”他低声笑道。 齐悦正在写病历,闻言嗤声笑。 “活该。”她说道。 胡三嘿嘿笑。 “师父,我还以为你怂了呢”他说道。 齐悦呸了一声笑了。 “我又没干坏事我干嘛怂了。”她笑道。“欺负了我哪里就这么容易过去了,也不看看我是那种谁都能踩一脚的人吗?” 京城。闲杂人不得靠近的皇宫一带遍布朝廷官署,其中东侧一栋不太起眼的房屋悬挂着太医院三字。 此时一个身穿官服的小吏走出来,蹲在墙角的一个小厮忙跑上前。 “大人,信。”他恭敬的说道。 小吏三下两下拆开看了,脸色变得阴沉。 “你下去吧。”他将信揉烂在手心,说道,说罢转身进去了。 “小王啊。”迎面一个穿着官府拎着药箱的男人看到他喊道,“御香局那边要的药你快些送过去啊。” 王庆春面上没有半点阴沉,反而卑微谦和的笑,躬身施礼。 “是,大人。”他说道。 待那人过去了,他才抬起身,重新看了眼手里被揉烂的信。 算你这次好运竟然没被打死,不过,他就不信了,能每次都这么好运。 王庆春抬眼看了南边天际一眼,将信再次攥紧抬脚而去。 日子转眼就过去了,春意已经覆盖了永庆府。 “停止用药,心情欢悦,平安无事。” 写完这句话,小小的纸条卷起来放入竹筒,后窗被打开,一只鸽子腾空而去。 “庆子!” 门外传出一声喊。 杂工忙关好窗,应声跑出来。 “那边晾晒的药可该收了啊。”一个身穿浅蓝色罩衫的弟子冲他喊道。 被唤作庆子的杂工应声是,抓起搭在胳膊上的代表药房杂工身份的黑色罩衫忙忙的去了。 挂着门诊二字牌子的屋子里,齐悦正在给复诊的伤者做检查。 “恢复的不错啊。”她笑眯眯说道,站直身子。 “是娘子医术高超。”男人满脸感激的说道。 齐悦将听诊器放入衣服上的带子里,取过桌上一张纸,提笔写了一行字递给伤者。 “走吧,去护士站换药。”她说道。 护士站? 男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跟着去了,这家医馆的大夫能将人劈骨剖腹。那自然行事与别家不同。 扩展豁亮的厅堂人最多的柜台挂着醒目的护士站三字。 “阿如。”齐悦喊道。 穿着白色罩衫,头发用头巾包起来的阿如正在给一个跌断手臂的小孩子包扎,听见喊立刻应声是,但没有停下手,直到忙完手里的活。 “这个做换药。”齐悦说道。 阿如应声是,笑着看向那男人。 “单子给我。”她伸出手说道。 不是大夫亲自来了也说了,还要什么单子? 男人愣了下将手里的单子递过去。 阿如低头看了眼,含笑引路。 “这边来。”她说道。 齐悦站在厅堂里,看到外边有人探头往里看。似乎想进又怕走错地方。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帮你的。” 千金堂里负责引导的杂工立刻上前问道。 你好?真是… “看病请往左边门诊。”杂工伸手指引,“抓药请往这边药房。” 那人点头怯生生的站进来。 “我,我,脚上砸了下,那个什么上不是说要消毒消炎什么的。别的也没事,我就是来问问…”他结结巴巴说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 以往砸到了都是随手抓把土灰洒上去不管了,但前几天村里识字的里正拿着一张纸在大树下念,说什么日常各种外伤的治疗法子,什么表皮擦伤用淡盐水冲洗什么撕裂有口子了要用干净的布按住什么的。尤其是不要撒灰土啊什么的。 要不然会感染化脓,别小看了小小的伤口。极有可能要你的命,最后里正神情严肃的说道。 他被吓到了,可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处理的,擦个小口子,又不是什么起不了身的大病,还要上医馆,会不会太夸张了?但事到临头。总想着那里正念的烂腿啊割了腿什么的,抓着土犹豫半日怎么也撒不下去。便一咬牙忐忑的过来了。 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他耽误半日劳作跑城里来就是为了脚上砸破的口子,一定会被笑死的。 “这个啊。”杂工说道,回头喊人,“这边有个外伤伤口要处理的。” 护士站那边听到了便有人过来。 “请跟我来。”穿着白罩衫的弟子和蔼的说道。 这里的人都这么客气,会不会医术不高,所以没底气啊… 村人腹议,又有些怯场。 “那个,多少钱啊?”他问道。 杂工伸手指了一边墙上挂着的大屏风,上面不是山水画或者书法,而是整洁的小格子,上面写着项目以及价钱。 “你这个是做简单的外伤清创消毒,无需问诊,不收钱。”他认真看了说道。 不收钱?村人立刻精神了。 “好,好。”他高高兴兴的跟着那弟子去了。 看到此时齐悦面上的笑意更浓,她再次环视一下大厅,转过身走回自己的诊室,不是重症创伤的时候,她还是很清闲的,坐下来,拿过中医的书认真的看,一面摊开笔记,遇到不懂的随时记下来,待刘普成工作结束后请教。 傍晚的时候,热闹一天的千金堂安静下来,齐悦和阿如走出去门。 “对了,燕儿该复诊了,你想法子让人通知大姐一声吧。”她想到什么说道。 阿如点点头。 齐悦伸展了下手臂。 “今天好累啊。”她说道,“我们打些酒回去喝一杯怎么样?” 阿如抿嘴瞥她一眼。 “大夫说了,不许你饮酒。”她说道。 “哪个大夫说了?”齐悦笑嘻嘻说道,挽住阿如的胳膊,“我也是大夫啊,我说能。” “你说能不行,你会诊脉吗?你会诊脉我就听你的。”阿如哼声说道。 齐悦哈哈笑。 “别小瞧我啊,我很快就学会了。”她笑道,一面再次摇了摇阿如的胳膊,“就喝一点点。” 阿如丝毫不为所动。 “想都别想。”她说道,“回去喝阿好做的鱼汤。” 齐悦伸手掩住眼。 “天啊,阿如山珍海味总吃也会烦啊,更何况是鱼脑子”她哀嚎道。 阿如拉着她往前走,一面笑。 “吃什么补什么嘛。”她笑道。 “鱼的脑子只有七秒钟记忆啊亲,这补什么啊。”齐悦笑道。 七秒钟?是什么意思? “反正你别想喝酒。”阿如说道,不由分说。 齐悦做出垂头丧气的样子。 “给钱,给钱。” 街上忽的传来孩童的叫声。 “吃我的葱油饼,给钱。” “给什么钱,老子尝尝你的饼能不能吃,给什么钱。”两个闲汉说道,将吃的只剩下一口的饼子扔在地上,啐了口,“难吃死了。” 他说这话伸手将扯着自己衣袖的孩子一把推开了。 “滚开。” 孩童被推得倒在地上,手上挎着的篮子歪倒,里面的饼子滑出来几张。 路人眼中带着些许不平,但看那闲汉的样子,便都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孩童哭着慌忙捡饼子。 “小屁孩子,还带着面巾,以为自己是花魁啊。”闲汉笑道,其中一个干脆伸手就去扯下那孩子的面巾。 女童被吓了一跳,哭着就去躲,又慌忙掩住嘴,但还是晚了,那闲汉发出一声叫。 “好家伙,嘴上这么大的疤啊!”他大呼小叫道,一面伸手揪住捂住嘴的女童,“快看啊快看啊,跟蚯蚓一样…” 女童大哭,死死的捂着嘴要挣开,无奈哪里争得过大人,路人也都看过来。 “燕儿?” 一个女声陡然响起。 燕儿哆嗦一下,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面前,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 “你在这里做什么?”齐悦问道,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第二百二十七章表率 眼前的女童孩子,哪里还有半点侯府小小姐的样子,穿着最普通的小花褂子,抓鬓只绑了两根红绳,就是街上跑的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 “我,我卖饼子。”燕儿结结巴巴答道。 “我是问你怎么出来卖饼子了?”齐悦喊道,几步上前,抓住燕儿左看右看。 街边的闲汉寻热闹被打断很没好气,再看这女子长得漂亮的很,忍不住就要开口调戏,却听到路人低声说是齐娘子啊,是千金堂的齐娘子啊,是那位神医啊… 两个闲汉顿时打个哆嗦。 虽然没见过,但齐娘子这个名字如今在永庆府可是有名的很。 乞丐之身成为侯府少夫人,又奉旨和离,会剖腹疗伤之技艺,敢带着人去打架,而城中那些大家公子们都是她的跟班,只要她吆喝一声,肯定会有一大群呼啦啦的跟着,指哪打哪… 闲汉转过身蹑手蹑脚的忙要溜走。 “站着。”身后传来女人的喝声。 她说站着,两个闲汉还真不敢走。 “娘子”他们转过身,陪笑着施礼,“我们我们不知道…” “饼子的钱。”齐悦沉脸说道。 闲汉忙从身上掏出一把钱塞给燕儿,这才忙忙的跑开了。 跟着燕儿来到临近城门的一条胡同里,七拐八拐才站到一间门前。 门开了半扇,院子里两个妇人正在说话。 “常家娘子啊。这些衣服可要快些浆洗了,人家急着要呢。”一个妇人说道。 穿着素衫裙的常春兰点头。 “放心吧,王大姐。”她带着感激的笑说道,一面用手扶起垂下的头发,“我一定洗好。” 妇人这才点点头往外走。 “多谢大姐给我介绍的活。”常春兰跟在后面连连道谢,再抬起身便愣住了。 齐悦拉着燕儿站在门口看着她,一旁的阿如亦是满脸惊愕。 小小的院子里有些杂乱,晾晒的衣服占去了所有空地。 “我和燕儿从侯府搬出来了。”常春兰搬出两张小凳子,一面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说道,“坐吧,这里比较乱,就不请你去屋子里坐了,也没有茶…”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齐悦打断她,也不坐。“你干什么啊?好好的搬出来做什么?是他们赶你出来了?” “不是,是燕儿要出来的,燕儿本来想去跟舅母一起住的,娘不让…”燕儿忙忙说道。 常春兰拉住她。 “去,烧水去。”她说道。 燕儿虽然不舍,但还是听话的去了。 “大姐。到怎么出什么事了?”齐悦才不信这个,整容问道。 常春兰笑了。用泡的发胀发白的手抿了抿头发。 “学你啊。”她说道。 齐悦拍头。 “你学我做什么啊!”她吐口气说道,“你能跟我一样吗?” 常春兰依旧含笑。 “是,我没你那么能干。”她说道。 齐悦跺脚。 “这不是能不能干的事。”她急道,“我,我”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已经习惯了自己撑起天的生活,但是你这个土生土长以父以夫为天地的古代人可不一样啊。 要命。就这样跑出来,可怎成?民众的口水都能淹死她。 “那你不是干了吗”常春兰问道。 “我。我有手艺,就是出来了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齐悦瞪眼说道。 “我虽然没有你的那种手艺,但是我也有手。”常春兰含笑说道,一面伸出自己的手看,“看,我这双手也能养活自己和燕儿呢,原来只要想活,就真的能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啊。” 这也算是自己的蝴蝶翅膀? 齐悦看着常春兰有些无语,如果不是自己做出表率,她是绝对不敢如此做的吧? 可是,真是该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表率,对自己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那好吧,你既然学我,就跟我走吧。”齐悦最终说道。 “要是想要投靠你,一开始我就去了。”常春兰说道,摇摇头,“再说,你又去投靠谁了?还不是靠自己?” “狗屁。”齐悦说道。 常春兰愕然,走过来的燕儿听的有趣。 “狗屁。”她跟着学了句。 齐悦忙伸手掩住她的嘴,带着几分尴尬。 “坏毛病不许学我。”她恐吓道。 燕儿哈哈笑。 常春兰也笑了。 “我哪里是投靠自己,我不是搬走了侯府半分家当嘛,这是你祖母的家当,你当然也可以享受。”齐悦说道,拉起燕儿的手,“我们燕儿已经受了很多罪了,已经该受够了,接下来就是享福享乐,要把从前缺失的欢笑快乐都补回来。” 她说这话矮下身,看着燕儿。 “苦难不一定都是人生,有的人生也不需要苦难,同样能有成就,我们燕儿已经过了逆境了,那么以后,只要享受顺境就够了。”她说道,也抬起头看常春兰,“大姐,你既然学我,那么就学着我去过好日子,我们只过好日子,不受苦不受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燕儿看着齐悦笑的更开心了。 常春兰眼圈微微发红,但这次她没有再掉眼泪,而是点点头。 第二天齐悦来上班时,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 “我是齐娘子的助手。”燕儿大大方方的对好奇的弟子们自我介绍。 大家自然认得她,此时此刻燕儿也不再蒙着面巾了,就那样吧嘴上的伤疤展露于外。 “伤口长得真么好啊。”弟子们纷纷说道。 同样是被人看到伤疤议论。但这里的议论让燕儿无比的自在。 “嗯,再过些日子,一定能更好。”大家说道。 齐悦则再问刘普成中药去疤痕的问题。 “我可以用疤痕切除术,但是她现在太小,时间又太短,所以看看中药上有没有办法,膏药什么的。”她问道。 她说着又嘿嘿笑,这要是搁在现代给燕儿做个整容分分钟的事。 “除了疤痕切除,还有皮肤磨削术呢。”她说道。“你知道吗,我们还能将骨头磨掉,下巴削尖,割出双眼皮,安装人工酒窝,总之就是能把一个丑八怪变成天仙。” 吓人吧。齐悦等着看刘普成的惊叹。 “皮肤消磨术。”刘普成点头,面色是惊讶,但惊讶的却不是这个,“小齐你也知道这个?” 啊?齐悦惊叹了。 什么叫我也知道? “当初我跟着师父,有幸看过《圣济总录》,其中就有用玉磨治疗面部瘢痕的方子。”刘普成看着齐悦微微一笑。这笑带着几分追忆几分感叹,“这本书只有太医院有存。原来也并非什么不传之秘啊。” 不过转念一想,齐娘子有此等神技,那其师父又什么书看不到呢,知道的秘方只怕太医院中都没有留存的。 齐悦已经张大嘴。 “古人真乃神人也”她最终喃喃说道,带着几分热切看着刘普成,“老师老师把你会的都教给我吧。” 这个齐娘子,好像总是不知道自己的技艺有多惊人。反而对这里很多习以为常的事发出惊叹,就好像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这个念头闪过。刘普成自己也愣了下,另外的世界,是蓬莱仙岛之类的神仙之地吗? 他自己也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神仙鬼怪,医者不谈不念。 因为店里的大夫少,齐悦和刘普成是一人值一天夜班,病房部没有住人,毕竟住院还是从未有过的理念,穷人住不起,富人不肯住。 值夜班的弟子们熄灭了病房部的灯,院子里变得安静起来。 看了一会儿书的齐悦走出屋子,院子里有杂工弟子们围坐说笑,酒菜的香气散开,见到齐悦出来,他们纷纷起身问好。 齐悦让他们自便,自己走到另一边去了,这边是储藏间,修成四四方方的,屋顶相比于其他的略微平整,顺便上面用来晾晒大的手术单什么的,她扶着梯子爬上去。 矮矮的平房,自然比不得现代的高楼,不过所幸四周都是矮矮的平房,视野倒也开阔,永庆府的夜市还是很热闹的,可以看到点点灯火以及听到叫卖声还有隐隐的丝竹歌弦声。 齐悦站在这里怔怔的看着,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小小的酒壶。 “…月亮,给,请你喝啤酒…” 再抬头眼前似乎场景换了,高楼大厦,灯火璀璨。 两个同科室的前辈走过来,其中一个扔给她一罐啤酒。 “哈,今晚你夜班,敢喝酒!”齐悦笑道,接住啤酒。 “唉,没事,我喝多了,还有你嘛。”前辈笑道。 接下来她们会依着栏杆,谈天说地,从电视剧到电影,当然少不了医院里的各种八卦新闻。 齐悦抬起头,将小酒壶放在嘴边仰头喝。 “干杯!”她伸手举着酒壶对夜空说道,又喝了口,再次伸手举起来。 “干杯,常云成。” 角落里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一块忽的动了动,还好及时稳住身形。 “小姐?小姐?”院子里传来阿如的喊声。 齐悦忙将酒壶顺手扔出去,一面对着空气用力的哈哈又是扇又是应声。 阿如蹬蹬的已经爬上来了。 “你别爬那么高,头晕了怎么办?”她说道,一面嗅了嗅,“什么味?你喝酒了?” 齐悦哈哈笑,摆着手。 “什么我喝酒了,是他们喝。”她伸手指了指院子里,几个弟子们还在坐着吃喝说笑,齐悦将烧烤引进,大家很快迷上,劳累一天坐下来又是吃又是说笑真是惬意的很,这几乎成了每次夜班必备的项目,不过有一条,饮酒限制,每次只有小小的一壶,七八个人喝,每个人勉强够两小杯。 齐悦指着院子里哈哈笑。 “这酒味真大”她说道。 阿如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快下去吧,今晚不忙,早点休息吧。”她说道,推着齐悦。 二人说笑着下去了,屋顶恢复了安静,好一会儿,直到院子里的吃喝的人都散了,灯也熄灭,屋顶一角才动了动,夜色里竟然走出一个人,他快步下了屋顶,闪身进了一间屋子,坐下来摸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开始写字。 第二百二十八章热闹 相比于春意浓浓的江南,漠北之地还是一片荒凉,营地的高处,四五人正对着前方指点说什么,空中扑棱棱飞来一只鸽子。 “常爷,你家的信又来了。”一个大汉看到了喊道。 裹着暗红斗篷,穿着虎豹纹武官服,下巴上长出一层青青胡茬的常云成停下说话,一向淡定的神情微微波动下,似乎有些忐忑。 他说声告罪,便走开几步,这边侍卫已经从信鸽上取下信筒递给他。 “你说小常怎么回事,家里的信如此频繁?”身后的人好奇的问道。 “多管闲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铁石心肠,丢下老婆孩子一走四五年就没惦记过。”旁边的人笑道。 先前说话的人笑骂声,又恍然点头。 “小常这一趟回去时候不断,估计是种下儿子了。”他嘿嘿笑道,“所以才接到信是这般又是高兴又是害怕的,当初我老婆生的时候,我都这样。” 他们说到这里时,看向常云成。 常云成已经打开信再看,忽的身子僵硬,旋即又剧烈颤抖,忍不住发出一声嚎叫,将这边的人吓了一跳。 再看常云成攥紧手里的信竟然疾步走开了。 “看样子是生了。”大家笑道。 “而且一定是儿子。”有人补充道。 一时间气氛欢悦。 “走,走,今晚加餐,宣府总兵新送来的好酒。咱们好好的喝一喝。”为首的男人大声说道。 军中同样规矩森严,尤其是此时冬夏交接之际正是东奴最易来犯的时候,严禁饮酒,这些粗汉子们苦守此地别无乐趣,最大的乐趣就是痛快的喝酒了,闻言轰然叫好,呼啦啦的都向营地涌去。 常云成这边驻守的地方是一个叫做保安州的边镇,边镇之地自不能与内地繁华相比,所见之处破败。 军营就在州城边。而常云成等将官则是居住在州城内。 夜色下来时,将官官厅里气氛热烈。 大厅亦是破旧,桌椅板凳也杂七杂八,此时饭香味酒香味四溢。 里里外外摆了十几张桌子,摆满了大碗的肉菜,大碗的酒。一个个吃的狼吞虎咽,喝的酒洒满身。 朝中虽然不拖欠粮饷,但还是比不得在内地吃得好,难得遇到上官宴请,所有人都敞开肚皮吃喝。 “喝,喝。这是高兴事,生儿子最高兴了。”几个人围着常云成灌酒。 常云成来者不拒哈哈笑着一碗接一碗。很快就喝的脚步虚浮。 “没有生儿子。”他笑着说道。 没生?大家愣了下,不过这时候谁还管着这个,吃肉喝酒就是了。 “那就是怀上了,早晚得生。”有人大声说道,不由分说又举过来一碗酒。 常云成哈哈笑着接过,一饮而尽,他笑的厉害。似乎眼泪都出来了,终于脚步一个踉跄。绊倒了下趴在桌子上,只是笑,却起不来了。 “真是,这才喝了多少,怎么就醉成这样了?”大家嚷嚷道,“常爷一向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呢。” “知道要生儿子了,高兴嘛,人高兴了就什么,那句话怎么说自己醉?”有人说道,想要掉个书带,没掉成。 “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书吏忙补充道。 “对,对。”大家笑道,看常云成这样,也不好再劝他,便让侍卫扶他进去。 常云成被从桌子上搀扶起来,还不肯走,伸手又去够酒碗,死死的抓住一个。 “干杯!”他大声喊道,颤抖着举起来,手已经不稳了,洒了一半。 大家又是笑呼啦的都举起酒碗。 “干杯!”大家跟着喊道,各自一饮而尽。 常云成也喝了,这才哈哈大笑将酒碗摔在地上,再次跌趴在桌上。 “干杯”他再次喃喃一句彻底醉过去了。 自从得知处理一些小伤不花钱后,来千金堂的人骤然多了起来,来了之后发现还有个女大夫,于是有些不方便与男大夫谈的妇人们也多了起来,因为不会诊脉,又没有各种化验可做,一开始齐悦应付的有些手忙脚乱。 “方剂诊脉是很重要,但作为大夫,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必需添加的药。”刘普成笑着对前来恨不得一夜之间学会所有本事的齐悦说道。 “什么?”齐悦问道。 “心意。”刘普成拍了拍心口说道。 齐悦看着刘普成想笑。 “你越来越像我爸了。”她嘀咕道,总是爱给她上思想政治课,她想要跟他上手术,而他却总是唠唠叨叨的说些别的。 不过,现在想听那些唠叨却是听不到了。 “齐娘子,我觉得你对病的兴趣很大。”刘普成又说道。 这不对吗? 齐悦不解的看他,她要治病可不是就是对病感兴趣吗? “我是说,只是单单的看这个病,而不是这个人。”刘普成说道。 什么意思? 齐悦更不解了。 “病人身体有病,心里会紧张,心里紧张担忧,精神低迷焦躁,那么肝损肾衰,所以那句老话才会说病由心生。”刘普成含笑说道,“作为病人信任依赖的医者,除了对症开药,还要解其忧心,给其痊愈的希望,这有时候反而比药石更有效,她们找你来,你多和她们说说话,医技望闻问切,除了切,还有望闻问嘛。” 齐悦哦了声,认真地想他的话。 现代医院里,每天等着看病的病人排队排到大门口,每个人进来问个两三句话,单子一开。该检查检查,该住院住院,跟病人聊天?开玩笑吧。 齐悦想起在乡下卫生院,老院长抱着大搪瓷茶缸,跟来看病的病人一聊就是半日,从这条腿什么时候疼能一直说道家里的猪崽子被人偷又不敢告诉人几天几夜没睡觉人前人后又装作没事人,在这个时间中,她已经看完了十个病人。 对于老院长的做法,她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扯这些跟病完全无关的事做什么啊,她直接归于乡下生活节奏慢,反正也没多少医疗资源,也不怕浪费。 “哦,他之所以腿疼,想必根源就在这心病上。几天几夜没睡,强颜欢笑,心脉郁结,自然气血不畅。”刘普成听她迟疑的问出来,略一沉吟便笑道,“这些事他不好跟熟悉的人说。让他说出来,也是解一解郁结。对病自然有好处。” 这样也成啊。 “要用心。”刘普成最终笑道,“仁心仁德。” 齐悦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方面觉得刘普成说得对,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跟自己的的习惯不一样,当下一次有妇人来找她问诊时,齐悦便试了一试。 “那你这个心跳快是从三年前开始的,那时候。是怎么开始的呢?”她问道。 三十多岁的妇人闻言叹口气。 “那时候我男人刚刚没了,我那小的才刚会爬…”她说道。 “天啊。那你的日子一定很难。”齐悦带着几分同情担忧说道。 妇人点点头,抬手擦泪。 “是啊,我当时都想跟着一起去了。”她哽咽说道,“大夫,你不知道啊…” 她开始诉说自己和男人青梅竹马少年结发的情谊青年相互扶持相依的酸甜苦辣,齐悦认真地听,没有打断以及不耐烦,还起身给她倒了杯茶。 “…我能不想吗?都这么多年了,晚上我都不能闭眼,一闭眼就好似还能看到他”妇人说道。 她说到这里时,齐悦已经基本明白了。 “大姐,你的病不严重,是因为你心里太难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走出来,所以情绪波动厉害,导致血压不稳心律不齐。”她叹口气说道,一面握住妇人的手拍了拍,“吃药是要吃,但你也得想开些,大姐,你想想,你这样,大哥他在地下也不会心安啊。” 看着拿着单子脚步轻快去拿药的妇人离开,站在门外的刘普成含笑点点头。 “师父,门外”就在此时一个弟子急忙忙的跑过来,面色微微慌乱。 “门外如何?”刘普成问道,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边的喧哗。 “…医者仁心仁德,这等妇人品行不修,如何能为医者?” 门外有苍老的声音说道。 刘普成刚要抬脚,齐悦已经一阵风的从身边过去了。 “这老混蛋又送上门了。”她说道。 门外,刘老太爷身穿长衫,依旧如上一次那样发鬓整洁,连风都不能吹乱他的衣衫,看着千金堂正在肃容说话。 四周的人正在聚集的越来越多。 又是千金堂,千金堂里热闹多,街上挎篮子叫卖的小孩子们立刻跑过来。 “新鲜的杏子” “…蛋饼,蛋饼” “…杏仁茶汤,大姐来一碗吧看热闹败火…” 街上顿时热闹起来。 “定西侯府的弃妇,竟然还堂而皇之的行医,自己品行不修,何谈救人?”刘老太爷说道,一面看着一个刚从千金堂里迈出来拉着一个小孩子的妇人,“当初孟母为子三迁,为的什么?你竟然带着孩子来这种妇人的医馆,你枉为母者。” 妇人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看着老者分明是个读书人,大家对读书人都是很敬畏的,闻言顿时很害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像自己真的不配当个母亲了。 “行了,刘老头,别在这里装好人了。”齐悦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一听这声音,刘老太爷顿时激动起来,而四周的人也都激动起来。 戏要对台唱才叫戏嘛。 第二百二十九章揭开 “.恶妇,你竟然还敢出来见人?”刘老太爷浓眉倒竖,厉声喝道。 “我又不像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害,有什么不敢见人的。”齐悦笑道,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 这一句话让四周更加热闹起来,想起一片嗡嗡的议论。 “恶妇,休得胡言乱语!”刘老太爷可是知道这妇人是如何的伶牙俐齿,又没脸没皮鬼心眼多,忙大声反驳,“自己家事不净,少来说别人。” “所以啊,你干嘛来说我?”齐悦点头说道。 “世风日下,我自然说的。”刘老太爷哼声说道,“定西候为人不修,逆旨抗命,老夫已经上书到官府…” 他的话没说完,齐悦就哈哈笑着打断了。 “喂,老太爷,那你到底是说定西候不该休我还是我就该休啊?”她笑道,“你到底是替我说话还是替侯府说话啊?你想清楚了再说,怎么也得让我们其中一个方打你个人情,可别最后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就不好了。” 四周哄得笑了,虽然不知道猪八戒照镜子是什么意思,但听说起来很是有趣,一时间笑声四起,刘老太爷余下的话便被盖住了。 好容易笑声小了,刘老太爷扯着嗓子才得以喊道。 “早该休,就不该娶!” “行了,老太爷,我这里忙得很,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啊。别闹了。”齐悦摇头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摆摆手。 这种打法小孩子的做派让刘老太爷实在是控制不住脾气了。 “你这不祥的恶妇怎好治病救人,小心天理不容。”他颤声喝道,伸手指天。 齐悦深吸一口气,迈出来一步。 “刘老太爷,你能不能别把不吉不祥的挂在嘴上。”她肃容说道,“从来不没有不吉不祥的事,只有不吉不祥的人心!什么样人便会看到什么样的事!” 她说到这里,扭头喊了声燕儿。 早就站在门边人后的燕儿立刻跑出来。 “燕儿。你介不介意让大家知道你的事?”齐悦弯身低声问道。 燕儿摇摇头,别说说她的事,就是要她去死,这孩子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看到燕儿出来,要说什么的刘老太爷愣住了,如果不是这个名字。他几乎认不出来了。 本来嘛,就没看清过自己这个孙女长什么样,更何况如今又换了个样子。 换了样子…. 刘老太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小女孩。 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头,尖尖的脸颊,穿着齐悦特意给她定制的小号护士服装。看上去很是可爱,虽然嘴边的一道疤痕看起来有些遗憾。 可爱… 刘老太爷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这个词用在这个孩子身上。 “这个孩子。原本是兔唇,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兔缺儿。”齐悦拉着燕儿对众人说道。 此言一出街上人的顿时大惊失色,又要避开的又有涌着要来看的。 “就因为这个,她生下来,就要被她的亲爷爷溺死,好容易经过母亲拼死哀求得以保全一命,在备受冷眼中长到如今。又要被亲爷爷逼着赶出家门到庙里送死。”齐悦说道。 燕儿面对涌来涌去的人群,没有丝毫的退避惊恐。反而往前站一站,挺直腰背,让大家看的更清楚。 看吧,她现在已经不是丑小鸭了,她已经是白天鹅了,虽然还不够美,不过一定会变的更美的。 “不吉祥?扫把星?”齐悦接着说道,“不,都不是,这不过是一种病。” 围观的人听到这里面上少了些恐惧,多了一些好奇,于是涌过来的人更多了,将刘老太爷挤的都站不住了。 “既然是病,那就可以治,所以我给她治了,虽然并不能完全和正常人一样,但已经不会那么可怕。”齐悦接着说道。 围观的人看着燕儿认真地看指指点点,发出惊叹。 “你以为缝好了就不是兔缺儿了吗?”刘老太爷哼声说道,“谁也改变不了她是兔缺儿的事实!改变不了她不吉的事实!改变不了你们是不吉祥的事实!” “是,没错,改变不了,但不是我们,是你!”齐悦竖眉喝道,“姓刘的,这种病是遗传的,定西侯府从来没有这种,那只有你们家,我敢打赌你们家一定还有另外的兔缺儿!我要是赌输了,我当街给你下跪!” 这齐娘子最爱和人打赌,可惜上一次王庆春缩头乌龟跑了,大家没看到下跪的好戏,这一次应该能看到了吧? 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又从燕儿身上转开,看向刘老太爷。 刚才作为大家的注意焦点,刘老太爷很高兴,但现在他却觉得如同置身烤盘,浑身不自在。 “姓刘的,你敢不敢对着你的圣人先师,说一句我是不是输了!你敢说,我就敢跪!”齐悦再次迈上前一步,看着刘老太爷厉声喝道。 刘老太爷面色发白,额头上一层汗,面皮抽动,不知道是被汗水打湿还是方才拥挤的缘故,他的须发衣衫都有些凌乱,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气势。 “快说啊,这有什么可不敢的。” 围观的闲汉起哄道。 而此时的齐悦其实比刘老太爷好不到哪里去,她的手心也紧张的冒汗,这可真是赌啊… “燕儿。”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此时传来。 从人群里挤过来一个矮胖的老妇,面色惊愕的看着燕儿。 燕儿也看到她了,神色犹豫,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你是燕儿?”老妇推开扶着自己的人,几步就冲过来。不可置信的打量燕儿,又抓住她的脸,瞪眼看口鼻,“你的你的怎么好了?” “祖母。”燕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一开口老妇人更惊讶了。 “你,你说话也好了?”她再次结结巴巴问道,神情震惊无比。 这一个月,燕儿严格按照齐悦的要求练习发声说话,虽然耽搁了但毕竟小孩子进步神速,除了个别发音。其他的日常对话已经纠正的差不多了。 “是舅母给我治好的。”燕儿点点头,大声说道。 那老妇人颤颤巍巍的揉搓她的脸。 “治好了?治好了?”她重复的说道,“能治好?” “当然能治好。”齐悦说道,“而且越早治越好,燕儿这个已经是晚了的,要是几个月大时做。她现在恢复的就更好了。” 她说这话,伸手摸了摸燕儿的头。 “能治好…”老妇人喃喃说道,身形竟然一软几乎跌倒。 齐悦忙伸手去扶。 “你来做什么?谁让你出门的!”这边刘老太爷喝道。 他的话音才落,那老妇人就推开齐悦,抬脚冲刘老太爷去了。 “这是你奶奶?”齐悦低声问燕儿。 燕儿点头,还没说话。就听那边鼓噪一声,伴着老妇的哭喊。 “你还我女儿来!” 齐悦和燕儿愕然看去。见那老妇人竟然一把揪住了刘老太爷的胡子,另一手胡乱的捶打。 这老妇人的动作出乎大家预料,就连刘老太爷也没想到,顿时狼狈不堪。 “干什么?大胆!”他怒声呵斥。 但没有用,老妇人似乎把一辈子的力气都用上了,死死地揪着老太爷的胡子,狠狠的打着。 “你还我女儿!你说她是妖孽!你说她兔缺不吉祥。你说她活不了!你让我亲手溺死她啊!”老妇人放声大喊,声音嘶哑。“我的女儿啊,才那么一点点啊,我的女儿啊,被我淹死了啊” 说到最后她已经癫狂,站也站不住,软软的倒了下去,手还紧紧的揪着刘老太爷的胡子,竟那么生生的揪下来一绺。 街上的人也哗然。 齐悦亦是愣住了,果然猜对了 她上一次在定西候府,说出遗传的时候,就发觉这刘老太爷神情不对,那么伶牙俐齿的老头,那一刻竟然没有反驳,反而当儿子反驳时也没支持,不是心虚是什么?肯定祖上有过这种患儿。 所以她就赌一把,再扯上读书人对圣人的敬畏,什么?万一那刘老头为了面子背弃圣人死活不承认怎么办?自己下跪吗? 开玩笑,她齐悦是那种人吗?她又没说刘家还有别的兔唇儿是以前还是以后,以前没有,谁能保证以后没有呢? 等到确认以后真的没有后,再下跪也不迟嘛,至于那就是什么时候,谁知道呢 现在好了,刘老太爷就算不认,也有人替他认证了。 刘老太爷面色惨白,失魂落魄。 “…我的女儿啊…”老妇人跌坐在地上,涕泪四流,伸手比划着在身前摇晃,“…才那么一点点…你说是我娘不安好心给我吃了兔子肉….我跟我娘家断绝了来往…你说我生了兔缺儿是个不祥之身,我在你家几十年抬不起头做人……却原来….” 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几十年了,只要午夜梦回,她还能看到那个婴儿。 她这辈子没有再生养过女儿,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当燕儿出生的那一刻,她惊吓的晕倒过去。 那是她的女儿回来报仇了…. 街上的喧哗声没了,看着这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老妇,周围的人都不由红了眼眶。 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对于母亲来说,还有比这个更痛苦生不如死的事吗? 齐悦忙拉着燕儿跑过去。 这老人年纪大了,情绪太过激动,可别出什么事。 “祖母,你别哭了。”燕儿说道,拉住了老妇人的手。 以前她跟这个祖母几乎没相处过,但看到这个老妇人这样哭,小女孩子的心性便忍不住安慰一下。 刘老妇人看向燕儿,眼神茫然无神一刻。 “…成慧…”她喃喃说道,一把抓住燕儿的手,“成慧….我的女儿啊。” 她终于大哭出声,一把抱住燕儿。 燕儿吓得要挣扎,齐悦忙冲她摇头。 “让你祖母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她说道。 对于齐悦的话燕儿自然听从,便任那老妇抱着,还伸出小手学着样子抚着老妇的后背,用娘哄自己时的腔调哦哦了两声乖。 刘老夫人放声大哭。 第二百三十章出头 街上的人都散去了,齐悦的办公室里,阿如端了杯茶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的手还紧紧的拉着燕儿,一刻也不舍得松开。 “少夫人你猜的没错。”她说道,气息还有些不稳,看着齐悦,“他们刘家是有过这样的孩子,就是我生的,不是,就是那老不死的生的女儿!” 齐悦也不知道说什么,干笑两声。 “那个,叫我齐悦就行了。”她说道,“我不是少夫人了。” 老妇人看着她。 “你这孩子,傻什么,哪有这样便宜了他们的,快别傻了,他们让你不高兴了,凭什么你要让他们高兴,就不走,看谁恶心谁。”她说道。 齐悦扯了扯嘴角,这老妇人还真…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不就是欺负你娘家没人吗?我来替你出头,我这就去定西侯府骂,他们要是不让你进门,我就让那老不死的写东西骂臭定西候府,这老东西,也就这点本事了。”老妇人恨恨说道。 “不用不用。”齐悦汗颜。 这边老妇人长出了口气,又转头看着燕儿,神情宠溺。 “我要带燕儿回去。”她说道,说到这里又猛地竖眉,“这个定西候府,竟然赶她们孤儿寡母的出来,好好的侯府小姐,她们侯府小姐身份不在乎,但还是我们刘家媳妇呢,我们刘家的媳妇被赶出门,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刘家媳妇,其实休书不是早已经写过了… 齐悦心内说道。不过此时自然不会说出口。 “只是燕儿她…”她说道。 刘老妇人打断她。 “燕儿是我们刘家的孩子,我自然要带她回去。”她不容拒绝的说道,一面看向门外,紧紧握住燕儿的手,“他们刘家欠燕儿的都要给我还回来!” 是欠你的吧…齐悦再次抹汗。 果然越压抑越变态,这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老妇爆发起来竟然也这样凶猛。 这一下,刘老太爷只怕有罪受了。 不过,这真是普大喜奔的事,齐悦忍不住笑起来。 没错。欠了的是迟早要还的。 常春兰母女最终还是被刘老妇人接走了。 燕儿闹着不要离开齐悦,喊着要学医。 “学,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刘老妇人一点磕绊都不打的答道,拉着燕儿的手,看她的眼神如同心肝宝贝,“你什么时候想来。祖母套车送你,想学什么咱们就学什么,想去哪就去哪,以后你在咱们家横着走,谁敢说你一句,祖母撕烂她的嘴。” 这话让常春兰都听不下去了。 “少夫人。你等着啊,我这就去定西候府骂。让他们欺负你…”老妇人又说道。 吓得齐悦忙摆手,催着常春兰快些将人弄走。 看着车呼啦啦的远去了,齐悦站在门口好一阵没动。 这样结局最好了。 离婚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到底是不好过啊,她们毕竟跟自己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就不是女人了吗?”阿如不爱听这话,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却没说什么。 “你,也很想世子爷吧。”阿如迟疑一下低声问道。 齐悦忙摆手。 “嗨。可别瞎说啊,你想随便想。别安我头上。”她忙说道。 嘴硬吧。 “要是不想,干嘛喊他的名字?”阿如脱口说道。 齐悦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瞎说什么?谁,谁喊过他的名字…我不说梦话的…你少诓我你又听墙角…”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世子爷对你也是有情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少夫人…”阿如看着她,带着几分热切说道。 这话倒让齐悦冷静下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阿如,别瞎想了。”她笑道,伸手拍了拍阿如的肩头,“白纸黑字,已成定局,如果我回头,那我先前做的就成了笑话吗?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要是真为我好,真想我高兴一些,不如…” 阿如抬眼看着她。 齐悦摸了摸鼻头。 “晚上多弄几个菜,再来一壶小酒…”她笑道。 阿如哼了声,甩手先进去了。 虽然齐悦和常春兰再三劝解,事后刘老夫人还是到定西侯府闹了一场,相比于刘老太爷的毒舌,刘老夫人的撒泼更让定西候受不了。 刘老夫人很少在人前露过面,做亲家七八年,谢氏和定西候还是第一次见这位老夫人,以为几乎不见人面的老夫人是个面泥一般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炮仗。 也真是奇怪了,一个炮仗怎么能半辈子哑火?又为什么突然就炸了?而且还是炸在他们定西候府? “我家的儿媳妇你们赶出去也就罢了,自己家那么好的儿媳妇也赶出去,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刘老夫人坐在大厅里,冷笑说道。 如今定西候对上门找事的人又恢复了以往的应对,简单一个字,躲。 眼不见心不烦。 女眷自然又谢氏陪着,谢氏最忌讳的就是后娘这个词,早已经铁青的脸更加铁青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这刘老夫人则完全无视这个基本交际准则,不对,应该是完全遵循这个原则,只不过反过来。 “我们家的事,轮到你来多嘴,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吧。”谢氏冷冷说道。 “天下事天下人管,凭什么别人管不到?你既然敢做就敢让人说!当初皇帝新登大位,跟皇后吵架,要废了皇后,满朝的大臣上书斥责皇帝,皇帝和皇后的事也是家事吧,怎么?那些管的大臣们就成了多管闲事了?你家的事比皇帝家的事还厉害?”刘老夫人哼声说道。 谢氏猛地站起来,这妇人!这老妇人!鬼扯的什么!怎么扯上皇帝家的事! 一个酸腐的让人作呕,一个粗俗的令人厌恶,这还真是两口子! 谢氏气的浑身哆嗦,她可算知道定西候当初对刘家老太爷如避蛇蝎的为什么了。 然后又想到那一次刘家老头在大厅里骂定西候和齐月娘,自己在后堂听得笑的开心,那么此时那女人知道了,一定也会笑的很开心吧。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这老太婆怎么会来闹! 贱婢! 谢氏攥紧了手。 “行了,你不就是受人恩惠,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过来吆喝两声卖个好。”她冷声说道,“别在这里扯大旗了。” “我受人恩惠便偿还为报,天经地义,说出去人家拍胸脯赞叹我有情有义,怎么着,怎么也比你们强吧,不忠不孝无情无义。”刘老妇人撇嘴说道。 谢氏气的哆嗦。 “你”她伸手指着刘老夫人。 “你,就是说的你。”刘老夫人抢过话头,从椅子上也站起来,“别傻了,聪明的低下头说几句软话,把齐娘子请回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闹到最后,鸡飞蛋打,你们这样的人家,谁还肯把女儿嫁过来,别等你老了那一天,连个披麻戴孝的孝妇都没” 谢氏身子晃了晃,幸好苏妈妈眼疾手快扶住。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们家马上就说亲。”谢氏深吸一口气,白着脸说道,“很快就有新媳妇进门,你告诉那个女人,这辈子死了心吧,想给我穿重孝,下辈子趁早。” 什么? “说亲?你们说什么亲?”刘老夫人愣住了,问道。 这不对啊,貌似这跟她来的意思不一样… 谢氏深吸几口气挺直脊背冷笑看着她。 “那女人就没告诉你们,皇帝为什么给她和离的圣旨?”她冷笑道,“是因为皇帝要给我们云成娶新妇了。” 刘老夫人瞪大眼,不可能吧 “你去告诉那女人,别再上蹿下跳的折腾了,我们家的门,她这辈子就别想再进了。”谢氏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面带嘲讽说道。 “哎呦,好像谁想进似的。”刘老夫人回过神,立刻毫不示弱的哼声说道,“就你这后娘婆婆,谁稀罕伺候!想要齐娘子这样的好媳妇,你也下辈子趁早吧。” 谢氏被气的差点晕过去。 刘老夫人大摇大摆的出了侯府门,一坐上车,就立刻没了那得意的神情,开始唉声叹气。 “糟了糟了,这次帮了倒忙了。”她拍腿说道,“本来是要给齐娘子撑腰让侯府请她回去,结果只顾自己痛快了,怎么逼得那后娘婆婆说娶别人了?这下可糟了…” 她连连自责,又是唉声叹气。 “老夫人,那还去千金堂吗?”仆妇问道。 “去什么去啊。”刘老夫人瞪眼,“这还怎么去表功,还不快回家去。” 那这齐娘子可真是莫名其妙的替你背了黑锅… 仆妇腹议。 刘老夫人显然也想到这个,面色讪讪。 “齐娘子,那么好,再说个好人家也指不定。”她说道。 才怪… 仆妇心里说道,但面子上赔笑附和。 “快走快走。”刘老夫人忙放下车帘子,催促道。 马车一溜烟的离开了永庆府。 ******************* 推荐予方《东床》 东风吹战鼓擂,穿成女配谁怕谁。 一觉醒来穿进昨晚看的h重生宅斗文里,偏偏还是个废材脑残玛丽苏女配。 在不可改变的情节发展中,找到逆袭的机会,踹掉女主成功登位。 第二百三十一章赌气 这边谢氏气愤难耐,找到定西候发脾气。 “那个贱婢,就是一颗老鼠屎,只要她在,就坏了我们定西侯府这一锅汤!”谢氏咬牙说道。 定西候坐在一圈书画中,似乎沉浸在这些画上美景中。 “那你去杀了她?”他哦了声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氏气的拍了下桌子。 “侯爷,我再说正经的。”她提高声音说道。 定西候哦了声,这才抬起头看她。 “侯爷,有这女人在,我们侯府的名声就被她毁了。”谢氏说道。 “那怎么办?”定西候问道。 是的,没错,这个女人就像一根刺,扎在肉里,一天不拔出来就一天的提醒他,自己受的这些耻辱。 他被皇帝耍了!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赶她走!”谢氏说道。 “怎么赶啊?这永庆府又不是咱们家,你觉得咱们赶就能赶走吗?”定西候摇头说道。 这个女人是个怎么样的女人,难道他们还不清楚吗? 赶她,到时候,谁不顶谁被谁赶呢… 还有王家那些不知羞耻的东西!竟然还说要… “赶走她!”定西候猛地坐直身子喊道,涨红了脸。 这是他们定西侯家的儿媳妇!这辈子就算是弃妇也只能是他们家的弃妇! 谢氏被他这突然的喊吓了一跳。 “她现在有什么,不就是个大夫嘛。下三滥的大夫。”谢氏冷笑道,“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人,我就不信了,我们堂堂的侯府,还奈何不了她了!” 定西候又没了精神,重新缩回字画里。 “还有,云成的亲事我要继续办。”谢氏接着说道。 “怎么办?”定西候问道,“他不是不同意吗?” 谢氏攥紧手。 “当初,你母亲让云成娶那贱婢的时候。他不是也不同意吗?”她淡淡说道。 既然那时的不喜能变成如今的难舍,那么,饶家姑娘为什么就不能呢? 难道饶家的姑娘,还比不得一个乞丐吗? 大家看他们侯府笑话,不就是看他们鸡飞蛋打吗?只要他们娶了新妇,一切就尘埃落定。那时候,大家就看清楚,到底是谁鸡飞蛋打,是谁活该,是谁自作自受! “苏妈妈,请杨夫人来。”谢氏转过身大声喊道。 刘老夫人弄巧成拙。让自己背了黑锅的事,齐悦并不知道。她因为燕儿以及刘老夫人的事,受到触动,开始画一张图。 阿如胡三都在一旁看着。 “兔唇有这么多种啊?”阿如好奇的问道。 齐悦点点头,一面开始写字。 “…给孩子一个机会,给生命一个机会…千金堂免费唇腭裂手术治疗…” 胡三念出来,面色迟疑了一下。 “免费啊?”他说道。 齐悦写完最后一笔。 “是啊,越穷的人越舍不得看病。如果不免费的话,他们可能不会将有限的钱用在不值得用的地方。”她说道。一面叹口气,“这无关人性,是现实无奈。” 胡三哦了声。 “去吧,印制出来,散发开,尤其是偏远之地。”齐悦说道。 胡三应声是,拿着画,扯了扯阿如的衣角,阿如瞪他一眼,但还是跟了出来。 “干什么?”她问道。 “这间医馆,齐娘子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又给这些弟子们提高了工钱,还有每日用的药,布”胡三板着手指算道,“…伙食费…现在完全是在亏本啊师父就是再有钱,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阿如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了,我会给她说,你快去吧。”她说道。 胡三这才走了。 傍晚回家的路上,阿如就委婉的说了这个事。 “钱啊,这个我还真没什么感觉。”齐悦笑道,每次回家她都喜欢穿过最热闹的那条街,“因为原本就不是我的。” “可是,你就不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吗?”阿如问道。 想起家里那些简单的摆设,简单的一日三餐,再想想以前侯府的日子,真的是不能比啊。 “好?”齐悦笑道,“什么叫好?这就很好了。” 她抬起头看着夜色正逐渐弥散的天空。 “阿如,我享受过的,是你们这一辈子想都想不到的,而我能享受那样的日子,却是拜你们所赐。”她说道,看着阿如笑。 啊?阿如听不懂。 几千年的累计沉淀,社会进化,才有了现代社会的文明,而作为一生下来就享受着文明带来舒适生活的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感恩,一切都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现在有了对比,才知道曾经毫不在意的那些是多么珍贵。 “所以,享受过那样好日子的我,现在是该为你们做些事了。”齐悦笑道,“这是我的荣幸,你别担心我,钱这东西,就是用来花的。” “可是”阿如还要说什么,齐悦伸手拍了下她的肩头。 “走吧,别可是了,好日子,有手有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天下最好的日子了。”她笑道,自己先大步而去。 四月十八是千金堂对乞丐义诊的日子,也是大佛寺的大香会。 一大早寺庙外就车马相接,富贵人家的家仆手拿棍棒挡开要扑上来求施舍的乞丐,衣衫富贵珠光宝气的女眷们用扇子半遮掩着脸面款步走进寺庙,胭脂香气几乎能盖过香火气。 谢氏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杨夫人家的车马,她忙走过去,杨夫人正扶着小丫头下车。看到她笑了。 “小姐少爷也来了。”杨夫人看着谢氏身后的三女一子笑道。 常淑兰常慧兰常云宏冲杨夫人施礼,被奶妈抱在怀里的常雅兰也有模有样的施礼。 “怎么不见你家的秀才老爷?”杨夫人笑道。 常云起过了县试府试且是案首。 “别瞎说,什么就秀才老爷了,小孩子家的,我们家倒是不在乎这个,只不过孩子们用功实在是难得。”谢氏笑道,和杨夫人并肩而行,“在家备考呢,六月殿试结束之前。是不会出门了。” “那是自然,三少爷一定能拿个小三元回来。”杨夫人笑道,“好几家的姑娘都求我这里来了,你挑挑?等三少爷一考完,就把亲事办了。” 谢氏笑而不语。 “山东那边怎么说的?”她忽的问道。 杨夫人愣了下,脸上却还保持笑。 “路途远。又下了几天雨,耽搁了吧,你且等等。”她含糊说道。 “他们可快点,要不是为了他们家,我们云成择妻的事,我早就说出去了。不知道多少人家等着我挑呢。”谢氏不咸不淡的说道。 杨夫人扯了扯嘴角,笑的更加勉强了。 前面忽的人乱跑。开路的下人被撞得东倒西歪,发出一声呵斥,同时举起棍子乱打,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谢氏和杨夫人都吓了一跳,忙站住脚。 看着乞丐们又是挤又是爬。 “给他们几个钱。”谢氏淡淡说道。 这已经是谢氏的习惯了,听到话的仆妇忙抓起早已经准备好的钱袋子扔了出去。 伴着夫人慈悲的哄声,乞丐们涌着追着钱袋子抢去了。期间不断有人被踩到挤到的惨叫声。 这是贵妇人们最爱的游戏,谢氏含笑看着那边的哄抢。 “侯夫人就是心慈。”杨夫人笑道。 谢氏很喜欢这种恭维。含笑接纳。 杨夫人自然不甘落后,一声吩咐,仆妇也扔出几袋子钱。 看了一会儿热闹便烦了,二人这才向寺庙里走去。 “…抬出来慢点别动” 身后传来不同于哀求施舍以及争抢的哄声,正要迈入门槛的二位夫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只见那些争抢的乞丐已经被分开了,几个穿着一样衣裳的男子正从中抱出一个被踩破头的小乞丐。 “这边来。”齐悦招呼道。 就在路边,扯着一条字幅,简单的写着义诊二字,条幅后站着的是千金堂的弟子们,此时都在忙碌着。 在齐悦身边就站着两个弟子,看似帮忙却无意间将她围护起来。 “义诊就是不要钱?” “听说千金堂的大夫祖上受过乞丐恩惠,所以每到四月十八便会举行一次义诊,问诊赠药。过往的百姓看到了低声议论询问,相比于急着多乞讨几个钱几个馒头的乞丐来说,治病赠药什么的没多少吸引力,但对于其他民众就不一样了,于是很快就被围住了。 谢氏一眼就看到齐悦了,虽然这女人穿着打扮在她眼里跟那些乞丐没什么区别。 “装什么善人菩萨。”她冷哼一声,看着一个老乞丐对着齐悦感激的叩头,心里的怒火就蹭蹭的上窜,呸,贱人!乞丐的好感也休想要博得! “这些乞丐也够可怜的,抢这两三个钱疯了似得。”谢氏说道,一抬手,“去,再舍五十金出去。” 别说一旁的仆妇了,就连杨夫人也瞪大眼看她。 五十金… 真是… “还不快去!”谢氏喝道。 仆妇这才慌忙去了,一时间,定西侯府夫人舍五十金的消息传遍了,定西侯舍金现场被挤得水泄不通。 谢氏看着那原本还在千金堂那边被救治的乞丐,断了腿的,血流满面的,爬也爬向那边去了,留下那女人焦急劝阻又无奈站在原地,她终于满心的舒畅的笑了。 而那边的齐悦似乎感觉到这边的视线,也看过来。 “多谢夫人仁慈!”齐悦大声说道,一面冲还在这边诊病的人抬手,“快,快,看病不急一时,大家先去抢钱,抢到钱了再来看病,啥都不耽误的。” 大家听了她的话都笑起来,果然乱哄哄的都跑去了。 谢氏舒畅的笑顿时堵在心口。 第二百三十二章私事 不要脸的贱婢! “走。”谢氏甩袖子进去了。 回头见杨夫人还站着,忙喊了声。 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齐悦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那个,就是齐娘子?”她问道。 “就是那贱婢。”谢氏答道。 杨夫人哦了声,面上带着几分笑眯眯。 这笑眯眯让谢氏感觉很不舒服,她觉得任何人见了这贱婢都该露出厌恶的神情才对。 “看清楚点,这种女人可千万不能靠近。”她说道。 杨夫人笑眯眯的没说话,转身跟她迈步进去了。 结束一天的义诊,回到千金堂的时候天都黑了,虽然累,但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大家放下手里的东西,交给管库的弟子,进行消毒清点,其他人则准备到一旁的浴室洗澡。 齐悦设计的淋浴,让工匠打造出淋浴喷头,虽然粗糙了些倒也不影响使用,如今她的宅子里用的也是这个。 千金堂里的井水用竹筒外加小水车构造出一个简单的自来水模式,刘普成配置的消毒粉就放在旁边,便于大家日常洗手。 “咱们大夫,不止大夫,就是日常生活中也是,尽量用流水冲洗。”她嘱咐道。 改变从日常做起,从小事做起。 齐悦看着弟子们自然而然的走到竹筒前说笑着洗手,似乎他们一直是这样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自己熟悉的现代工作环境。 “这些都是钱啊钱啊钱”胡三在一旁嘀咕道。 齐悦哈哈笑了。 “这世上有些事是钱买不到的。”她扭头对他笑道,“别担心钱了。千金散尽还复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她说到这里眼睛一亮。 “老师老师,不如今晚我请客,咱们出去吃饭…”她大声说道。 齐娘子最爱热闹最爱请客动不动就说吃饭会餐什么的。 院子里的弟子们停下脚看着刘普成。 阿如伸手拍了下齐悦的胳膊。 “吃饭,你是想喝酒吧?”她低声说道,瞪眼。“想都别想,阿好熬了鸽子汤。” 鱼汤终于结束了,却又换了鸽子汤,齐悦一脸皱巴巴。 “是,太晚了,娘子还是回去吧。别总在外边吃,女人家的不好。”刘普成走过来说道。 对于刘普成的话,对于那些对自己好的话好的心意,她一向是言听计从。 “是。”齐悦说道,说完又抬起头,“那。我回家喝酒没事吧?” 刘普成被她逗得无奈的笑了。 这边胡三再次拉着阿如嘀咕。 “师父怎么这么爱请人吃饭啊,那得花多少钱啊。还是在侯府养成的大手大脚的习惯吧…”他嘀嘀咕咕的说道,“你得劝劝她啊,她不知道过日子柴米油盐贵,你也不知道吗?一个女人家将来日子…” “你闭嘴。”阿如听得不耐烦瞪眼道。 胡三立刻闭嘴了。 “你懂什么。”阿如看他的样子,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叹口气说道。 “什么?”胡三不解问道。 “如果花钱能买来不寂寞,花多少钱都行。”阿如说道。 胡三听懂了。寂寞,是因为想念世子爷吧。 他也叹口气。世子爷回来那一趟至今师父还不知道,世子爷不让人说,在安老大夫再三确认师父会恢复好之后,世子爷就没停留一刻的走了。 听说来的路上几日几夜不休,跑死了好几匹马。 他伸手扯了扯阿如的衣袖。 “又干嘛?”阿如甩开他的手,瞪眼警告道。 “不如告诉师父,世子爷他不仅千里迢迢的赶回来看她,还留了四个人专门的护着她…这样师父心里一定很高兴…”胡三压低声说道。 阿如冲他摆手,又往齐悦这边看,见齐悦正抽出随身带的本子向刘普成请教问题,并没有注意他们说话。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了,又是皇帝的金口,和离书也签了,更何况还有夫人…。”阿如低声说道,“这一点,世子爷也知道,所以他才这样做,这时候让她放下,才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人苦总好过两个人苦。” 胡三长长的叹口气。 “真是富贵门庭也有富贵门庭的可悲处。”他说道,又带着几分庆幸,“幸好我们都不是…” 陡然冒出这一句,阿如瞪大眼,旋即面色通红。 “呸,谁跟你我们的!”她啐了口转身走开。 胡三也没想到自己脱口就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顿时也涨红了脸,幸好没别的弟子注意。 晨光洒进院子,齐悦正刷牙就听到外边叫门。 “这么早,是有急诊吗?”她叼着牙刷问道。 这边已经有婆子过去开门了,片刻之后回来了。 “娘子,是杨家夫人要见你。”她说道,一面递过来一张名帖。 杨家夫人? 阿好接过来看。 “哎呀,娘子,是那个爱说媒的杨夫人。”她惊讶的说道。 那个夫人啊 齐悦咕嘟咕嘟漱口,将水吐在痰盂里。 “给她说,有急诊去千金堂,我随后就到。”她说道。 阿好蹬蹬的去传话,坐在车里的杨夫人愣了下。 “是没说清楚,我是有事来找齐娘子的,不是来看病的。”她含笑说道。 阿好打量一眼,隔着门帘也看不清神情。 “什么事啊?”她问道。 杨夫人被问得再次愣住。 这丫头… 就算不知道主仆规矩,也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吧?怎么如此好生无礼? 但做惯了媒人。周全与男女双方,见惯了各种饥荒,对于小丫头这点无礼,她还是能忍受的,更何况,她自持身份也不会和这么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有些私事,受人所托,想要见见齐娘子。”她缓声说道。 “私事?”齐悦听了阿好的话,惊讶。“她和我素不相识,还能有什么私事?” “那我赶她走。”阿好立刻高兴的说道。 她早看这杨夫人不顺眼了,谁让她给世子爷说媒来者! “算了,人家也没失礼,请进来吧。”齐悦说道。 说起来,二人倒是见过一面。齐悦站在屋门口,对扶着丫头走进来的富态夫人略一点头算是行礼。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跟齐娘子见面了。”杨夫人含笑说道,“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换了称呼了。” 齐悦笑了。 “其实咱们第一次见时候,就能想到如今了。”她笑道。 进了屋子杨夫人略一扫视。干净整洁,不算简朴。但也远远称不上奢华,屋子里摆着几盆绿油油的花草,增添了几分情趣,除此之外就是摆满了书和本子的桌最吸引人了。 “我不爱喝茶,所以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好茶,夫人委屈了。”齐悦说道,看着阿好端茶过来。 “我也不爱喝茶。”杨夫人笑道。一面坐下来,“水也不爱喝。每日饭时多喝两碗汤就够了。” 齐悦也坐下来。 “夫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班,所以不能久陪夫人你了。”她直接说道。 杨夫人笑了。 “来时我已经得到这个嘱咐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还真是,跟齐娘子说话就要直来直去。”她笑道。 “没办法,还是简单点好,我没时间啊。”齐悦说道,一面端起茶吃。 “是这样。”杨夫人果然不再客套,开口说道,“我呢,是来给齐娘子说媒的。” 齐悦一口茶水呛到了。 杨夫人进了齐悦家门的消息很快传入了有心人耳内。 谢氏原本不想做这个有心人,但无奈只要这贱婢在城里一天,就会败坏他们侯府名声一天,所以她不得不屈尊让人看着那女人家,免得被那贱婢闹得的措手不及,比如刘家老夫人那事。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时,谢氏正在吃早饭,闻言放下碗,“她去那贱婢那做什么?” 杨夫人爱说媒,莫非是去说媒了? 真是荒唐!那是不可能的事!谁会要他们定西候府的弃妇! 谢氏拍下筷子。 “去问问,到底杨夫人干什么?”她竖眉说道,“我请她几天她都说忙,忙的不见,我看她是闲的!” 苏妈妈应声是忙出来了,不过她出来也不知道去哪里问。 齐悦那边肯定不能去,去了人家也不会让进门,更别提问了,估计一盆洗脚水伺候都是客气的,只能从杨夫人那里入手了。 苏妈妈换了衣裳,来到杨夫人家。 “夫人出去了。”杨夫人身边的仆妇说道,一面请苏妈妈坐,“真不巧。” “我也不是来找夫人的。”苏妈妈笑道,拉着那仆妇坐下,“我是来找你的,上次你说的那个印子钱,我打算入个股。” 那仆妇顿时高兴了,一直说了半日话,苏妈妈才出了杨家的门。 出了门上了车,她回头看了眼杨家,不由皱起眉头。 在自己舍了血本之后,那仆妇告诉她的消息可算不上怎么好。 杨夫人的确是在忙着说媒,但却不是忙着他们家的媒,而是王同业王家长孙王谦续弦的媒。 王家续弦,杨夫人上齐月娘的门,这原本不该相干的事怎么连在一起,让人不安呢? 那王家想要的续弦,不会是…齐月娘吧? 怎么可能啊?他们定西侯府的弃妇!王家的门庭怎么会找个弃妇!而且还是定西侯府的,这岂不是打他们定西侯府的脸吗? 而此时杨夫人正坐在王同业夫妇的面前。 “那齐娘子怎么说?”王同业带着几分急切问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答复 齐悦一口茶呛得咳嗽起来。 身旁的阿好忙帮她拍抚。 杨夫人也有些担心的看着。 “没事,没事。”齐悦摆手安抚,一面看向杨夫人,“夫人说什么?给谁说媒?” “也是熟人。”杨夫人笑道,“是王同业王老大人家的长孙,王谦。” 齐悦的脸色很精彩。 杨夫人也没办法啊,按理说这种事哪有直接跟当事人谈的,可是这齐娘子孤家寡人一个,关系亲密的也就千金堂的大夫们了。 年轻女子们说亲事都是极其害羞的,别指望她们能痛快的应对了,没个三四回别想把事情说清楚。 齐悦笑了。 “那个,多谢夫人和王老爷的美意。”她笑道,“只是我现在还不想成亲的事。” 可不是,这才和离,心里还过不去呢。 杨夫人带着几分了然点头。 “没事,不急。”她含笑说道,一面带着几分语重心长,“齐娘子,我痴长你些年岁,说几句托大的话,这女人啊,都得向前看。” 齐悦笑着应声是。 “人都得向前看。”她说道。 “是吧,齐娘子就是个通透人。”杨夫人笑道,停了下,“齐娘子今年多大了?” 杨夫人当媒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问当事人年龄呢,以前哪家不都是给准备的妥妥的。 只不过,齐娘子这个。实在是没地方准备去。 “二十八。”齐悦随口答道。 二十八?! 杨夫人瞪大眼看着她。 “哈,哈。”齐悦反应过来,忙干笑两声。 但是,齐月娘多大了? 她不由扭头去看阿好。 真是偏偏阿如没在,她和胡三出门定购一批护理器械了。 “我家娘子今年五月就满二十岁了。”阿好说道。 齐悦松口气,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看杨夫人,那样子好似是质疑她为什么问自己的年龄,丝毫看不出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年龄。 “王家公子比娘子长了七岁,先头那个是得病没的。王公子主动为妻守孝三年,是个多情人。”杨夫人含笑说道。 眼瞅着向介绍上去了,齐悦忙打断她。 “多谢夫人美意,不是大几岁小几岁的事。”她笑道,“我真的不想成亲,我这不是跟夫人你客套。就跟我说和离一样,在这种事上,我不打诳语。” 听杨夫人说到这里,王同业靠回椅子上。 “你看你,我说不行吧,你非要去。”王老夫人埋怨道。“你以为女人都跟你们男人似得无情啊,前脚死了媳妇后脚就准备当新郎…” 王同业嗨了声。 “这哪跟哪啊。”他瞪眼道。 杨夫人被他们逗笑。 “老妇人说的在理。我瞧这齐娘子真是不想成亲,至少目前不想。”她笑道,“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记在心上,隔三差五的我就去问问,半年不成,一年。一年不成…” 她说到这里忙停下,有些尴尬。 再说下去她的意思就成了让人家王公子为齐娘子守着了。真是可笑,这齐娘子又不是什么天仙贵女,她不是香饽饽,但人家王公子可是,这么多年,多少人托着自己往这里来说亲,可都是未出阁的大闺女,知书达理嫡出正统,连庶出的都没几个,她一个乞丐出身又是侯府和离的女人,怎么值得人家等。 “一年不成等两年三年。”王同业拍板说道。 杨夫人愣住了。 怎么,还真的要在这棵树上吊死啊? 杨夫人更加惊讶。 “那就有劳夫人费心了。”王老夫人说道。 杨夫人回过神忙说声不敢。 王老夫人让儿媳妇亲自送杨夫人出门,二人一路走一路说。 “这门亲事,你怎么看?”杨夫人忍不住问道。 说实在的,这门亲事可真不怎么样,王谦这般人物,真是好芸菜被猪拱了… 王谦的母亲,王家大媳妇,四十五岁的宁氏如同她的姓氏一般,安宁恬静。 “父亲母亲看中的必然是极好的。”她温温一笑说道。 是不敢忤逆公公婆婆吧,杨夫人心里还不明白,根本不信这种妇人间的虚套话。 她们说笑着外走,忽的杨夫人脚下一绊,哎呦一声差点栽倒,亏得宁氏眼明手快拉住。 “什么东西?”杨夫人喊道,低头看去。 只见一根红绳刺溜一下被拽入一旁的大盆花树后了,树后一个人撒脚就跑了。 跑的那么快,三下两下便拐弯不见了,杨夫人只来得及看清楚是一个七八岁女孩子背影。 “巧姐!”宁氏皱眉喊道,“跟着巧姐的人呢?” 她的丫头忙忙的就去找了。 “真是对不住。”宁氏忙向杨夫人道歉,“这孩子这孩子真是顽劣不堪…” 巧姐,王谦的女儿,自从母亲没了后,一直由宁氏带着,宁氏这般性子,而养出的这孙女偏偏跟她截然相反。 “没事没事,小孩子皮点好”杨夫人忙笑说道。 “女孩子家皮点可不怎么好。”宁氏叹息说道,“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随了谁。” “肯定不是夫人你。”杨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 宁氏笑了,握着她的手亲自送上车,又命人包了重重的谢礼。 这边杨夫人说的事,齐悦觉得是王同业想要帮助自己,帮助一个女人对于王同业这样的老人来说,那自然就是给她一个家,真是打架打出的情分深啊。 齐悦笑了笑,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便也丢开不想了,送走了杨夫人该干吗就干吗去了。 这一日因为昨日有个跌断腿的伤者,齐悦天不亮就赶着去接刘普成的班。 街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人推着车在空荡的街上走过,留下一路咯吱声。 齐悦带着阿如走的不紧不慢。 “有一种走在江南古镇的感觉。”她对阿如说道,说完了自己又笑。 可不是就是在古镇嘛,还是货真价实的古镇! “哎?”齐悦停下脚,看向河边的一个小茶棚。 小小的简陋的茶棚,一个瘦小的老妇真在忙碌。炉灶上升起的蒸气与未散的晨雾融合在一起。 茶棚里只有一个客人,背对路面对河正在吃的什么。 王婆察觉到有人走过来,抬起头看是一个漂亮的小娘子,不由有些紧张,她的茶棚里可是坐着被大家避之不及的人,当然她倒不并不是在意做不成小娘子的生意。而是那个可怜孩子又会多一份愧疚,直到不再来自己这里吃饭。 她还没说完,就见那小娘子冲她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微微一笑。 这笑容让王婆只觉得眼前顿亮,似乎眼前的晨雾瞬时消散。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见这小娘子越过自己走向茶棚里。然后冲正吃饭的棺材仔嗨了声。 王婆和棺材仔都吓了一跳。 “小棺,好久不见你了。”齐悦笑道。一面在一旁坐下来。 棺材仔吓了一跳,他倒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晨练,顺便赶个早班。”齐悦笑道,一面看棺材仔的盘子碗,“你吃得什么?这里有什么早点?我和阿如也没吃呢。” 棺材仔神情复杂。 阿如已经闻言去问那王婆,点了两碗茶汤两角菜饼子。 “你。你别在这里吃。”棺材仔低声说道。 “怎么了?”齐悦不解的看着他。 因为我不吉利,你离我远点…. 棺材仔没说话。 “对了。上次的手术助手的钱,胡三给你了没?”齐悦问道,看着王婆小心的端着茶汤过来,忙高兴的从桌上筷子筒里拿出筷子,“闻着就香。” 王婆看着她。 “小娘子不嫌弃就好。”她说道,一面忍不住看了眼棺材仔,“这还是第一次见小棺有熟人遇上” 熟人,这永庆府都是我的熟人,只不过,没人会和他遇上 除了这个女人 棺材仔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小棺,你要请客啊。”王婆又加了句,说完便忙忙的走开了。 齐悦笑了。 “对,你要请客。”她笑道,一面捡起菜饼吃了起来。 阿如也坐下来开始吃。 棺材仔站着,齐悦没说话就当不知道他站着,过了一刻,他自己便也坐下来。 “胡三把钱给我了。”他说道。 齐悦嗯了声。 “那就好,这小子办事毛手毛脚的,我怕他忘了。”她说道。 棺材仔低头吃饭。 小小的茶棚里除了炉灶上发出的声音外,别无他声。 很快三人吃完了,棺材仔果然付了钱。 “下次我请你。”齐悦笑道。 棺材仔没说话,施礼告别。 “喂,袁子清。”齐悦忽地喊道。 袁子清是棺材仔的本名,不过很少有人叫,以至于棺材仔自己都要忘了。 他的脚步顿了下。 “你胆子真小。”齐悦摇头说道,“这就吓到了?连千金堂的门都不敢进了?” 棺材仔转过身。 “我不是被这个吓的,我是个”他瞪眼说道。 “不吉利的人是吧?”齐悦挑眉说道,抱着胳膊摇头,“真是,你还不如燕儿呢。” 伴着齐悦那个免费治疗唇腭裂的宣传,燕儿作为广告代言人被很多人熟识了。 一开始齐悦还怕刘家不肯,毕竟就是在现在,唇腭裂的儿童也还是很忌讳被人知道的,但没想到回到刘家不久,燕儿照旧高高兴兴的过来了,听说在刘家那边,还主动的宣传主动让人看自己的嘴,由刘家老夫人护着,刘家没一个人敢说一句不的话,别说说话,连对燕儿有一点脸色,刘老夫人就把刘家上上下下骂个遍,就刘老妇人积攒这半辈子的怨气来说,估计还有好一段时候的骂,尤其是刘老妇人终于回了娘家,在已经故去的爹娘坟前哭的几乎死过去之后。 “你说你胆子大,其实,死人不会带来伤害,他们不会说话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不怕他们不算什么胆子大。”齐悦接着说道,“不怕活人,不怕世俗,才是真的胆子大。” 棺材仔抬脚迈步。 握着勺子紧张的不行的王婆忍不住跺脚。 棺材仔又停下脚。 “下次记得请客。”他回头说道,“女人家这么能吃,比我吃的都多,亏死了。” 他说完摆了摆手大步走开了。 齐悦抿嘴笑了。 “小气鬼。”她切了声,冲阿如一摆头,“走了,上班。” 阿如笑着跟上。 晨雾散开,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各种早点叫卖充斥街道,但王婆的摊子上却没有客人,王婆站在炉灶前用围裙擦泪。 “王婆,怎么了?被人打了还是骂了还是抢了?”熟识的街坊问道,“怎么一大早在这里哭成这样?” “去,你懂什么,我就是想哭。”王婆说道,冲那人摆摆手,果然又再次流泪,用围裙捂住脸。 袁子他娘,你可看见了,你可放心了吧。 “谢谢观音菩萨。”王婆慢慢的将捂在面前的手合十,身子虔诚的弯下去,泪流满面,“宽恕老身当年贪财害命之罪。 第二百三十四章无关 棺材仔再次来到千金堂的时候,是赶着车来的,车上被黑布罩着从后门进来。 除了日常工作中的教学,齐悦还是坚持每天一次的课堂教学。 当轮班上课的弟子们走进来教室的时候,发现讲台上摆着一片被黑布罩住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大家好奇的猜测。 齐悦待人都走进来在自己的桌子前站好,没错,大家还是不习惯老师站着他们坐着,而齐悦也不习惯坐着讲课,于是大家便都保持站着。 “好了,今天我们来认识一下人体的器官。”齐悦说道。 一面抬手,棺材仔扯开了黑布,露出一排十几个黑瓦罐。 弟子们瞪大眼,有些不明白。 “现在,我们向这些大体老师的捐献表达谢意。”齐悦说道,自己先俯身对面前的黑瓦罐鞠躬。 虽然在古代来说,这些捐献者并非自愿…. 弟子们不解,但依旧乱乱的跟着施礼。 棺材仔在一旁愣了下,看着满屋子人都在施礼,他站着反而看起来很突兀,迟疑一刻,他慢慢的也弯下身子。 做完这个仪式,齐悦站起身,戴上鹿皮手套。 “我们治病,就是帮助我们的器官身体和病魔对抗,那么我们首先就要了解我们自己的身体器官…”她说道,伸手从一个瓦罐里抓起一物拿出来。 “我们今天先来认识下内脏… 课堂里一阵沉默之后。便发出哇的轰声乱作一团。 “…所有人吐了两天…食堂里被要求半点肉腥也不见…” 常云成看到这里,忍不住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手里这张纸比原本用信鸽传的要大的多,写的东西也多,原来除了保持信鸽报平安外,他还要求侍卫每个月写一封详细情况的信。 “…胡三除了在这里吐,还跑到城里杀猪匠家,每日守着看杀猪,然后每日晕倒,如今已经学会杀猪了。但还是见血就晕…” 常云成再次仰头大笑。 笑着笑着将信又从头看了遍,似乎眼前能浮现千金堂的点点滴滴 不对啊! 他猛地坐正,将信从头到尾认真看一遍,是千金堂的点点滴滴,并不是齐悦的点点滴滴。 除了齐娘子来上班了,接诊。讲课,这些重复的事,就没有别的描述,反而其他人倒是占了篇幅。 谁要看胡三晕不晕弟子们吐不吐的,还有棺材仔 这个棺材仔要常驻千金堂了么? 常云成的手攥起来。 那女人每日都是做这些事吗?如此的枯燥重复单调… 她高兴吗? 常云成松开了手,只觉得满嘴苦涩。 高兴如何。不高兴又如何?他又能如何?除了陪着她高兴与不高兴,已经不能再左右她高兴还是不高兴。她的高兴不高兴,都与自己,无关… 无关了… 常云成垂下头久久不动。 屋门外有人大步走进来。 “常爷,你的家信。”一个大汉说道,手里还翻看着一封信,“哎?你的信不是刚送来吗?怎么又有一封?” 常云成已经恢复了神情,将一本书压住了摊在桌上的那封信。 “我看看。”他说道。似乎也有些惊讶。 大汉将信递给他。 常云成接过,这是谢氏写来的。字字都是感念担忧,看的常云成心里又是酸又是暖。 看到后边,常云成的脸色僵住了。 “怎么了?”大汉忙问道,“可是家里有事?” 常云成僵硬的笑了笑。 “没事。”他说道。 这样子怎么会是没事,大汉也不是傻子,但显然是不方便说的事。 “有事你记得说话,兄弟们都在呢。”他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说声多谢。 大汉便告辞出去了。 这边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再次看了眼信纸。 “纵然你不在,也要为你说成一门亲,为母决不让你成为他人耻笑。” 常云成只觉得双目刺痛,他想要撕烂这封信,但却又双手无力,抖动一刻放到一边,提起笔开始写回信。 此时的街道上,一匹马疾驰,虽然边关之城,但贸易繁华,因此街市上倒也热闹,那马上少年英姿立刻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们侧目。 “小江哥,小江哥请你吃茶啊…” “小江哥,小江哥尝尝新做的羊肉” 边关民风开放,好些女子干脆招手唤。 以往那听到唤声必然报以英俊迷死人的笑以回馈女子们厚爱的江海,这次却似乎没听到,催马疾驰而去,留下一地破碎的心。 “世子爷!”江海风一般的冲进常云成的屋子,大声喊道。 常云成正将写好的信叠好,就看着江海冲进来,脸上似乎顶着大太阳进来了,脸上灿烂的笑几乎能将人融化。 “什么?”常云成皱眉道,目光落在江海手里抱着的一个大包袱。 “世子爷,你要寄家信吧?”江海眼睛亮晶晶问道。 常云成将信装好。 “如何?”他淡淡道。 话音刚落,那个大包袱就猛地被推到眼前,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世子爷,把这个捎给齐娘子吧。”江海大声说道,带着一脸的期盼。 齐娘子… 常云成看着江海,不由想起了和齐月娘的第一次见面。 怎么能说第一次呢?他们其实早就见过了,只是。那一次她才到了自己眼里吧。 那女人一副嚣张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进来… 再看到自己时,惊吓的神情… 栩栩如生的浮现在眼前。 “世子爷?”江海伸出手,在常云成面前晃了晃。 世子爷怎么了? 哦,是不是已经忘了那齐娘子是谁了?可不是嘛,他一个世子爷,家里的下人哪里记在心上。 “就是救我命的你家的那个女大夫。”他忙提醒道,一面说一面又委屈,“我一直想给她寄送些东西,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但是一直没机会,这次世子爷你来了就好了,和你的家信一块回去,一定能交到她手上…这么久不见了,她还记得我不?应该会记得吧?我长得也不算难看咳咳,当然我没别的意思…” 听着江海絮絮叨叨。常云成只觉得心情五味陈杂。 谁都可以对她表达关切,除了自己。 而他也只能看着别人对她表达关切,什么都不能做。 这一辈子就永远是这样了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胡三又往外溜准备去看杀猪的时候,被齐悦叫住了。 “晕血是一种病,不是你有心就能克服的。”齐悦认真说道。 胡三面色难过。 “我没用”他低头说道。 “你怎么没用呢?”齐悦摇头,伸手指着四周。“这些这些,都是你给弄来的” 胡三看了眼。 “这些都是师父你弄来的。我不过是跑跑腿动动嘴。”他说道。 “就是啊,这不就是有用了?你的腿你的嘴,给我给大家做了多少事啊。”齐悦笑道,将手里的一个木筒晃了晃,“这个听诊器的效果还行,你让工匠再努力,看能不能尽快赶制出每人一个。” 这是一个喇叭形的木质听筒。当然效果不能跟齐悦带来的相比,但比没有强。 “胡三。你是我最信任的,我的钱还有设计的这些东西,全部都由你来负责。”她看着胡三认真郑重说道。 胡三陡然挺直了脊背,神情一般的郑重。 “师父,你放心,我必将用性命守护这些秘笈。”他说道。 “好了,快去忙吧,咱们医馆能不能越来越好,就看你了。”齐悦笑道。 “一定会的。”胡三喊道,撒脚就往外跑。 王同业正进门,差点被撞倒,幸好小厮扶住了。 “赶着去投胎啊!” 王同业没说话,一个脆脆的女童声喊道。 王同业忙伸手捂住身边小女孩的嘴。 “巧儿,注意风度,风度,这是在外边呢。”他低声说道。 小女孩七八岁,穿着鹅黄衫裙,攒着几朵珠花,唇红齿白,面容娇俏,听了王同业的话,面上浮现笑容,小孩子的纯真以及已经初现大家闺秀的端庄混杂在一起令人不由侧目。 “是,太爷爷。”她清声答道,缓缓的提裙迈入千金堂,到底是小孩子,环视四周目光里还是满满的惊讶。 王同业牵着她的手,径直来到齐悦的屋子。 齐悦却没在屋子,正在隔壁观摩刘普成问诊。 “王老大人你怎么来了?”她看到王同业,含笑问道,一面忙请过来。 这女子面上并没有因为说媒的尴尬,反而一如既往。 王同业满意的点头,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 “我可不是来诊病的。”他笑道,一面坐下来。 齐悦亲自去外边要了茶。 “这漂亮小姑娘是?”她看着安静的坐在王同业身边的小女孩,好奇的问道。 王同业刚要介绍,小姑娘已经主动站起来。 “回娘子的话,我是王家小娘子,小名巧儿,家父王谦。”她说道,声音稚气,但语调带着大家调教过的气度,一面微微的施礼。 果然富贵人家的孩子,那教养一眼就看得出来。 相比之下,齐悦觉得自己还不如她呢。 “你好你好。”她忙笑着还礼,一面再次看着王巧儿,“真漂亮,跟你父亲一个样。” 王巧儿杏儿眼看向她。 “那娘子是说我父亲很漂亮?”她问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稚子 齐悦被她问的愣了下,哈哈笑了。 小孩子的思维果然很发散… “是啊,是啊,你父亲,你曾祖父都漂亮。”她笑道。 王巧儿看了眼王同业。 “我太爷爷这么老了,你也看得上啊?你这么想嫁人吗?”她软声细语说道,神态依旧保持那种端庄,但说出来的话可真是… 一时间齐悦以为面前站的不是王同业的重孙女,而是刘老太爷的重孙女。 一般的毒舌啊。 王同业大为尴尬,伸手拉住王巧儿,捂住她的嘴连声嗨。 “你看你看齐娘子给你惹麻烦了。”他摇头苦笑道。 齐悦笑了笑坐下来。 “没事,小孩子嘛,自来就是想什么说什么,无邪嘛。”她笑道。 这王巧儿对自己这么大敌意,是因为杨夫人说媒的缘故吧。 可以理解,小孩子嘛听到自己的父亲再去,心里肯定是抗拒排斥的。 “齐娘子,是这样,那时候你病着,我呢跟定西候起了口角,所以一冲动在人前说了与你结亲的话。”王同业收正神色,说道。 这件事齐悦倒没听说,那时候大家都忙着,只关心她能不能活过来,根本就没人去关注王同业说了什么,所以自然也没人告诉齐悦。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件事。是我唐突了,所以这才来请媒人来说,要不然,对齐娘子的清誉有损。”王同业说道,说到这里又笑了,“这样好了,齐娘子拒绝了我们,便是我们王家一厢情愿,娘子的清誉得以保全了。” 齐悦听到这里心里终于释然。先前还有的那点尴尬便消散了。 就是说嘛,王家怎么可能真的看上自己,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嘛。 “王老爷,这个你也敢胡来。”齐悦笑道,“那万一我要是答应了,你们可怎么办?真娶我过门啊?” 王同业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真的。自然真的,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他立刻说道,神态严肃。 一会儿能开一会儿不能开,齐悦哈哈笑了。 “话说回来,这次让王老爷你担心了。”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整容说道。一面起身冲王同业施礼。 王同业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齐娘子这话见外了。”他说道。 二人说这话,阿如从外边进来了。捧着一个小盒子。 “娘子,体温计用完了已经消过毒了,你收起来吧。”她说道,又对王同业施礼。 齐悦点点头,伸手接过放在桌子上。 “还要用下血压计。”阿如说道。 “那边柜子里。”齐悦说道,“你拿着吧,护理上用的多。” “别。那边人多事杂,万一摔了碰了坏了就糟了。”阿如说道。自己过去柜子里拿血压计。 王同业好奇的看着。 “这东西既然这么有用,那就再做一些呗。”他忍不住说道。 齐悦笑了摇头。 “做不出来的。”她说道。 阿如也转过身,点点头。 “娘子的东西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她说道。 “那这可是无比珍贵啊。”王同业惊讶道。 阿如点点头,拿着血压计出去了。 这边王同业和齐悦继续说话,问她恢复的怎么样,安老大夫的药还吃着否。 他们说话,王巧儿慢慢的从椅子上起来,因为她期间再没说话,王同业便不再注意她。 王巧儿站在桌子前,伸手抓过放在一旁的装有温度计的小盒子。 齐悦看到了,停下说话。 “巧儿,放下别动。”王同业忙喝道。 王巧儿已经伸手打开盒子了。 “哇。”她发出一声惊呼,“好漂亮的水晶啊。” 她抬头看齐悦,带着满满的渴望。 “娘子,我可以看看吗?”她问道。 “能,看看吧,但是别拿,这个小孩子不能玩的。”齐悦说道。 王巧儿便低头看着盒子,一副惊奇的样子。 “是水晶做的簪子吗?”她问道。 “不是簪子,是用来量体温的。”齐悦含笑答道。 这时外边有弟子过来了。 “师父,可方便问诊?”弟子问道,身后跟着一个老妇,有些忐忑的往这里探头看。 王同业立刻起身告辞。 “我来就是让娘子安心,那就不打扰了。”他说道。 齐悦也不再客气,站起来送他。 “巧儿,走了。”王同业喊道一面伸手去拉王巧儿。 王巧儿还在看温度计,然后应了声,一面转身,一面手轻轻一带,那小盒子便向地上跌落下去。 伴着一声惊呼,小盒子倒扣在地上。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呆呆看着地上碎裂的温度计。 不知哪里滚出的几滴水滴在其中闪光。 碎了…. 王同业大怒,抬手给了王巧儿一巴掌。 “你干的好事!”他怒喝道。 王巧儿哇的大哭。 这哭声让齐悦回过神,她忙抓过一旁的纸,屋外的弟子也冲进来,却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没事,没事。”齐悦小心的将水银收拾了,交给弟子,“找土里深埋了。” 弟子应声是脸色白白的捧着出去了。 这边王同业还在怒骂王巧儿,王巧儿大哭。 “没事,没事,小孩子家不是故意的。”齐悦忙劝道。 “坏了娘子你的东西。还要你来安慰,是我过分了。”王同业忙收住口,神色尴尬难过,“我这就走了,一会儿再来给娘子赔礼。” 他说罢一首抓住还在哭的王巧儿一拽,沉脸大步走了。 “到底是孩子,你别吓到她。”齐悦追着喊道。 王同业已经大步走了。 王巧儿的哭声在大厅里引起一片注视。 刘普成阿如胡三等人都过来了。 “怎么了?”大家纷纷问道。 齐悦站在屋门口,回头看屋内。 地上温度计的碎片点点闪闪。 碎了,没了… 所以说。就像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一般,一切都将渐渐消失,直至毫无痕迹。 “没事,没事。”齐悦再回过头,深吸一口气,满面笑容。“把这里扫一下,别让碎玻璃扎到人。” 阿如眼泪都快下来了,但听了她的话,还是点点头。 “这位大娘,你哪里不舒服?”齐悦又看那个被引来问诊的老妇。 老妇被这一场事吓的毛呆呆的,骤然被问还有些回不过神。 “来。你这边坐。”齐悦伸手做请。 夜色降下来时,千金堂恢复了安静。今晚是齐悦的晚班,病房里依旧没有住院的病人,所以晚班倒也清闲。 弟子们多聚在一起复习功课,有练习缝合技术的,也有拿着人体构造图学习的。 齐悦站在门口看了眼教室里。 “我出去走走。”她转身说道。 阿如一直跟在她身后,闻言愣了下。 “我想一个人走走。”齐悦再次说道。 阿如叹口气,看着她面色忧虑。 是因为温度计被摔碎的事吧。 “好。”她点点头。 齐悦倒没想到阿如这么痛快答应了。这个一向当贴身老母鸡般的丫头竟然舍得让自己一个人出去? “阿如,你要忙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阿如给她一个白眼。 “没关系。你要我陪你的话我也能抽出时间。”她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最初战战兢兢谨守主仆尊卑的丫头如今跟她相处的模式越来越轻松随意了。 齐悦冲她摆摆手,走出去了。 “守好娘子,她心情很不好。”阿如看着她走出去了,低声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穿着杂工制服的弟子走过来了,应声是跟了出去。 夏日里夜市更热闹,齐悦穿过大街来到河边,像她这样独身慢行的小娘子很是引人注目,但看清她之后,大家的目光便带着几分尊敬。 是千金堂的齐娘子… 有认识的给不认识的低声介绍。 会剖腹疗伤传承神医扁鹊神技的哦… 齐悦并没有在意,四周的热闹对来她来说只是背景,她慢慢的走着。 “齐娘子。”身后传来唤声。 声音陌生,齐悦回头,街灯河灯下照着一个男子,身穿墨衫,面目周正,气度不凡。 齐悦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叫我?”她指着自己问道。 “王谦。”王谦说道,一面点头施礼。 齐悦又看了几眼,才认出来,笑了笑。 “事情我知道了,所以是特来向娘子赔罪,祖父大人,躲在家里,说是这辈子不能再见娘子了。”王谦说道。 齐悦叹口气。 “没事,别想那么多,一件东西而已。”她说道,笑了笑。 王谦看着她,再次略一低头。 “此物对娘子来说,意义不凡。”他说道,“却被小女毁了,打着稚子无罪的名头,娘子心中苦闷无法言语。” 齐悦看着他,叹口气。 “喝酒不?”她说道。 王谦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捡了一处人不太多的河沿,齐悦席地而坐。 王谦从身后小厮手里接过酒壶。 “齐娘子,请。”他说道。 齐悦伸手接过。 王谦才拿过酒杯转过头,就见齐悦已经对这酒壶仰头喝起来。 “喂。”他忍不住喊了声。 齐悦没理会,喝了口,看向河景。 “哇。”她说道,回头笑了笑,“有钱人家的酒就是不一样,比胡三那小气鬼打回来的酒好喝多了。” 星光灯光河水的粼光投影在这女子身上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摇晃起来。 王谦移开视线。 “娘子心情不好,喝什么都觉得是好的。”他说道。 齐悦转过头面对河中,再次喝了口。 “其实我真不是因为你家女儿生气,是因为失去这个东西而有些伤感。”她说道,长长的吐了口气,“这世上哪有永恒的东西啊,总有一天,都会失去的,想不开啊,早就该想开了。” 身边多了个人,齐悦侧头看,见王谦竟然也坐下来了,手里也拿着个酒壶。 “如果喝酒能让娘子想得开的话,那王某自当相陪。”他说道,如同她一般对这酒壶仰头喝起来。 夜色阴影里,跟着齐悦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忧虑焦急以及不安。 一个摆头,另一个摇头。 把这男人赶走 怎么赶?世子爷只让护娘子安危,这男人又没有威胁娘子安危 两人用双方都懂的眼神交流,然后又看向那男人。 可是,这男人有可能威胁到世子爷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当下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喝着自己的酒,看着河中倒影的街边碎影。 这样的喝法,一壶酒很快就喝光了。 “齐娘子好酒量。”王谦侧头看了眼,笑道。 “一般吧。”齐悦笑了笑说道。 “不过,这次只请这点了,以后”王谦又说道,“以后齐娘子如有雅性,某再奉陪。” 齐悦笑了笑,说了声好。 二人之间再次沉默。 齐悦叹口气,用拿着酒壶的手指了指对面。 “其实,你看。”她说道,“哪里的生活都挺真实的。” 王谦看去,河边对面是一排商铺,多数是酒楼茶坊,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卖酒娘们如花蝴蝶般穿行其中,清脆的吆喝声跟河里花船上的丝竹歌弦混在一起。 “自然,活在当下。”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是啊,活在当下。”她说道,又叹口气。 “当然,什么话都是说得容易,做到难,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修行人了。”王谦又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没错。”她笑道,将手里的酒壶放在身边,“都在修行,慢慢修行吧。” 说着话,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 这是阿如打扫收起来的温度计碎片。 她拿在手里看着。 王谦转过头也看过来。 齐悦扬手将小香袋子扔进河里了。 夜色里一点涟漪也看不到,就这样消失在河水中。 “多谢你的酒。回去告诉你女儿,别担心,是她的东西怎么也跑不掉。”齐悦笑道,撑手站起来, 王谦微微侧脸笑了笑。 “不过,不是她的怎么做也都会跑掉。”她又笑着说道,“这句话可以不说,等她长大就知道了,哦。还有,别担心,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要是王老太爷实在想买个心安,那就用身外之物来买吧。” 王谦起身相送。齐悦摆摆手施施然走开了,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王谦站着没动,转过头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河景。 “哪里的生活都挺真实的?”他自言自语一句,“那,哪里的生活不真实呢?” 夜色深深,杂工宿舍的两人却还都没睡。对这一小条信纸大眼瞪小眼。 “写还是不写?”其中一个说道,“你快决定吧。” “要不就写娘子失温度计。心情不好,与人夜饮酒?”另一个低声说道,“就不说那个人是谁了?” 那也是,这个人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世子爷愿意想什么就是什么。 “不得欺瞒。”先前一个摇头,最终下定决心,“实话实说吧。” 一只信鸽腾起扑棱棱的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王老太爷果然来了,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推过来一张银票。 “哇哦。”齐悦看了眼发出一声惊叹,“不错不错,这笔买卖成了。” 王老太爷忍不住笑了。 “齐娘子,真是对不住。”他整容说道,一面施礼。 “算了,没事的。”齐悦笑道,还礼。 “师父。”有弟子急冲过来,“有急救。” 齐悦忙大声应声是。 “王老爷,恕不能奉陪了。”她说道。 “你快去。”王同业让开路,看着齐悦快步跑出去。 厅堂的急救室忙而不乱,抗休克,止血,人工给氧,清创消毒,另有一个弟子拿着一个小册子,给紧张不安的家属讲解什么。 “腹部损伤,准备剖腹探查手术”齐悦说道。 弟子们齐声应声是,立刻奔向后边。 “我是大夫齐悦。”齐悦举着沾满血污的手站到家属面前。“你们的…” 不知道怎么称呼… “儿子,儿子。”两个老人忙忙的说道。 “你们的儿子,腹部闭合性外伤就是腹部被牛顶了之后…”齐悦用他们听得懂的话解释,一面是伸手按着自己的腹部做指点,“…方才穿刺发现内脏出血,但是因为看不到具体哪里受伤,所以我要打开腹部,去探查…你们听得懂我的话不?” 两个老人明显的乡下人,沉浸在亲人受伤的悲痛中,精神恍惚。 齐悦还要接着说。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男人开口说话了,“齐娘子,你放心,我们知道,我们我们看到这个…”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正是胡三散发的那些千金堂的广告介绍。 齐悦深吸一口气。 “手术有一定的危险性,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她说道。 在一旁等候的弟子立刻拿着手术同意书过来,将上面的字逐条的念给他们。 “齐娘子,我们懂得,我们不会像那些人那样,齐娘子,你既然是大夫,那么一定就是救死扶伤的,我们如果不信你,还能信谁?”老者说道,一面咬破手指就按了手印。 齐悦点点头,冲他们一躬身。 “多谢你们信我。”她大声说道。 那老夫妇更加慌乱了,什么时候让大夫看病还得大夫给他们道谢了? 这世道可真是变了… “手术准备。”齐悦说道,“去请小棺来。” 王同业看到这里松了口气,迈步出门,相比于来时的沉重,此时脚步轻快。 回到家,王老夫人正带着媳妇丫头翻箱倒柜的找簪子。 各式各样的簪子已经摆了一桌子。 “老头子,你来得正好。我们都没见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簪子?”王老夫人忙问道。 “什么簪子。”王同业说道,“真是没见识,要真是个簪子,齐娘子会那么在意吗?” “不是说世间独一无二的?”王老夫人说道,“自然珍贵。” “那是齐娘子看病的工具,我问过刘大夫了,齐娘子的师父留给她很多奇珍异宝,不过到目前为止。已经差不多用完了。”王同业叹息说道,“有一种药,只要那么一点点,就能让人无痛无觉,刀割捶砍任意所为” 满屋子的人都听得瞪大眼。 “…还有一张纸,把人的血滴上去。就能找到和你同样血的人,这样的话,失血过多时便不会死,只要把那个人的借来用就成…” 王同业说的眼睛亮。 “只可惜这些东西都已经用完了。”他又叹气说道,“而且,你们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用在哪里的吗?” “如此珍奇宝贵。自然是珍奇宝贵之时之人才能用。”王老夫人说道。 这要是拿出去,那岂不是换的金山银山。 “一个用在奴婢的兄弟身上。一个用在奴婢身上.一个用在小侍卫身上….”王同业说道。 奴婢?侍卫?这些人的命算什么! 这等时间独一无二的珍宝就用在他们身上? “所以,你们觉得,齐娘子会在意吗?”王同业问道。 屋子里的人点头,又摇头。 “她在意不是这个东西没了的事,而是它是怎没的。”王同业感叹道,“物尽其用才是珍贵啊。” 大家恍然,纷纷点头。 王老夫人摆摆手。屋子里的女人们忙都退下去。 “把宜修喊来。”王同业喊道。 王谦很快过来了,对王同业施礼。 王同业盯着他。似乎气呼呼的。 “你的女儿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他开口说道,“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你不都已经办好了? 王谦微微一笑,躬身施礼。 “祖父,俗话说,子债父还。”他说道,“那么自然是我来偿还了。” 王同业哼了声。 “还,还,你在怎么还?”他没好气的说道,越想越来气,自己当时怎么就被巧儿这小丫头乖巧的模样以及软语的哀求给骗了,带着惹出这等事来,子不教父之过,“让你好好教教你女儿,你就是不听,怎么养出这表里不一的小东西来!” 王谦笑了,再次施礼。 “是,是孙儿的错。”他说道,一面站直身子,“祖父已经偿还了身外之物,那么孙儿我只能用身来偿还了。” 什么? 王同业愣了下,旋即明白了,上下打量王谦。 哦… 说的这么堂而皇之的,还不就是看上人家了?装!真能装!怪不得能养出巧儿那般能装的顽劣丫头! 不声不响的,让爷爷我给你做嫁妆,你还摆出一副无奈承受的样子 “哦。”王同业抖了抖衣裳,靠在椅背上,神情舒坦,“宜修啊,我的偿还,人家齐娘子自然收了,这是我的面子,只是,你的偿还,呵呵….” 齐娘子啊那是齐娘子啊,你以为是那些日常见了男人只会红脸,被人多看两眼就会胡思乱想的高门大家闺阁女子吗?你以为只要一个媒人上门,家世一摆就直接可以准备迎娶的吗? 这个债,你可是要偿大发了… “唉。”王同业摇头叹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都当曾祖父的人了,不管喽不管喽。” 事不就是您老人家管起来的么,这时候说不管了,不就是打断看看孙儿的热闹嘛。 王谦含笑低头施礼应声是,什么也没说。 相比于王同业的欢悦心境,定西候府定西候和谢氏则郁闷不已。 在谢氏的再三催促,甚至上门堵之下,杨夫人终于传回山东饶家的回信了。 “因为久等不到,饶家姑娘已经另定亲事了。”她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只能谢谢夫人厚爱了。” 什么? 另定亲事? “什么久等不到!当时都说好了!他们难道不知道?怎么叫久等不到了?”谢氏大怒。 杨夫人听了很惊讶。 “早说好了?”她惊讶问道,“夫人这话可别乱说,当时贵府还有正妻,怎么能与别家说亲?那可是停妻再娶的大罪!” 谢氏攥着的手抖的不停。 这时候会说这个了?这时候都知道说这个了?当初往跟前凑,老的端着架子要面子要恩赐,小的又是送鞋样又是问候的,就不知道是停妻再娶的大罪了? 一群混账!混账 第二百三十七章高兴 谢氏找到二夫人那里,虽然二夫人自和离事件后变得阴阳怪气,但谢氏还是念着她病身,没有说太过火的话。 “你们家什么意思?合着耍我们家玩呢?”谢氏气呼呼说道。 二夫人盖着薄被躺在床上面无表情。 “夫人忘了,我姓陈,不姓饶,又不是我的女儿,我怎么知道。”她淡淡说道。 “不是你的女儿,当初不是你牵线吗?”谢氏拍桌子喝道。 屋子里的丫头仆妇不高兴了。 “夫人,我们夫人还病着。”年长的仆妇不咸不淡的说道。 二夫人应景的咳嗽两声。 “那,要我来偿还吗?”她看着谢氏问道。 看着二夫人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谢氏一口气堵在心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饶家算什么,像那等父母早亡命硬的女子,要不是你们上赶着送上门,我们还不待稀罕呢! 谢氏甩袖而去。 而此时的常云成,看着手里的信条,也在发抖。 与王谦夜酒谈欢… 夜酒谈欢…. 这王谦是个什么鬼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很不高兴吧,最喜欢的东西失去了… 要不然怎么会喝酒? 如果,有人陪她喝酒,能高兴的话,就,就最好了。 常云成慢慢的走出屋子。 她能开心一点,只要能欢。跟谁谈都成… 她高兴了,自己也会陪着她高兴。 是的,我也高兴,很,高兴 外边的马队集结,马上的侍卫看着一步步走出来的常云成,面色惊愕。 这,这,世子爷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常云成翻身上马。 他的眼前浮现那女人喝酒大笑的样子 将要。属于别人了么… 只要她高兴。 常云成攥紧缰绳。 只要她高兴!有人能带给她高兴,我就要高兴…. 他心里一遍一遍的说道,我就… 我做不到! 常云成忽的嘶吼一声,催马,马儿受惊嘶鸣狂奔。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伴着常云成的嘶吼狂奔,余下的侍卫们也自然不甘落后。拔刀催马纷纷使出吃奶的力气嘶吼着杀了出去。 看着这队热血沸腾的人马冲出城,守城的兵卫们吓了一跳。 “有东奴来犯了么?”大家纷纷询问着。 永庆府进入了炎夏,一阵响雷过后,大雨瓢泼而下,街上很快空无一人。 这种天气倒适合弟子们上课,一堂课讲下来。由他们自由讨论练习,齐悦走出屋子。也不撑伞几步跑到病房。 病房里住着一个被牛顶伤的人,现在是手术后的第五天,恢复良好。 走到门前,齐悦却听得里面有人的啜泣声,她不由停下脚。 “你哭什么哭,孩子这不是治好了” “…把牛卖了医药费还不知道够不够…这农活回去可怎么办…牛没了,人也不能下地….可怎么活…” 齐悦叹口气。收住脚转身走出来。 得知齐悦免了那病人的手术费住院费,只象征的收了些问诊费。作为财务总管的胡三气急败坏的找来了。 “师父,我知道你心善。”他苦着脸说道,“可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自从重新装修到现在,我们是在亏钱啊,而且大亏。” “哎?”齐悦皱眉道,“我不是让阿如去钱庄拿我的钱了吗?还是不够用吗?” 胡三跺脚。 “那是你的钱,你的钱。”他说道。 齐悦被他喊得耳朵响。 “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苦笑道,“可是谁让我们如今的技术惊世骇俗,还没有普遍被接受,现在肯让我们来看病的,那就是在给我们做广告啊,或者说,本就是抱着不可治必死的人扔在这里了,胡三啊,你想啊,他们真要是有钱,还有别的路走,肯定不会来我们这里的。” 胡三也叹了口气。 可不是,也只有这些本就穷困贱命的人才舍得将自己送来被千金堂开膛剖腹,对于他们来说,命贱人不值钱,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自然也不值钱无所谓,但那些有钱的金贵人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想办法从这些穷人身上挣钱,而是要想办法开拓市场,让更多人接受我们的治病手段,这样,才能名利双全啊。”齐悦转着羽毛笔说道,“再者说,现在这些人,就是我们的广告,活广告,不给他们广告费就够好了,医疗费上能减就减一点吧。” 胡三哦了声,点点头。 “那我再去印些广告,这次去那些富贵人家投放。”他眼睛亮亮的说道。 “可别,哪有上门推销看病的,这是犯人忌讳的,小心打了你。”齐悦忙制止,“万事开头难,不要急,我们的技术在这里,一定会有大放异彩的得到更多认可的时候。” “一定的。”胡三点头说道,一面又建议,“不如我们去大佛寺拜拜?” 齐悦哈哈笑了。 “你这是对你师父我没信心啊。”她将手里的笔扔向胡三,“快忙你的去吧。” 胡三笑着跑开了。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回到家齐悦就倒头睡去。 胳膊好酸… 齐悦忍不住喊道。 “好,好,那揉胳膊。”常云成说道,从身后伸过手,在她的胳膊上捶打。 齐悦侧头看了眼,见自己倚在他身前。 “太轻了。”她说道。 常云成便忙加大些力度。 “累死了。”齐悦动了两下找个更舒服的位置靠好。说道,“你说我干嘛要这么累啊?” “有意思呗。”常云成想都不想的说道,“这活着多带劲。” 齐悦笑嘻嘻皱了皱鼻子,侧脸抬头亲了下他的下巴,接触到他的皮肤,她又愣住了。 貌似…不对…. 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了…. 齐悦一时间觉得很尴尬,分手了再这样,就有点耍流氓了…. 她忙坐起来往旁边躲,常云成却拉住她的手。 “月娘。我的胳膊被割掉了,你帮我缝上去.”他说道。 齐悦大惊,看向拉着自己手的手,那是常云成的右手。 不知什么时候,血如泉涌,她顺着手向上看去。这只手竟然是被常云成用左手拿着。 “看,断了。”他说道,将半截胳膊递过来。 齐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猛地坐起来。 夕阳如火映红了半边屋子,外边传来不知那个弟子喊要包扎白布的声音,街上车马人声交织。 齐悦捂着心口。只觉得气短胸闷一阵阵反胃。 做梦吗? 做梦啊… 太好了,做梦而已。 就在此时外边一声爆竹炸响。这突然的声响让她不由再次惊叫一声。 “怎么了?”外间的阿如推门进来,而密集的爆竹声也响成一片。 “怎么了?”齐悦握住耳朵,也大声问道。 阿如转身出去了,不多时进来了,爆竹声远去了,隐隐此起彼伏。 “是世子爷立新功了!”阿如一脸激动的喊道,“刚接到的朝廷宣告。侯府在谢皇恩呢。” 立功了? 齐悦忍不住站起来,面露喜色。这小子行啊,旋即又僵住。 “他有没有受伤啊?”她急声问道。 受伤?阿如吓了一跳。 “我去问问。”她忙忙转身出去了。 两个看似晒药其实是守在齐悦屋门的杂工被阿如招手叫过来。 “世子爷受伤了没?”她低声问道。 两个杂工摇头。 “没有?”阿如大喜,转身要走。 两个侍卫忙喊住她。 “不是,我们不知道。”他们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跟世子爷只是单线联系,也就是报个娘子的平安与否,别的不说的,而且世子爷从来不给我们回信的…” 阿如一脸忧急。 “你们快去问问侯府认识的人”她催促道,看了眼齐悦的屋子,“她不放心。” 侍卫应声是,忙忙的去了。 对于定西侯府来说,这次的朝廷嘉赏简直是久旱逢甘霖,自从那女人和离之后,因为圣旨在手,闹的他们侯府一直灰头土脸。 没想到常云成这时候立功了,且朝廷亲自嘉奖。 这等殊荣,放眼大夏伯候勋贵,还没几个呢,为了一扫前些时候的晦气,重振定西候府威风,因此怎么折腾怎么来。 戏班子要连唱三天,大佛寺要献香油价值千金,宴席更不用说,一直要排到三天后,除了从城门到侯府一路的爆竹,晚上还安排了花火盛会。 总之一句话,让世人知道他们定西侯府是怎么样的侯府,是朝廷眼里怎么样的存在! 第一场戏的时候,侯府妇孺老幼全部出动,来到早已经人头攒动的,接受满城百姓的艳羡注视。 定西候和谢氏走在最前面,穿着爵位礼服,同知府大人等一干大小官员,先是拜了皇帝的圣旨,当众接了皇帝的恩赏,虽然不过是绫罗绸缎以及官金银,数量还不如谢氏一次香油钱,但这份尊荣可是没几个侯府能得到的。 锣鼓喧天,戏班子自然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了,捡着最热闹的戏码开演,期间插科打诨溜须拍马翻跟头钻火圈无所不用,总之整个关庙街比过年还要热闹十分。 谢氏坐在人前,感受无数钦羡的注视,心里乐开了花,但面子上却保持云淡风轻,她的视线环视身后,庶子庶女都在,一个个也都打扮的花枝招展。 你们这些人,能有今日的风光,这都是我儿子挣来的,谢氏带着几分不屑扫过这些子女,视线所到之处,小姐少爷们纷纷恭敬附身,更别提那些小妾通房丫头婆子。 这等富贵若锦的日子,可都是我儿子给你们的。 谢氏抬高了下颌,忽的她的视线停住了,被官府差役隔开的乱哄哄的百姓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挤过来。 齐悦满耳都是乱哄哄的声音,锣鼓声,叫好声,巴掌声,口哨声,她费力的向前挤,一开始是去了侯府,侯府没人,都上这里来了,她又忙过来。 “站住,不得靠近。”差役用棍棒挡住,喝道。 “我找人。”齐悦忙说道,踮着脚看向高高的台上,然后对上谢氏的视线。 谢氏冲她投来一个嘲讽的笑。 本来你也是能坐在这高高台上,享受民众钦慕的,却偏偏好日子不过。 此时此刻,一高一低,一上一下,天上人间,云泥之别 第二百三十八章知痛 看着被差役喝斥推搡的女人,谢氏只恨不得爽声大笑。 后悔了吧,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谢氏看到了齐悦,很快小姐少爷们也看到了,接下来丫头婆子也都看到了。 视线齐刷刷的看过来,四周的锣鼓似乎小了些,欢喜之中,这些人的神情竟然看上去有些悲伤。 齐悦原本要喊要招手叫一个熟悉的官家什么之类的人过来问一下,但此时此刻,看着这些人的视线,她突然也冷静下来了。 她怎么就这样跑到这里来了? 真是太可笑了… 常慧兰身子动了下,似乎想站起来,一旁的常淑兰拉住她的手用力的按了下。 常慧兰便不动了,看着齐悦,咬住了下唇。 慢慢的大家都转开了视线,继续观赏热闹的戏台,没有人再注视被挡在台下的平民百姓。 谢氏满意的收回视线。 情义?荣华富贵之下,谁跟你这个弃妇有情义! “夫人,您来点下一场戏。”一个妇人笑盈盈的将戏单子递过来。 “哎呀,你们看着喜欢来吧。”谢氏含笑说道带着几分倨傲。 “那怎么成。”好几个夫人探过身笑道,“您来。您来。” 看着大家带着恭维的笑,谢氏慢慢的伸手接过戏单子,随意的点了一出。 “哎呀夫人真会听戏,这个他们唱的最好了。” “是啊,我就最爱这个了…正说要请人来唱呢。” 妇人们纷纷笑道。 谢氏畅怀的笑着,曾经的一切烦恼忧愁全都烟消云散。 常云起的视线转向外边,看到那女人转身离开,很快挤入涌动的人群中不见了。 别急,等着… “三哥。你看什么呢。”常慧兰不咸不淡的说道。 常云起收回视线。 “没什么。”他看向戏台,面色含笑,“快看吧,好戏就要散场了。” 喧闹渐渐的被抛在身后,因为那边的热闹,其他街上显得很是安静。 齐悦慢慢的走在街上。 侯府的人上上下下都那么高兴。那就是没有受伤了。 也真是的,不就是个梦嘛,自己竟然就慌了神… 她摇摇头为自己的行为有些脸红。 千金堂里阿如正急的不得了,看到她进来才松了口气。 “止血的时候隔多久要松开一下止血带?”阿如问道。 齐悦点点头。 “十五分钟。”她说道。 对于齐悦的语言,大家已经自动适应了。 阿如应声。 齐悦又站住脚。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里了?”她有些不解的问道。 阿如愣了下。 “对啊,你去哪里了?这里这么忙。你还乱跑?”阿如说道。 齐悦嘿嘿笑了。 “这才正常嘛。”她笑道,也不回答晃悠悠的进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阿如吐了口气。看向才迈进门的两个侍卫。 不问,是因为放心。 “问过侯府的侍卫们了,说是抓住了东奴占木亲王的三子。”侍卫低声说道。 阿如立刻欢天喜地的跑去告诉齐悦了。 “就是说抓了大人物?”齐悦说道,眉头更是皱起来,大人物,那里是那么好抓的… 这小子对自己特别狠,一看就是那种打起架不要命的主 她想起他身上的伤疤。 “我去找小乔问问。”她到底是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 阿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齐悦已经飞也似的又出去了。 原本以为知府府的人都去凑定西候府的热闹了。没想到黄子乔竟然在家。 听到齐悦找,他急慌慌的冲出来。 “谁欺负你了?”他瞪眼问道,手里还抓着马鞭子,身后小厮拎着棍子急慌慌的跟来。 看着少年紧张的样子,齐悦忍不住笑了。 “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她笑问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黄子乔被她一笑,便吭吭唧唧的说不全话了。 “那,找我干什么?”他说道,一脸的不自在,“我,我大老爷们没空理你们这些女人” 齐悦哈哈大笑,伸手敲了下黄子乔的肩头。 少年的个子还没一下子窜高,跟齐月娘个子又高,二人站一起高矮差不多。 黄子乔脸涨的通红,又不知道说什么,瞪眼看着齐悦。 “好了,请你帮我打听个事。”齐悦不再逗他,笑道。 “说。”黄子乔哼声眼看天说道。 “那个,常云成,不是得了朝廷封赏了吗?我想”齐悦斟酌一下说道。 话没说完黄子乔就瞪眼。 “封赏怎么了?你你眼红什么!那种封赏,我将来也能拿”他梗着脖子说道。 啊? 齐悦也瞪眼。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刻。 黄子乔只觉得耳朵就要烧掉了,除了瞪眼,别的什么动作也做不了。 “哦,是,你长大了更厉害。”齐悦笑道,忙安抚下自尊心正强的叛逆期少年,又接着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下,他有没有受伤是否平安” 黄子乔颓然丧气。 “哦。”他闷声说道。 白日的热闹延续到定西侯府,夜色深深中,侯府依旧灯火通明。歌舞正盛。 院子正中,胡姬回旋舞跳的人眼花缭乱。 “那个,也是云成得的皇帝恩赐。”定西候指着妖娆的胡姬笑道。 无数的酒杯递过来。 “那是侯爷教子有方啊。” 大家纷纷喊道。 定西候哈哈大笑,来者不拒,畅饮开怀。 而谢氏也被妇人们围坐着。 “世子爷的亲事,夫人可有什么打算?”有人低声笑问道。 谢氏面上带着几分倨傲。 “不急。”她转着酒杯说道。 “是啊是啊慢慢挑,可不能随意。”妇人们纷纷笑道。 谢氏抿着嘴笑,看着酒杯里的晶莹酒水。 当然,她的儿子。自然要挑最好的,也值得最好的!乞丐贱婢,不长眼!山东饶家,不长眼! 这些不长眼的人,都后悔去吧! 此时的漠北,相比于前些日子又暖和了很多。屋子里厚厚的帘子换了下来。 常云成掀帘子走出来。 院子里的兵卫见了忙过来。 “世子爷,您的伤口还没好,大夫说不要走动太多。”他们说道。 常云成笑了笑。 “没事,只是擦破了皮而已,没那么厉害。”他说道,抬脚迈步。腿稍微有点吃力。 兵卫们不放心。 “我就在院子里坐坐。”常云成说道。 大家这才退开了。 院子里摆着石桌石凳,常云成坐下来。 “世子爷。往家里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你的伤”有侍卫走近低声说道。 “不要提。”常云成头也不回的说道。 侍卫应声是悄无声息的退下来了。 常云成低头看着手里,小小的雕花葫芦散发柔和的光,因为把玩的多,葫芦越发的莹润光泽。 抬头看,天上星光点点莹亮,他看着高远的星空。慢慢的转动摩挲手里的葫芦。 她在做什么呢?不知道这几日心情好了些没?算着还得等半个月才能收到信鸽的信,真是漫长的日子啊。可是收到了之后,日子更漫长。 看着她跟别人笑跟别人哭,这样日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吧,直到她成了别人的妻…. “常云成,听到我有别的男人,你有多痛多气多难过,那么我听到你要娶妻的消息,就有多痛多气多难过 那女人的话在耳边回荡。 他知道了,这有多痛多难过…. 常云成低下头,捏紧了了手里的葫芦,清脆的响声在院子里响起,引得周围的兵卫看过来。 原来,这就是失去的感觉啊。 他再抬起头,手中葫芦碎片一把,眼中满天星光灿烂。 这里的星光真好看,齐悦抬头感叹,一面举起手里的酒壶,喝了口。 不过这次不是酒,跟王谦喝酒的事被阿如知道了,她好好的教训了齐悦一次。 “怎么能在男子面前那样喝酒!”阿如痛心疾首,“别人会怎么看啊。” “别人怎么看对我有什么。”齐悦笑道,“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又不是为他们活的。” 阿如迟疑一下。 “你是不是想世子爷所以心里难受才喝酒…”她低声问道。 齐悦叹口气。 “阿如,我的温度计跟我的时间,比你家世子跟我的时间长的多,而且,它帮我的比你家世子帮我的多得多。”她说道,带着几分痛心疾首,“虽然它不是人,但你多少也给它点尊重好不好?你家世子还活着,它已经死了,你给它点同情心好不好” 阿如愣了下,旋即哈哈笑起来,笑的伸手拍齐悦。 “你可真”她笑着想找个词形容,却找不出来,最后整了整脸色,“你错了。” 齐悦挑眉。 “不是我家世子。”阿如一本正经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伸手拍拍她。 齐悦想到这里又再次笑了,喝了口装在酒壶里的参汤。 院子里有弟子坐着说笑,虽然住院的人不多,但在这里能拿到别任何医馆药铺都要多的工钱,最关键的是学到以前学不到的知识,而且学的还很快,想必只要努力,就能比曾经预想出师当大夫要提前很多,正如入门之前所立的誓言那般,有更多的机会成为大医,普济众生的大医,真是令人务必激动向往。 活在当下,挺好,齐悦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星空。 “别太拼命了,好好地活着吧。”她喃喃说道,再次举起酒壶对这星空。 第二百三十九章冷遇 黄子乔很快给齐悦送来了消息,常云成没有受伤。 齐悦自嘲了笑了笑。 “莫非我是下意识的想要他受伤?”她自言自语,吐吐舌头,“我果然是个恶毒的女人,想给前前男友下毒,又想前男友断胳膊瘸腿…” 她晃着手进去了。 “要不得啊要不得。”她嘴里哼着。 “师父,什么要不得?”胡三从一旁经过问道。 “没什么。”齐悦笑道。 “多嘴。”一旁的阿如瞪他一眼。 胡三笑着应声是,刚转身,刘普成就从外边走来了。 “小齐,通判大人家请医呢。”他说道。 胡三一下子高兴的跳起来。 “师父,是通判大人家呢,这可是个大户人家,看,真的有这些人肯请我们了。”他喊道。 齐悦也觉得很高兴,她这几日终于对这府城的医疗系统有个大概的认识,这里的医院以大夫名气定地位,再以规模大小定地位,根据地位接诊的人群也不同。 这样层层划分下来,千金堂刘普成略有名气,但偏是主攻跌打损伤,因此充其量也就是社区门诊的地位,来看病的都是穷苦之人,也只有这些人才终日劳作,所以也才常常会受伤,那些端坐在家中,出入马车轿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千金堂这种跌打损伤馆完全跟他们牵扯不上关系。 黄子乔那次纯属他自己倒霉,再说当时知府大人也不是单请千金堂的。而是不分大鱼小虾都请了。 再明显点比方,当初在定西候府,主子们看病有固定的大夫,下人们看病也有固定的大夫,而千金堂,便是连给侯府下人看病都不够资格的。 虽然已经齐娘子剖腹救人的神技名气传开了,但由于这个技艺太过于骇人,听到人多数是当做传奇,且用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千金堂要成为永庆府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前路还是漫漫啊,这是一个上等人掌控一切的世界,所以要想彻底打响名气,还是得得到这些人的认可。 当然知府大人那样的就不指望了。 齐悦相信自己不会那么背运,总会遇到知恩图报慧眼识才的人。这只是时间问题。 “是什么病?”齐悦高兴的问道,但想到人家毕竟是生病,自己这么高兴实在是有点违背职业道德,忙又收了笑。 “是个奶妈,腿上生了个疮,吃了几天药不见好。那个大夫建议说不行就割掉,那奶妈害怕。听说我们这里擅长刀割外伤,便找过来了。”刘普成说道,“外边小厮等着呢。” “上门问诊啊?”齐悦皱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才能养成来医院的习惯。 “有人请上门就已经不错了,快去,快去,师父我让他们备车。”胡三说道,忙忙的跑出去了。 好吧。一切都需要个时间过程,齐悦说道。拿起自己的药箱。 “那我去了。”她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看着她走出去。 通判大人家中此时正热闹着,今日是小公子七岁生日,幼子必然要更看重一些,再加上通判夫人一向人缘好,因此各家各户都来凑热闹。 作为永庆府身份最高的谢氏自然坐在最尊贵的客位上,由通判夫人亲自陪着说话,当杨夫人走进来时,谢氏连个笑脸都没给,还冷哼一声。 通判夫人自然是个人精,立刻看出二人之间有过节了。 但又很奇怪,像杨夫人这样八面玲珑,又善于做媒的人,一向人缘极好,别人也轻易不去得罪,前几天谢氏和杨夫人还好的不得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用眼神询问其他人,其他人显然也是刚知道,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好在这种贵妇人间你和我好我和你不好了的事常见,通判夫人自有应对,将二人都安置好了,谁也没有感觉到冷遇,厅堂里依旧其乐融融,笑语喧哗。 “夫人,二门请了个大夫。”一个婆子走到通判夫人身边低声说道。 “做什么?”通判夫人随口问道。 “宝妈腿上长的那个疮总不见好,所以找了千金堂的一个大夫来割掉。”婆子说道。 谢氏正和人说话,千金堂三个字是她很敏感的,立刻听到了,转过头来。 “家里近日女眷外客多,让注意点,别冲撞了。”通判夫人说道。 “没事,夫人,这次是个女大夫呢。”婆子笑道,“就是那个传的很神的齐” 她说到这里忽的停下来,因为谢氏正冷冷的看着她。 传的很神…名气很大的那个齐定西候府夫人的前儿媳妇… 婆子顿时尴尬。 通判夫人也反应过来了,神情也有些尴尬。 “就是个奶妈,也是看哥儿的,很重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往家里请的。”谢氏淡淡说道,“尤其是大夫,那可是关系性命的,请之前可得看好了。” 通判夫人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瞪了一眼那婆子。 “还不快赶出去,胡闹什么。”她低声喝道。 婆子忙应声,还没转身,又有人说话了。 “怎么能是胡闹呢?”杨夫人含笑道,“那齐娘子的医术很好的,多有名气啊。” 隔着这么远,竟然也能听得清楚!也不知道操的什么心! 谢氏冷冷看着她。 杨夫人这一说话,屋子里的说笑便小了,大家都看向这几人。 “杨夫人这么笃定,是被她开过腹啊还是剖过肚啊?”谢氏不咸不淡的问道。 杨夫人顿时被问的脸红了,这叫什么话! 这个谢氏一向说话狠。 杨夫人顿时要急。被旁边的夫人忙劝下。 不管怎么说,谢氏的身份还是在哪里,面子上能不撕破脸还是不撕破的。 通判夫人更不想一下子得罪两个人,恨恨的瞪了那婆子一眼。 婆子忙跑下去了。 谢氏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 “以后啊都看清楚点,咱们家都是什么家门,就是下人,大夫也不是能乱请的。”她带着舒心的笑说道,一面用手慢慢的剥开一个肉米团子,“人命关天。可不敢胡来。” 厅堂里的响起纷纷的应和声。 齐悦被赶出门外。 “喂,你们什么意思啊?”她抓紧差点被推掉的药箱,急问道。 “滚远点。”角门的小厮没好气的喝道,砰的关上门。 齐悦气的想跳脚,这什么啊,莫名其妙。好好的正在二门等着,还没见到病人的面,就被赶了出去,真是搞什么啊。 角门再次打开了,走出一个妇人,齐悦眼睛眯起来。竟然是熟人。 “哎?”苏妈妈看到她似乎也很惊讶,“少…齐娘子怎么在这里?是来做客的?” 说到这里她自己笑了。抬手打了自己脸一下。 “瞧我糊涂了,齐娘子怎么能来这里做客?”她笑道。 齐悦明白了,伸手点了点苏妈妈。 “好,好。”她说道,“真有你们的。” 说罢转身上车。 “走。”她说道。 车立刻走开了,苏妈妈还有好些话没说呢,这女人竟然这么利索的走了。憋得站在门口一阵气闷。 呸,她最终啐了口发泄一下。甩手进去了。 这件事对于通判大人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那奶妈又另请了大夫来,那大夫最终也采用了刀割挤出里面的脓毒。 “看,你非要找什么千金堂,哪个大夫不会这个啊。”别的仆妇笑道,“白惹了夫人生气。” 奶妈看着脓疮消去心里松口气也跟着笑,那大夫又给贴了一副膏药,开了内服的汤药便告辞了。 割了脓疮,奶妈行动方便,心情也好了,还特意去夫人那里赔了不是,通判夫人一向对下人宽厚。 “这齐娘子是定西候府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这永庆府是绝对势不两立的,这齐娘子也是,又不是没钱,拿了钱去哪里不能安稳的过一辈子,非要留在这永庆府,那定西候府能让她好过嘛。”通判夫人拨弄着茶杯说道。 底下一溜的仆妇应和。 “天下的大夫多了,哪里就离了她不能过了?”通判夫人放下茶杯,“你们以后惊醒着点,千万别招惹她,招惹她就是惹了定西侯府。” 她说到这里笑了。 “就跟说个笑话似得,定西侯府和齐娘子,要是让你选,你选谁啊?”她笑道。 底下的婆子们纷纷笑。 “那自然是选定西侯府了。”她们说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母亲。”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跑进来,圆滚滚的身子,脸上都是汗。 这便是通判夫人的小儿子,她忙将孩子拉在怀里,用手帕给他擦汗。 “玩的满头大汗的,仔细受了风寒。”她说道,一面问他今日吃了什么,念了什么书。 小公子一一答了。 “母亲,我肚子疼。”他说着说着话,忽的伸手按住肚子说道。 通判夫人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吃坏了什么。 正要请大夫,小公子又说没事了。 “你这孩子,吓死我了。”通判夫人说道,伸手摸着孩子的头,又对跟着的婆子嘱咐天热晚上盖好不要乱吃东西云云。 小公子听得不耐烦便蹬蹬跑走了。 这边的人也便散了,奶妈回到自己的屋子,因为通判夫人没有责罚,还赏了一袋子钱而心情更加大好,晚上多吃了两碗饭,便早早的去睡了。 事情是从半夜开始变得不对的。 第二百四十章感染 通判府和奶妈同屋的婆子们被呻吟声吵醒。 点起灯发现那个奶妈已经昏迷了,再一摸头,烫的吓死人,立刻起身让人请大夫,等一番折腾请了大夫,天已经快要亮了。 请的大夫还是那个大夫,诊脉,看了舌苔面色不善,待掀开薄被,命一个婆子挽起裤子,只见小腿上一片丹红,期间冒出水泡,很是吓人。 一屋子人都吓得退后两步。 “大夫,我娘怎么了?”奶妈的儿子也在府里当差,此时急慌慌的问道。 怎么昨天还好好的,睡了半夜就眼瞅着不行了? 大夫叹口气。 “毒疮危急之症,十个中有一个会遇到。”他说道,“没想到,你娘成了这个十中之一…” 听起来还挺难得? 大家纷纷呸呸,谁想要这难得! “大夫,快救救人吧。”奶妈儿子急道,恨不得跪下。 “我开副清瘟败毒饮吃着,如果过了午时能退热的话,就尚有一丝生机,如果不能的话,早做准备吧。”大夫说道,一面提笔写药方。 怎么就要准备后事了?屋子里的人都傻了眼。 很快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这种病人晦气,通判夫人自然不会来看,只是又吩咐请了自己日常用的张大夫来看,张大夫看了也是这么说。 奶妈一家人绝望了,哭的不像样子,通判夫人心慈见不得这生老病死。也跟着流了眼泪,吩咐多赏几个钱好好的办后事。 “不过”张大夫收拾药箱告辞时,忍不住又停下脚,“千金堂里,或许能救一救试试。” 千金堂? 通判夫人愣住了。 “怎么可能?张大夫,你都说救不了。”她摇头说道。 张大夫笑了笑。 “医者各有专攻,不敢说谁高谁低,千金堂,倒是有些奇技怪方。或许能解常人不能解之症。”他谦和说道。 通判夫人不说话了。 奶妈的家人看着她带着几分哀求。 “还是早些准备吧,也好让她早些为安。”通判夫人最终说道。 就算大夫说千金堂可以一试,但她怎么会为了一个下人,去得罪定西候府呢。 奶妈家的人自然也明白,哭着抬着奶妈出去了。 天还没黑,回到位于通判府后巷的家里。一家人守着已经呼吸已经有一下没一下的奶妈哭呆坐。 “不管了。”奶妈的儿子猛地站起来,“我要把娘送到千金堂!” 媳妇惊讶的看他。 “可是,夫人不是说不让跟千金堂来往…”她结结巴巴说道。 奶妈儿子扬手就给了媳妇一巴掌。 “你个毒妇,那是我娘!我只有这一个娘!我爹死得早,我娘为了我,受了多大罪!你竟然为了夫人一句话。就要看着我娘去死!”他大怒喊道。 媳妇哪里是这个意思,顿时又是哭又是解释。 “快别吵了。要去就赶快去吧。”来帮忙的街坊劝道。 千金堂里,已经开始准备下班了,因为齐悦被拒诊的事,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善宁府的安老大夫一直想请你过去,不如…”刘普成建议道。 话没说完就被齐悦打断了。 “老师,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这人就是有个怪脾气。见不得人惹我,要是没这事。我还真可能要去安老大夫那里,我本来就有心跟他学一学。”齐悦敲着桌子说道,“但现在有了这事,我说什么也不会走了,我就留在这里,我就不信了,他们能把我怎么着。” 这姑娘就是这脾气倔强的很… “你说你犯得着跟他们作对…”刘普成摇头说道。 “当然犯得着。”齐悦哼声说道。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门外传来急诊了。 “大夫救命啊。”奶妈儿子虽然不认得哪位齐娘子,但知道这千金堂只有这以为女大夫,因此看到女的就下跪。 “别急慢慢说。”阿如忙搀扶他起来,“病人多大年纪,什么症状?” 奶妈儿子忙忙的说了,这边齐悦也出来了。 “怎么了?”她问道。 阿如简单快捷的将病人情况说了。 齐悦几步过去,戴上手套,看着那妇人已经穿了寿衣。 奶妈儿子这才知道这个是齐娘子,再次跪下叩头。 “病灶在腿上?”她问道,一面取过剪刀,几下剪开了裤子,露出已经红肿的小腿。 糟了,齐悦面色微沉,要不是大夫不能情绪外露,她就要喊出来了。 但这脸色也足以让众人心里一沉。 一系列检查后,齐悦基本已经确定了。 “败血症!”她说道,眉头皱起,“这是外伤感染引起的…” 她用带着手套的手查看妇人腿上红肿。 “用刀割过?”她喃喃说道,“没有做好消毒,所以细菌感染化脓性败血症…” “刀割?”奶妈的儿子顿时跳起来,“是那个杀千刀的大夫给我娘割了疮…我找他抵命!” 齐悦忙喊住他。 “他是好意,并非有意的,你找他做什么。”她喝道。 奶妈的儿子立刻又跪下了。 “齐娘子,救命啊。”他哭着叩头。 “这个病症来势凶猛,而且广谱抗菌药…”齐悦伸手摸了摸脖子,面色忧急,“我尽量试试吧。” 别的大夫连试都不肯试,这齐娘子肯试,可见的确是来对了。 一家人忙叩头。 “带家属办理住院。”齐悦说道,“移床。物理降温,抗休克,准备清创引流手术。” 大厅里的弟子们齐声应声是。 看着妇人被利索的从身上塞了单子,又四个人喊着一二三抬起来放到一张床上,那张床然后就被推动向后便去了,整个过程简单利索又流畅,看起来还挺赏心悦目… 奶妈的儿子啐了口,自己胡想什么呢,娘都要死了还赏心悦目! “这位怎么称呼?”一个弟子站到他面前。问道。 奶妈的儿子吓了一跳,终于,终于要问自己是谁了… “我,我”他结结巴巴的不敢说。 上午齐娘子被通判夫人赶出来的事他可是知道的,如果说自己就是那个通判府病人的话… “别怕,我是来给你母亲办理住院手续。住院的意思就是,因为病人病情危重,所以要在我们这里住,便于大夫观察以及随时用药。”弟子认真的解释道。 奶妈儿子关心的可不是这个,他就怕人家得知自己是通判府的而将自己赶出去,诺诺着跟着那弟子办住院去了。 夜色朦胧下来。千金堂手术室里灯火通明,那个手术床上设计的反光铜镜终于派上用场。几番调整,对准妇人的小腿,好让齐悦看清楚伤口。 “局部麻醉完成。”刘普成说道,一面退开。 相比于上一次那血腥的手术,这次的就简单的很了,齐悦不需要协助一个人就完成了清创引流。 “那个大夫是好意,这个疮就是要开到引流的。只不过他没有做好消毒消炎抗菌,结果才引起这种致命的状况。这也是我为什么再三要求大家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做好事前消毒事后消炎…”齐悦一边说道,手下不停,用镊子夹着消毒布清洁被切开的脓疮里,埋设引流条,简单缝合创口,再次消炎消毒擦拭,盖上白布。 看着病人被推送出手术室,走出来的齐悦深吸一口气。 “谢谢大夫…”一家人围住,看着经过物理降温后看着好多了的妇人,感激不尽,“大夫果然神医啊这么快就治好了” 齐悦摇头苦笑。 这么快治好败血症?那她可真是神仙了。 “还不到谢的时候。”她制止激动的病人家属,被大口罩遮住的眼中神情凝重,“是生是死,还是未知啊。” 当天夜里,这个妇人被实行重症监护,没有了温度计,无法准确判定温度,齐悦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靠着自己手感来记录,因为怕个人感触不同,也没办法换人,因此折腾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刘普成要求自己来替换。 “不用替换了。”齐悦睁着充血的眼,带着几分疲惫摇头,看着病床上依旧陷入昏迷的妇人,“感染没有得到控制。” 刘普成上前诊脉,翻看口舌,又看到做了清创引流的小腿,更加肿胀了一圈,他叹口气面色沉重。 这可比上一次那个猎户的厉害的多。 “为了避免感染扩散,只有一个办法了。”齐悦说道。 刘普成看向她。 “截肢。”齐悦说动。 刘普成神色震动。 “这种状况下,截肢之后保命的几率多大?”他问道。 齐悦深吸一口气。 “我不知道。”她说道。 刘普成再次默然。 “请家属来吧。”他最终说道。 奶妈的儿子媳妇被请过来,战战兢兢,听了齐悦的话顿时傻了。 “齐娘子,你被赶出来,我们真没办法啊,我们做奴才的,不能不听主子的话。”奶妈儿子立刻就给齐悦跪下了,哭道。 他这话说的齐悦一头雾水,好容易才问明白了。 “哦原来通判府那个病人是你母亲啊。”她说道,将这奶妈的儿子劝起来,“我真不是为了这个,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再去别的大夫那里问问,真的是太危重了。” 奶妈儿子抹泪哭。 “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尊重你们的选择。”齐悦说道,“因为,就算截肢,我也不能保证人能救活。” 奶妈儿子神情茫然。 “板儿,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跟来街坊大爷跺脚道,“别忘了你娘都已经穿上了寿衣了,人家齐大夫硬生生从阎王殿门口把人给拉回来,你还想怎么着啊。” 这句话让奶妈儿子清醒过来。 “大夫,我听你的,我娘已经被断定不治了,活了是大夫你神技,活不了是她命薄。”他一咬牙说道,跪下就叩头,“请大夫做主。” 齐悦点点头说声好。 “这次截肢手术我来吧。”刘普成说道。 齐悦愣了下。 “老师你也会?”她不由问道。 刘普成笑了。 “别忘了,这千金堂是我开的。”他说道,“而我跟随我师父,主修的是伤科,截肢断臂,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罢,看向屋内的弟子们。 “现在,准备截肢手术,手术目的,切除感染源。”他学着齐悦的方式说道。 弟子们大声应声是。 第二百四十一章险险 这是齐悦第一次看古代人截肢手术忍不住兴致勃勃,但刘普成却不让她进手术室。 “这个种伤科对我们来说是很简单的事。”他对齐悦说道,“我和张同就够了,你呢还是在外边看着点,毕竟有人来问诊,总不能一个大夫也找不到吧。” 齐悦瞪大眼,旋即又笑了。 “老师,你又来了。”她笑道,神情了然,“老师,你常常教我要不怕不怕,怎么遇到事,怕的反而是你啊。” 刘普成苦笑一下。 “女孩子家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苦笑道,又整容,“你要做的事很多,所以,没必要被不必要的事分心。” 齐悦翻个白眼。 “老师。”她说道,“你打算护我一辈子吗?我要是一点风险也不敢担,那要么会缩足不前,要么会狂妄自大,这个,你不想看到我这样吧?” 刘普成笑了,叹口气。 “好了好了,上手术了。”齐悦拍拍手招呼道。 外边的弟子们大声应声是。 看着齐悦迈进消毒室,刘普成笑着摇头,跟着进去了。 由于是刘普成主刀,所以他用的是自己惯用的刀具。 齐悦也第一次见识了刘普成的截肢工具。 “那这样吧,血管缝合还是要娘子来吧,确保万无一失。”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由于胡三晕血症始终无法控制。所以他已经退出了手术操作,手术助手只有阿如和张同。 “我开始了。”刘普成说道。 手术室中人点头,看着刘普成手起刀落,划开了病人的小腿,表皮肌肉分离,齐悦及时坐着止血,皮肉很快分离,看到了大血管。 刘普成小心的用自己惯用的砭石签子挑起,齐悦立刻用止血钳夹住。上方用线结扎,刘普成微微停了下手,在齐悦的注视下,剪断了下方,齐悦立刻用鱼肠线缝合。 “好了。”齐悦点头示意,收线。 刘普成有些紧张的看着上方结扎线。所有人神情紧张。 “嗨,你们还不信我啊。”齐悦摇头说道,她自己伸手解开了结扎线。 没有出血。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手术室外,似乎能听到锯骨头的声音,这声音让所有人都浑身发颤,好在没有多久声音停止了。 “这是坏死肢体。立刻焚烧。”阿如从门内递出一个布袋,上面还写着特异性感染焚烧几个大字。 看形状是人的小腿。准备伸手接的弟子忍不住手一软。 “这个是我母亲的”奶妈儿子颤声问道。 “是的,但是这个不能留,你可以拿到你们家,但必须烧掉埋起来,否则会造成传染,有伤口的人接触到,也会感染你母亲这种病症。”齐悦在内说道。 门外的人顿时一下子退开好几步。 “那。你们烧吧。”奶妈的儿子哪里还敢接。 那弟子脸色发白的拎着忙忙的向院后专门建立的焚烧炉走去。 再度过一段令人窒息的时间后,手术终于结束了。 “能不能阻止败血症感染。还说不准。”疲惫的齐悦对奶妈的儿子认真的解释,“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奶妈儿子点点头,含泪道谢。 当天夜里,伤者的体温依旧高热。 “这比上次那个猎户要凶猛的多。”他说道,叹口气,“只怕是不行了。” “还没到全身感染败血症的情况,还有救。”齐悦皱眉说道,一面攥了攥手,“老师,汤药就靠你了。” 刘普成点点头。 “阿如,再加大静脉点滴盐水平衡。”齐悦看向阿如。 阿如点点头。 “胡三,你带人,跟我准备提取中药注射剂。”齐悦说道。 胡三大声应声是,伸手点出七八个弟子。 自从那次用过之后,齐悦还是没打算常用这种性能不稳定的注射剂,所以东西也没准备,不过好在大家都做过一次,由于新奇,印象深刻,不多时东西就准备齐全了,就在用于教学的屋子里,摆开了阵仗。 到了晚上,勉强提取出一小瓶,快速的对付这种感染,齐悦的优势一则是高纯度的抗菌中药,二来就是静脉快速给药。 齐悦全部静脉注射,观察之后那妇人没有出现排异情况,众人都松了口气。 “今天的体温我来观测,你无论如何也要睡一会儿。”刘普成不容拒绝的说道。 齐悦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妇人,点了点头。 这边通判府也知道了,因为相熟的仆妇要来送这老妇出殡,结果发现家里没人,一问才知道被抬到千金堂了。 通判夫人得知后心情复杂,虽然不高兴但人家性命攸关又不能逼着人家抬回来。 “真是病急乱投医。”她最终摇头感叹道,“也是她儿子有孝心。” 她说着话,小公子正在一旁吃点心。 “母亲,我也有孝心。”他说道,一面将一块点心递给通判夫人。 通判夫人笑着咬了一口,抚了抚儿子的头。 “宇儿乖。”她笑道。 手刚抚了两下,只见儿子眉头一皱,将手里的点心一扔。 “肚子疼。”他喊道,伸手按住肚子。 通判夫人吓得面色发白,忙伸手抱着儿子,这次小公子疼的厉害,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一家子惶惶的请大夫,这位姓张的大夫来了,小公子又没事了,躺在床上喘气。 “是不是吃坏了肚子?”通判夫人心有余悸的问道。 张大夫认真的诊脉查看,见着小公子神态祥和。除了方才疼出一头汗,别无他事,也有些摸不准,脉相也没事,便点点头。 “少吃些瓜果,莫要贪凉,这几日饿一饿。”张大夫说道。 通判夫人这才放心,道谢给了重重的酬金,让人送大夫出去了。 天色蒙蒙亮。醒来的齐悦迈进病房。 “…高烧,鼻扇,大便黑色…”穿着罩衫带着口罩的阿如正在做记录。 “…阴血大伤,肝风欲动,脉沉细数,舌光无苔”刘普成一面查看一面说道。“再用蛇胆陈皮二分。” 阿如应声是,拿着记录单子就忙忙的出去配药了。 “老师,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下。”齐悦说道。 刘普成也不客气,点头退去了。 每隔三个小时,齐悦就注射一次注射剂。直到将好容易提出的药剂全部用完,到了半夜。体温终于下降了。 得到消息,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雀跃。 “这说明感染得到一定控制。”齐悦说道,她的神色并没有欢悦放松,“但情况依旧不乐观。” 她的手里捧着一块白帕,上面是病人的咳痰。 此时她认真的看着,如同看的是什么奇珍异宝。 “痰黄绸带血,果然已经火毒侵入肺腑。”刘普成也认真的看了说道。一面抬头看齐悦,“娘子。如果火毒攻心,那就真没救了。” 齐悦深吸一口气。 “已经能咳出痰了,总算是好转。”她说道,“只要她还没断气,就还要接着治。” 用于提取注射剂的屋子里弟子们还在忙碌着,齐悦慢慢的走进来,在桌子前坐下。 桌上的盘子里是简陋的培养基,她没有用血培养,一则培养不出来,而来培养的又能如何,青霉素庆大霉素不管什么霉素,她都没有,此时谈调整用药,简直太奢侈了。 要是有青霉素的话,半个小时就能控制病情,哪像他们这样黑夜白天的熬. “青霉素啊青霉素,你是怎么造出来的呢?”齐悦喃喃自语。 真是可惜啊,当初她怎么认真的学习了中药提取注射剂,如果学的是青霉素提取,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她又笑了。 中药注射剂是她怀疑的,所以才会去了解,而青霉素用的着她怀疑吗? 她知道青霉素是从青霉菌中提取出来的,但具体怎么做哪里去问过。 齐悦伸手抓乱了头发。 做不到的事现在就不要想了,现在想这个完全是浪费时间,这有限的时间,还是先去做能做到的事吧。 现在能做的可以依仗也就是她有静脉注射和输液的工具,可以提纯中药,让它的疗效比汤药快速高效的见效。 “再找几种能够抗菌的中药来,看看到底哪个提取液功效最大。”她站起来冲出去,要来了所有刘普成药方中的药。 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教室里提取注射液的工作就没有停止过,最后从病人身上刮下的疮毒都用完了,便用上了病人的咳痰,以至于每当听到病人咳嗽,弟子们都忍不住高兴的欢呼。 手术后的第三天,提取注射液终于传来好消息,找到了比前几次更加有效的一种,来自于一种叫做白毛夏枯草的中药的提取液。 每日两次早晚肌肉注射后,第三天的早上,病人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了,而病人的精神也好转了。 “我这是哪里?”她虚弱的问道。 其子没想到娘真的醒过来了,喜极而泣,扑在床前哭,才哭了没几声,就听得噗噗几声,旋即臭气四散。 拉了 奶妈的儿子很是尴尬,却见一旁守护的阿如大喜。 “娘子,娘子,拉了拉了。”她大声喊道。 一面忙忙的就给妇人洗换。 “你个败家娘们!”奶妈儿子急道踹一旁的媳妇,“这种事该谁做的!” 儿媳妇被踹的忙上前。 “小娘子我来吧。”她忙忙说道。 “不用,不用,这个我们来,对我们很有用的。”阿如说道。 拉屎很有用? 夫妻两个愣神,齐悦已经进来了。 “我看看我看看。”她激动的说道。从阿如手中接过那拉了一片的垫布。 奶妈儿子夫妇看着这漂亮的小娘子的动作,忍不住干呕。 没有化验仪器,她可用的就只有眼观鼻闻了,二便痰液口水汗等等,这些都能真实的反应病人状况。 “太好了。”齐悦认真查看了大便,“黄褐色了,黄褐色糊状,败血症得到控制了。” 她高兴的冲出去。 这个消息让紧张了好几天的千金堂终于稍稍的松口气了。 第四日,截肢处没有发现感染扩散。而且听诊器查看肺部罗音基本消失,体温保守估计在三十七度左右,病人精神转好,已经认得人,但不想吃东西。 齐悦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但睡到半夜。又被叫醒了。 病人的胳膊红肿胀痛,正是齐悦描述的发炎的症状。 “该不会感染到底是扩散了吧?”阿如紧张的说道。 齐悦摇摇头,又叹口气。 “不是。”她说道,伸手拔下用于输液的针头,“应该是输液引起的静脉炎。” 她叹口气。 “停止输液吧。”她说道,看着手里经过多次消毒后已经变形的管子。这个,终于也… “扔掉吧。” 阿如愣了下。看着被齐悦扔过来的输液管。 所以,又一样东西没了… 通判府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这边的事了,因为始终没有接到参加奶妈葬礼的消息。 难不成真的治好了? 有人忍不住去打听了。 “真的真的,活着呢,只是锯了腿!”打听的人很快回来了满院子喊道。 活着!但是锯了腿! 这两个消息都够刺激的。 “哦,我知道了!”有小厮低声说道,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是不是这上边写的,小小伤口莫大意” 他拿着纸念道。“…或可要命和断腿…消毒杀菌要做好…” 大家还是头一次听这话,有人便抢过他手里的纸看到底是什么。 “这是那千金堂发的单子”小厮介绍道,“城里好多人都有呢,上面说了,被割了或者砸了口子,千万不要撒灰土什么的,先要用流水冲洗,盐水冲洗,也可以到千金堂去,说不要钱的” 大家纷纷传看,上面写的东西简单易懂又新奇。 “这千金堂真的那么厉害啊。”有人问道,“不是说他们只会治跌打损伤什么的。” “是啊,是的确专治跌打损伤,但是你想想啊,这些日子,他们治的都是什么样的跌打损伤。”小厮认真说道,扳手指头数,“…被马踩了的知府公子,那是被全城大夫判了死刑的,结果被齐娘子治好了,伤了腿的猎户,王庆春以自己下跪打赌赌治不好,结果,齐娘子又治好了,前几天用锯子锯开胸又治好一个,现在,穿了寿衣的奶妈,也被留下一条命…” 他一一说来,大家这才惊觉那千金堂已经做出这么多事了。 这些事虽然都涉及到的是跌打损伤,但… “除了跌打损伤,这些人都还有一个特征,那就是都被判定必死。”小厮说道,一面带着满满的感叹,“她治的何止是跌打损伤这么简单,是命啊!那都是不治之症啊!” 是啊,能治被断定必死之人的人,如果还不是厉害的话,这世上还有谁能称得上厉害二字! 大家脑子轰然顿悟,通判府里风一般的传开了有关千金堂的神奇。 但此时的通判夫人却顾不得理会这些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家和定西候府的关系,她已经被小儿子的肚子疼折腾的心神大乱了。 自从那两次突然疼又突然不疼,以为是吃坏了肚子暖暖就没事的小公子,就在昨天再次肚子疼,这一次,可没有前几次那样一会儿就过去了,而是疼的晕过去了。 张大夫诊脉之后面色也微微发白。 “小公子,到底吃了什么?”他问道。 通判夫人浑身发抖。 “就是吃饭啊,那些饭都是跟我一起吃的。”她颤声说道。 “可是这脉相显示,小公子已经伤及脏腑了。”张大夫沉声说道。“体外无伤,没有任何症状,腹痛难忍,只有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致。” 通判夫人一脚跌坐在床上。 “天啊,谁要害我儿。”她顿时大哭,喊着快查。 通判府顿时被搅得翻了天,跟着小公子的丫头婆子遭了秧,一个个被打的鬼哭狼嚎,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最终还是张大夫用针以及艾灸弄醒了昏迷的小公子。一家人又是哭又是求的问他吃了什么。 小公子腹痛难忍,除了哭哪里能回答。 “勺子!”还是通判夫人身边的丫头忽的喊道。 一屋子人闻声看她。 丫头指着小公子的脖子。 “小公子的银勺子!” 她尖声喊道。 通判夫妇顿时反应过来同时扑过去,搂着小公子查看脖子。 小公子脖子里如同所有的孩子一般,带着项圈五福铃铛,另外还有玉坠银链子。 此时银链子上空荡荡的,那里原本挂着一把指头大小的勺子。 “你的勺子呢?”通判夫人一把拽住银链子。惊恐喊道,“你外祖母送给你的银勺子呢?” “是不是丢了?”通判大人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道。 小公子腹痛大哭。 “我吃了,我和表哥哥打赌,我敢吃”他喊道。 通判夫妇身子一晃,顿时跌坐在床上。 “大夫快救命啊。”通判夫人哭喊道,一把就抓了大夫的衣袖。 大夫吓了的忙退开回避。 “几天了?”他问道。 那孩子却含含糊糊的说不清了。最终疼的又要打滚。 “别动,千万别屈身。”大夫喊道。一面慌忙按住小公子的身子,“已经到肚子里,别乱动,万一戳穿了五脏六腑,那可就当场毙命啊。” 一听这话,通判夫妇慌忙按住儿子。 “快取韭菜芹菜吃,看能不能拉出来。我再开药。”张大夫说道。 “如果还不行呢?”通判夫人忍不住问道。 张大夫沉默一刻。 “或坠胀而死,或肠穿肚破而死。”他慢慢说道。 总之就是一个死… 通判夫妇面色惨白。 “不过那是以前。”大夫忽的又说道。 通判夫妇只觉得心跳的都要停了。 不待这样大喘气的! “如今。千金堂或可以一救。”张大夫缓缓说道。 通判夫人又停了一下心跳。 千金堂? “千金堂里的齐娘子,有开腹剖肚的技艺,如今也只有这样才能取出小公子肚子里的勺子了。”张大夫说道。 千金堂的齐娘子… 通判夫人伸手捂着心口汗如雨下。 是….所谓的报应吗? 是…老人们的说的,不要说嘴,说了嘴必打嘴吗? 当天不管小公子怎么哭闹,韭菜芹菜被硬塞进嘴里吃下去,但除了不断加剧的疼痛,什么效果也没有。 “老爷。”通判夫人已经哭的嗓子都哑了,被两个仆妇扶着,坐也坐不住了。 “还哭什么!去他娘的定西侯府!定西候府又不是我儿子!我干嘛要管他的面子!”通判大人喊道,“快去千金堂请齐娘子! 下人慌忙的跑去了。 千金堂里,奶妈已经彻底精神好转了,齐悦这才将她的腿被锯掉的事说了,少不得母子抱头痛哭一场。 “我没用了我成了废人了。”奶妈拍胸大哭,“还不如死了啊。” “娘,你养我这么大,该我养你了,只要你在,别说没了一条腿,就是瘫了瞎了傻了,只要你在,我就是有娘的人啊。”儿子大哭道。 “也别担心,到时候做一个假肢,接上去,拄着拐,应该不影响走路行动的。”齐悦安慰道。 这话让母子大喜。 “只是要想跟以前一样,那肯定是不行了。”齐悦被他们闪亮的眼神看的汗颜,忙说道。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母子二人叩头说道。 齐悦慌忙搀扶。 “别神医神医的,担不起担不起。”她说道。 安顿了母子二人,齐悦回到办公室,这几天终于能坐下来,但还是不能歇息,因为等着问诊的人也在门外排队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来千金堂的人越来越多了,虽然不管挣没挣钱,人气是看着旺得很。 “大夫,大夫”一个男人掀起帘子就冲进来,身后跟着阻拦不及的引导弟子。 齐悦正在给一个妇人听诊心肺,这男人陡然闯进来,吓的那妇人尖叫掩衣。 “做什么?”齐悦皱眉问道。 男人也吓得站到了门外。 “齐娘子,齐娘子。”他惶惶的施礼,“我是通判府的,请齐娘子出诊。” 齐悦放下手里的听诊器。 通判府?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门外。 哎呦喂,真是稀罕啊。 “不好意思,我们千金堂大夫不出诊。”她说道,“如果要看病,请来千金堂。” 第二百四十二章求救 通判家小公子得病的消息,谢氏很快就知道了,因为自从得知饶家背信弃义后,她便忙着给常云成另选人家,便更多的和府城的夫人们走动,好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品貌良好的女子,只是因为不能低于饶家这一条让很多人被直接格挡在谢氏眼门外。 邀请通判夫人来做客,那时候是小公子第二次肚子疼的时候,通判夫人婉拒了。 得知通判夫人爱子不舒服,谢氏自然要去探望一下。 马车刚到了通判府门前,就见门打开了,一辆车急惶惶的冲出来。 “是通判夫人的车。”谢氏忙掀起帘子,“是要出去?” 苏妈妈忙上前去问。 车猛地被拦住,坐在车里按照大夫嘱咐不敢让儿子乱动屈身的通判夫妇差点摔倒,怀里的儿子也因此停顿发出一声痛嚎。 “干什么?”通判大人大怒喝道。 门外走进的苏妈妈被这吼声吓了一跳。 似乎来得不巧? “是定西候府,我们夫人…”苏妈妈忙施礼说道。 定西侯府四个字传入车内,通判夫妇只觉得心内发苦。 这不是给添堵吗? 都是因为你们,人家如今连门都不肯上,你们还来!还来凑热闹,这要是被人家知道,送去不肯接诊,可怎么办! “快滚,快滚。”通判夫人猛地掀开帘子哭喊道,“离我们家远点!别再害我们了!” 马车又是急又不敢走得快的离开了。留下定西候府的马车杵在通判府门外。 通判夫妇没有下车,甚至没有正面说一句客气话,反而是骂 骂让她滚! 谢氏坐在马车里面色青白,浑身发抖。 混帐!混账! 通判夫妇疯了吗?疯了吗? 苏妈妈也面色苍白,作为谢氏的贴身婆子,一向走出去比一般人家的夫人小姐还要有体面,这种迎头当街被喝骂的事,还是头一次,看着通判府门房的下人投来的视线。苏妈妈一瞬间羞愤欲死! “大人夫人这是怎么了?”她咬牙深吸一口气,想要自己给自己打个圆场。 门房上的男人们哼了声。 作为通判府的下人,他们自然与主子同仇敌忾。 要不是那日因为定西侯府,他们怎么会赶那位齐神医出去,没错,他们通判府绝不会干这种事。他们是受了定西侯府的要挟! 如今这要挟几乎要害了他们小公子的命,这就不是要挟那么简单了,这简直是仇人了! “我们小公子要去千金堂求齐神医治病!”门房的人竖眉大声说道,伸手一指,“你们快走,别让齐神医知道你们来过。耽误了我们公子的救治,你们担得起吗?” 谢氏在车里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眼不由一黑。 混帐!! 你们家小公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这话里话外,好像是我害你们小公子生病! 通判府的人果然都疯了! 千金堂!齐神医! 谢氏喘气闭上眼,手紧紧的攥起来。 混账! 通判夫妇可不管定西候夫人又没有被气死在门外,他们眼里如今只有自己的儿子,谁敢挡路,红了眼的夫妇二人就敢跟谁拼命。 府城衙役开路。停在千金堂门前,让排队的百姓吓得鸟兽散。 千金堂又惹麻烦了?怎么官府的人来了? 引导的弟子。大厅里忙碌的阿如等人以及正被救治清洗处置伤口的人都愣了,看向门外。 “大夫,大夫,救命啊。”通判府的管家先开路,扶着帽子冒着汗跑进来。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引导弟子颤声问道,如果不是日常训练以及用的多了,这句话他还真差点说不出来。 要是搁在别的时候,管家爷早一脚将这拦路的弟子踹开了。 不长眼的东西,看不到是谁来了吗?永庆府的三当家啊!你们掌柜的还不快些跪着来迎接! “我们是通判府的,我们小公子腹痛难忍,请齐娘子救治。”管家到底见多识广反应机敏应对得体,简单快捷的说道。 求医的? 弟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有急诊。”他忙喊道。 护士站里的人此时也回过神了。 “担架,移动床。”阿如喊道。 弟子们忙推起一旁的床就过去了,大厅里重新恢复了忙碌。 “这个,这我不急,先给大人家的孩子看要紧”几个排队的人忙忙的四处躲开,甚至几个正在处理伤口的也要让开,被阿如哭笑不得的抓住。 “急诊自有齐娘子看,跟你们这个无关的。”她说道。 大家这才忐忑不安的坐下来。 齐悦和刘普成已经闻声出来了。 看到走出来的年轻小娘子,虽然没见过,但一眼就能认出。 通判夫人有些羞愧,她上前就要行大礼。 “齐娘子,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我,我给你跪下赔不是…”她流泪说道。 齐悦忙制止她。 “我能治自然会治,你们别急。”她说道,戴上手套开始问诊。 待听了说是吃了银勺子,她也吓了一跳。 “拉不出来吗?”她问道,伸手轻轻的开始按小公子的肚子。 才一碰触,小公子发出更大的嚎叫,吓得大家哆嗦一下。 “拉不出来。”通判大人说道一面将那位大夫话说了。“齐娘子,你快剖肚子拿出来吧。” 剖开肚子拿出来,说的真简单 齐悦皱眉。 根本就不知道异物在哪里,怎么剖开啊。这不是玩的啊。 她不说话,急诊室这边安静的令人窒息。 “齐娘子,你就剖吧,我们不会怪你的,不会把你救人当杀人的。”通判夫人哭道。 通判大人也点头。 “是,我们既然把人送来了,便是信齐娘子你,你就随意的剖吧。”他也颤声说道。 齐悦哭笑不得。 “哪能随意啊。”她摇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手从小公子的喉咙慢慢的滑下去,“开膛剖肚哪有那么简单,出血,感染,并发症等等,每时每刻都凶险的很。更何况,小公子吃了异物,到底现在卡在哪里,我看不到啊,看不到不知道从哪里割开,总不能这里割开找。没有,又割开那里找。这样,不等找到,小公子的命就没了。” 通判夫妇顿时神情绝望。 “那,那怎么办啊。”通判夫人顿时软倒在地上,扒着小公子躺着的移动床大哭。 “只能试试了。”齐悦说道,“你们现在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吃的。东西有多大,什么时候开始痛。每一次的反应,你们都要努力的回想,回想,完完整整的告诉我。” 痛的死去活来的小孩子不配合,急的满嘴冒泡的父母不知道,所有的人丫头婆子都被询问,那个事件引起者之一的小表哥也被家人揪着来了,家人同样吓破了胆。 “打赌,我输了我没敢吃,宇儿吃了他赢了。”小表哥哭道,“就在生日之前那天。” 这个日子报出来,通判夫人几乎晕厥。 “已经六天了。”齐悦算了,说道,“又是腹痛的厉害,银勺子又不算很长,那么一定是通过胃,已经到了肠子里。” 病房里被飞快的挂出一张人体解剖图,齐悦伸手给他们指点出来。 “那,那齐娘子,你快点给拿出来吧。”通判夫人急急说道,哪里看得懂这些曲曲绕绕。 “但是在哪一段我看不到啊,也不能按摸寻找痛处啊…。”齐悦看着图皱眉喃喃说道,她再一次忍不住想抓头,“不急,不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屋子里除了孩子的哭痛,再次陷入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着这个穿着难看的白罩衫的女人。 “这么痛一定是被磨穿了肠壁,这么多天了,按道理能该拉出来,拉不出来,一定是被卡住了…”齐悦看着解剖图,手在腹部肠肚处慢慢的游弋,“….银勺子不算太长,最有可能卡住的地方…” 她的手停下了,刘普成等人只看依旧是花花绕绕的肠子。 “十二指肠。”齐悦喃喃说道,用手在这里重重的敲了敲,似乎在下定决心,“不能耽搁了,赌了。” 她转过身,看着病房中的诸人。 “我现在进行紧急开腹手术,目的取出肠道异物,修补破损肠壁。”她说道。 弟子们应声是。 “现在我对你们进行手术前告知…”齐悦站到通判夫妇面前,“手术…” “齐娘子,我们知道了,签字嘛,签,你不用说了。”通判大人说道,一面举起手,“这种事,本来就不需要你来解释以及签字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信你。” 齐悦笑了,看,谁说没变化,已经有变化了,大家对于手术已经不是那么怀疑排斥了。 “还是说清楚的好。”她说道,“这个不占多少时间,再者说。” 她又笑了笑。 “我不是怕什么,因为我信我自己,我问心无愧,但是你们不懂,我说了不是为了我安心,是为了你们安心。”她说道。 通判夫妇看着她,郑重的点点头。 这依旧是开腹手术,参与手术的人都不那么陌生了,阿如和张同的手术反应也好了很多,至少不再哆嗦,也敢看被打开的腹腔了。 “….这就是十二指肠?”棺材仔问道,一面扒开腹壁,好让齐悦手术视野不受影响。 齐悦点点头,慢慢的掀起十二指肠降部开始摸。 老天爷,保佑,在这里在这里!!一定要在这里啊!! 她可不想将整根肠子拖出来一点点的翻 第二百四十三章为安 在经过一段令人窒息的安静后,齐悦发出一声低呼。 赌赢了!老天保佑!谢谢各路菩萨! “找到了。”棺材仔喊道。 齐悦小心的翻着肠子,慢慢的将整个银勺子露出来。 “我来拿出来。”棺材仔说道,伸手用镊子就伸了过去。 “慢着。”齐悦喊道,伸手握住了棺材仔的手。 大家都吓了一跳,虽然隔着厚厚的手套,棺材仔也因为这突然的接触僵了下。 齐悦将棺材仔的手拉出来,小心的分离周围组织,露出肠壁,然后大家便看到银勺子的下端穿过了肠子,而就在勺子头紧挨的地方一根大血管展露在眼前。 “这是髂动脉…”她说道,第一次声音带上颤音,“看这样子,再晚一点,就要磨破了,大出血啊,死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真是运气太好了。” 送来前大出血她救不得,手术中大出血她就完蛋了. “是说你还是这小子?”棺材仔忽的问道。 齐悦忍不住笑了。 “都是。”她笑道,一面小心的拿出银勺子,缝合了了磨破的肠壁。 手术室内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光。 “给,拿着带好了。下次可别再给吃了。”齐悦将消毒后的银勺子递给通判夫人笑道。 通判夫人看着这个银勺子,神情复杂。 “再也不带了。”她哽咽道,“再来一次,我就先死了算了。” 齐悦笑着安慰她。 “有好些小孩子,从几个月就开始往嘴里吃东西,小孩子呢就是用嘴来认识世界的,这是本能,根本就照看不到,小公子第一次这样。已经七岁了,很不错了,说明你这个当娘的真的很尽责了。”她笑道。 通判夫人这几日几乎自责的恨不得去死,听了齐悦的话,心里忍不住热乎乎的。 “齐娘子,谢谢你。”她抬起头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只是说道。 齐悦冲她笑了笑。 “你也休息一下吧,还在重症监护,有护士们看着,你们也帮不上忙,心里多少踏实些了。歇息一下吧。”她说道,又想到什么。“只是,你们不能回府,得在这里住院,条件简陋了些,夫人你委屈….” 别说住院了,就是此时让她去睡大街,她都眼不眨一下。 “不委屈。不委屈。”通判夫人忙忙的说道,一面看着病房。“还有两张空床呢,地方也不小,足够我们住了。” 那两张床其实不是让你们住的齐悦扯了扯嘴角,不过算了,现代还有高级病房呢,依着通判夫妇的身份,住个单间也不算为过了。 忙完了这边,齐悦还是休息不得,又赶到隔壁奶妈这边。 奶妈一家和通判夫人一家都见过了,双方都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化解了,各自哭了一场,通判夫人让奶妈好好养病,通判府不会扔下她不管的,这让奶妈感激涕零。 阿如已经被调到通判公子那边了,这边是张同带着一个弟子进行护理,看到记录上大便次数以及颜色都正常了,齐悦才松了口气,将最后两针白毛夏枯草注射了,便要那边提取的工作可以停止了,接下来就是靠正规的中草药汤药了。 巡查完病房,前边门诊那边又排起了长队,还好刘普成分担了主要的部分,说什么也要齐悦回家休息。 “这边病人刚做完手术,那边还有一个刚稳定些的,我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齐悦坚决拒绝。 手术危险,手术后更危险,刘普成知道这个道理,如今也的确离不开,万一出点差池,前功尽弃就太可惜了,只得如此。 “看来我们需要再招两个大夫了。”他捻须说道,看着热闹的大厅,排队等候看病的人,跟以前望闻问切不同,这里还有手术,那可是耗费心神的事,单单靠他们两个,迟早是转不过来的。 “记得要个内科再要个外科。”齐悦听见了说道。 “什么内科外科?”刘普成不解问道。 齐悦拍拍额头,这里的大夫可是全科。 “就是一个像老师你这样专攻伤科的,一个像安老大夫那样的。”她笑道。 刘普成笑着点头,不敢耽误又忙去接诊了。 齐悦来到宿舍,却没有睡成,因为二夫人找来了。 “怎么几天不回家?”她扶着丫头采青进来问道,一脸的担忧,看到齐悦的样子更是又惊又急,“怎么熬成这样了?看看这脸色这眼,天啊,这手…” 她说着哭起来。 “采青,去,把我的钱取出来给月娘…”她又喊采青。 齐悦忙拉着她坐下,笑着劝慰。 “我真不是缺钱。”她说道。 “不缺钱,你这么拼命做什么?”二夫人拭泪说道,根本不信。 拼命吗?齐悦愣了下,没感觉啊,她本来就是做这个的,不干这个,还真不知道干什么。 “月娘,你别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二夫人拉着齐悦的手,低头看着她的手,又是皱起眉头,“这手成了这样,可怎么好,太糙了,这才出来多久…采青,采青,去家里拿那些香膏来” 采青应声就要走,齐悦忙拦住,好容易才劝说一会儿再去拿才罢。 “月娘,王家向你提亲了?”二夫人问道。 都知道了么?齐悦笑了,也没隐瞒,点点头。 二夫人抓紧她的手。 “月娘,咱可不能答应。”她忙说道,“你听我的,你的命不在这里,你的命要有更好的,月娘,你别担心也别急将来有天大的好日子等着你…” 齐悦笑了,反握住二夫人的手。 “我没答应。”她说道,“再说,王老太爷那个也不是为了提亲而提亲,就是为了给我的面子罢了。” 将那日的事讲给二夫人听。 “你看,王家根本就不是看上我了,真要跟我说媒。”她笑道。 二夫人看着她神情复杂,傻孩子,这要是都不算看上,那什么才算是看上… 不过也好,看来月娘心里根本就没有王家。 不过 “月娘。”她忽的问道,“你,还想他吗?” “哪有!”齐悦立刻否认,又干笑,“什么想不想的,你别瞎猜,这根本是两回事” 二夫人看着她,齐悦被她看得发毛,笑得抽筋。 “我说的她是老侯夫人,你说的他是谁?”二夫人问道。 齐悦摊手投降。 “婶母,好,好,我错了。”她哭笑不得。 “别叫我婶母,我怎么会是你的婶母。”二夫人吐了口气说道,“叫我姨母吧。” 叫姐姐更合适,齐悦忙点头喊姨母。 听她喊,二夫人病弱的脸上浮现激动的笑。 “哎。”她郑重的应了声。 “姨母,你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别担心我,我没事的。”齐悦说道,“最要紧的是你要快些养好身子,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京城吗?” 这句话戳中了二夫人的心,面上忧急褪去。 “是,我会带你去的。”她说道,用力的握着齐悦的手。 再三叮嘱齐悦不要太操劳,又被齐悦再三叮嘱放心好好养身子,二夫人才离开了千金堂。 因为身子弱,就算是夏天,二夫人的马车里也铺设厚厚的褥垫,密不透风。 经过这一番说话,二夫人耗费了心神,此时歪在引枕上一动不动。 采青小心的取出一个药丸。 “夫人,该吃药了。”她低声说道。 二夫人睁开眼,坐了起来,却没有接药。 “采青,那个药方,是时候拿出来配制了。”她说道。 采青手一抖,丸药掉在车里。 “夫人,不行啊。”她面色发白,抓住了二夫人的手,“那个药方,用不得。” 二夫人微微一笑。 “那个药方真的有奇效,可以让我半年内跟没病的人一样,活动自如,来去随意,不惧寒暑,不怕风雨。”她带着憧憬说道,“采青,我有多久没有回过家了?” 采青眼泪啪啪掉下来。 “可是夫人,用了那个药,你的身子可就可就彻底的….”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与其这样碌碌无用的活着,我宁愿,不,我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为他做一件事。”二夫人的眼神采奕奕,激动的说道,“采青,拖不得了,你难道要等我连用那个药方的机会都没有吗?难道要我死不瞑目吗?采青,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采青看着二夫人,流泪点头,将头伏在褥子上应声是。 送走二夫人,齐悦和阿如回转进了办公室。 “…阿好炖了汤,让人送来了,你是现在吃还是等休息一下起来再.”阿如一面铺床,一面说道,回身愣住了。 齐悦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几天连续紧急病症实在是熬的受不了吧。 阿如吸了吸鼻子,走过去不得不喊醒齐悦。 “到床上睡。”她哄小孩子一般软声说道,连拉带扶的将齐悦扶到了床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应得 五天之后,两个病房里的患者都恢复的很顺利,齐悦让胡三打制了双拐和轮椅,奶妈已经能够拄着拐慢慢的走几步了,而通判公子也下床活动且排了气,齐悦说可以出院回府。 “这个管子”通判夫妇指着儿子的腹部引流管心惊胆战的问道。 “等大便正常,再过三四天,我去府上给他拔掉。”齐悦笑道。 但通判夫妇说什么也不肯走。 “不就三四天嘛,我们还是在这里吧,在这里放心。”他们说道。 “我是怕你们在这里不习惯,毕竟比不得你们家…”齐悦笑道。 “住得惯,这里挺好的。”夫妇二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说道,定时都有被称作护士的弟子来查看,喂药,两个大夫早中晚三次亲自来看,吃的喝的也都细细的写好交代了,怎么翻身,怎么坐起来,怎么咳嗽,怎么呼吸,一道道的事让他们看得眼花缭乱。 回家?回家是舒服了,但靠着那些婆子丫头,哪有在这里省心。 齐悦的本意是适应古人不住院的习惯,既然人家习惯,那她自然没意见。 来到这边,奶妈一家竟然也不同意出院。 “我娘还没好呢,再住几天住几天。”奶妈儿子忙不迭的说道,甚至一下子交了十天的住院费,似乎怕被赶出去。 齐悦哭笑不得只得让他们又都住了三四天,这才依依不舍的出院走了。 但病房却没有空下来。 “这位大爷。你这个不需要住院的,回家自己上药就可以了。”张同和阿如劝着一个中年人。 中年男人穿着绸布衣裳,裤腿卷着,露出腿上一片创口。 “那怎么行,我这么重的伤!”男人喊道,一手推开张同蹬蹬的就往后院走,“我要是死了或者割了腿怎么办?我还是住院,你们好好的守着看放心…” 走路比自己还快,那里就是要死的样子了。 张同和阿如哭笑不得。 “是不是怕我没钱啊。”男人哼哼喊道。摆手示意。 身后跟着的小厮立刻拉住一个弟子,举着两袋子钱嚷嚷着要交钱,要住院。 “真没必要花着住院费。”齐悦也是劝道,“要是不敢自己上药,我们提供上门换药…” “我就要住院。”男人说什么也不干,“莫非当官的人住的。我们就住不得?” 齐悦无奈。 “那好吧,那好吧。”她摊手说道,“既然你愿意花钱买个心安那就买吧。” 男人这才高高兴兴的被安排住院去了。 “师父,果然还是通判大人的广告厉害…”胡三忍不住裂开嘴笑道。 是啊,齐悦点点头,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要是通判大人再给敲锣打鼓的送个匾额就更好了…”胡三带着几分憧憬说道。 这话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你可真敢想。”大家笑道。 “怎么不敢想。要是别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的事。只不过…”胡三说道,带着几分不服气,看向齐悦。 只不过齐悦和定西候府的关系…. 在这永庆府,说到底还是定西候府大啊,给齐娘子面子,那就是不给定西侯府面子。 百姓们可以不顾定西候府的面子,但这些权贵人家休戚与共… 大家都明白这一点。 “这已经不错了。你看病房现在都有人住了,再不是以前空荡荡的。”刘普成走过来笑道。又看胡三,“胡三也不用担心每天消毒的钱白花了。” 大家再次轰声笑起来,气氛再次恢复热烈。 是的,一定会越来越好。 齐悦笑着看着兴高采烈精神饱满的弟子们。 值夜班的齐悦一大早是被爆竹声吵醒的。 “怎么了?这么早谁家办喜事?”她走出屋子,问道。 院子里被吵醒的弟子们也都出来了。 爆竹声越来越近。 “哎?”有人歪着头听,一脸惊奇,“师父,好像是往咱们这边过来的。” 锣鼓喧天爆竹声声,这是继那次定西侯府庆贺常云成得赏后又一次让永庆府热闹起来的爆竹锣鼓。 这一次是在千金堂门前。 真是有意思啊,有心人笑着指点,上一次是定西候世子带来热闹,这才没多久,世子少夫人又掀起了热闹,这夫妻两个莫非在比赛谁更厉害吗? 如果这样,倒也不失为夫唱妇随一段佳话,但可惜的是,夫妻二字加上了一个前字,那这场面就有些怪异了,这就不是夫唱妇随,而是打擂台了。 不过,看戏不怕台高,自从有了定西候府,永庆府百姓的日子过得真是有滋有味的很了。 千金堂门前搅得开锅的水一般。 齐悦和弟子们走出来,就看到两个差役搬着一块匾额,在他们身后身旁是用力吹奏的鼓乐班子,在人群中笑闹穿梭的孩童。通判夫妇含笑上前施礼。 齐悦有一瞬间的失神。 妙手回春。 她看着那个匾额,看着四周欢庆的,一切动作似乎都被放慢了,又好像是黑白默片,她看到周围的一切,每个人的神情动作,但是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胡三在喊,看口型是真的有匾额,真的有匾额,师父… 阿如抓着她的胳膊,极力控制情绪,免得自己失态 刘普成已经上前还礼。 齐悦抬头看天,天空湛蓝。 我说过,我做得到,不管在哪里,我都能活的好好的,站的直直的。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冲通判夫妇还礼。加入了欢笑的人群。 通判府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传遍了永庆府,自然定西候府也没错过。 “姐姐,你听说了没?”常慧兰踏入常淑兰的屋子里,激动的说道。 常淑兰忙冲她摆手,贴身的丫头小心的出去守着门。 “听说了,听到了,你听,爆竹这么响,在这里都听得到。”她这才笑道。 姐妹二人拉着手侧耳听。似乎真的能听到那喧闹的声音。 “大嫂就是很厉害的。”常慧兰感叹道。 “是,她说过,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能过什么样子的日子。”常淑兰说道,看着窗外绿莹莹,“只要自己想。” “真想出去看看啊。”常慧兰看着窗外带着几分向往。 常云起的屋子里,丫头看到窗子开着忙上前。 “怎么把窗户打开了。少爷不是不让开窗。”她低声呵斥伺候的小丫头们。 小丫头们还没说话,屋子里传出常云起的声音。 “开着吧,我听着心里高兴。”他说道。 丫头们面面相觑。 听什么? 谢氏屋子里瓷器碎裂的声音一连串的响起,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好,好,他们要给那贱婢的面子。他们要打我定西侯府的脸,”谢氏面色铁青。双手颤抖,底下的丫头一声不吭忙忙的收拾一地的碎片。 “他们别后悔!”谢氏再次喊道。 同样的话通判夫妇出门前也从知府大人嘴里听到了。 “我说贺之,你可别犯糊涂啊。”知府大人拉住通判大人的手。 作为上级,他很有必要提点一下不懂事冲动的下级。 “你要谢多给钱也就是了,干什么要弄这个匾额!还大张旗鼓的送去。”他说道。 “钱?”通判大人微微一笑,“齐娘子,不缺钱吧?大人你还不知道吗?” 当初去要嫁妆可是知府大人亲自去的。后来还表示尽职尽责跟到齐娘子家里看了。 那几乎抬走了半个定西候府的嫁妆,想必不会忘了吧。 知府大人点头。又忙摇头。 “嫁妆是嫁妆,和离齐娘子有圣旨在手,但和离之后,可就没圣旨了,她到底是一介妇人,哪里能和定西侯府比,你可千万要明白一点,莫做了傻事。”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通判大人点头微笑。 “没错,我就是要给齐娘子想要却没有的。”他郑重说道,“什么叫报恩,锦上添花不叫报恩,雪中送炭才是报恩。” 啊?知府大人听得糊涂,看着通判大人迈步出门,而已经换了正装的通判夫人也出来了。、 “贺之,你们可别后悔,那是定西候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可得权衡利弊!”知府大人跺脚道。 “后悔?”通判夫人冲知府大人微微施礼,“不知道当初大人得齐娘子救得贵公子的时候,大人有没有后悔?” 知府大人被问得愣在原地,后悔?他怎么后悔?难道是说他儿子死了他就不后悔了吗? 那是他儿子!亲儿子! 通判夫妇没有再看知府大人转身去了。 后悔? 怎么会后悔? 齐月娘治好了通判公子的事很快传遍了大户人家,大家终于正视这个弃妇少夫人了。 没错啊,这不是简单的专治跌打损伤的啊,这是专治不治之症啊。 那些被其他大夫判了死刑不治的病症,偏偏这位齐娘子能治好啊。 一次是运气,二次是巧合,三次那就只能是本事了。 起死回生! 谁敢说自己这一辈子不会得病?谁敢说自己这一辈子全家亲朋好友康泰无忧? 没病,是大家的最好的希望,但聪明人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而这位齐娘子,便是最坏打算时候必用的人。 瞧见没,当通判府请人家的时候,人家都已经不肯上门了,还是通判夫妇亲自求到面前,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才让自己家小公子得到救治,真是失了脸面受了惊吓还有大大的人情还不清,这要是一开始就对人家好言好语的,这要是那时候没有听定西候府夫人的话,这要是那时候赶走的是定西侯夫人,哪还有这样的麻烦?! 定西候府和齐娘子,你选哪个? 我选命! 定西候府大家虽然不能平起平坐,但也是旗鼓相当,最多前程上设些绊子,但大家都是树大根深的人家,祖祖辈辈走下来什么绊子没见过,这些绊子要不了命,但真要是要命的时候,定西候府可帮不上忙。 权衡利弊,你说哪个重要? 永庆府的大户人家几乎是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 定西候府因为常云成军功得到的荣耀一瞬间被抛在脑后,军功是人家的功,跟他们这些人可没什么关系! 爆竹声还未散去,千金堂里正在悬挂匾额,得到消息不断的有人赶来捧场,热闹的人后定西候站在一间茶馆的窗户后,透过窗格踮脚向外看去。 茶馆里也没有人,大家都跑出去看热闹了。 定西候扒着窗格,看到了千金堂门前站着的王同业。 王同业笑的如同一朵花,跟前来看热闹的人指点着说笑。 这个老不死的! 站在那里做什么!管他什么事! 站在那里的该是他!该是他定西候!是他! 定西候抓紧了窗格,牙齿咬的咯吱咯响。 本来该是他的,享受这千恩万谢,享受众人艳羡… 而不是这样灰溜溜的躲在后边,就是看热闹也看的跟做贼似的。 如果,没有那件事,这一切本来该是他的。 他外有儿子得功赏,内有儿媳妇得功德,他定西候该是怎么样的风光无限! 但是,现在,没有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件事开始的。 娶什么左右夫人!娶左右夫人! 那件事…毁了一切了!毁了他本来有的一切美好生活 第二百四十五章旧人 六月一场雨后,永庆府一扫闷热,大街上被雨水打散的人一瞬间又都涌了出来。 “让让,让让。”有嘈杂的声音喊道,然后街道上飞奔来一群人,抬着一个门板。 站在药铺外无聊看街景的伙计立刻站起来。 有生意了! “千金堂在哪里?”为首的人大声喊道。 街上立刻有人指给他们。 人群从药铺伙计面前乱哄哄的过去了。 伙计叹口气,用手拍了拍衣裳继续无聊。 “我们这里也能治跌打损伤的”他懒洋洋的说道,一面回过身,药铺里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他都懒得进去,里面传来说话声,似乎还有一个男人的哭声。 “…他们抢生意,我没意见,医馆,医馆也是生意,但是他们这样踩我就不对了”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坐在屋子里说道。 四周散坐这四个男人,面色都有些不好。 说话的男人抬起头,面色气愤,眼圈乌黑,脸颊红肿,显然被人打过。 “…说都是我的缘故,那奶妈才被锯了腿凭什么啊,哪有这样诬陷人的。”他愤愤说道,情绪激动牵动了伤口,不由疼的半边脸变形,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便是给奶妈最初看病,挑破毒疮的大夫,虽然齐悦劝了奶妈儿子不能怪这个大夫,但奶妈儿子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带人找了这大夫的晦气。 大夫不服质问。 “那齐娘子说了。就是你没做好消毒,害的我娘感染…感染破伤风…败血症什么的…”奶妈儿子呸声说道。 “荒唐,荒唐,自来都是这般救治,凭什么她说不对!”大夫气道。 “凭什么?”奶奶儿子叉腰喊道,“就凭她救了我娘的命!你不服吗?” “我不服!”干瘦大夫委屈的说道,“病本来就千变万化,不可测,治得好是她的命。治不好也是她的命,凭什么这样欺负人!” 屋子里的四人都叹口气。 “因为人家治好了,你没治好,咱们当大夫行医,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无情。”其中一个年长的说道,“罢了。你也别往心里去,病人家属闹事多得是,谁还没遇到过,就是那千金堂,不是也被砸了两三次嘛。” 这倒是事实。 干瘦男人低着头不说话。 “就是嘛,老周。你也别怪人家千金堂,人家身后可是有知府大人通判大人好多大人撑腰的。要怪就怪你没人家后台硬吧。”另一个年轻些的不咸不淡的说道。 瘦大夫立刻又不服气的抬起头。 “行了,我们行医之人,凭的是技艺,可不是后台,再有后台,也没人敢把自己的命交给你随便玩。”年长的大夫沉声喝道。 年轻人笑了笑应声是不再说话了。 外边雨停了大家喝了最后一杯茶便也散了。 年轻人和干瘦大夫走在一个方向。 “最近生意是差了很多啊。”他感叹道。 “是啊,我估计是要关门了。”干瘦大夫垂头说道。 当大夫行医很简单。但也很难,决定你这个大夫能不能混下去的。除了百姓的认可,别无他物。 百姓认可你的行医本事,会来找你看病,否则你就是给自己安上神医的名号,拜的师傅多么有名,自己没本事,一样吃不开。 所以这就是这个行当的无情,但这也是对生命的有情。 人命之重,容不得半点敷衍作假。 “千金堂在哪里啊?”街边忽的有人问,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立刻又热情的路人给他指路。 看着这一幕,两人脸上都露出艳羡。 “千金堂的生意可真是好的不得了了。”年轻人嘀咕一声,“一个女人竟然比我等男子还要厉害。” 他说着嘿嘿笑,顺手拍了拍瘦男人的肩头。 瘦男人哼了声。 “来日方长。”他说道。 千金堂可真忙,从早上睁开眼一直到天黑排队的人都没断过,胡三曾经觉得建的有些多浪费钱的病房也被挤满了,以至于最后齐悦不得不狠下心,需要住院的才能住,那些花钱买心安的一概不允许。 “是说把这些给别的药铺?”胡三看着齐悦写的药方,惊讶道。 “是啊,一定要大家都加强消毒杀菌意识,这样才能避免各种感染,避免小伤口要人命的事。”齐悦说道,一面看着自己写的,注意事项以及消毒汤药的配置。 “那怎么成,师父,这是咱们千金堂的秘方!”胡三瞪眼喊道。 “秘方?这算什么秘方?这应该是人人皆知的常识。”齐悦笑道,“公共卫生防疫而已。” “什么啊,师父,咱们这个这么厉害,城北的普济堂,就一个止痒的药,撑着他们一个药铺,止痒的啊,师父,那都看得比性命还重千金不换呢,你,你,咱们这个…”胡三急的跳脚,干脆伸手将这张纸搂在怀里,“反正谁也别想不花钱要走我这个。” 齐悦被他逗笑了。 “胡三啊,可是,如果不普及这个,奶妈的事还会出现,我们不能次次都这么幸运能救治了。”她说道。 “那也不管我们的事,是他们的事。”胡三哼声说道,“正好,大家都选择我们这里,不就解决了。” 齐悦摇头。 “胡三,我们千金堂要做最好的,这最好的不是水落石出,而应该是水涨船高。”她说道。 胡三看刘普成也点头了,这才不情不愿的应声是。 天黑之后,齐悦才和阿如走出千金堂。 “饿死了。我方才见食堂做的是大包子,不如咱们吃了再回去?”齐悦说道。 “还是别吃了,阿好今晚也做了好吃的。”阿如笑道。 二人说笑着,忽听身后有人喊了声月亮。 这个名字已经好久好久好久…. 齐悦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直到身后再次喊了声月娘。 齐悦停下脚转过头。 “常云起?”她很惊讶的喊道。 街边灯下一个少年锦衣玉冠长身而立。 常云起脸上的笑有些酸涩,喊月亮她已经听不到了… “是。”他很快收起酸涩,含笑说道。 “三少爷真是稀客。”阿如不咸不淡的说道。 自从齐悦离开了定西候府,常春兰姐妹探望的探望,不探望送东西,只有常云起如同消失了一般。就连齐悦差点死掉,连世子爷都那么远的跑回来,而他依旧没有露面,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齐月娘这个人存在一般。 常云起没有在意阿如的讽刺,依旧面带笑容。 “我过了院试了。”他说道,“我来告诉你一声。你给我做的饭菜,没有白费。” 齐悦愣了下,旋即笑了。 不过院试是什么? “是状元吗?”齐悦惊讶的问道。 常云起笑了。 “不是,是秀才。”他笑道。 这么费劲才一个秀才啊,齐悦啧啧感叹。 “不过我明年可以参加乡试了。”常云起说道,“这样算。到后年我大概能给你拿一个状元回来。” 齐悦这才搞懂,哦了声。 “那太好了。”她笑道。“我等你骑大马游街。” 常云起笑了。 “状元爷,我们娘子还没吃饭呢,不比你们闲人自在,一直忙到现在呢。”阿如冷冷说道。 “月娘,你还欠我一顿叫花鸡呢。”常云起说道。 齐悦愣了下,有过这事吗? “好啊,没问题。你现在想吃吗?”她笑道,摆了摆头。“我回去给你做一个。” 阿如在后拽了下她的衣裳。 常云起看着她笑了,摇摇头。 “等我中了状元吧。”他说道。 阿如冷笑一声。 “对啊,来之前还要好好的问问你母亲,别惹她老人家生气。”她说道。 齐悦冲她摇头。 常云起不以为怪。 “月娘,你要过的好好的。”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我当然会过得好好的。”她笑道。 常云起笑着点头。 “你好好的,等着看我给你报仇。”他说道。 什么?齐悦愣了下。 常云起却没有再说什么,冲她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哎。”齐悦忍不住喊道,“你可别乱来。” 常云起冲她摆了摆手,头也没回的大步走入夜色中远去了。 齐悦怔怔的看着街道。 “他说报仇是什么意思?”她低声说道。 阿如也一脸不解。 定西候府,常云起中了秀才并没有什么庆祝,一切一如既往,不,不如既往,家里的气氛总有些莫名的低沉。 “夫人,管家爷问,三少爷的簪花宴还办不办?”苏妈妈进来问道。 谢氏一脸铁青,将手里的帖子刷拉拉的推开。 “办什么办,中个秀才有什么好办的,等他也得了皇帝的赏赐再说吧。”她没好气的说道,“坐在家里无风无雨的读书,哪里能跟云成比,什么大事,看侯爷高兴的,不就是读个书嘛,不费皮肉的,得意什么啊。” 苏妈妈没说话任她撒气。 “真是,这都是什么人家的姑娘,也往我跟前送!我们云成什么身份,他们也不想想,也好意思!”谢氏拍着桌子,将桌面上乱堆的帖子又扫下去好些。 苏妈妈上前捡起,见其上是各家姑娘的生辰八字以及小样,她随意扫了眼,其实这些人家也有不错的,只是不能跟山东饶家比… 谢氏要求的人家家世不能低于山东饶家,这,搁在全国倒也好找,但搁在永庆府四周可就不好找了。 谢氏这些日子为了这个上火的不得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门外有小丫头喊道,一头撞进来。 “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谢氏怒喝道。 小丫头吓得跪在地上,面色发白,伸手指着外边。 “夫人,夫人,周姨娘回来了。”她颤声说道。 什么? 谢氏猛地站起来。 此时府门外,一辆青布小车停下,一个婆子掀起车帘子,一只手搭过来,然后走出一个女人,虽然身子已经中年发福,但依旧难掩妖娆,穿着最普通的甚至有些发旧的素色衣裙,简单的挽着发鬓,一顶帽子罩在头上,垂下的纱遮挡了面容。 “姨奶奶,二门的车来了。”婆子低声说道。 “不用,我走一走吧。”周姨娘柔声说道,一面伸手掀起垂纱,多时不见,面容消瘦,但却显得更加清丽,她抬头看着高悬的府门,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我好久没走一走家里的路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有去 自从离开了定西候府,那里的事齐悦从来没有注意过,以前没有,现在更是没有,千金堂忙的她连喝口水都顾不上。 王谦拉着王巧儿迈进来时,大厅里排队的人熙熙攘攘。 “问诊还是抓药?”有弟子立刻来问道。 王谦看了眼王巧。 王巧的眼还带着泪,抽泣着。 “小孩子胳膊擦破了。”他说道,“找齐娘子看一看。” 弟子迟疑一下。 “齐娘子的病人很多,不如让大师兄张大夫先看看,别耽误了孩子。”他认真说道。 王谦点点头。 弟子便忙引着他向里面走去。 “燕儿,燕儿,再拿一包白布来。”大厅里有人的大声的喊道。 一个跟巧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应声。 “这个就是齐娘子治好的那个兔唇儿?”王谦忍不住问道。 弟子笑着点头。 “正是刘家小姐,她就是爱来这里帮忙。”他说道。 王谦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燕儿已经从器械库抱着两包布就跑过来。路过王谦身边,抽泣的王巧儿忽的将脚一伸。 大厅里响起孩子的尖叫。 燕儿趴在地上,手里的白布包散落一地,因为她跑得快,所以这陡然的一摔也厉害,眼泪立刻就涌出来,倒不是她想哭而是疼的不由自主。 大家慌忙的抢着去扶。 “燕儿,怎么了?”阿如也跑过来。 “她绊我!”燕儿被扶起来,一面擦眼泪一面尖声喊道。伸手指向王谦身边的王巧儿。 王巧儿一副受惊的样子抓着父亲的衣袖就往后躲。 “我没有,我没有。”她怯怯说道。 “就是你伸脚的!”燕儿喊道,冲过来。 王巧儿并没有躲开,而是站出来一步,瞪大眼看着燕儿。 “哎呀,怎么长得这么丑啊!”她喊道。 王谦沉脸喝了声。 燕儿的口唇。在二次手术前,的确还是有点不雅观。 “舅妈说了,心灵丑的人才是丑,所以,你才丑呢。”燕儿瞪眼喊道。 齐悦这时从屋子里也闻声出来了,看到王巧儿不由吓了一跳。 这熊孩子又来了… “快。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给我收起来。”她忙回头嘱咐句。 一个弟子忙应声。 “好了好了。”齐悦走过去,蹲下身子查看燕儿。“摔坏了没?” 一面挽起燕儿的衣裳查看。 膝盖手肘擦破,所幸不是很严重。 “巧儿,道歉。”王谦沉声喝道,甩开了王巧儿的手。 王巧儿顿时泪如雨下。 “爹爹。”她抬起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王谦,“我错了。” 王谦不为所动。 “别跟我道歉,没用。”他说道。 “好了好了。进屋子里来说。”齐悦忙招呼道。 屋子里,王谦沉脸坐在一旁。王巧儿站在当中垂着头不时的抽泣。 齐悦给燕儿擦了消毒药水。 “疼不疼?”她问道。 “不疼。”燕儿说道,“燕儿是做过大手术的人,才不会怕这点疼。” 齐悦笑着亲了亲她的脸。 “真棒。”她说道,“可是燕儿受了伤,就要休息一下了,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帮舅母。” 燕儿点点头。 阿如端了一盘子点心过来。 “来,巧儿也吃点。”齐悦招呼道。 王巧儿站着没动。 “没道歉之前,什么都别想。”王谦说道。 齐悦笑了,走过来。 “道歉不诚心算什么道歉,你别教坏你女儿口不对心表里不一”她在王谦身边微微侧身低声说道。 女人身上带着特有的药香味,她又靠得近,王谦不由微微的侧开一些,待听了她的话,又忍不住微微一笑。 “那就有劳齐娘子了。”他亦是低声说道。 王巧儿虽然垂着头,却一直暗暗的看着齐悦,见她和自己爹爹这样靠近,顿时抬起头,含着泪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齐悦冲王谦一笑。 “不敢当,也当不起。”她低笑道,走过王谦,站到王巧儿面前。 “小姐,你的胳膊擦伤了?来给我瞧瞧。”她说道。 王巧儿又恢复了那般柔弱。 “谢谢。”她怯生生的说道。 齐悦微微一笑,伸手拉起王巧儿的衣裳,露出胳膊上的伤口。 跟燕儿的差不多,擦破伤,没伤到骨头筋肉,不严重。 “没事,我给你上点药,这几天别沾水就没事了。”她笑道。 一旁的阿如便端了白布药棉汤药过来。 “换二号汤药。”齐悦冲她说道。 阿如愣了下,但没说什么出去了,不多时重新端了一个托盘进来。 “有点疼啊,小姐可要忍一忍。”齐悦咧嘴一笑说道。 不待王巧儿点头,她用镊子夹起一块棉花沾了汤药按在伤口上。 王巧儿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向后躲去,眼泪一瞬间都涌出来了,这次可是真的哭。 “忍一忍。”齐悦伸手拽住她。没让她逃开,三下两下擦完。 王巧儿大哭。 “外伤刺激性,是很痛的。”齐悦对王谦说道。 王谦点点头。 “好疼啊爹爹。”王巧儿拉着王谦的手大哭。 一旁吃完了一盘子点心的燕儿不屑的撇了撇嘴,拍了拍手从椅子上跳下来。 “胆小鬼。”她哼声说道,一面带着几分得意炫耀,“舅母,我去干活了。” 齐悦笑着揉了揉她的脸。 “燕儿真能干!”她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燕儿更加得意的抬高头,看了眼还在大哭的王巧儿哼了声走了。 “心疼吗?”齐悦送这父女两个出来,再次低声侧头问王谦。 王谦含笑。 “比不得娘子失去珍贵之物更心疼吧?”他低声说道。 齐悦抿嘴笑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心口,做出一个心碎的神情。 王谦看得忍俊不已移开了视线。 看着这父女两个走远了,齐悦满意的点点头。 “估计这孩子再也不会来这里了。”阿如站在她身后说道。 “那不正好,她想要我厌弃她,我也不想她来,正好大家各偿所愿。”齐悦笑道。 她是很喜欢孩子。但是,对熊孩子她也不会手软的。 王谦带着燕儿回到家里。 “去书房面壁!”他沉声说道。 王巧儿拉着他的手。 “爹爹,你有了新娘娘,就不喜欢巧儿了吗?”她可怜兮兮的问道,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王谦矮下身,和女儿平视。 “巧儿。跟爹爹来这招没用的,面壁。一直到吃饭才可以出来。”他说道。 说罢起身走了。 王巧儿眼泪一收跺脚,哪里还有半点可怜,哼声蹬蹬向书房去了。 吃过饭重获自由的燕儿扑在祖母宁氏怀里好一通哭诉。 “哦,这么说我们巧儿被欺负了?”宁氏柔声细语的问道,一面摇晃着巧儿。 “那女人是个坏女人,她想要嫁给爹爹。”王巧儿认真说道。 宁氏哦了声,看着巧儿微微笑。 “所以她就欺负巧儿?”她问道。 啊?王巧儿愣了下。貌似这话连起来不对。 以前她也见过那些想要嫁给爹的女人们,自来都是她欺负她们。而她们都是再狼狈也装出对自己好的不得了的样子。 这个齐娘子 王巧儿面前浮现齐悦咧嘴一笑,然后将那药按在自己胳膊上,那瞬时火烧火燎的疼…. 王巧儿打个寒战。 “她是坏蛋!”她喊道再次埋入祖母怀里。 每个月的十五,是弟子们发薪水的时候。 棺材仔讲完一堂人体五脏六腑构造课,在齐悦这边喝茶,听着外边的喧闹说笑。 “解剖课还不能开。”齐悦说道,一面转着茶杯。 “是,官府不管是一回事,官府要是管的话,你们可就惨了。”棺材仔笑道。 齐悦也笑了。 “这个是一方面。”她说道,“还有就是,剖腹治病的技艺,不能乱用,否则真的成了杀人了。” 棺材仔点点头。 他转着茶杯,有点心不在焉。 “…所以大家现在只需要认识就够了。”齐悦接着说道,看着棺材仔,“喂,想什么呢?” 棺材仔回过神。 “没什么……”他说道,迟疑一下,“你今晚…” 他说到这里,门外胡三跳进来。 “小棺,你的工钱。”他抓着一个钱袋说道,扔过来。 棺材仔接过笑着说声多谢。 “今晚怎么?”齐悦接着问道。 “呃…”棺材仔说道,“你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 “好啊。”胡三笑道,“棺材仔你请客,请大家吃饭。” 齐悦忙瞪他。 人家说的是我欠他一顿饭!这小子怎么听的! “喂,你的工钱也不少”她说道。 “师父,与其让他赌钱输了,还不如请大家吃了呢。”胡三笑道,伸手拍着棺材仔的肩头。 棺材仔笑了。 “好,我今天请客。”他说道。 胡三立刻大呼小叫的跑出去了宣布这个消息了。 “这家伙就是小气鬼,每次发钱都跟抽他血似得,千方百计的要捞回来点,你别理他。”齐悦笑道。 “我要这些钱也没用,够吃喝就足以。”棺材仔笑道。 “什么没用,成家,娶媳妇养孩子哪个不花钱。”齐悦摇头说道。 棺材仔哈的一声笑了,站起来。 “成家,谁肯嫁给我啊。”他笑道,转头看齐悦,“你” 齐悦含笑看着他。 “…你也记得去啊。”棺材仔说道,“这样,你就欠我两顿饭了。” 齐悦哈哈笑着点头应下。 夜色降临的时候,桥头王婆的茶寮铺子前所未有的热闹。 十几个弟子挤满了铺子,临时又搭起几张桌子,但还是不够,齐悦阿如等人干脆站着。 “不好意思啊,我只能在这里请你们。”棺材仔笑道。 “没事没事,王婆做的烧肉真好吃。” “…你这不是从清风楼定着席面吗” “这酒是城东老孙家的吧,行啊小棺,一天限量五坛,你就弄到两坛子” 弟子们乱哄哄的笑道。 棺材仔只是笑着,王婆这笑的脸如同开了花。 “多吃点多吃点。”她不停地劝着大家,一面不时的抬手擦了汗,笑得眼泪都忍不住,更是合不拢嘴。 小棺也有朋友了也请人吃饭了… 齐悦站在河边,看着热闹的河景。 “给。”棺材仔走过来。 齐悦看是一杯酒,她忙左右看。 阿如在那边忙王婆忙碌着。 “阿如特许了,可以喝一杯。”棺材仔笑道。 齐悦这才接过来。 “干杯。”她说道,和棺材仔手里的酒杯碰了下。 干杯?棺材仔笑了笑,这女人嘴里的新鲜词真不少。 他仰头喝了,齐悦可舍不得,一点点的喝。 “我明天就走了。”他忽的说道。 齐悦一愣扭头看他。 “走?”她惊讶的问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有来 走? “为什么?去哪里?”齐悦惊讶的问道,旋即又竖眉,“谁欺负你了吗?” 看着这女人瞬时母鸡护鸡崽的气势,棺材仔忍不住笑了,他转着空酒杯看着河景。 “谁欺负我啊,谁能欺负我啊。”他笑道,“其实从小到大,我还真希望有人能欺负我。” 他看着河景带着几分追忆。 “欺负我至少说有人和我一起玩,但,孩子们见我了就只会躲开。”他笑道,“所以我真不知道被人欺负是什么滋味。” 齐悦笑了。 “我也不知道。”她笑道。 棺材仔有些惊讶。 “因为从来都是我欺负别人。”齐悦龇龇牙说道。 棺材仔哈哈笑了。 “没办法啊,谁让我从小就聪明漂亮,读书读的好,考试从来都是第一,这样的孩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齐悦接着说道。 棺材仔再次大笑。 不过,一个乞丐聪明漂亮?读书?考试?是…什么? “现在想想,挺傻的,我一直真是自高自大自以为是的令人讨厌。”齐悦叹口气说道,喝了口酒,“要是有机会,我想对被我欺负的那些人说声对不起,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怎么会没有?”棺材仔问道,“难道你不敢去说啊?” 齐悦笑了摇头没说话。 “哎。你到底要干什么去?”她问道。 “你忘了,还是你让我走的呢。”棺材仔笑道。 “我?”齐悦哼了声,“我傻了啊,我才舍不得你走呢。” 棺材仔笑了,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咳了一声。 “前几天,是不是你给我通判大人推荐我了?”他说道。 他这么一说,齐悦才想起来了。 给通判儿子做回访时,听到通判大人说有件案子棘手,死者死的挺奇怪。她就随口说验尸,顺便还给七岁的小公子讲了个故事,无非就是电视剧上宋慈判案的故事,然后通判大人就很好奇很感叹这里有没有宋慈,她就推荐了棺材仔。 “哦,他真找你了?”她惊讶的问道。 棺材仔点点头。 “那个案子破了。那死者确有骨伤…”他说道。 齐悦眼睛一亮。 “是用那个红伞照太阳看的吗?”她忙问道。 棺材仔点点头,露出几分惊讶。 “娘子也知道。”他说道。 她电视上看过啊,举着把红伞,就能看到 不过 “只是举着伞就能看到了?”她不解的问道,“不太科学吧。” 棺材仔笑了。 “当不能,得用酒或者醋泼上嗯罨一会儿才能。”他说道。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以前荒唐无事偶然发现的。倒不敢让别人知道,毕竟是大不敬的事,没想到竟然有在人前堂而皇之的使用的这一天,而且,当着官府人的面。 真是…太刺激了。 齐悦啪的抬手打在他胳膊上,棺材仔吓了一跳。 “x光!哈哈真有你们的!”她哈哈大笑道,一面再次拍棺材仔的胳膊。“太好了太好了,我也用的上了!” 那边的弟子们被齐悦的笑声吸引都看过来。 “嗨。有个好消息,等明日咱们回去试试,对于检验骨伤应该很有用的。”齐悦冲他们笑道。 师父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医馆,大家互相笑了笑,大声的应声是。 “你走之前,把这个写下来给我用啊。”齐悦又转头对棺材仔说道。 棺材仔捂着自己的胳膊。 “好。”他苦笑道。 “哎?”齐悦兴奋过后,想起什么看着他,“不对啊,那通判大人请你,你也不用走啊。” 棺材仔抬手轻轻打在她胳膊上。 “我都没说完呢,你就又想你的事去了。”他故作不悦的说道。 齐悦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好,好,是我错了,你说,你接着说。”她笑道。 “登州府有个案子,通判大人向那边推荐了我去协助。”棺材仔说道,“我应下了。”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 “是不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啊。”他问道,“我竟然这样就应下了好像自己多厉害似得” “哪有。”齐悦笑道,“你就是很厉害。” 棺材仔笑了。 “就当练练胆子吧,看看我能承受多少人的嘲笑。”他说道。 “哎呀,不会啦。”齐悦笑道,“明天就走啊?” 棺材仔点点头。 “怎么舍不得我?”他问道,借着夜色掩饰脸红。 “当然舍不得啦。”齐悦说道,将最后一滴酒喝完,“看来我得重新适应手忙脚乱的手术了。” “那我不去了。”棺材仔笑道。 齐悦嗨嗨两声。 “少来了。”她说道,“男儿志在四方,成家立业,一辈子给人打下手有什么意思。” “要不是你,我打下手都没人要。”棺材仔笑道。 “那是你运气好。”齐悦笑道,“认识了我。” “是。”棺材仔笑道。 他想起似乎是很久以前,自己赌博以来第一次发财,街上一辆豪华的马车驰过,人们说,那就是那个让他发财了的侯府少夫人,他看着马车,心想侯府少夫人啊,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有这么大的关系呢。 “你这一去,说不定能挣个功名利禄回来。”齐悦笑道,看着河水。眉飞色舞,“哎,到时候我出去给人说,看到没,袁子清,曾经给我打下手呢。” 她说着用胳膊肘撞了撞棺材仔,挤挤眼。 “什么叫得瑟炫耀,这个才叫!”她笑道。 棺材仔哈哈笑了。 “好,我一定努力让你能够得瑟炫耀。”他说道。 “是啊是啊。为了庆贺,你再去弄点酒来。”齐悦忙说道。 “这个啊,我觉得比我得到功名利禄还难。”棺材仔笑道,“还是我喝着你看着吧。” 他说完就走向阿如这边。 齐悦将酒杯砸在他身后笑着跟上去。 夜色里,酒楼里这般的热闹也很多。 城中的上好酒楼里坐着几个年纪不等的男人,但此时每个人并没有杯酒筹措。围坐的桌子上摆的也不是佳肴,而是一堆奇怪的东西。 “这个,就是什么听诊器?”一个男人拿起一个木喇叭状的东西说道,一面放在耳边听,“这能干什么?靠这个就能听到肚子里有病没病?这不是笑话吗?” 有人也拿过来放在耳边听,还笑着贴在另一人的身上。那人忙嫌恶的拨拉开来。 屋子里笑声响起。 “这些东西倒是拿到容易,只是怎么用咱们弄不到啊。人家千金堂的秘方呢。”一个年轻些的摇头说道。 “行了,淫技取巧,哗众取宠。”年老些的不耐烦的说道,夺过那喇叭听诊器,扔在桌子上,“成何体统。” “哎,千金堂给你们这些东西了没?”有人又拿出一张纸。抖开念,“…盐水冲洗。所有器具要烧酒浸泡,沸水煮开…” 大家纷纷点头。 “真是的,竟然用得着她来教我们。”有人愤声说道,“凭什么她的就是对的,一直以来我们师门传承皆是如此,难道说我们祖祖辈辈都错了不成?荒谬!” “那要不按她的做,等出了事,她又要说是我们导致病人不治了。”有人皱眉愁苦说道。 “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人大声喝道。 “就因为大家信!”有人大声喝道。 这声音盖过了其他声音,屋子里一阵沉默。 可不是,人家说的病人都信,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无奈的。 “真是就没人管管她吗?”沉默之后屋子的人叹气说道,“照这样下去,非要逼得大家没活路不成。” 可不是,如今永庆府一半多的生意都被千金堂独占了…. “当然有人治得了她。”忽的有人说道。 这话让众人惊喜的抬头。 “咱们永庆府新任的医学博士就要上任来了。”那人含笑说道。 “永庆府也要设医学博士了?”大家惊讶问道。 朝廷有太医院掌皇家医疗,州府则设有医学博士掌州境内巡回医疗之事,只不过不像州府官员那般设置严密,一般是三府两州设一位,主要是教学、防疫、以及涉及医疗案件事做裁决。 永庆府与附近三府共有一个医学博士,没想到如今永庆府要单独设置了。 “有医学博士大人来,那就不能任由这千金堂肆意妄为信口开河了。”此人大声说道,一面将手里的这千金堂散发的治外伤必要步骤注意事项一手团烂。 “对,对,没错。”屋子里的其他人纷纷喊道。 “而且,你们知道这新任医学博士是谁吗?”他压低声音神秘一笑。 “谁啊?”众人好奇的问道。 “来了大家就知道了。”此人却买了个关子,哈哈笑道。 大家纷纷吵闹不依。 “总之,这个人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等着看好戏吧。”他哈哈笑道,举起酒杯,“来,来,大家喝,喝。” 酒菜重新上来,屋子里这才怀畅饮起来。 通判大人说的推荐,并不是敲锣打鼓的将棺材仔送去,也不是登州府那边欢天喜地来迎接。 实际上,棺材仔背了个包袱,拿着一封推荐信自己上路了。 到那边能不能得到这个机会,还是未知数,看着棺材仔走远的背影越发显得形单影只,齐悦不由叹口气,但愿这孩子能够得到一个机会。 “师父,你想什么呢?”胡三在一旁问道,“好好的叹气做什么?” “怎么那么话多啊。”阿如瞪他说道。 齐悦笑了笑。 “我在想。”她看向刘普成,“我们要尽快的找两个大夫了。” 刘普成点点头,大家说笑着进城,刚到城门,就见前方喧哗热闹,一群人拥挤在城门,似乎在翘首以盼什么人。 “做什么呢?怎么都是药铺的人啊。”胡三眼尖,问道。 就在此时说笑的人群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医学博士来了。”他们喊道,乱哄哄的向大路这边涌来。 齐悦等人被挤得东倒西歪到了路边。 “什么人?”她不由问道,“博士?这里也有博士?” “是掌管州府医药的官员,由太医院指派的。”刘普成大声说道。 四周嘈杂,齐悦这才听明白了,扭头看去,瞬时眼睛睁大。 高头大马一队人走近来,其中为首的身穿官衣头戴官帽仪态威严的男人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 “娘啊。”胡三从人群中跳起来,指着喊道,“王庆春!” 娘啊!齐悦心里也喊了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这孙子怎么成博士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何忧 当了博士的王庆春已经下了马,和迎接的人站到了一起,颇有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游子归故里,见慈双泪垂的感觉。 其他人或许都被他这种神态感染,一个个也很是激动,场面看起来很是温馨。但偏有人打破了这温馨。 胡三带着弟子们吹了几声口哨。 引得正把手相欢的众人转头来看,看到他们,王庆春的脸色微微一变。 “王庆春。”齐悦带着笑喊道,“你终于回来履行赌约啦。” 刘普成左右拦,但拦了弟子拦不住齐悦,待这句话说出来,他干脆也不拦了,拦也没用了。 场面一时安静,围着王庆春的众人都不敢去看王青春的脸色,心里把这女人骂的狗血喷头了。 你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你说你就是心里真这么想,这也没什么,我们心里也这样想,但是你也不能说出来啊? 你想说,也没什么,但是也得看场合啊? 不看场合,你至少也得看看王庆春如今穿的这身官袍吧? 当然,你以前是不用看官袍,有定西候府这顶大山罩着呢,永庆府里你最大。 但现在呢,现在可不是以前了! 尽管你救治了通判大人的儿子,但是,你到底不是人家的儿子啊。 看来,这女人还是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 不过这样也好,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总要受些教训的。 这女人受些教训,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 王庆春看着这女人,齐悦也含笑毫不回避的看着他,那一脸的挑衅只让人吐血。 “好。”王庆春忽的说道,将官袍一撩。 大家愣了下,旋即乱哄哄的阻拦搀扶。 “大人这是做什么?” “大人不可胡来。” “大人一身官袍,跪天地君亲师,怎么能无故下跪!” 热闹着,城内官员也都来了。见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忙着劝阻,待知道怎么回事了,更是一脸尴尬。 看着这边依旧淡定站着看热闹的齐悦等人,官员们有些很难办,如果换做别的医馆的人,早就命人乱棍打走了。但眼前这个人可打不得。 “齐娘子,齐娘子。”通判大人的身边的书吏跑过来低声说道,“您可千万别闹。” 齐悦嘿嘿笑,刘普成也在拼命的低声说劝阻的话, “我也没闹啊,下跪又不是我说的。”齐悦笑道。看着那边还在挣扎着要跪的王庆春,撇了撇嘴。“瞧那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像不像个男人啊。” 她说完摆摆手。 “走了。” “像不像个男人啊。”胡三不忘跟着大喊一句,这才学着齐悦的样子摆摆手,“走了。” 城门前的喧闹被大家抛在身后。 但回到千金堂,齐悦还是明显的看到弟子们面上的忐忑不安。 “这个医学博士是干什么的?”齐悦皱眉问道,“能决定咱们千金堂的生意好坏吗?” 刘普成摇头。 “小齐,现在不是说他这个医学博士是干什么的。而是说他又回来了。”他说道。 齐悦笑了,点点头。 “没错。他又回来了。”她扶着桌子,环视千金堂的大厅,“而且是风风光光的回来了,所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看向大家,伸手向上指了指。 “他上边有人。”她说道。 说着自己哈哈笑了。 但大家可都没笑。 王庆春上边有人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在城门,你何必激怒他呢。”刘普成摇头说道,“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 齐悦笑了。 “老师,不管我激怒他还是上前讨好他,对他来说,都一样,我的存在,就已经是让他下不来台。”她说道,“所以,结果一样,我干嘛还要讨好他。” 这道理也是,刘普成摇头又点头。 “行了,怕什么。”齐悦拍拍手,招呼大家,“他上边再有人,我们是手艺吃饭的,他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那倒也是,大家顿时又高兴起来。 “再说,不管他上边有什么人。”齐悦又笑道,给大家再加一把火,“他要是敢故意挑衅,我能让他跪一次,就能让他跪第二次。” 大家轰声笑了。 “好了,快干活,干活去。”胡三招呼道。 “真不怕?”刘普成笑着问道。 齐悦抬起下巴,指了指大厅里高悬的一块匾额。 通判大人亲手写的妙手回春匾额在最显眼的位置。 “你也有人。”刘普成笑道。 齐悦抬头看,哈哈笑了。 “老师,不是这个。”她笑道,又指了下。 除了那些患者道谢的匾额,还有就是大医的训示。 “安神定志,誓愿普救含灵之苦。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齐悦抬头看着念道,然后看刘普成,“老师,我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这种如同心中有佛,不惧万魔。” 刘普成欣慰的点点头。 “齐娘子,可以出师了。”他含笑说道。 虽然千金堂很忙,但齐悦还是会抽出时间跟弟子们去采药,这样也是她教学和一,把书本上学的跟实际中印证起来,加快她中医的技艺。 这次来的地方是府城外十里的一片丘陵,正是夏药茂盛的好地方。 “娘子,歇歇吧。”阿好招呼道,一面将背包拿过来,先是取出一个垫子铺好。让齐悦坐下,又取出一个瓦罐,倒出一碗茶,“要不要吃点心?” 齐悦被她逗得笑,阿如身为护士长离不开千金堂,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出来,所以便让阿好跟来,阿好在护理上没有阿如那般精进,但照顾人上却是周全周到。 弟子们也都散坐在田埂地上说笑歇息。 “干什么?”远远的有人喊道。这是一个农夫,带着几分警惕跑过来,“想偷瓜吗?” 瓜?齐悦等人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是一片瓜园。 “不是,我们是千金堂的弟子,来采药。”齐悦忙大声说道。 农夫立刻收起谨慎,对于医者。百姓们很是尊敬。 “这么热的天,你们要不要吃个瓜?”农夫热情的招呼道。 对于吃喝齐悦从来大方,立刻让阿好去买,那农夫原本是要送,没想到齐悦硬要给钱,又是惶恐又是感激。认真的挑了最好的瓜送过来。 这时候也没什么污染,大家用手布擦了就吃。 “这是甜瓜啊。”齐悦吃了半个说道。站在瓜田里,随口问收成怎么样。 “不怎么样,下雨多,都烂了。”农夫说道,一面又拣出几个往一旁一扔,“这不,又坏了一堆。” 沟壑里堆着坏掉的甜瓜。引来一群蚊蝇,伴着风吹过。散发着酸臭味。 “哎呀你怎么不扔远点。”阿好忙捂着鼻子拉着齐悦倒退。 齐悦笑了。 “可以沤粪的,大地的东西都是宝,没有浪费的。”她说道,看着那些烂臭的瓜,“就说这些瓜,那些霉烂还能产生一种药呢。” “什么药?”张同问道。 “一种效果很厉害很厉害的药。”齐悦看着那些瓜说道,“如果有这种药,上一次的那个奶妈根本就不用截肢,半天” 她竖起手,冲张同晃了晃。 “只要一针,半天,就能控制感染。”她说道。 张同瞪大眼,天啊。 “娘子,那,那快,咱们也弄出来这种药吧。”他激动的说道。 齐悦苦笑,再转头看那堆发霉腐烂的瓜。 “哪有那么容易啊。”她摇头说道。 “可是,可是怎么不容易啊?”张同不解追问。 “反正就是不容易啊。”齐悦也没法子跟他解释,干脆含糊说道,招呼大家,“走了走了。” 夕阳西下满载而归。 而此时的漠北天色已经黑下来,大院里点亮火把照得如同白昼,歌舞欢笑声满满。 院子里酒宴正酣,因为招待京城来的上官,酒宴的规格很高,除了戏班奏乐,还有官妓作陪。 上官也是男人,喝多酒之后,便抛弃了矜持,左右各抱着一个娇滴滴的官妓调笑。 再看其他人也各自不甘落后,一时间大院里酒色靡靡。 这其中独身而坐始终没选人的常云成就格格不入了。 “怎么能亏待世子爷呢。”上官百忙之中看到了,忙喝道,“让世子爷先挑,小兔崽们就顾着你们自己。” 大家轰声笑了,常云成也笑了,这时候推托反而不好了,他便随意点了一个,那官妓笑着走过来坐下,大家便继续喝酒。 “世子爷,您请。”官妓笑道,端酒相敬,自己先满饮一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一多半的酒洒在衣襟上,夏日里本就穿着少,再加上官妓们都是更加暴露的衣着,这酒洒上去,裹着高耸胸脯的衣衫立刻贴在身上,如同无物了。 常云成只觉得耳朵热了下,忙转开视线。 “世子爷,您吃酒嘛。”那官妓娇滴滴笑道,丰满的身子如蛇般贴上来。 她的话没说完,常云成抬手挡开了她,自己也站起来。 官妓被扫开,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发出的动静让四周安静一下,都看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服侍世子爷的!”立刻有人骂道。 官妓忙赔罪道歉。 “没事,不关她的事,我喝的有点多,先去醒醒酒。”常云成含笑说道,一面伸手示意那官妓起身。 官妓这才战战兢兢松了口气起身。 “小常受了伤之后,酒量大减啊。”上官看着常云成告退,摇头感叹道。 “不是,从得知老婆怀孕之后就大减了。”旁边的大汉说道。 上官瞪了他一眼。 “胡说什么。”他说道,“什么老婆怀孕的,世子爷,已经和离了。” 京官就是比他们这些人知道的多,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身后的议论声常云成没有听到,听到了也不理会。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漫步走在街上,边关没什么夜市,街上一片寂静。 不知道那女人在做什么,睡了吧? 应该不会,一定是在看书。 常云成脚随意踢着地上的石块,石块滚动发出响声,让这夜色增添了几分灵动。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了,久的他都记不清那女人什么样了。 夜色里传来鸟儿扑棱的声音,常云成猛地停下脚,信? 果然身后不远处的侍卫接住了信鸽。 自从那次接到那女人和王谦夜饮酒的消息后,他就停止了信鸽来往,让那些侍卫只好好的护住齐娘子的安危就好,其他的事就不用和他说了。 他说过,要陪她伤心陪她高兴,可是这真是做不到的事啊。 突然又有信来是 常云成的心提了起来,转过身。 侍卫已经拿着信筒过来了,同时打亮了火捻。 常云成手有些发抖,抽出展开,顿时面色惨白。 母病危速归。 第二百四十九章讨巧 夜色降下来时,千金堂的后院里飘散着饭菜的香气。 挂着食堂二字的屋子前排起了长队。 这个食堂是为了解决弟子们吃饭的,后来随着住院的病人多起来,一则价格低廉,二来病号饭是齐悦亲自看过拟定的,病人家属等也来这里打饭,所以在医馆食堂吃饭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的一个大师傅便忙不过来,胡三又临时找了两个做饭的,按照齐悦说的将弟子用餐和病人用餐分隔开。 这些做饭的都是从弟子家属中优先挑选的,虽然工钱没有弟子们拿的多,但福利待遇一样,自己学徒还能给家里人创造就业机会,一时间弟子们干劲更足。 胡三自然会抱怨待遇太好,浪费钱。 “这叫归属感。”齐悦笑道。 “师父,你真是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什么归属感不归属感的,儿子还敢忤逆老子不成?”胡三说道。 “既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么,当父亲让儿子过得好一些不是理所当然嘛。”齐悦笑道。 阿如敲门,齐悦放下书。 “吃饭了。”阿如端着两个盘子进来。 她如今也习惯齐悦这种简单快餐的方式,虽然简单两菜一汤,但荤素饭汤搭配得当。 “你别听胡三嚷嚷,我看过账本了,食堂那边哪里亏,还盈余呢。”她一边吃一边说道。 齐悦笑了。 “还有好些人问几道汤的做法呢。”阿如接着说道,“你知道胡三怎么说?” “怎么说?”齐悦笑着问。虽然她知道胡三会怎么说,但聊天不就是这样才叫聊天么。 “要钱呗,吹嘘了一番怎么秘方秘技什么药王祖传之类的。”阿如笑道,“真是太厚脸皮了。” “脸皮厚,但是心好。”齐悦说道,停着筷子看着阿如,“阿如,你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什么?”阿如没听懂,看齐悦。 齐悦冲她挤挤眼。 “什么时候成亲?”她压低声说道。 阿如脸腾的红了。 “娘子什么时候成亲。我就什么时候成亲。”她却并没有向以前那样害羞跑出去,而是瞪眼说道,将手里的碗筷放下。 “那可不行。”齐悦哈哈笑了,“那你这辈子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阿如看着她。 “娘子能这样过一辈子,我为什么不能。”她说道。 齐悦笑了笑,转着手里的筷子低下头。 “娘子。其实,杨夫人那次说的事…”阿如迟疑一下,咬牙说道。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弟子的说话声。 “师父,王大公子求见。” 阿如受惊,手里的碗筷不小心发出乱响。 “进来吧。”齐悦忙说道,一面站起身来。 一身素常服的王谦迈进来。看到她们在吃饭,便忙含笑道歉。 “打扰了。”他说道。 “说什么话呢。坐,坐。”齐悦笑道。 王谦坐下来,微微嗅了下。 “千金堂的饭菜果然不错,怪不得人都说除了医馆,饭馆也能开的。”他含笑说道。 “阿如,打一份来请王公子尝尝。”齐悦笑道。 “这真是不好意思了。”王谦含笑说道,却没有拒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专门捡饭点来… 阿如应声是。收拾自己的碗筷,看了眼王谦。低头出去了。 饭菜很快送过来,阿如没有出去,站在一旁收拾齐悦的书。 “果然美味。”王谦尝了口说道。 齐悦笑了笑,自己也接着吃。 “王公子是专门来找我吃饭的?”她笑道。 王谦细嚼慢咽,将口里的咽下,坐正才说话。 “其实应该是要来请娘子吃饭的。”他说道。 齐悦咬着筷子笑,挑了挑眉。 “这饭可是从我工钱里扣的。”她笑道,“记得走的时候把钱给我。” 王谦笑了。 “娘子在城中各个医馆散发的那个应急救治手则,不知道可能给我一些?”他说道。 “你要那个做什么?”齐悦不解道。 “我想,除了永庆府,其他的地方也是需要的。”王谦含笑说道。 齐悦恍然,这个王谦好像是什么地方的什么官。 “哎呀,真是官者父母心。”她笑道,“有你这样的好父母官,真是百姓之福。” 她说这放下碗筷,亲自去柜子里翻找,拿出厚厚一摞。 这些都是胡三去散发,但是被城中医馆药铺拒绝的那些。 “要是不够,你再来和我要。”她高兴的说道。 “要是不够,我自己能印,怎么还能让娘子出钱。”王谦说道,站起身来,双手接过。 看着王谦带着小厮慢悠悠的消失在街道上,阿如不由叹口气。 “他可真会讨娘子欢心。”她喃喃说道。 不像世子爷,想要讨欢心,要么不会,要么讨了也不会说… 真是傻的可怜 齐悦送走王谦就去查房了,等一圈走完下来,吃饭洗刷配药护理的喧哗告一段落,千金堂里开始享受夜色的安静了。 她刚坐下来接着看书,门又被敲了敲。 “老师,你怎么还没走?”齐悦看着走进来的刘普成忙站起来。 刘普成神色激动,将手里拿着的甜瓜放在桌子上。 “饭后水果已经吃了。”齐悦笑道,一面伸手抓过来,“不过,可以当宵夜。” “哎呀不是让你吃的。”刘普成忙又拿回来,“张同说。这可以为药?” 他神情激动,齐悦愣了下。 “哦,这个啊。”她恍然,又摇头,“这个,这个说不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只要可以,那就可以试试啊。”刘普成忙说道。 虽然齐娘子总是说她师父留下的那些药不可再得,但刘普成一直不相信。这世上但凡存在的,一定就可以再造出来。 张同那日到底背了一个甜瓜回来,激动的讲给刘普成。 “是不是就是一开始,你用过的那种小瓶子里的药?”刘普成听到张同的描述,立刻就想到了,问道。 齐悦点点头。 “齐娘子!”刘普成激动的大喊一声。 齐悦被他吓的一跳。又好笑。 “老师,真不行,我知道个大概,这个,这个真弄不出来。”她苦笑解释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刘普成坚持说道。 齐悦哭笑不得。 “这,不试试也知道不行啊。”她摊手道。“这种实验室出来的西药,这。完全” 她伸手指着四周,“这完全没可能嘛。” “那你告诉我,我来试。”刘普成说道。 齐悦叹口气。 “老师,当初之所以说那种药不存在,就是怕你荒废现有技艺,去浪费时间追逐那不可能成功的研制。”她认真说道。 “那怎么能叫荒废呢?”刘普成含笑说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如果都等别人去做,那。才叫荒废。” 夜色深深,阿如已经去睡了,齐悦坐在书桌前,写完今日的病例,鼻息间有丝丝的甜意传来,她抬起头,看着被刘普成放在桌子上的甜瓜。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她可以去做吗? 齐悦伸出手拿起这个甜瓜。 不等着事物按照原有的规律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而是提前要它出现吗? 这样做,真的能行吗? 屋子里响起清脆的声音,齐悦慢慢的咬着甜瓜。 被张同放了几天,纯天然无污染的甜瓜更加的甜了。 齐悦满意的点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看着齐悦交给自己的单子,胡三一脸惊讶。 “…这些是要做什么?”他问道。 “做一种,跟注射液差不多的药。”齐悦说道。 “是不是大师兄说的甜瓜的药?”胡三问道。 看来张同这个大嘴巴已经嚷遍了,齐悦笑了。 “是。”她点头说道。 胡三高兴的要喊。 “喂喂,别嚷,先看看这些东西能不能给我弄出来吧。”齐悦笑道。 胡三看着几张勾勒奇怪器具的图,小心的放好。 “师父,你就等着吧,说什么也得弄出来。”他说道。 听到胡三的话,刘普成也难掩笑容。 “先别高兴,这个极有可能几辈子也弄不出来。”齐悦忙冲他摊手说道。 “只要肯试,就有可能,总比不试要强。”刘普成说道。 正说笑着,大厅里传来零零的铃声。 “院前急诊。”齐悦忙说道,于是大家忙忙的准备起来。 前来求诊的是木匠,在大佛寺整修佛像失手跌落,貌似断了骨头。 工头怀里揣着千金堂发散的广告,知道有些伤不能随便移动,便急惶惶的前来求救。 看着穿着统一服装的千金堂弟子赶到,围观的人让开路。 “酒.”齐悦说道。 这话引得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为什么要酒呢?” “是喝醉了止痛吧?” 议论中看着一个弟子捧着一罐酒用大刷子蘸着刷在了伤者的身上,又让现场一片哗然。 不过这千金堂一向跟别的医馆不一样,这样一想,大家又都觉得很正常。 议论中,就见一个弟子抽出一把红伞,刷的在那伤者头上打开。 “…这里这里” 伞下那个女人以及一个弟子认真的看,然后在伤者身上指点位置。 伞收起来,伤者被牢牢的包扎固定,在抬上担架后再次固定,因为如今的车没有减震,遇到这种伤者,齐悦还是采用人抬的方式运送,虽然慢了些,但最是保险。 一众人护着伤者向寺庙外跑去,虽然不是香会时节,但上香的人也不少。 “月娘。” 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 齐悦停下脚寻声看。 见一辆豪华马车停下,一溜的仆妇丫头拥着一个才下车的美妇人。 “月娘。”那美妇人看着她,再次喊道,且微微一笑。 周姨娘?! 齐悦惊讶的瞪大眼。 第二百五十章尝试 怎么最近是旧人大聚会吗? 先是王庆春,又是周姨娘。 或者说是旧敌大翻身? 这些灰溜溜而去的人,如今怎么都光鲜的又回来了? 王庆春一身官袍,而如今的周姨娘亦是服饰华贵,如果不小心的看的话,还以为是定西候侯府夫人出游呢。 “月娘。”周姨娘缓步走过来,眼中竟然有泪光闪闪,神情哀痛怜惜,就好像失散的骨肉再见一般。 真是… 太恶心了… 齐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收回视线一句话不说抬脚就走。 “月娘。”周姨娘在后喊了几声,被齐悦抛在身后了。 骨伤刘普成更拿手,收治这个病人齐悦倒是不忙,刘普成负责病房的时候,门诊就由她来接手,千金堂里忙而不乱。 周姨娘的事被她抛在脑后,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就不信,周姨娘还敢跑出定西侯府来害她!不过这女人厉害啊,竟然还能翻身,可见男人靠不住啊。 齐悦摇摇头叹口气,旋即又笑了,想必谢氏的日子不好过了吧,不过那都跟她无关了,日子好过不好过,都是自己过的。 接下来几天,齐悦让胡三打制的各种瓶瓶罐罐逐渐完备。 “我还是觉得有些荒谬。”齐悦笑道,一面摸摸耳朵,“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刘普成不解的问道。 齐悦只是笑,也说不上来。 “这种药叫青霉素。”她想了想说道。“是从青霉菌中提出出来的,我以前给你们说过,导致我们生病的是各种细菌,这些细菌呢并不都是坏的,也是互相抑制的,所以药,从某程度上来说,也就是细菌。” “就是相生相克,以毒攻毒。”张同说道。 齐悦点点头。 “青霉素呢。很厉害,它是一种能够杀死细菌的细菌,也就是说,它能让致病菌不得存活,自然也不会危害人体,从而起到治病的作用。效果非常明显,明显到什么地步呢”她看向众人,伸出手指,“上次那位奶妈的败血症,把它注射入人体,能够在一两个时辰之内。完全控制病情,像淋病。梅毒,鼠疫,肺炎,产褥热等等,对它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就能治好的病。” 不过这些病症报出来,大家并没有出现齐悦臆想中震惊。 “什么叫淋病?”刘普成问道,“梅毒?鼠疫?可是死鼠病?产褥” “好了好了。”齐悦抬手制止。 她知道有些病症是从外国传来的。所以也许此时还没有人知道。 如果要解释这些病症,那估计半天也说不清。 “总之它很厉害很厉害。曾经被称为救命黄金。”她干脆利索的说道。 刘普成等人都露出激动的神情。 “不过,那是在有效提取的情况下。”齐悦又摊手说道,“就目前来说,大家还是不要抱希望的好。” “可是它毕竟是被人提出出来的是不是?”刘普成含笑说道。 齐悦翻个白眼。 没错,可是这世上这么多人,却最终只被那几个人研究出来。 她齐悦可不是什么物理生物学家 不过,她是站在诸多前辈的肩膀上的。 也许… “那好吧,我们努力吧,如果真能得到这种药,那我们就…”齐悦握起手,“我们就创造了历史” 大家都很高兴,但依旧没有齐悦想象中的激动不已。 “创造历史是什么意思?”胡三好学的问道。 “没什么。”齐悦颓然说道。 瓶瓶罐罐很快就齐全了,因为有提取注射剂的先例,这些东西并不难制,甚至培养基也是现成的。 齐悦并没有把这个当成即可就要实现的事来抓,目前来说,她更愿意依靠中药注射剂。 “最初这种药从发现到找到高纯度提取足足用了十年。”齐悦喃喃说道,“我要是能一年之内弄出有效的注射剂来,那可真是天大的运气了。” 因为是长远计划,所以决定建个实验室,为了得到足够的霉菌,又因为有病菌试验,所以必须远离府城,王同业来千金堂看病时听到了弟子们的讨论,热情的提供了自己城外乡下的住宅。 “娘子不是要瓜吗?”他笑着邀请,“我们家就有一片瓜园,不止瓜园,还有果园,种着梅子橘子…” 齐悦听到这里已经心动了,又亲自去看,确定王同业家人日常不住这里,就是个种植园,采收时节给管事下人们住的,远近适中,又不会影响到旁人正常生活,物资丰富,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齐悦交了租金租下了王家的庄园,一番整修之后,干脆把中药提取注射剂的实验室也一块搬了过去。 “就当是我们千金堂的制药厂吧。”她含笑说道。 一担担的瓜青橘子被送了进来,齐悦亲自看着大家堆放。 “怎么烂霉的快怎么放。”她指挥道。 “这些都能做成药?”王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齐悦回过头,先看到王谦,然后又看到王谦身后猛地缩回的小脑袋。 “嗨,嗨。”她忙走过去,“熊孩子可不能来这里,这可不是玩的。” 王巧儿从父亲身后探出头,对齐悦怒目而视。 她虽然不知道熊孩子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肯定不是好词。 “这里有细菌,身上如果有伤口,不小心被感染了就糟了。”齐悦整容说道,“重则丧命,轻则锯掉胳膊或者腿。” 这话吓得王巧儿脸色发白,掉头就走。 王谦也有些惊讶。 “那娘子岂不是在做很危险的事?”他问道。带着几分担忧。 “当大夫跟当兵一样的,都是行军打仗,自然有危险。”齐悦笑道。 王谦看着她笑,摇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还是谨慎一些。”他说道。 “爹。”王巧儿在远处喊,显然对父亲不跟着自己走不高兴了。 “我这趟回来,听说娘子在这里,所以特意来看看。”王谦没有理会,接着说道,“既然来了。就要尽地主之谊,略备了些薄酒,还望娘子笑纳。” 齐悦笑了。 “不过,这个地方好像是我租下来了,那么如今,该尽地主之谊的应该是我。”她说道。 王谦含笑一伸手。 “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施礼说道。 齐悦摇头笑了。看着他带着几分审视,王同业提亲的事后来说是做面子不是真的,但是这王谦是不是有点太…。 “王大人,公务不忙吗?你们这些外地当官的,不是逢年过节都不得回家吗?”她说道,先行一步带路。 “正是为了公务才回来的。”王谦说道。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上次承蒙娘子惠赐。在我辖内推行后,大家整理了一些疑问,他们本想亲自来问娘子,但我怕惊扰娘子,所以便由我整理带回来了。” 齐悦惊讶不已,又很激动,哪里还顾得着自作多情。 “真的?”她高兴的问道。 带着那种孩子得到夸奖的欢悦。 王谦微微一笑。将纸递过来。 “自然是真的,齐娘子精心诚意。大家又怎么能看不到呢。”他说道。 齐悦笑的眯起眼,难得的红了脸。 “这个,这个,算不上,算不上,过奖了。”她笑道,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事在永庆府得到了冷遇,甚至还引起了敌意,齐悦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难过的,没想到东方不亮西方亮,王谦替她推行开了。 “真是,谢谢你了。”她笑着对王谦行礼,诚心诚意,“你费心了。” “娘子高兴,就足以。”王谦没有客气,而是说道。 齐悦微微一愣看他,带着几分警惕审视。 “算是小女损毁娘子珍贵之物的补偿吧。”王谦立刻笑道,“我也算是了了心债。” 齐悦立刻欢悦起来。 “哎呀你这心意简直太有诚意了。”她哈哈笑道,一面左右看故作小心挤挤眼,“比你祖父的补偿可是高明的多。” 王谦笑而不语。 大家公子风范,是绝对不会背后议论长辈的。 齐悦啧啧称赞几声。 “这个不急,我一会儿再看,现在我要亲自为你做一份心意大餐。”她说道,看了眼不远处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王巧儿,“当然,还有这个熊孩子。” 有千金堂的地方,便有美食,作为制药厂的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在庄园外的水塘边,齐悦摆好了烧烤架子,铺设地垫,王谦席地而坐,王巧儿则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爹,我要回家!”她大声喊道。 王谦没有理会,而是接过齐悦递来的一串烤肉。 “柠檬汁烤肉。”齐悦笑道,因为忙碌,鼻头冒出一层细汗,斑驳日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说罢呲牙一笑,“其实是青桔子汁,味道还不错。” 王谦含笑吃了口,点点头。 “喂,那个孩子,是不是不敢吃啊?”齐悦冲王巧儿喊道。 王巧儿抬脚过来了,抓起盘子里摆着烤好的肉串就吃,一口咽下眼睛一亮,但很快扭头哼了声。 “回去之后别说肚子疼啊,没人信的,当大夫的做出的东西,只会杀菌,不会生病。”齐悦笑道。 王巧儿被戳穿小心思,再次哼了声不看她。 王谦抬头冲齐悦笑了笑,齐悦也冲笑了笑。 “娘子。”阿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阿如来了?齐悦高兴的看过去。 “阿如你来得正好,一起来…”她笑着说道,一面循声看过去,然后吃字便卡住了,人也怔住了。 天啊,她眼花了吧? 常云成站在阿如身旁静静的看过来。 ************************ 今天三更完毕,不过貌似看大家也没什么感觉(*^__^*) 嘻嘻……,说到底还是情节对了,才有票哈哈,那么让我们来期待质量舍弃数量吧。 明日恢复正常更新。 最后再推荐一下朋友的书《美人凶猛》作者沐水游的《贵妇》,够肥可以宰杀书页有链接,大家去看一下 第二百五十一章请诊 原来这个人就是王谦啊。 原来把酒谈欢是这样的场景啊。 当他转过树后,陡然看到这如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再看到那女人与那男人相视而笑,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她真的那么高兴 原来她真的可以过得这么高兴…. 原来真的看到比想象中更加的…. 难以承受。 齐悦扔下手里的烧烤,几步就过来了,王谦也站了起来,王巧儿趁机将盘子里烤好的东西一股脑的拉到自己面前,一个一个的尝。 眼前的男人一脸风尘,瘦了不止一圈,纵然如此,觉得好久不见,但一眼看到还是熟悉的很。 “常云成,你,你怎么回来了?”齐悦又惊又喜,想到什么,又上下打量他,“你,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看着眼前的女人一瞬间便冲过来,脸上的笑明媚依旧,常云成双耳的嗡嗡声渐渐变小。 受伤了没? 他怔怔看着这女人,这是他回来后,第一个人这么问他。 是她问的,她第一句话就问的这个。 常云成只觉得嗓子辣痛。 他想到她说的话,常云成,我喜欢你。 “没事。”他说道,脸上还浮现一丝笑。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笑的出来,但,笑似乎又是很自然的事。 就好像一切事情都没发生,他是她的夫。出征回来,她是他的妻,第一时间冲过来问候。 “没事?”齐悦皱眉,“那就是受伤了?” 常云成看着她,笑了笑。 “真没事。”他说道。 “世子爷。” 男声插过来,打破了幻觉,常云成重回现实。 “世子爷回来了。”王谦走过来施礼问候。 常云成没说话,也没回礼。 他是个男人,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这种若无其事落落大方。 场面有些尴尬。 “我们在烧烤。”齐悦说道。想要打破这有些闷的气氛,指着伸手的烤架,“世子爷,要不要一起吃?” 我们? 常云成只觉得两耳再次嗡嗡响。 王谦则微微转开视线,带着几分不自然。 已经我们了? 气氛好像更糟了。 齐悦也从最初见到常云成的惊喜中平静下来,对啊。他怎么来了?来干什么?一副捉奸的样子… 捉奸?齐悦笑了,你谁啊! 这笑让常云成也回过神,转眼间,虽然同样是笑,但此时的笑已经跟方才那初见第一眼的笑完全不同了。 这女人又要炸毛了… 看来自己是惹到她了。 常云成自嘲的笑了,从开始到现在。自己能给她的只有这个,从来不是让她笑。而是让她生气。 “世子爷,你不是要找娘子求医吗?”阿如看不下去了,忙说道。 齐悦哦了声。 “不知道这次世子爷又抓了哪个人质来考验我的技艺啊?”她似笑非笑道。 常云成看着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见他这样,齐悦反而有些没趣,觉自己的有些没意思了,伸手摸了摸鼻头。 常云成冲她躬身施礼。 “请齐娘子救救我母亲。”他沉声说道。 谢氏病了? 齐悦愣了下。 “是抑郁症还是狂躁症?这个。精神科我不是很拿手”她笑问道。 鉴于对谢氏的那些了解,这女人极有可能精神有问题。 常云成不懂她说的什么。所以不会出现现代人那种被骂的反应,只是保持施礼不动。 看着弯身的常云成,齐悦叹口气。 “其实我不一定行的,不过你要是坚持的话,那送来千金堂吧。”她说道。 常云成依旧没有起身。 “我母亲已经不变移动,还请娘子劳累上门问诊。”他低声说道。 已经不能动了?这么严重啊。 “什么病啊?”齐悦整容问道,“请别的大夫看过没?” 听她这样问,常云成忍不住鼻头酸涩。 是啊,什么病啊,怎么会这样严重? 他一路狂奔回家,见到病重的谢氏,得知竟然没怎么请大夫。 “夫人说没事的。”几个服侍的婆子说道。 常云成扫过屋子里的人,除了苏妈妈和阿鸾,大多数竟然是生面孔。 这才几个月不到,谢氏服侍的人怎么都换了? 再听这几个婆子的话,虽然面上恭敬,但神情里的那几分敷衍却是逃不过常云成的眼。 他一句话不说,抬脚。 屋子里响起婆子们哀嚎。 “这般没用的奴才,留着做什么?”他冷冷说道。 “世子爷饶命。”被踹倒在地上几乎丢了半条命的婆子们纷纷求饶哭喊。 屋门外一阵脚步杂乱。 “云成,你怎么回来了?”定西候急匆匆进来,又是惊讶又是担忧,“你可得了兵部同意?不是私逃回来的吧?那可是要杀头株连的大罪!” “母亲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不告诉我!”常云成转头吼道。 定西候陡然被吓了一跳。 “逆子!你怎么跟我说话呢!”他亦是怒声喝道。 “侯爷,别生气,世子爷是担心夫人。”柔柔的女声说道。 常云成这才看到紧跟着定西候进来的女人。 “你?”他冷冷看着周姨娘,“你怎么在这里?” 周姨娘冲他施礼,神情恭敬又带着几分羞惭,似乎对这质问很惶恐。 自己的女人被儿子呵斥,定西候面子上下不来。 “这是她家。她又没被休了,自然回得来。”他愤声说道。 一句话戳中常云成的痛处。 是的,不该在这里的女人回来了,而那个本来该在这里的女人却再也回不来。 常云成攥紧了手,骨骼脆响。 “世子爷,您别怪侯爷,夫人这病好长一段的,一直说没事没事,也都找人看过了。也说无碍,只是不知怎么也不见好,所以便一边吃着药一边养着,真不是故意不告诉世子爷您的。”周姨娘忙说道。 “都请了谁看了?”常云成不看她,冷冷问道。 “该请都请了。”定西候没好气的答道,“她是你母亲。她也是我的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既然不见好,为什么不请齐月娘来看看?”常云成一字一顿说道。 定西候猛地站起来。 “世子爷,自然是想请她,她如今是咱们这里的神医,只是。咱们家,跟她。毕竟,这个,不太合适吧?”周姨娘忙拉住定西候的胳膊示意他别动气,一面说道。 常云成看向她。 “当然,有你在,的确不合适。”他冷冷说道。 周姨娘面色惨然低头,抬手拭泪。 “世子爷。那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她凄声说道。 “行了。不是因为她不合适,而是因为你,还有你。”定西候喝道抬手指常云成,又指了指里间屋子里床上昏睡的谢氏,“你们,你们赶走了月娘,还有什么脸去求人家来治病啊!再说,请了,人家怎么会理啊!” 那种丢人的事休想他去做! 常云成看着定西候。 “她不是那样的人。”他说道。 哪样的人?定西候愣了下。 常云成不再看定西候,也不再和他说话。 “请周太医进来。”他看向门外淡淡说道。 竟然还请了太医,定西候很意外,又松了口气。 “这点事惊动太医,别让人说恃宠而骄。”他说道,语气缓和了很多,摆出长辈教训晚辈的态度。 “她是我母亲。”常云成没有看定西候,一步一步走到谢氏床前,跪下,“怎么都不为过。” “世子爷纯孝,朝廷必当嘉奖,哪里会指责。”周姨娘忙说道,带着一脸的欣慰。 定西候点点头,没有计较常云成的态度,反正这小子也没有过好态度的时候。 太医已经进来了,是一个五旬左右的男人,神态祥和。 “最初是半个月前,有些风寒,鼻息不通,气喘。”定西候在一旁描述病情,“请了善宁的安老大夫” “可是安院判?”周太医忙站起来,恭敬问道。 定西候点点头。 常云成的看定西候的神情稍缓,低下头看谢氏。 谢氏面色枯黄,正在昏睡,期间呼吸困难不时发出呼噜声。 “安老大夫说无碍,有些痰迷心窍,开了清心润肺的药。”定西候接着说道,“原本是有好转,后来”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面上有些讪讪。 “后来如何?”周太医问道,并没有就此不问。 “她脾气不好。”定西候说道,看了眼谢氏,皱眉,“乱发脾气,动了肝火,当天就加重了。” 周姨娘在一旁拭泪。 “都是妾身不好…”她哽咽说道。 “说了不碍你的事。”定西候立刻安慰道。 周太医对大户人家的事再清楚不过,听到这里也不再问了,接着望闻问切一刻之后,收正站起来。 “太医,怎么样?”定西候立刻问道。 常云成不说话,看着周太医。 “夫人怕是不好了。”他低声说道。 此言一出,周姨娘第一个哀哭起来。 定西候面色难看跌坐在椅子上,常云成俯身在床上浑身颤抖。 竟然这么严重了! 想到这里,常云成再次浑身颤抖。 “说是痰迷心窍,咽喉肿大,气血不通。”他颤声一字一顿说道,说到这里再次俯身施礼,“请,齐,娘子,救命。” “你不用这样客气,快起来。”齐悦说道,“我是大夫,既然有人问诊,我自然会去看看。” “多谢。”他低着头说道,慢慢的起身没有抬头转身一步一步走开了。 齐悦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口气。 “不好意思。”她转过身对王谦说道,“只能下次再请你们吃了。” “性命攸关,娘子快去。”王谦忙说道。 齐悦点点头带着阿如快步而去了。 王谦看着她们主仆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转过身,见地垫子王巧儿面前的盘子已经全空了。 “你都吃了?”王谦有些失态的瞪眼说道。 王巧儿用手帕优雅的擦擦嘴,站起来。 “免得那坏女人的东西害到父亲,女儿替父亲消灾了。”她缓声细语的说道,举止温柔端庄,只是下一刻,她拎起裙子,蹬蹬的跑开了,淑女风范也荡然无存。 王谦看着女儿跑开无奈的摇头,炭火还燃的正旺,被齐悦放在上面的那串肉已经成了焦炭。 王谦伸手取下,另换了一串放上来,慢慢转动,油烟滋滋。 “吃不到才是更惦记。”他自言自语说道,说到这里,又停下手,“吃到了,或许更加难忘?” 他说到这里笑了,摇头,接着专心烤肉。 从这边出来,齐悦又回到千金堂,给刘普成说了出外诊,拿了药箱走出来。 常云成在门外等候,看着这女人出来并没有看他一眼便径直上了马车。 千金堂的马车跟一旁侯府的马车一对比,显得又小又简陋。 马车向定西侯府而去,常云成骑马在侧。 他恍惚记得曾经也有如同此时的场景。 那个女人带着几分冷淡从千金堂里迈出来,理也不理自己上了车。 “喂,去你们这里最热闹的街市瞧瞧…” 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常云成猛地回头看去。 青布小车咯吱咯吱的行驶着,车布晃动,遮挡住了车内,安静的似乎里面没有坐人。 常云成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待站到定西侯府门前时,已经是午后了。 齐悦看着府门,一切如旧。 没想到竟然还会踏入这个门,而且离开之后没多久。 命运真是难测哈。 齐悦微微笑了笑,两侧的门打开了,管家第一个走出来,看着齐悦神情激动,在他身后挤过来很多小厮,一个个亦是神情激动。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在打招呼,只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齐娘子,请。”常云成在一旁沉声说道。 是的,走出去的齐月娘再也不会回来了,现在进门的是齐悦。 一出一回,物是人非。 齐悦轻轻提裙迈步。 ***************** 推荐禾早新作《第一法师》,网游,书号2713027 公会混战后,某男意气风发的踩着尸体求婚。 夜色:嫁你?凭什么! 某男:追杀仇敌,推倒boss,随传随到。 夜色:我可以单挑。 某男:极品装备,稀有药水,任由你挑。 夜色:我自己也有。 某男:不都喊我是大神么?游戏里嫁个大神好乘凉。 夜色法杖在握:先打赢我再说! 某男泪流:那大神,娶了我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不从 其实算起来也不过四个月而已,脚下的路走起来还自来熟,但入目总觉得很陌生。 路上聚集的仆妇小厮越来越多,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齐悦神情激动。 她们没人主动和她说话,也没有施礼,只是那样看着她,眼神闪烁光彩。 那些下人看着她,齐悦也回看他们,同样没有说话,只是微笑。 走在齐悦身旁的阿如也觉得心情复杂,但她可做不到齐悦那样淡定自然,忍不住低下头,掩饰自己情绪的异样。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谢氏院子的路上。 齐悦抬头看前边的常云成,想起这条路是他们二人一同走的最多的,一起去请安,然后他进屋,她门外罚站…. 她抬头看时,常云成也回头来,二人的视线便撞上。 这大概是自和离后,他们第一次互相看着对方。 一时间都愣住了。 “月娘。”周姨娘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齐悦笑了笑,移开视线,穿过常云成看过去。 被众多仆妇丫头拥簇的排场乍一看如同谢氏。 周姨娘眼中含泪神情激动的接过来。 “如果让我看到这女人一眼,这个病人我就不接了。”齐悦停下脚说道。 周姨娘的脚步顿时停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齐悦。 “月娘,真不是我害你啊,你要信我”她哽咽喊道。 常云成已经一抬手。 “拉下去。”他沉声说道。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管家亲自带着人上去了,周姨娘还没来得及及时转身主动退去。就已经被小厮抓住胳膊,不由分说的扯了下去。 身后那些如同孔雀开屏般的仆妇丫头仪仗目瞪口呆的杵在原地。 周姨娘自从回来后风光无限,没想到跟少夫人一照面,就丢了这么大的脸面。 被小厮扯了下去,那可跟被仆妇扯下去完全不同。 少夫人…还是如同以往那般犀利,只要她想,一句话就让你灰头土脸。 丫头婆子顿时哄了一声四散开了。 齐悦这才抬脚迈步,很快越过常云成进了谢氏的院子。 一直躲在一旁的定西候擦了把汗。 幸好自己没站出来,要不然万一她对自己说出这句话呢 不过应该不会吧… 都是他们母子的错。我是被蒙蔽的,不关我的事 定西候忍不住委屈的看着那边。 “侯爷。” 管家从他身后冒出来,定西候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里,这里,是怎么打扫的!瞧这又脏又乱的…”他立刻故作镇定,在假山石后乱指一通喊道。 管家看着连颗杂草都没的山石恭敬的点头。 “是。侯爷,都是老奴失察。”他说道。 定西候这才拍了拍被山石蹭皱的衣裳走出来。 “侯爷,周姨娘要见你。”管家说道。 “见什么见,让她躲得远远的,再敢让月娘看到,送她回庄子上去。”定西候沉脸喝道。气势威严。 只有当少夫人在时,侯爷才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有气势… 管家忍不住心酸。只是,这个少夫人再也没有了。 齐悦迈进谢氏的院子,算起来穿越过来在这定西侯府生活的日子不短了,但来谢氏这里还真是一个巴掌数的过来。 院子里得到消息的常淑兰常慧兰常云起都接出来。 “大嫂。”常慧兰第一个忍不住喊道。 这一声大嫂让所有人的心情复杂。 齐悦冲她笑着点头。 “好久不见,大家还好吧。”她笑道。 常淑兰常慧兰含泪点头。 常云起对她亦是微微笑。 “月娘。”他说道。 齐悦此时已经走到他面前,闻声看他。 “这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感觉? 这话常淑兰常慧兰听来觉得有些刺耳。 和离妇再回前夫家门,能有什么感觉! 齐悦却看着常云起。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笑,瞬时一惊。 这感觉 被赶出去的和离妇。再登前夫家门,被恭敬的邀请,趾高气扬,那个曾经对她趾高气扬的女人,如今要她来决定生死… 虽然说出来不地道,但这种感觉确实很爽! 不过…齐悦看着常云起。 常云起看着她,毫不回避的微微笑。 我会为你报仇的… 报仇… “你.”齐悦心里跳了两下,开口要说话,一开口又回过神,收住话。 有丫头已经打起帘子。 常云成也站到了她的身后。 “请。”他低声说道。 见他看过来,常云起看着齐悦的视线依旧没有丝毫的回避。 常云成跟着齐悦进了屋子。 屋子里下人不多,只有苏妈妈和阿鸾,看到她进来,二人站起来,神情复杂。 欢喜?她们从来没想过会用这种心情面对这个女人…. 悲伤?但这是谢氏活命的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 苏妈妈跪在地上,伏地哀戚,不知道是为谢氏的病悲哀还是为了这件事悲哀。 齐悦没有理会她们,阿如熟练的打开了药箱,将手套口罩等等用具逐一递上。 齐悦走近先观察谢氏。 谢氏还在昏睡,张嘴,发出呼呼的声音,显然呼吸困难。 “血氧饱和度很低”齐悦说道。 阿如点点头,开始量血压,齐悦也拿起了听诊器。 二人各自忙碌。 “喘息,喉鸣。右肺呼吸音弱…气管内明显湿罗音…。”齐悦很快说道,皱眉,伸手沿着谢氏的脖子开始按摸。 骤然的按压,让谢氏的呼吸更加困难,她不由呵呵几声,睁开了眼。 她迷茫的移动视线,最终落在自己身前的女人身上。 是谁… 谢氏散漫的目光开始凝聚,然后骤然瞪大眼。 “你!”她发出一声干呵,嘶哑的吐出一个字。原本垂放在身侧的手猛地举起来抓住了齐悦的手。 齐悦吓了一跳,对上了谢氏的眼。 “你醒了?正好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她说道。 一旁的苏妈妈常云成立刻扑过来。 “夫人,夫人。” “母亲。” 母亲的呼唤让谢氏从齐悦身上移开视线。 “云”她想要喊,却发不出声音,干涩的张着嘴,冲常云成伸手。眼泪涌了出来。 常云成握住谢氏的手埋首哽咽。 齐悦给阿如一个眼色,二人退开一些。 “母亲你病了,我回来看你。”常云成抬起头对谢氏解释。 谢氏说不出话来,看着他只是流泪,紧紧的攥住他的手。 “夫人一天中偶尔醒过来几回,这几天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看来还是母子连心,夫人她知道你回来了”苏妈妈在一旁哭道。 常云成再次埋首在床上喊了声母亲。 谢氏也情绪激动。一阵气促。 “别激动,别让她情绪激动。”齐悦忙说道,一面上前,伸手调整谢氏的体位。 苏妈妈立刻不敢哭了,常云成也抬起头。 谢氏再次看向齐悦,神情更加激动,松开常云成的手。指着齐悦,眼睛瞪大。发出吼吼的声音。 “母亲,你病了,所以,请她来给你治病。”常云成再次握住她的手,沉声说道。 谢氏根本不听,奋力的挣扎,抓起身旁能抓的东西,砸向齐悦,眼中满是怒意。 屋子里顿时乱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躲了多时的定西候忍不住冲进来,大声问道。 为了不让谢氏过于激动,齐悦和阿如站开了。 “怎么回事?”定西候大着胆子接过话,走到床边,看着还在挣扎的谢氏,顿时惊喜,“醒了?” 他兴奋不已,看向齐悦。 “月娘,你真是神医啊。”他激动又带着讨好说道。 齐悦笑了。 “别,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还没治呢。”她说道,说着又笑了挑挑眉, 要硬说有关系,那也可能是被气的…. “那你神医嘛,你一来病就吓跑了。”定西候堆起笑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齐悦看着满面讨好的定西候,心内五味陈杂。 她干脆转过头不再理会他。 定西候讨个没趣也不敢再说话。 这一番闹腾,谢氏的精神更差了,几乎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似乎下一刻就能断气。 但“滚.”这个词发音准确。 谢氏挣扎着坐起,苏妈妈含泪扶住她。 “你闹什么,月娘给你治病呢。”定西候呵斥道。 “母亲。”常云成也跟进来喊了声,带着几分哀求。 谢氏对他们视而不见,只死死的看着齐悦,面色越发的苍白。 “死”她喘着气艰难的吐字,“死我.宁死…不让她看…” 她绝不会,受这女人的恩情! 她绝不会,让这女人得逞! 好骨气。 齐悦笑了,冲谢氏竖了竖大拇指,一摆头。 “走。”她说道,转身出去了。 阿如在身后立刻跟上。 “月娘,月娘。”定西候大急,忙喊,转头见常云成还跪在谢氏床边,气急抬脚踹他,“还不快追她回来!” 常云成被踹了下,却身形不动。 谢氏则喘着气瞪着定西候,伸手胡乱抓挠东西想要砸他。 到底是一口气上不来,倒回苏妈妈怀里。 “太医!” 屋子里顿时乱了。 最终只得去请来周太医。 常云成追出来的时候,齐悦已经走到门口了,这一次依旧仆从们挤着相送。 “月娘。”常云成喊道。 齐悦回头坦然看着他。 “又委屈你了。”常云成在后说道。 齐悦回头看了眼,笑了笑。 “这个,不委屈,我尊重病人的选择,这样对病人也好,治病首先要信任大夫才是,再说,太医怎么也比我强。”她说道。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委屈了吧 因为不再是亲人,只是病人,所以不委屈了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趁乱 定西候府的人几乎是一夜没睡,到天亮的时候,谢氏的情况才稍微稳定一些,但依旧不容乐观。 “无能为力,还是早点准备吧。”周太医低声说道。 定西候熬了一夜了,面色很是难看,听了这话颓然坐下。 屋子里常云成已经半跪在谢氏床前一晚上了,此时似乎所有的力气都抽尽了一般。 周太医走出屋子,虽然一晚上没睡,但倒也不困,做太医的嘛,熬夜什么的是很习惯的事。 他在两个小丫头的引路下到客房休息。 “要是少夫人在一定没事…” “就是,肯定没事…” 两个丫头的谈话引起了周太医的注意。 他早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昨日他说了侯夫人不太好,被恭敬的请去歇息时听门外小丫头乱跑,低声喊着什么少夫人来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得… 少夫人来了?少夫人不该是住在家里的吗? 再说,夫人病着,少夫人来了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这时候不该是听到大夫来了才这么激动才对吗? “你们少夫人不住在家里?”他忍不住问道。 两个小丫头受了惊吓,低下头。 打听人家家事的确不合适,周太医也觉得唐突了。在他要转开话题的时候,一个小丫头大着胆子回头说话了。 “我们,没有少夫人了。”她说道。 没有少夫人了?是什么意思? 周太医愣了下,但这次没有再问。 “听你们的意思,你们说的少夫人,是个大夫?”他换了话题问道。 这个话题果然对了,两个小丫头都转过头,眼神亮亮。 “是啊,少夫人很厉害的” “少夫人是神医…” 周太医笑了。当然是纯粹觉得好笑。 神医,这天下谁敢称神医,而且还是当着太医的面前? 不过,他总不至于跟小丫头一般见识。 “哦,神医啊。”他顺口说道,“不知道怎么个神法呢?” 小丫头们谈性更浓了。 “少夫人能剖开人的肚子再缝起来” “不管什么病。那些被所有大夫说治不了的病,少夫人都能治好” “少夫人手里有针,绣娘们缝衣服,少夫人却是缝人寿命…” 原本以为小丫头不过是泛泛重复神医两个字而已的周太医愣住了,没想到竟然会说到具体。 “…知府公子的肚子被马踢了,说是肚子里的什么破了。就是少夫人割开肚子给缝好的…现在小公子活的好好的,骑马打架都不碍事…” “哎。不是,最早是阿好那个,肚子上好长的疤痕呢,就是少夫人弄开又缝上的” 两个小丫头越说越热闹,走出去好远了,一回头才看到周太医没跟来,吓得两人白着脸跑回来。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周太医被这两个丫头的赔罪声惊回神。根本就不理会她们的歉意,忙问道。 两个丫头点头。 “是真的啊。你去城里问问,谁不知道。”她们齐声说道。 竟然有这种技艺? 周太医放下捻须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哎,大人,您…”两个小丫头忙问道。 “我出去转转。”周太医说道。 转转?这时候转? “可是我们夫人还”丫头忙追上。 “你们夫人就那样了,没什么医治的必要了。”周太医摆摆手说道。 像他这样游走于权贵之家的太医,从来都不知道看人脸色是什么意思。 什么 两个丫头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侯夫人不行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定西侯府。 “这么说这女人是真的不行了。” 偏远院子里,周姨娘从窗户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丫头含笑道。 丫头点点头。 “那太医是这么说的,而且已经出门去了。”她含笑说道。 周姨娘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开。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等到了。”她缓缓说道,双手交握,因为激动用力,长长的小指甲竟然折断了,说着她整了整衣衫,“快,帮我梳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不去亲眼看着呢。” 丫头应声是,忙过来伺候。 “不过,侯爷还要请少夫人呢”她想到什么低声说道,“说少夫人一定能救的。” 周姨娘扶着头上朱钗的手停下了。 对啊,还有那个女人呢… 周姨娘慢慢的放下手。 “对啊,还有那女人呢。”她缓缓说道,“谢氏这次死,可真是死的太值了。” 小丫头没听懂,不解的看着她。 “你说如果少夫人这次没有救夫人,夫人死了的话,大家会不会怪她?”周姨娘问道。 啊? 不会吧,嗯,也许,有点? 小丫头心里想着。 “不救,跟救了没救好,那意义可完全不同。”周姨娘伸手摘下朱钗,含笑说道。 “少夫人宅心仁厚,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小丫头在一旁说道。 周姨娘点点头。 “可不是。”她对这镜子微微一笑,“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着丫头。 “你,想不想挣一大笔钱?”她含笑问道。 小丫头愣了下,眼睛发亮。 “姨奶奶。谁不想挣钱啊。”她笑道。 周姨娘微微一笑。 “那如果代价很大呢?”她问道。 小丫头听到这里如果还不明白的话,那就真不配在定西候府里混了。 “那,得看值不值得。”她眼睛亮亮,迟疑一下说道。 周姨娘冲她招手,附耳说了句话,丫头一副吃惊的神情。 “你觉得值得吗?”周姨娘含笑问道。 小丫头神情变幻,最终一咬牙冲她跪下叩头。 “多谢姨奶奶赏,这钱婢子挣了。”她说道。 日头很高的时候,齐悦也正急慌慌的出门。她睡过头了。 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定西侯府的事,总觉得常云起的话古怪,该不会是他下毒或者什么的害了谢氏吧?不过就昨天看到的症状,绝对不是毒药所致,不管了,有太医在。怎么样比自己这个本就不擅长内科的又没了各种仪器辅助的外科大夫强的多。 “把粥喝了。”阿好在后追着喊道。 齐悦嘴里叼着一块饼子,手将几个本子往包里塞。 “我到单位吃。”她说道。 阿好在后跺脚。 “谁让你不叫醒她。”阿如在后跟着出来,说道。 “我看她那么晚睡的,我心疼嘛,想让她多睡会儿。”阿好委屈的说道。 “好了好了,没事。食堂的饭也很好。”阿如伸手拍拍她说道,自己忙忙的出去了。 才出门。就见齐悦站在门外。 千金堂离这里近,她们都是走着去,按照齐悦的速度,此时应该已经出了巷子,怎么 然后阿如也愣住了,看着站在巷子里的常云成。 “我觉得,我如果开口。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常云成说道。笑了笑,只不过这笑比哭还难看。 齐悦也笑了笑。 “其实,你就算开口也没什么。”她说道,“为人之子嘛,人之常情。” 她说着笑了,回头看阿如。 “已经不错了,按照你的性子,应该是把我打一顿然后抓着去吗?” 阿如没觉得好笑,苦皱着脸。 常云成看着齐悦。 “月娘,如果是别人,我的确会这么做。”他抬起头看齐悦,赶路忧心劳神悲痛重重情绪交织,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一层灰气,“但,对你,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 齐悦看着他点点头。 “多谢你能这样想,在这时候,你还能这样想,谢谢了。”她说道。 她看着常云成,微微的施礼,抬脚迈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常云成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 阿如低下头跟上去,齐悦又停下脚。 “虽然没能好好的问诊,但其实我擅长的是外科手术,都是显而易见的皮肉伤,你母亲这种,还是让别的大夫来看的好。”她回头说道,“因为如果不是外科手术能解决的病症的话,你知道的,我不会用药,也不会诊脉,我真的一点也帮不上忙。” 她说罢抬脚迈步转出了巷子。 常云成这才转过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 所以,尽管如此,她还是说了,她还是,不想让他留下心结。 阿如紧走几步,追上齐悦。 “真的,治不了吗?”她低声问道。 齐悦脚步停了下,转头看阿如。 阿如被她一脸委屈的样子看的有些发毛。 “怎,怎么了?”她结结巴巴问道。 “阿如,你竟然不信我?”齐悦一脸委屈,伸手捂住心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啊?” 阿如又慌又乱,又急又囧,又羞又愧。 “我,我,不是,不是。”她结结巴巴手足无措,干脆抬手打自己的脸。 齐悦又哈哈笑了,伸手拉下她的手。 “好了,快走吧。”她笑道,向前大步走去。 还没到千金堂,就见一个弟子奔出来。 “师父。”他看到齐悦,忙大声喊道,“师父,城外三里台村,有急诊。” 急诊,齐悦忙应声是,急忙冲进千金堂。 “…男性四十五岁…被犁头戳穿了腿…”弟子大声说道。 厅堂里站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小孩子,因为剧烈奔跑喘气直不起腰来。 “这是病人家属,他来请急救的。”弟子指着说道。 齐悦点点头,看着院前急救的车,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走。”她说道,抓起属于自己的药箱。 七八人冲出千金堂,挂着红着急救二字灯笼的车也从后边冲过来,大家包括那小孩子坐上去,车夫扬鞭在街道上狂奔。 看到这辆车,路上的人纷纷避让。 更有一辆明显富贵人家的车,车夫也忙急慌慌的往路边靠。 “干什么。”车里的主子不高兴的喊道。 “老爷,是千金堂的急救车。”车夫忙说道。 车里便没了声音。 看着千金堂的车消失在街上,站在一个店铺屋檐下的一个小女子才走出来,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又四下看了眼才转身混入人群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作孽 这张标题太贴切了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流泪的狂笑) 我想说,我写错了已经来不及了吧,我想说我原本是说四十已经来不及了吧 那么,我豁出去了,我说了我就咽下去,绝不能掉在地上,但请大家体谅,我一天加不过来我慢慢加,我绝不会食言!!!!! 我!!豁出去了!!!顺便大家可以去新浪微博上给我点灯了~ ************************ 常云成迈进门。 “怎么样?”定西候急忙忙问,一面往他身后看,没有看到期盼的身影,顿时拉下脸,“没用的东西!” “她说她治不了。”常云成说道。 定西候一脚踹在他身上。 “呸。”他啐道,“什么治不了,人家不肯治。” “她不是那种人!”常云成回头低声吼道。 定西候被他吼的更没好气,再次抬脚踹。 “你吼什么吼,你有什么资格吼我!”他气道,“要不是你们母子两个自己作孽,哪有今天的事!” 常云成垂在身侧的手攥起。 定西候越说越气。 要不是他们母子作孽,怎么会有今天! 要不是他们母子作孽,齐月娘还是他定西候的儿媳妇,满城的权贵人家都得对他恭敬有加! 要不是他们母子作孽,哪里会有今日。齐月娘荣耀一分,定西侯府就被羞辱一分! 要不是他们母子作孽,定西候府怎么会成为满城人的笑话! “都是你们!娶什么左右夫人!看上人家什么姑娘!这下好了!报应来了吧!”定西候吼声骂道。 “都是他们?常荣!你说话要不要良心!”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定西候和常云成都闻声看去。 谢老夫人拄着拐疾步而来,搀扶的小丫头都跟不上。 管家在身旁跑着。 “侯爷,谢老夫人来了…”他喊道。 废话!我还没瞎!定西候瞪了管家一眼。 “您老怎么来了…”定西候说道。 谢老夫人将拐杖一顿。 “我又一个女儿要死在你们家,我难道不能来看看最后一眼吗?”她喘气说道。 “母亲,你慢点。”谢大老爷跟过来,他人胖,走的越发气喘吁吁。 “慢点。慢点你妹妹就又少了一个!”谢老夫人回头骂道。 她说完又看常云成,眼圈都红了。 “我的儿”她哭道,向常云成伸手。 常云成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外祖母,你别急你的身子要紧…”他哑声说道。 “我的这身子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啊!”谢老夫人大哭,“怎么不让我去死啊!怎么死的不是我啊!” 谢大老爷汗颜。 “娘,妹妹还没…什么呢。”他忙低声劝道。 谢老夫人啐了他一脸。 “早晚得被这常家害死!”她喊道。 曾经的记忆又跳出来。定西候只觉得双耳嗡嗡响。 那时候还有母亲在,她一个人抵住了几乎掀了定西候府的谢家众人,现在母亲不在了,他…他会不会被谢家人生吃了? 当年谢家祖上跟着高祖打天下是专门负责哨探的,而且还是尖哨,那些哨探干的最危险最紧张的事。人人都养成了怪癖,比如剥人头皮。比如吃人 据说谢家祖上就是抓了鞑子就挖心出来生吃的主…. 定西候不由后退两步。 看着定西候瞬时惨然的面容,谢大老爷有些于心不忍,这个妹夫是蠢的令人可怜。 “母亲,还是先去看看妹妹,安老大夫也下车了。”他忙低声说道。 谢老夫人不再看定西候,哭着往屋子里去了。 安老大夫诊脉,神色沉重。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喃喃说道。带着不可置信,“不就是染了风寒鼻塞气喘。怎么突然就就” 听他这样说,再看谢氏已经一口气不如一口气的样子,屋子里的人终于死心了。 “梅儿啊。”谢老夫人坐下来就哭。 “别哭,别哭。”安大夫忙劝道,一面抬头看常云成,“可找我师父看过了?” 他师父? 定西候等人没反应过来。 “她,说治不得。”常云成答道,知道安老大夫说的是谁。 定西候等人这也才反应过来。 安老大夫称她为师父!安老大夫的师父!她也当得! 定西候只觉得满口苦涩。 “都是她自己得罪了月娘,要不然如今也不会求救不得。”他大声说道。 “她得罪了?”谢老夫人上前一步,红着眼看着定西候,“常荣,就算最初是她本意,但是折子谁上的?” “我,我是听她说才如此的!”定西候哼声说道。 “她说?”谢老夫人一步上前,“她说让你死,你就去死啊?” 定西候气的脸发白。 “一个巴掌拍不响,常荣,要不是你动了心思,就凭她一个妇人在后宅闹腾,能闹腾来圣旨?”谢老夫人顿拐杖喊道,“你自己无情无义,你自己丢人丧脸,你自己惹来的祸,往别人身上推什么!说是因为正梅跟齐月娘有仇不得求医,呸!” 她说到这里啐了口,亏得定西候一直提防着,及时的跳开。 “你要是把她当儿媳妇,当个家人看,你会上折子?常荣,人都不傻,谁对谁好,谁不把谁当回事,谁心里都清楚!你装什么委屈无辜啊!”她接着骂道,“还儿媳妇。你拍着头想一想,人家喊过你父亲吗?” 定西候白着脸瞪眼,喊过父亲吗? 他不由自主的想着。 一开始是没喊,后来… 喊过!她喊过,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听说儿子媳妇围攻了王同业家,便去要说法,那时候那女子转过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喊了声父亲… 后来,从什么时候她不喊了? 对,好像就是从得知要娶左右夫人的时候…. 定西候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眼前浮现那女子亮晶晶的眼。 “父亲。”她喊道,露出满满的笑,“谢谢父亲。” 谢谢,父亲… 这边二人几乎打起来的吵闹。只让安老大夫头晕。 “不,不,师父不是那种人。”他抬手,大声说道,制止两人。 常云成点点头。 “她说,她治不得。”他再次说道。 听他如此说。安老大夫叹口气。 “那就,真的是治不得…”他摇头说道。 “治的治的!” 门外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紧接着冲进来一个人。 定西候一眼看到这老者,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太医啊!还有没有医德啊!人家这里人要死要活的,他倒好出去逛街了! 这种太医,是怎么在皇帝眼前活下来的! “茂青!”安老大夫看着跑进来的人,惊讶的喊道。 周太医这才看到屋子里的安老大夫,立刻激动的上前施礼。 “院判大人。”他恭敬的说道。 “你也来了啊。”安老大夫点头说道。 不过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 “你方才说治的?”他忙问道。 周太医点点头,神情激动。 “院判大人。侯夫人是因为气道卡有异物,所以才至咽喉肿大气血不通。”他说道。 安老大夫人来了还没询问。所以并不知道这病竟然是由此引起的。 “什么?”他惊讶问道。 “我问过了,侯夫人最初犯病时,是在吃宵夜时呛到了,当时知觉的气闷,但过了一时无碍,就是从那时起,渐渐的常常气闷”周太医说道,一面伸手在脖子处比划,“据我推测,应该是当时有未咽下的残留异物,麦豆之类的,一开始微小无碍,但随着水分的而逐渐膨胀,于是越来越堵塞气道,以至于今日….” 他说道这里伸手指了指床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已经面色发青的谢氏。 原来如此! 屋子里的人惊讶不已。 原来呛一下也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这没什么,世上的病症原本就是千奇百怪。”安老大夫对他们解释道。 “这种事如果是一开始,我能用菜团米团吞咽将异物带下去,但拖延到今日,那异物必然已经贴于肉壁之上,贸然吞咽不仅带不下去,且能当场堵塞尚有的通气,夫人必然立刻毙命啊。”周太医叹气说道,“所以,我实在是无法可解,只能没救了。” 安老大夫点点头,这个换做他也是无解。 “不过,现在好了,这永庆府竟然有能用针刀神技的大夫。”周太医又眼睛一亮激动的喊道,“那应该有法子能取出异物来。” 安老大夫愕然。 周太医激动的站不住来回走了几步讲了自己一天在外转悠,怎么打听那位神医的技艺,简直比说书都热闹。 “真是太精彩了,要不是急着赶回来告诉你们,我还有两个案例没听完呢。”他啧啧说道,带着几分遗憾。 “所以,要想救夫人,只有你们再去请那位大夫了。”他看向定西候说道,意味深长。 听了半天书,自然对这位神医的来历了解了,那么神医与定西侯府的纠葛自然也是书中必备的一出。 你来我往,之间的故事,简直跟医案一般精彩! 周太医对今日花的茶钱十分满意,这在京城可是花十倍价钱也听不到的稀罕事。 “可是她说治不得…”常云成说道。 “那是她不知道,人家都没问诊被你们赶走了。”周太医跺脚道,“快去,快去,现在说清楚病因,她一定说能治。” 快些快些,他竟然能亲眼看到这等神技了! 周太医激动的有些喘不上气。 从哪里割开?胸口?脖子?他忍不住眼睛放光的在谢氏身上扫来扫去。 “你们要是不便,我去说吧。”安老大夫说道。 “不用。”常云成说道,就要迈步。 “你也不用。”谢老夫人伸手拦住他。 “外祖母。”常云成看着她不解。 “我的女儿,我去请。”谢老夫人说道,说罢不待众人说话,就疾步出去了。 常云成神色复杂,最终停下脚。 自己去,月娘也会很为难的… 很快谢老夫人就一脸惨白的回来了。 “她不肯?”定西候忍不住问道,面上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活该!以为你是谁啊!月娘会给你面子! “她不是那种人!”常云成冲定西候再次喊道,神情坚定不容置疑。 定西候被吓了一跳,愤愤的看着常云成,张口要骂,但看到谢老夫人最终还是闭上嘴。 “没错,师父不会的。”安老大夫说道。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我只是没有见到她,她出外诊去了。”谢老夫人说道。 怎么会这么巧…. 大家看着她,神情忧急复杂。 “夫人不行了!”屋子里传来苏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院子里的顿时乱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危急 常云成第一个向屋子里冲去,谢老夫人紧接着进去。 屋子里周太医从床边站起来,冲大家摇头。 常云成一脚跪在床边。 “那,夫人的衣裳都准备好了现在换吧…”有个婆子下意识的说道。 这话说出来,被站得近的谢老夫人一个拐杖就打了过去。 看着那婆子跌坐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哭,站在人后的周姨娘不由拍了拍心口。 幸好说着话的不是她…虽然她心里已经在狂喊这句话了。 “死!死,死也要尽力了才死!”谢老夫人喃喃说道,攥紧了拐杖,猛地一顿,“山不来,我就去!来人,抬夫人,我们追她去。” 作为主人的定西候完全被忽视了,谢老夫人并谢大老爷指挥着人,鸡飞狗跳的抬谢氏。 “侯爷,这样折腾夫人,可怎么好”周姨娘挤过来站在定西候身边,忧急说道,一面拿手帕擦泪,“夫人,要是半路上,或者在外边咽了气…那…那成何体统啊!” 定西候神情呆滞,看着满院子的人乱哄哄。 你怎么就比这谢家的老夫人死的早了呢…. “侯爷。”周姨娘摇着他的胳膊,“齐月娘明显是嫉恨夫人的。她不会治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巧就出外诊了….送过去…被人家拒绝岂不是更丢脸…” 定西候被摇回过神。 他猛地甩手。 “她不是那种人!”他吼道。 周姨娘猝不及防跌退几步,看着定西候神情惊讶。 她不是那种人? 他们,凭什么都认为她不是那种人?! 她为什么不能是那种人!! 三里台村里,齐悦只觉得鼻子痒痒,她抬手背揉了下,手上满是血。 这是她来这里后见得最严重的一次创伤了。 院子里,伤者倒在地上,犁头戳中了他的大腿。血流如注,不,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胸口。 犁头上带着的一根竹竿穿透了伤者的胸。 这场景惨烈之极,挤在院门外围观的人不断是爆发出哭声。 吓得 “师父,救不得了。救不得了”就连几个弟子也忍不住喃喃说道。 “闭嘴!”齐悦喝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说救不得!” 弟子们回过神,带着几分惭愧应声是,继续忙碌。 “师父,不行啊失血太多了。”一个弟子喊道,他的手上身上也染满了血。 齐悦咬住下唇。 大出血。如果不补充血,根本就不可能存活了! 输血!输血!输血!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院中的瓜藤上。 “摘南瓜藤洗净。”她喊道。 弟子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紧急时候遵从师父已经是深入骨髓的理念,一个应声是冲南瓜藤就去了。 “家属。”齐悦又喊道。 院子里地上挤着的老老小小惶惶的看过来。 这是一个女人带着从三岁到十岁的三个孩子,另有一个老妇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我需要血,你的孩子是既有可能最合适的,所以我要他们的血。”齐悦说道。 妇人面色惨白,伸手将三个孩子紧紧抱住。如同看妖魔鬼怪一般看着齐悦。 “不,不。”她摇头颤声说道。 “不。你别怕,只要一点点,对孩子没有伤害。”齐悦忙解释道。 妇人还是抱着孩子神情惊恐的摇头。 “我的,用我的。”那昏迷的老妇醒来听到了,就像这边爬,“用我的,他是我儿子,用我的。” 时间紧迫来不及了。 齐悦不再理会这三人,直接冲她过去,为了方便她半跪在地上。 “针筒,输液瓶。”她喊道。 一个弟子搬着药箱冲过来。 消毒,针刺,抽血。 外边的人群再次爆发出骚动,别说女人孩子了,就连男人们都吓得面色苍白。 这,这是,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场景啊。 “南瓜藤好了。”那边弟子喊道。 这边齐悦抽取了两针筒血,实在抽不出来了,那老妇惊吓过度整个人已经僵硬了,齐悦可以肯定自己再抽下去老妇会被吓死的。 以前他们急诊都会带着输液器,只是曾经的三根管子已经报废了一根,剩下的两根更多时候要充作引流管,不再被带出去了,因此紧急输液输液陷入困境。 所幸南瓜藤大小粗细跟管子相似,她飞快的将注入血的瓷瓶与其连接起来,接上针筒针头倒挂。 这不过是几眨眼的时刻,但齐悦似乎过了一辈子。 血从针头中滴下来。 齐悦握拳发出一声呼喝。 “师父,你不是说血型不对不能输血吗?会要命的?”张同问道。 “什么事也没有绝对。”齐悦说道,将针头刺入伤者静脉,自有弟子拿来支架挂住瓷瓶。 齐悦抬头看着瓷瓶,南瓜藤管子隐隐可见红色。 “输血的历史,在输血发明的最初三百年,没有血型吻合,甚至没有血管吻合,夺去了很多人的性命,但尽管如此,也到底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她叹气说道,“所以,很多时候,治病就跟赌一样。” 三百…三百年…. 怎么他从来没听说过? 看来莫非师父的师父真的是神仙般的人物? 拿这些技艺,都是来自海外仙山。在那里自然不知春夏秋冬。 张同抬头由南瓜藤做成的输血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神啊… 也只有神才能想到这么匪夷所思的法子吧。 这边弟子们随身带的抗休克汤药也灌了进去,用针用艾,总之所有的手法齐上,硬生生的将这男人从阎王殿门前拉回来。 “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齐悦大声喊道,冲男人伸出手,“我是大夫,你知道你怎么了吗?” 男人涣散的眼神看着她,动了动嘴唇。 好。有反应! “你听我说,你别怕,我现在给你救治,一定会好起来的。”齐悦说道。 “不…不用了…我死了…”男人喃喃的发出声音。 这声音传出来,四周的人都惊讶的喊起来。 真的救活了!真的还活着! 当然这不是说那男人就没事了,事实上他依旧侧卧在地上。贯穿身前身后的竹竿呈现出骇人的场面。 齐悦拿起剪刀,一手扶住竹竿,一手将背后的剪断。 “师父,前边的也要剪了吗?”弟子问道,已经做好了准备。 齐悦摇头。 “不用。”她说道,一面抬手。“快,马上回千金堂进行紧急剖胸探查手术。” 弟子们应声是。开始准备担架。 “不,不行”一直颤抖在地上坐着的妇人忽的大喊,“你们,你们干什么…” “他的情况很危重,我们要把他带回千金堂进行手术。”一个弟子忙解释道。 妇人喘着气,瞪着大大的眼。 “在,在这里。不,不许走。”她颤声说道。 “这里不行。手术环境不行。”齐悦忙大声说道,“我们千金堂,你放心,是救人的。” 那因为抽血吓晕的老妇又醒过来了,听到这里爬着伸手去打那妇人。 “你个杀千刀的,你要看着我儿子死啊。”她哭骂道,一面冲齐悦这边叩头,“菩萨菩萨快救救我儿啊” 齐悦点头,这边已经要抬伤者到担架,那妇人踉跄起身扑过去。 “不行,不行,不能带走。”她惶惶喊道,声音傻眼,神情有些癫狂。 见她扑过来,弟子们忙护住担架。 “别动,别撞到。” “小心二次伤害!” “挡住她”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这女人是悲伤过度疯了吗?齐悦急了,上前深吸一口气,给她解释,但那妇人死活不听,就是反复重负那句不能带走要在这里的话。 “乡亲们帮帮忙,不能再耽搁了!”齐悦急着对四周围观的人喊道。 外边的乡亲你看我看你,几个妇人跑出来。 “可不能胡闹” “…再耽搁可就没这个人了” 大家架起那妇人向一旁拖去。 妇人挣扎。 “不能带走啊。”妇人终于崩溃大哭,“不能带走的,要不就白死了啊” 什么?这话听得大家都糊里糊涂,只当这妇人受刺激胡言乱语,也没有理会,七手八脚的拖开了。 这边弟子们吆喝着抬起,还没迈步外边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大夫,大夫,救命啊。”四五个小厮仆从扯开了嗓子喊。 一路这样喊过来,便于清路以及及时得到指点方向。 谢老太太坐在车外边,将拐杖在车上瞧的咚咚响。 “喊,喊,给我大声喊。”她嘶哑喊道。 又有要救命的? 围在农家院门外的人一阵慌乱让开了路。 齐悦等人也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四五个人抬着人冲进来了。 “大夫,大夫。”周太医一马当先,比亲娘亲儿子跑的都快,冲到齐悦身边,“快救人快救人.” 他说着回头看,然后愣住了,激动顿消。 门板上的谢氏面色已经青灰,口唇发绀。 他一步上前伸手探脉搏,一手探心口。 “完了完了心跳没了,没没救了没救了…”他喃喃说道,一脸的遗憾,这下看不成神技了。 紧跟来的谢老太太腿一软,被常云成扶住,还没张口说话,就见齐悦几步迈过来。 “急性喉阻塞,iv呼吸困难!”齐悦一眼看过去喊道,一把推开还在摇头叹息的太医,站定在还被抬着的谢氏身前,伸手将谢氏的头后拉,“给我针!” 对于她的话弟子们已经形成条件反射,根本不考虑什么,一听见立刻有人拿出带着针筒的针冲过来。 齐悦伸手拿过,没有半分迟疑半点停顿明晃晃尖细的针头冲着谢氏裸露的喉部刺了进去。 四周的人爆发出一声尖叫。 今天的场面实在是接二连三的太刺激了,终于有的女人们在承受不住刺激,翻白眼晕过去,而围观的男人们此时也如同女人般的跟着喊叫起来。 吓死人啦!吓死人啦! 第二百五十六章两难 所有人都一瞬间停住了呼吸,但已经停止呼吸的谢氏却呼出一口气。 齐悦一瞬间也恢复了呼吸。 本来就已经湿透的衣裳再次被汗打湿。 她喘着气拔下针筒,留针头在谢氏的咽喉上,随着谢氏的呼吸颤抖,刺激着所有人的视线。 她暂时一口气上不来没问出话,一个人一把抓住她。 “你怎么做的?你怎么做的?这是什么?怎么又活了?”周太医一叠声问道。 他早忘了什么男女之别,抓着齐悦的胳膊激动的喊着。 这男人的激动落在齐悦眼里便成了紧张。 她注意到这男人是第一个冲到自己跟前求救的,此时又反应最为强烈,这个人莫非是…谢氏的亲爹…. “这是环甲膜穿刺术,是用在紧急喉塞时的,可以帮助病人恢复呼吸。”齐悦忙说道,说完了又想到这些人不可能知道什么叫环甲膜,便又补充,“就是她喉咙堵住了,所以我从这里刺开,造个口子,好让气息不经过咽口鼻腔得以顺畅” 周太医激动的浑身发抖。 “刺进去就行吗?”他颤声问道。 “当然不是,得找对位置深浅,这可不是乱刺。”齐悦说道。 “位…”周太医抓着齐悦的手还要说什么,被常云成一把推开了。 谢老夫人终于颤抖着站过来。 “她。她,活了吗?”她颤颤问道,看着谢氏喉咙上扎着针头,日光下闪着寒光。 “这只是暂时缓解。”齐悦说道,看向常云成,“怎么这样了?” 口罩后,双眼炯炯有神,坦然明亮,如同夜空的最亮的星星。瞬时让人在黑暗里安下心来。 常云成看着她。 “太医说,母亲是喉咙里卡有异物,所以窒息。”他言简意赅,快速的说道,“只有取出异物,才能救。” 异物窒息啊。齐悦恍然,点头看谢氏,又看常云成。 “你是个好家属。”她点头说道。 冷静,快速没有一点废话的描述病情,没有询问,没有胡搅蛮缠。没有慌乱悲伤。 他一向如此,齐悦看着他笑了笑。冲他竖大拇指,转身去看谢氏。 “切开吗?你要切开吗?” 被推到后边的周太医再次冲过来,眼睛放光的喊道。 这人谁啊? 齐悦终于看他一眼,觉得这神情与其说关心,还不如是兴奋呢。 看稀罕的那种兴奋… “卡了多久了?”她问道。 “最少半个月,应该是花生豆子红枣之类的易泡胀之物.”周太医答道。 齐悦看他。 “这是我请来的太医。”常云成低声介绍。 哦,太医?活太医就这样子?咳咳。是在任太医… 齐悦看周太医,年纪倒是跟安老大夫差不多。但这气质怎么看都有点….不着调 “快切吧,不能耽误了,从哪里切?胸口?”不着调的太医又激动的问道,看那样子,如果此时眼前有刀,他就毫不犹豫的塞给齐悦了。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齐悦皱眉说道。 还要说什么,那边弟子们开始喊了。 “师父,这个病人怎么办?”他们急道。 对啊,还有一个病人呢。 齐悦几步过去了。 周太医也过去了。 “哇!”他叫了声,指着那被竹竿穿透胸部的伤者,一脸震惊,“哇!” 他震惊的说不出别的话只能重复这个,然后又如同上了发条的小火车似的冲过去。 “还活着,还活着,怎么还活着,这是什么?”他一连声的问道,看着被一个弟子举着的瓷瓶加南瓜藤加空针筒针头…. 不过,他到底是个大夫,并没有伸手去碰触。 “现在是活着,可是抢救不及的话也活不了多久了.”齐悦说道。 “月娘。”这边谢老夫人见齐悦跑开了,似乎最后一根稻草没了,忙喊道,冲过来一把抓住,“救救正梅,救救正梅!” 齐悦又被扯开。 这,这种状况,真是… 弟子们也傻了眼。 齐悦也急的心火冒。 怎么他娘的这么寸! 她嗨声,两个同样危重的病人都摆在她眼前,两个都是需要紧急手术,两个都是命在旦夕。 “师父,不能耽搁了!”张同喊道。 是不能耽搁了,齐悦自然也知道。 “先救正梅。”谢老夫人一把抓住齐悦就往这边扯。 这老太太力气很大,齐悦被拽的踉跄过去了。 “大夫!”人群里忽的冲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噗通就跪下了,“救救我父亲,救救我父亲。” 见到这年轻女子,被几个妇人拉在一旁的那伤者妻子如同找到主心骨,再次放声大哭。 “大夫,我们低贱人不值钱,大夫,我们低贱人不值钱,可是一个人塌了,整个家就塌了,可怜可怜我家上有老下有小,要是父亲没了,那就没法过了…”年轻姑娘哭道,一面砰砰的叩头。 见她这样,妇人更是哭的厉害,那三个孩子也完全不知所措,见都在哭,便也哭起来,老妇本来就在哭,也不说话了,就冲着齐悦叩头。 这边孩子老人妇人哭着砰砰的叩头,场面却异常的凄惨,围观的人无不拭泪。 齐悦看着这边,迈不动脚。 “是他们先请大夫的!”有围观的人喊道,带着义愤。 有人说话了。便更多的人开始说话。 “就是,是老榔头家先请的大夫!” “凭什么先给你们看!” 一开始对于权贵大家心里还是畏惧,但随着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人多力量大,声音便越来越大了。 一时间气氛更加紧张。 不止两个危重病人,看样子还要闹骚乱。 弟子们几乎要昏厥,今天这是这是怎么了! 他们都看向齐悦。 怎么办?救哪个? 救一个,就意味着放弃另外一个…. 师父,怎么办? 齐悦左右看。这边谢老夫人死死拽着不放,那边妇人孩子老人叩头叩的头破血流,这边谢氏喘气嘶嘶欲断,那边穿胸伤者器官正在衰竭。 老天爷,你可真厚待我!这就是在现代也能让全院忙碌起来的病症,都砸我一个人头上了! “齐月娘。你要怎么样,我替正梅给你抵命好不好?你救救她啊,我已经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儿死了,不能再看着另一个死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人!人!”谢老夫人喊道,说到这里慌慌回头。看到站在身旁的常云成,一把扯过来推倒齐悦身前。“把他给你,给你了。” 齐悦有些想笑,但这的确不是笑的时候。 站到她面前的常云成看着她。 “齐月娘。”他一字一顿道,“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齐悦看着他,没错,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点点头,高高举起双手。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运送伤者回千金堂,那么我要在这里做两个手术。”她转过身看着千金堂的弟子们大声说道。 在这里!两个! 弟子们都呆住了。事实上,他们早就呆住了,此时齐悦的话反而让他们震惊的醒过神来。 那周太医也呆住了,不过他的眼神可不是震惊,而是兴奋! “好好!”他大声喊道。 这带着看热闹般欢喜的声音在这场和格外的突兀。 “你。”齐悦看向他喊道。 周太医看着她,也看到场中好些怒视,他浑不在意。 “你现在去照看这个伤者。”齐悦看着他说道,说完就不理会他,“消毒药水还有多少?” 至少说个请字啊,自从出师以后,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呼喝使唤呢。 周太医撇撇嘴,转脚冲那男人去了。 “金针。”他一伸手说道。 弟子们已经将伤者重新放在地上,闻言立刻给他递上金针。 这边齐悦问话,立刻也有弟子转身查看带来的急救箱。 “师父,还有四瓶!”弟子喊道。 “去找烧酒!找生石灰!”齐悦说道。 方才答话的弟子立刻应声,他冲向众人,大声的问齐悦要的东西。 “我家有!”一个男人喊道。 紧接着其他人也喊起来。 弟子跟着去了。 “让你的人回城千金堂,速速送人送药送一切物品过来。”齐悦对常云成喊道。 “我去。”他转身就走。 “你别走!”齐悦下意识的张口喊道,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常云成连问都没问,立刻收住脚。 “骑我的马,速去。”他冲一个小厮喊道。 小厮应声奔了出去。 齐悦开始指挥清场了。 “我们我们也要出去?”病人的家属,那个年轻姑娘问道。 “是的,手术的时候,家属不要在场,因为会影响手术。”齐悦说道。 年轻女子目光在两个伤者身上扫来扫去。 “那,那你把我们赶出去,我们怎么知道,你是救我父亲,还是救别人?”她咬牙说道。 对啊,这话让正要乱乱退出去的乡亲又停下来。 对啊,把人都赶出去,什么事还不是你说了算。 再说…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也正退出去的谢老夫人等人。 穿着华贵,就算是在如此紧张的时候,也依旧气度不凡,可见是富豪权贵人家。 再看这边的男人一家,破屋烂衫,是个死了能有个破席子卷就谢天谢地的人家。 天上地下,人虫之别。 谁的命贵重谁的命低贱一眼可见。 这世上自然是命贵的值钱,自然是命贵的惹不起。 他们不信,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两个对比悬殊的生命,命贱的会被同等对待! “我们不出去我们要看着。” 乡亲们纷纷喊起来。 这他娘的什么事啊!齐悦满头冒火。 越乱越乱!说的就是此时的这种境况吧! ************************* 你们…为什么….等我单张许诺加更…才投票….这样….真的…好么…(一脸血) 要爱护特慢的作者啊….大家 第二百五十七章一心 齐悦一咬牙刚要说话,常云成已经站出来。 “都滚出去!”他厉声喝道,同时拔出一旁侍卫的腰刀。 伴着他拔出刀,身边的侍卫也纷纷站出来拔刀。 日光下齐刷刷的刀闪着寒光。 “清场!如有不听者!以乱民论之!”常云成看着围在院子里的百姓,慢慢的沉声喝道。 乱民!那就意味着杀无赦! 百姓们面色青白。 人终于都退了出去。 “你疯了!”齐悦惊讶的喊道,看着常云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万一” 没有解释没有保证没有一句和善合理的话,就这样拔刀相对,生硬的驱赶这些充满质疑的人们,治好了什么也好说,但万一治不好,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那是我的事。”常云成打断她,背对着她,看着门外,“你去做你的事,其他的事跟你无关。” “世子爷这也是为了母亲,孝心可以理解。”周太医百忙之中不忘说道,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提醒齐悦快点手术。万一人死了,就没得手术看了… 他只是为了母亲吗?当然不是…. 齐悦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神情复杂。 “现在准备胸外紧急手术,目的拔出异物,修复受损。”她转过身看向几位弟子,“第一步全麻,刘江,从现在起你负责麻醉。” 被唤作刘江的弟子三十岁左右,手上身上都是血,闻言浑身发抖。但他挺直胸膛大声的应声是,转身在医药箱里将所有的麻药都取出来。 “现在要准备,炭火,再摘南瓜藤洗净备用!”齐悦说道。 另有弟子应声就去,炭火也是自备的,就是考虑到急救遇到各种状况。随着完善,急救车已经快要成为一个移动手术室了,除了没有简易房搭建。 “现在进行气管切开手术,目的取出气管异物。”齐悦再次说道,伸手点着几个弟子,“你。你,你们做我的助手。虽然你们没有上过手术,但是每次你们都看了,现在,你就是阿如,你就是张同。” 她说的是自然是各人的位置,说到这里看向张同。 “大师兄,从现在起。你就是小棺的位置。”她说道。 第一助手!第一助手! 张同应声是。 “更衣,消毒!”他喊道。 周太医看着弟子们利索的站到一边。将身上的被污染的罩衫帽子头罩手套一起摘下堆在一起,紧接着一个弟子捧着一瓷瓶在这些人身上喷洒,另一个弟子取出一叠发黄散发着药味的布分发,大家擦拭手,直到手肘部位。 周太医看的不错眼珠,干脆也站过去,伸着手。 “我也要。”他说道。 弟子一句话没多说,利索的给他喷洒,扔块布,只不过罩衣没他的份,因为两场手术要更换衣裳,所以不能跟无关的人浪费。 这期间取来石灰烧酒的弟子已经在院子里开始场地消毒。 “为什么做这些?”周太医大声的问。 不过没人回答他。 这边竹竿穿胸的伤者进行麻醉,那边齐悦已经跪在地上,面对谢氏开始手术了。 幸好她习惯将自己的药箱带着,不管是问诊还是出急诊急救,要不然想做手术也做不了。 消毒,局麻,执刀。 切了… 周太医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兴奋的太阳穴鼓鼓的跳。 切了! 他心里狂喊着,脖子啊!那是脖子啊! “拉钩侧牵。”齐悦说道,提醒有些僵硬的张同。 “是。”张同颤声说道,他自然也跪在地上,回想着棺材仔的样子,用两个铁片伸向刀口处。 却到底无法控制哆嗦,跟钝性分离的齐悦的刀碰上。 齐悦下意识的就要抬手重重的打掉张同的手。 这在手术室,主刀医生是会毫不犹豫做出的动作以及警告。 她生生的忍住,也没说话腾出那只触诊气管的手做好牵引。 张同涨红了脸,又是惭愧又是紧张的拉好。 “这这是气管!!”周太医在一旁忍不住喊道,指着随着齐悦的切割分离暴露出来的气管。 气管啊!看啊!活人的气管啊! 他几乎想要大喊大叫! 齐悦夹起炭火里的铁筷子止血。 周太医再次喊起来。 活人啊!活人啊!救命啊! 好在只有这一个人叫,齐悦和弟子们都各自忙碌,如同没听到也没看到。 一只手捂住了周太医的嘴。 “你,也滚出去。”常云成低声喝道。 周太医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里要被清场了,自己一个大夫还如此失态,要是那些百姓,那些血缘至亲们看见了… 非得炸了窝不可! “诺不挪了”他看着常云成呜呜的说话。 常云成松开手。 “我不说了。”周太医清楚的表达一下,并且自己伸手捂住嘴。 看到气管了,齐悦拿着刀的手停下来。 她低头看身边放着的手术器械。 没有气管撑开钳… 这镊子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你知道大概卡在哪个位置吗?”她扭头问道。 捂着嘴的周太医忙放下手,没有半点迟疑的点头。 “这里。”他也跪下来。伸手在谢氏的咽喉上指了下。 哈,哈,我碰到剥开的气管!还动呢! 他有透视眼吗?怎么那么确定? 但是,也没别的办法了。 齐悦没有迟疑,一手撑开气管,一手拿起刀切开了气管环,拿起镊子伸了进去。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死死的盯着齐悦的手。 齐悦的手慢慢的停住,旋即慢慢的收回。 “哈!”周太医再次忍不住大喊。 亏的拿着镊子的是齐悦。没见旁边的张同被这喊声吓得抖了下差点扔掉牵引器。 镊子的夹着一点点涨物。 “果然是枣!”周太医说道,这次放低了声音。 齐悦再次伸进去,这次却无果。 “调整体位,再放低头。”她说道。 张同等几个弟子小心的扶着谢氏,让齐悦慢慢的再次放低谢氏的头,而她自己跪在地上也不得不弯身更低。 一点又一点。泡张糜烂的枣逐渐的被夹出来。 “麻醉还差多少起效?”她大声问道。 那边的站立在伤者四周静候手术的弟子立刻回答了。 “还有,师父,血就要没了!”他喊道。 齐悦的额头汗密密麻麻的不断流下。 常云成伸手拿着帕子给她擦去。 “去问那家人,再要血。”齐悦说道。 一个弟子应声向门外跑去。 这边齐悦终于夹完最后一块,看着谢氏的脸色。 一旦气道通畅,血氧饱和度立刻恢复。 “保持别动。”齐悦说道。放下手里的刀镊就站起来。 久跪身子麻木骤然起身一脚跌倒。 大家吓得叫了声,常云成伸手扶她。 齐悦扶着他起来。 “你要什么?”常云成急问道。 “抽血。他们不会。”齐悦说道,扶着常云成向那边走。 “老师,她们,没人给血。”那弟子从外边跑回来一脸紧张的喊道。 什么? “我去”常云成立刻要向外走。 齐悦拉住他。 “没时间解释来解释去了。”她说道,说着将胳膊就退下手套,开始挽袖子,“给我针。” 弟子不知道做什么。将针筒地给她。 齐悦矮身取过一旁的药棉擦了手臂,将针插入进去。 伴着众人的惊叫。血被抽出来。 “齐月娘!”常云成身子发抖从牙缝里喊着名字,看着她,眼圈发红。 “给。”齐悦接连抽了两管,才拔下针,一个弟子此时早没了男女授受不亲,伸手就拿着消毒棉给她按住。 齐悦将针递给浑身发抖的弟子。 弟子都快要哭出来了,颤抖着捧住。 齐悦已经转身又跪到在谢氏这边。 “把针筒用过后马上消毒,给我拿来我要用。”她说道,手下利索的消毒,重新戴上新的手套。 针筒很快被送来了,齐悦放下拿起来剪子,看着这针筒,抽出内筒拔下针头,用力的剪了去。 “师父!”弟子们发出一声喊。 “师父干什么!”张同也喊道,眼睛瞪大。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针筒的意义!世间仅有三个啊! 齐悦充耳不闻,很快剪断了针筒。 “凑合用吧,总比南瓜藤强。”她自言自语,用针穿过两边系上粗点的棉绳,下了气管套管。 接下来缝合填塞引流条三下两下就完成了。 “好了。注意观察。”齐悦说道,站起身来。 看着呼吸明显恢复正常的谢氏,周太医跪在地上伸手搭脉,然后他发出要哭的声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这是怎么就就活了呢… “现在进行紧急剖胸手术。” 那边传来齐悦的喊声。 剖胸…天啊他是在做梦吧…太太好看了… 周太医似哭似笑的撑着要站起来,不知道是过于激动还是什么,起了三四下才起来,跌跌撞撞的跟过去。 右后侧切口,五肋间入右胸,竹竿拔下扔在一边 周太医跪在地上看着眼前骇人的场景,看着那女人飞针走线,刀剪齐舞,看着伴着她的指挥,那些弟子们抬起铺单,递药。 “…右肺中叶破碎无法缝补,切除。” “…盐水…” “…查看肺叶有无漏气…” “引流管两根…” 周太医瘫坐在地上,瞪眼看着眼前的场景,他似乎已经不会眨眼了,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了… 这到底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上古书中记载的神医剖腹疗伤凿颅穿孔什么的就是这样的吧… 门外传来骚动,马蹄车响人喊。 但人并没有涌进来,而是传来杂乱的消毒的声音。 “师父,师父他们来了!”老老实实守在谢氏身边的张同喊道,声音都带着哭音了。 常云成的侍卫让开门,刘普成阿如带着一群弟子涌进来,他们都已经换上罩衫,带着帽子口罩,带着手套的手举在身前。 看着他们,在场忙碌的弟子们都忍不住想哭。 老天爷,可是吓死了要… 更多的人、药,手术用具让现场变得稳定下来。 大大的手术单撑起来形成一个简陋的临时病房,更多的消毒杀菌药水开始喷洒。 他们换下的那些污物也有专门的人拿去焚毁。 刘普成等人看着这两个病人,面上的神情比周太医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一个喉部,一个胸部竹竿… 我的天爷…. 这里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这边齐悦关闭了胸腔,完成最后一针缝合。 当手术结束的话说出来后,院子里忍不住响起欢呼声。 因为全程手术都是半跪或者干脆跪在地上完成的,齐悦已经站不起来了。 阿如忍着泪搀扶她,齐悦刚勉强站起来,负责监控伤者的弟子发出一声惊呼。 “师父,出血了!”他喊道。 “这么大的伤出血有什么稀罕的。”周太医忍不住说道。 刘普成也站过来了,见出血的是男人最初的大腿伤,他伸手按压。 “伤口大,再缝合一下吧。”他说道。 “不用了。”齐悦的声音响起。 这话让大家愣了下,抬头看她,却见齐悦的脸色发白,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伤者。 “不是没缝合好”她喃喃说道,“是溶血反应…” 所以 她并不是常常有好运的… 齐悦颓然垂下头。 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包治百病呢… ************************** 推荐柳暗花溟正在热更的书《美人谋律》书号:2530562 生在军户之家,祖上操贱业,住在贫民区……很杯具了好不好? 但是,本姑娘擅长的是洗具! 且看现代女律师重生为古代女诉师,虽然无钱无权被歧视,好在诡计多端、口吐莲花,伶牙俐齿能发家。 内修理极品继母和亲戚,外舌战流氓恶霸与君臣。 我的目标是:上得了公堂,下得了班房,斗得赢凤凰,掐得死小强 第二百五十八章不治 刘普成伸手扶住伤者的眼。 “可是明明能活啊,怎么就又突然不行了。”周太医不解的问道,围着这死者还在查看。 在齐悦做手术的中间,他始终认真兴奋的观察这伤者的反应脉搏心跳,所以对死者的状况很清楚也很确定。 明明已经脱离鬼门关,怎么突然就….还那么的快,他都来不及施救,当然救也不知道如何救。 这种状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今天很多状况都是他第一次遇到。 他以为世间已经没有能让他惊讶感兴趣的病案了,没想到…果然学无止境那句话是有道理的。 “这就是你说的,血不能随便输?随便输了血不但救不了人还会死人?”刘普成问道。 这边齐悦点点头,面色发白,有虚脱的迹象,阿如小心的扶着她。 “你别难过,咱们尽力了。”刘普成说道。 齐悦没说话,显然情绪不对。 “难过什么?”周太医听到了,皱眉道,“本来一开始就要死了的,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了。” 虽然他如此说,但院子里的气氛还是有些低落。 自从有了齐悦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起死回生,似乎忘了病情莫测,生死不定。 齐悦抬起头重新恢复了神情。 “好了好了,这个已经这样了。还是专心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吧,送手术完毕的回千金堂,重症监护。”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我去通知死者家属。”齐悦又说道。 有弟子闻言忙上前。 “师父这些事让我们…”他们说道。 刘普成拦住他们,摇摇头。 “自己的坎总要自己迈过去的。”他低声说道。 周太医已经研究完尸体,带着几分悻悻。 “你们干吗这幅样子,这人本来就活不成,又不是你们害死他的。”他皱眉说道,“怎么你们一副这样子?” “我们不是为了病人,生死有命。尽人事听天命我们都知道的,只是”刘普成说道,转头看周太医,忽的愣了下,“哎?您,您周前辈?” 周太医也愣了下。 刚才场面紧张。大家各自忙碌,都没顾上打量在场的都是谁。 “你,小刘子啊。”他也惊讶的说道。 刘普成忙冲他施礼,两个年纪差不多,但辈分在此。 “你原来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云游四方去了。”周太医笑道。伸手拍他。 不过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周太医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齐娘子怕是不习惯吧。”刘普成说道。虽然不知道以前,但就他认识的这段日子来说,齐悦还没失败过。 “不习惯?不习惯生老病死?那当什么大夫!以为是当神仙哪?”周太医失笑皱眉说道。 不过那样的技术,离神仙也差不远了吧… 齐悦已经走到门外,在身旁除了阿如,常云成也站过来。 见她出来,外边聚集的人群立刻围过来。 “怎么样?”谢老夫人第一个冲过来问道。 “手术很成功。已经取出来卡在嗓子里的红枣了。”齐悦对她说道,“只要闯过手术后危险期。应该就没事了。” 谢老夫人一声哀嚎,倒在丫头婆子怀里。 如果不是大家都听清了齐悦的话,还以为是坏消息呢。 “那,我爹呢?”那年轻姑娘站过来,一脸紧张的问道,神情惶惶不安。 齐悦看着她,低头施礼。 “对不起。”她说道,“你的父亲,失血太多,我无法找到合适的血型,最终的输血,发生了溶血反应,所以…” 她说的这些话,年轻姑娘根本听不懂。 “你就说到底怎么了吧?”她急道。 “死了。”齐悦说道,抬起头看着她,“失血过多无力挽救。” 四周安静下来,只听到夜风里火把发出的燃烧声。 “死了?”年轻姑娘喃喃的问道看着齐悦,似乎不敢相信,“死了?” 齐悦点点头。 “死了。”她说道,再次低头,“对不起。” 死了!年轻姑娘的嘴角扯了扯,浮现一丝笑,看上去格外的诡异。 她猛地转过身。 “娘,奶奶,爹死了。”她喊道,声音颤抖,似乎在笑。 那边听说活了发出哀嚎,这边听说死了,发出笑。 真是鲜明又诡异的对比。 那边相依偎的几人顿时一愣。 “死了,死了,”妇人呆呆的重复着,嗓子里发出呵呵声,“死了啊,终于死了啊!” 终于? 这妇人伤心过度要疯了吧。 年轻姑娘最先发出一声嚎哭,打断了妇人的说话,另外几个孩子以及那老妇紧接着哭起来,一家人便往院子里冲。 这一次没有人阻拦她们,乡亲们也都跟着进去了。 院子里的血腥气,还有浓烈的药味,以及明显整理过的场面,让众人都有些怯怯好奇。 男人平躺在担架上,盖上了白布,家人冲过去掀开,看到身上还是血呼呼,但整理的很整洁。 “竹竿呢?”大家看到了,纷纷低头问道。 “竹竿拔出来了,开胸手术是成功的,只是由于大腿伤失血过多,最终还是…”齐悦说道。 家属已经围在那男人身边放声哭。 “你,你,你没治我爹是不是?”那姑娘猛地抬起头,看着齐悦大声喊道。 “我怎么会没治呢?”齐悦摇头说道。“我给他做了开胸手术拔出竹竿缝合了受损器官…” “可是我爹还是死了!”姑娘打断她,尖声喊道。 “那是因为失血…”齐悦答道。 话没说完又被打断了。 “那她怎么没死?”姑娘指着那边正往车上抬的谢氏尖声喊道。 “这完全不一样,症状不一样。”齐悦说道。 但那姑娘根本不听,站起来冲过来。 “她为什么没死?她为什么没死?因为她比我们高贵吗?因为我们低贱所以就该死吗?你没有治我爹!你根本没有给我爹治病!”她尖声喊道。 不过她并没有冲到齐悦跟前,常云成站过来,挡住了。 “滚开!”他喝道,“命中该死,难道要怪大夫吗?” 他抬脚踹开那冲过来的人。 “哎呀,你。”齐悦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急道。“你这是激化矛盾,快别胡闹!” 那姑娘跌在地上,看着如同山一般的黑面男人,说什么也不敢上前了。 她坐在地上大哭。 “天啊,命贱该死啊!该死啊!”她捶胸喊道。 院子里街坊乡亲看向常云成视线带着恐惧以及愤愤不平。 常云成什么都没说,看也没看这些人。一把抓住齐悦的手转身就走。 齐悦还想要解释,但挣不脱常云成被拉走了。 弟子们收拾了东西,冲这边施礼,便都上车去了。 乡亲们虽然面带愤怒,但没人敢站出来阻拦。 那句话说得对,他们命贱。命贱的人自然不算人!又能如何! “你怎么这种性子就不改呢?好好说话会死啊?不好好说话可是真的会死人的!”齐悦说道,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你以为现在你好好说话他们就会听了?”常云成说道。回头看她,“他们现在只信自己看到的只信自己要信的,你说什么都没用。” “那也不能这样啊,你这样,岂不是更加让他们认定你是以权压人!”齐悦说道。 常云成嘴边浮现一丝笑。 “那又如何?”他说道。 是啊,那又如何?齐悦愣了下,当初这小子还不是把元宝不当人看。一刀砍伤胳膊。 “你”她皱眉要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常云成转过头大步走开了。 齐悦看着他的背影带着几分焦虑皱眉。 “师父,上车吧。”弟子在后请道。 齐悦回头看了眼那院子。火把被常云成的侍卫拿走,那院子被夜色吞没,有哭声传来,夜色里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失败了…. 她转过头上了车。 失败了! 齐悦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外边蒙蒙亮。 她立刻起身下床,走出门,院子里没有清晨的那种安静,早起的病人,交班的弟子们,在院子里聊天的病人家属,那个曾经专属齐悦的平台,也被占了去,是家属们最爱的聊天地方。 因为有谢氏这个紧急病人,千金堂不得不清空一间病房,而这件事,自然又是常云成出面办的。 那些病人已经可以出院了,但就是不肯走,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从愁没人住院变成了愁人不肯出院了? 此时那些聊天的家属谈论的就是谢氏。 “我看到了脖子里” “脖子里手术?那脖子割开还能活吗?” “…废话,齐娘子在呢,摘了心也能活,割脖子算什么啊…” 听到这里齐悦苦笑一下,叹口气,齐娘子,也不是万能的… “师父。”有弟子看到她忙施礼喊道。 院子里的人便都看过来,热情的恭敬的打招呼。 齐悦含笑一一点头,走进了谢氏的病房。 阿如正在看血压计,常云成,谢老夫人都在里面,因为说是重症监护,那些丫头仆妇的都不让来,原本也是让他们二人回去的,但那自然是不可能说服的。 “刘大夫配药去了。”阿如说道,“怎么没多睡儿会。” 怎么睡得着 齐悦笑了笑。 “睡的挺好的,不困了。”她说道,走向谢氏床边。 “没有出血,体温略高。”阿如忙说道。 齐悦点点头,看着依旧闭着眼昏睡的谢氏,不过这已经不是那种频临死亡的休克了。 “你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她说道。 阿如点点头,也没有客气转身出去了。 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轮班制度,不再过于拘谨主仆师徒,而是遵循休息好才能更做更好的原则。 “月娘,她真的,没事了吗?”谢老夫人看着齐悦问道。 这话她从昨晚起就问了好些次了。 齐悦拿着棉布查看切口部位。 “我”她开口,略一迟疑,“只能说尽力。” 谢老夫人哦了声继续一脸担忧,常云成看了眼齐悦。 谢氏的消息自然传回了定西侯府,周太医满足了看热闹,千金堂没他睡觉的地方,所以昨晚他依旧来定西候府歇息。 此时见听到消息的众人没什么特别反应,他不由很奇怪。 “喂,治好了啊,你们夫人都要死了,人家给治好了。”他忍不住抓住一个下人强调一下这件事的意义,“当时都真的死了没气了” 下人对他的反应很不屑。 “那是自然啦。”下人说道,“我们少夫人是神医嘛,当然能治活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太医被说的面皮抽筋。 有什么好奇怪? 你们这反应就很奇怪好不好! 哪来的这么笃定啊!这是治病啊!生死危重的病啊!不是吃饭那么简单的事 第二百五十九章好笑 得知谢氏成功手术住进了千金堂,定西侯府大批的人呼啦啦的全向千金堂涌来。 定西候还特意换新衣。 “侯爷这下放心了…”管家在一旁欣慰的感叹道。 “是是。”定西候连连点头也带着满脸的激动欣慰,“我就知道月娘心里还是有咱们家的。” 管家扯了扯嘴角。 “侯爷,我是说夫人没事。”他说道。 定西候整理衣裳的手停了下。 “对啊,我也是这个意思。”他说道,“月娘要不是心里有咱们怎么能治得好她?那么大仇呢。” 这根本是两回事,管家无语,少夫人治好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心里有人家? 少夫人是大夫,大夫自然是救死扶伤为任。 少夫人哪里是那种人! 不过,算了,还是不要打击侯爷了,好容易有面子有机会去千金堂,要是被自己一吓,又不敢去了,那就更没机会了。 机会?管家自己愣了下,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机会? 难不成还有做一家人的机会? 一家人这个词闪过,管家心中有些酸涩,其实就算到现在,他们还是下意识的把齐月娘当少夫人,当一家人。 只是,只是在心里而已,事实上,这个机会,已经,不可能了。 他看着乐滋滋如同什么大喜事的定西侯,最终叹口气什么也没说。 侯爷,自从少夫人迈出府门那一天。一切都不可回头了。 定西侯府呼啦啦的一群人全部涌向千金堂,堵住了整个街道,但他们没机会去堵住千金堂。 “干什么?”门口的弟子们喝住要进门的乌压压人群,虽然面对的是衣着华贵亮瞎眼的人们,但穿着同意青色罩衫的他们没有丝毫的畏惧,“这么多人你们想干什么?” “小哥,我们探视。”管家忙上前说道。 “我们定西候府的。”定西候说道,一面威严的端正了身子。 “定西侯府的病人是重症监护,不得探视。”弟子们答道。没有丝毫的让步的意思。 定西候等人愣了下。 “小哥,自己人自己人。”定西候咳了声说道。 “什么自己人?”弟子皱眉道。 “不是说了嘛,我定西候府的。”定西候皱眉说道,对于这不长眼的弟子很不满意。 这生意怎么能好呢?月娘一个女人家到底管不过来。 “哪又怎么样了?”弟子也是有些急了,他们堵这街道,别的病人进不来啊。“快走快走,说了重症监护不许这么多人探视的,你们家已经有人在陪护了,别的人再等几天吧。” 定西候哪里肯放过这个跟齐悦修复关系的机会。 “去,去,闹什么闹。真是没眼力。”他没好气的说道,抬手推开弟子就往里走。 他一带头别人不甘落后忙跟着走。顿时都向里面涌进来。 “干什么!” 内里传来不耐烦的女声。 涌走的人停了下来,看着齐悦走出来。 “月娘。”定西候忙说道,“真是辛苦你了,我来看看…” “现在不能探视,谢老夫人和世子都在,要么你们换两个人进去。”齐悦说道。 换?估计里面两个绝对不会同意的。 看着定西侯还想说什么。 “你们要是不走,我就让人把你们夫人抬出来。你们一起都走。”齐悦说道。 这是自己人说的话吗? 这也不是自己人能干出的事啊。 但站在外边的人却都知道,这个女人还真能干出这种事… “我。我进去。” 一个老者从后挤进来。 “我不是定西侯府的”他喊道。 齐悦看着这个周太医,只得让他进去了。 千金堂外瞬时恢复了安静,街道重新流畅起来。 “师父?”弟子低声唤道。 还站在门口看着外边愣神的齐悦回过神。 她哦了声,转身进去了。 外边是安静了,但院子里又热闹了。 “喂,你别乱动好不好?” “这位老先生,这里不能进” 周太医在院子里四处转,东看西看什么都好奇,昨晚天黑,又乱哄哄的伺候谢氏,他倒没注意这千金堂这般设置,今日来原本是想要问齐悦那些神技的事,但才到后院,就看不过来了。 无奈这些弟子们都警惕的很,这个不许动那个不许进,问也也没人答。 “小姑娘,你过来。”周太医看到齐悦忙招手,指着挂着消毒室三字的屋子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齐悦看了他一眼。 “消毒用的。”她说道。 这不是等于没说嘛。 周太医看了眼门上的字。 “我认得字。”他说道,“ 这消毒是什么意思?” 齐悦看着他,张了张嘴。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没精神,不太想说话。”她说道,一面喊了声就近的弟子,“你把消毒的意思给这位太医解释下。” 那弟子应声是,这些知识都熟记于心了,他站到了周太医身边。 周太医看了眼这弟子,手里抱着一筐药,显然是个捡药的杂工,连学徒都算不上,能知道什么啊! “没精神?什么没精神?”他皱眉说道。 不过是不想说而已,秘方吧?一涉及到医术,大夫们都跟防贼似的。 “师父昨天两场手术,又照顾病人,累了嘛。”弟子维护自己师父,不满的说道,一面利索的给他解释什么叫消毒。 周太医一开始根本就没当回事。但听着杂工竟然说的头头是道,显然受过教导。 这千金堂,连杂工都这么厉害啊… 齐悦已经进了屋子,却并没有休息或者看书,而是坐在桌子前,看着书发呆。 “那人的死不管你的事。” 常云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齐悦回过神看过去,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这里。 “你母亲醒了没?”她问道,没有接他的话似乎没听到。 “醒了,刘大夫正在用药。”常云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站起来。 “好。我去看看,没有用麻药,她一定很疼。”她说道。 “月娘。”常云成再次说道,“那个人的死不关你的事,你别难过。” 自从昨日回来到现在,已经没人提起那个死去的男人了。对大家来说,伤得那样重,本来就不可能救活,所以根本就没人放在心上,自然也没人当回事。 对于齐悦的异样,大家只会认为是累的。没有多想。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齐悦握着手说道。又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不过没事,我一会儿就没事了,毕竟,当大夫的看到病人在眼前死去,还是件难过的事吧,人之常情吧。” 她总是自己安慰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没事。我一会儿就好了 常云成看着她,伸手将她抱住。 齐悦陡然被他抱住,吓了一跳。 “喂。”她紧张之后,又放松下来,伸手拍了拍常云成的背,“你要是再不松开,我就不认为是安慰,而是非礼了。” 常云成松开了手。 “不管怎么说。”齐悦看着他笑了笑,“还是要说声多谢了。” 她说罢走了出去。 看着齐悦走出去,常云成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抱了她!他竟然抱了她! 醒来的谢氏对自己的状况惊惧交加,她想要去摸自己的脖子,想要大喊,却被弟子们按住,剧痛让她也发不出声音。 “你跟你师父学的伤科,那自然在止疼上最拿手了。”周太医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这边用了药一刻谢氏总算疼痛稍减,情绪也能稍微好一点。 齐悦此时走进来。 “用炭盆,弄些熏香炉子什么的,把盐糖水弄成蒸汽,隔一段就让她吸一下。”她一面对身后的弟子嘱咐道。 弟子应声是忙去照办。 看到她进来,刚安静一些的谢氏又猛地激动起来。 “滚滚…”她张着口拼命的想要喊出来,顾不得疼痛冲着齐悦挥舞手。 “别动,别让管子掉出来!”齐悦忙喊道,床边的弟子们又忙伸手按住谢氏。 但谢氏依旧挣扎不停。 “你他娘的安静点!”齐悦猛地拔高声音,一把推开弟子,站到床边看着谢氏狠狠喊道。 屋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谢氏也被吓的停止挣扎。 “你喊什么喊!你闹什么闹!你把自己想得太美了吧,我犯得着为了讨好你救你啊!德行!”齐悦看着她继续喊道,“真把自己当块宝,把你家当快宝,瞧你那傻样!” 屋子里的人都面色怔怔,待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尴尬。 这,这,这时候这样骂人是有点不太合适吧… 谢氏喘息看着她,眼睛瞪大。 “你他娘的一蹬腿死了是痛快!看多有骨气,不让我这个仇人对你施恩得逞!得逞,笑话,你死了岂不是更合我心意?谁有空给你施恩啊!”齐悦一脸不屑的说道。 谢氏被气的几乎断气。 刘普成忍不住想要上前劝阻,但齐悦根本不听。 “你看看你娘!”她接着喝道,伸手指一旁坐着的谢老夫人。 没有丫头服侍,她也非要住进来,年纪大的人,到底是熬不住了,此时此刻怎么也站不住了。 常云成此时也进来,齐悦又伸手指他。 “看看你儿子!”她大声喝道,“看看他们为了你都成什么样了!你死的容易痛快!他们呢!真是前世的仇人今世的亲人,他们上辈子一定欠了你很多钱!” 她的话音一落,安静的屋子里响起笑声。 周太医看着刘普成等人看自己,有些讪讪的收起笑。 “真的说的挺好笑的。”他指了指齐悦解释道,一面露出不是吗你们没感觉吗的神情,说着又想笑,但在刘普成等人的注视下强忍住了。 ************************* 讲一个,也不算稀罕事,不过对目前的医疗环境来说绝对是稀罕事了。 母上大人年轻时候在乡下行医,那时候很少有人去住院,都是请医生到家里,尤其是生孩子,根本就没有住院那一说,母亲就去一家人接生,那家媳妇生了三个女儿,这一次生下来是个儿子,但是,新生儿窒息,死了,母上很愧疚,到现在还愧疚,想起来就说接生了那么多孩子,这个孩子始终忘不掉,常常说如果在医院的话,一定能抢救过来,如果搁在现在,估计我母上该被逼着跳楼了,万幸那时不是现在,那时候那家人反过来安慰母上,说是他们没和这个孩子做亲人的这个命罢了,是的,那时候都信命,医生信命,信奉必须尽人事,患者信命,信奉听天命。 所以,不要笑我写的狗血夸张小白,生活,远比精彩,你认为不可能,并非不会发生,一切皆有可能,坏的事如此,好的事也会如此。 第二百六十章夜对 齐悦喊出来,火气散去。 “你气管堵着了,脑子也堵了?清醒清醒吧,你欠恩情的不是我,是你娘,是你儿子,要不是她们,你以为你还能活?这世上除了他们,谁管你死活!”她哼了声,“你以为你这是折腾折磨我呢?醒醒吧傻瓜!除了那些爱你的人,你能伤到谁啊!你是死是活是开心是难过是享福是受罪,谁在乎啊!瞧你那傻样,真是可笑死了!” 安静的屋子里,周太医又笑出声了。 “没错没错。”他还点头说道。 刘普成又有些无奈的看他。 谢老夫人颤抖着从那边过来,拉住谢氏的手。 “正梅,正梅。”她喊道,“我已经白发人送过一次黑发人了,你不要让我再…” 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枯皱的脸上泪水流下来。 谢氏看着她,终于发出呜呜的声音流出眼泪,紧紧握住谢老夫人的手。 常云成也走过去跪在床边,握住谢氏另一只手。 “别让她哭了,对伤口不好。”齐悦说道。 其实明明是你让她哭了的… 当然这话没人敢说。 她这话就如同圣旨,谢老夫人立刻停下哭,忙忙的给谢氏擦泪。 “不哭了,不哭了,等好了,想怎么哭再怎么哭。”她哄道。 看着这场面,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感动,除了周太医和齐悦。 齐悦叹口气。 “师父也感动了?”一个弟子忍不住问道。 齐悦摇摇头。此时站在病房门外,看着院子。 “这么可恶的人还是有人疼有人爱,真是”她摇头感叹道,“没天理啊。” 这,这什么意思? 难道师父刚才不是正话反说劝导病人?而是真的…骂? “当然真的骂了。”齐悦在屋子里摆弄羽毛笔,对端来饭的阿如说道,“我看到她都觉得烦!整个一个神经病!” 她说这话用羽毛笔狠狠的扎桌上的橘子皮。 “别玩这个。”阿如伸手拿走橘子皮,“染一手不好洗。” “我不想吃了。”齐悦推开饭盒说道。 阿如看着几乎没动的饭菜。 “你又怎么了?”她问道,“是累了吧。” 齐悦懒洋洋的哦了声。 “那早点休息吧。今天我值前半夜,你先睡到时候来叫你,再准备些宵夜。”阿如说道,一面要收拾盘子。 外边有脚步声停在门外。 “世子爷。”阿如回头看去,忙施礼唤道。 常云成走进来。 齐悦依旧趴在桌子上懒洋洋不动。 “夫人怎么样?”阿如只得主动问道。 “用了药,睡了。”常云成说道。“我让人把外祖母送回去了。” “有护士在,你们不用在跟前守着。”齐悦说道,撑着桌子坐好,看着常云成,“你也快去躺一躺吧,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吧。” 常云成看着她。垂下眼挡住其内已经遍布的红丝。 “世子爷吃过了吗?”阿如问道。 常云成没说话。 “他哪里顾得着吃。”齐悦说道,“去食堂再打一份来吧。” 阿如应声去了。 常云成坐下来。打量屋子。 “怎么样,我的办公室还不错吧?”齐悦靠在椅背上,伸手一摊笑问道。 里外两间,垂着竹帘,外间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一张小床,衣架,桌上摆着书本笔。另有两盆绿油油的花草,从墙外传进来一个竹筒。下边接着一个水池,水池边摆着一大盆绿叶植物。 她不喜欢开花的植物,总是养一些绿油油的只长叶子的吊兰之类的。 总体看下来,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就跟在家一样。 但是,这个家,再也没他。 “怎么不吃?”常云成转开视线落在桌子上。 阿如没收走饭盒,齐悦的还在桌子上。 齐悦哦了声,却没说什么。 “你这女人”常云成看着她,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探身将筷子拿起来,“吃。” 齐悦切了声,再次靠在椅背上,颇有将腿翘起来的架势。 常云成拿着筷子的手坚持的伸着。 跟大夫比耐力?齐悦笑嘻嘻的看着他。 常云成收回手,将筷子一顿,开始吃齐悦的饭。 “喂!”齐悦坐正身子说道。 这次换常云成不理会,自己大口的吃。 “凉了!”齐悦说道。 常云成往嘴里送饭的筷子微微停了下,只觉得嗓子火辣眼睛酸涩,他又接着大口吃起来。 阿如端饭菜进来见状愣住了。 “这个给我吧。”齐悦说道,伸手。 阿如忙端过去,放下来。 齐悦拿起筷子,也吃起来。 屋子里二人安静的吃饭,没有说话,阿如看着看着渐渐的退到一边,看着隔着一张桌子,埋头吃饭的二人,不知怎么只觉得心里难过,她转过身借着理头发擦掉眼角涌出的眼泪。 简单的饭菜吃的很快,阿如收拾了退出去。 “我这里没什么好茶的。”齐悦给他倒了杯茶说道。 常云成伸手接过,还没接到,齐悦又收回手。 “凉一凉再喝,别不管冷热就往嘴里倒。”她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 “好,我记得。”他说道。 齐悦这才将杯子推给他,自己也站起来。 “我去看看你母亲,趁着她睡着。”她说道。 常云成站起来,齐悦已经走出去了。 她,到底是不想和自己过多在一起。也不想和自己再多说什么了… 是的,她关心他,体贴他,理解他,也许,还喜欢他,但是,她却可以,不要他。 齐悦再次进来时。发现常云成已经在外边的小床上睡着了。 “叫醒他?”阿如低声问道。 齐悦摇摇头。 “显然他是困极了,那边病房里也不需要他守着,他如果守着,也是睡不好,就让他在这里歇一歇吧。”她低声说道。 “你去我那里睡一下吧。”阿如低声说道。 齐悦点点头,阿如先去收拾了。她在门口站了站,最终走进去。 这间小床不是休息的床,而是给病人检查的床,所以只铺了单子,也没枕头被子,硬硬的睡着当然不会舒服。 齐悦掀帘子进了里间屋子。拿来自己的枕头薄被。 男人睡得死沉,齐悦费了好些力气才抬起他的头。将枕头放好,又将他的鞋子脱下来,搭上薄被在腰腹,放下窗帘,这才走出去。 屋门被轻轻的关上,脚步声远去了,床上的常云成缩起身子。眼睛依旧紧闭,更加紧闭。他侧身伸手紧紧抱住枕头,将头埋在枕头上。 就让他这样无赖一次,也只有这样装傻无赖一次,才能再靠近她一次,才能再拥有她的气息一次。 常云成身子慢慢的屈起来,枕头已经不在他头下,而是被紧紧的抱在怀里,小小的床上,高大的男人却显得那样的孤寂。 一开始他确实只是装睡,想着就这样再享受一次她在身边的感觉,谢氏如今这样,他肯定睡不着,但没想到竟然真的睡着了,惊醒的时候,发现外边已经夜色深静。 是因为心安的缘故吧。 常云成起身,看着怀里的被子和枕头,慢慢的将其整理好,整齐的放在床上,再看了眼屋内,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但他依旧一点一点的看过去,似乎要将这一切都印在心底,然后转身走出去。 院子里只挂着一盏灯,跟一间病房里透出的光亮相互辉映。 常云成走过去,透过竹帘看到里面齐悦的身影。 “师父,人家自尽不都是割喉吗?为什么割喉能死,也能让人活呢?”两个弟子在一旁问道。 正看血压计的齐悦笑了笑。 “那得怎么割,这就跟砒霜是毒,吃了会死,但用在药里的时候却是能治病。”她笑道。 弟子们哦了声摸头笑。 “师父真厉害,怎么想到的。”他们说道。 “我不是厉害,这个啊,是多少几辈子累积下来的经验。”齐悦站着身子,看着沉睡的谢氏咽喉上的伤口,此时喉管上搭着最透气的布,免得灰尘污染,“无数失败的经验才造就了今日看起来不可思议的神技。” 她说到这里,看向两个弟子。 “所以,我们永远不要害怕失败,看起来是失败了,但是对于后来人,我们提供了经验,失败的经验,也是成功。”她说道。 说给弟子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两个弟子站直身子。 “是。”他们郑重的应道。 “别那么拘谨。”齐悦笑道,指挥他们,“来,接着做雾化。” 两个弟子应声,开始摆弄炭火炉子上的小熏炉。 “师父,这个吸了喉咙就会舒服?” “是啊,能防止干燥。” “不过,师父,你当时真厉害的,竟然就敢那么刺下去” 说到这里,齐悦笑了。 “其实我不算厉害的。”她带着几分追忆,“我曾经见过,病人突发窒息,当时,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个老大夫,就用自己的钢笔刺喉,为病人争取了保命的时间” 她说道这里看着弟子们。 惊讶吧?震惊吧? 弟子们点头,瞪大眼。 “师父,钢笔是什么?”其中一个问道,带着一脸的好奇。 古人的关注点总是与她不同步 齐悦挫败的吐口气。 “是一种笔,尖尖的”她悻悻说道。 弟子哦了声。 “跟师父你用的羽毛笔差不多?” “钢,钢跟羽毛不一样吧?” “钢是什么?” 眼瞅着话题脱缰野马了,齐悦笑着摇头,后半夜是最困的时候,大家聊聊天也好,她笑着转身,小心的查看谢氏的全身,看看有无皮下气肿。 昏暗的灯下,室内忙碌的身影看上去那样的温馨。 常云成从窗前收回视线,转身看着院子里。 夜色渐渐褪去,晨雾拉开,街道上渐渐的有人开始行走,突然行走的人停下脚发出一声尖叫。 他吓得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并没有见危险逼近,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过来。 不远处的街道上跪着一排人,穿的是孝衣,白乎乎的一片。 大清早的,陡然看到真是能吓死人! 这是干什么呢! 路人嘀咕一声,好奇的走近些,然后看清在千金堂的门前,除了这披麻戴孝的女人孩子,她们面前放着一个门板,上面躺着一个…死人。 路人终于再次发出一声尖叫,掉头跑开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霸道 这声音惊动了跪着的人,为首的年轻姑娘抬起头,目光闪烁,抬头看面前千金堂的门匾,露出一丝似哭似笑的神情。 “天亮了,拉开条幅吧。”她说道。 妇人一直呆呆的跪坐着,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也没反应,那两个小孩子你看我我看你。 “快点!”女子回头竖眉厉声低喝。 两个孩子哆嗦一下,忙从腿前拿出一卷白布。 白布展开举在身前。 天理何在。 鲜红的四个大字,随着日光穿透晨雾,分外的刺眼。 大清早的街上,不断的有人向一个方向跑去。 一个货郎挑着担子跑的连有人喊要买东西都顾不上。 “怎么了?”好奇的人们询问。 “千金堂那边又出事了!”跑过人的喊道。 这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到水里,涟漪散开更多的人跟着跑起来。 千金堂的街道上再次水泄不通,饭香味四溢,因为此时此刻大多数人都还没吃饭,所以看热闹吃饭一举两得。 “怎么了?怎么了?” 外边的人询问着里面的人。 “好像是治死人了…” 这话说出来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千金堂有神医,怎么可能治死人! “是不是因为做手术被吓到了?闹事呢?” 知道千金堂治疗手段的人摆出鄙视的神情摇头。 “不是,死人都摆在门口了!” 啊! 此言一出。外边的人挤得的更厉害了,场面汹涌,所有人都踮着脚想要看清楚,那些看清楚又发出惊呼。 几个披麻戴孝的人前面,果然躺着一个人,死人。 千金堂真的治死人了!! 神医原来也会治死人!! “果然?”府衙门的一间小厅房里,王庆春猛地站起来。 “果然!”一个急匆匆赶来的药铺掌柜一脸兴奋的说道,“人都摆在门口了!” 王庆春忍不住要大笑,但到底记得如今自己的身份。强忍住了。 好,好,果然你有今天了! 让你拽!让你横!让你能!你名声越大,站的越高,只要你一步错,老子就踩的你翻不了身! “快。这等事我们自然不能不管。”王庆春说道,立刻伸手,大声喊道,“更衣!” 而此时的千金堂外,刘普成等人也站在外边,四周议论声嗡嗡。 “这位姑娘。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刘普成说道。 那一家人只是跪着抹泪,任凭他们怎么说,就是不说话,也不肯走。 这已经僵持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姑娘,你先起来,大家先起来,我们进去说话。”刘普成再次上前说道。 这家人依旧低头哭不动。 胡三一跺脚上前就去拉。 年轻姑娘发出一声尖叫。就往地上倒,吓得胡三跳了三跳。 “我没碰到她!”他忙说道。 那姑娘伏在地上哭声更大。也没别的话,就是一声声的爹啊爹啊。 她哭的痛,另外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哭大声。 妇人依旧呆傻,除了流泪就是流泪。 倚在她身前的三岁的小娃娃倒是没哭,被困在这里半日觉得无聊,大家都哭的痛,也没人管他,他便摇摇晃晃的走到门板上躺着的尸体前。 “爹爹,起来抱抱。” 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他用力想要拉父亲,却站立不稳跌倒在父亲身上。 小孩子不知道生死,还当父亲和他闹着玩,扑在男人胸膛上,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笑声在一片哭声中格外的刺耳的。 “哎呦我的天可怜死了。” 围观的人此时都红了眼,更有那些妇人们抬手抹泪,现场的情绪慢慢的变了。 不管怎么说,失去男人的孤儿寡母到底是让人心疼可怜…. “家里就他一个人啊,还有一个八十的老娘啊”跟着来的乡亲给周围的人痛诉,“女人又一身的病,就靠着男人给人打短工养活着一家子老小,这一下可是完了…” “你们能救为什么不肯救我爹!”年轻女子哭着喊道看着刘普成。 “我们真救不了,你爹伤的太重”刘普成再次说道。 但那女子似乎听不到她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哭一味的重复这句话。 孩子哭大人哭地上躺着的尸体夺去了大家的注意,刘普成的话并没有多少人听进去。 “真的治死人啊?” “那还有假啊,人都摆在这里了” “真可怜” “怎么会治死人呢?不是说神医吗?” “神医谁知道啊也许没那么神” “怎么不见神医出来?跑了吗?”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看向千金堂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了。 “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你爹是该死,怎么能怪我们!”胡三喊道,气的跳脚。 但他这句话却更加惹怒了这家人。 那年轻女子一头撞向他。 “你才该死!你才该死!你们治死人,就说是我们该死!还有没有天理啊!”她哭喊道。 见姐姐跟人扑过去,两个大点的孩子也哭着跟过来,在胡三身上捶打。 “欺负我姐姐,坏人坏人!” 胡三被一个女子两个孩子围攻狼狈不堪。 千金堂的弟子们忙上前帮他,结果那女子一把扯开衣裳,躺在地上就大喊非礼。 “喂,你们治死人。还不许人家闹一闹啊!” “就是,这也太霸道了吧,不管怎么说,人家家里是死了人了,多惨啊” “还医馆呢,怎么心肠这么狠啊” 四周有人看不下去出声说道。 “不是,我们没治死他!”一个弟子喊道。 “哎呦,你们没治死他?人家会抬着到你们医馆来?怎么不去别的医馆啊?”一个老妇人瞪眼喝道。 弟子急的满头冒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本来就该死的,不是我们治死”他喊道。 话音未落。四周的鼓噪声更大。 “难道我们病了都是该死的吗?” “那要你们大夫干什么!我们等死好了!” 群情顿时更加汹涌。 “不会说话别说话!”张同喝道,那弟子红着脸退下。 见四周的人都站在自己这边,年轻女子便更是大哭。 “天理何在啊!天理何在啊!爹啊,我们可怎么活啊!” 只哭的心软的妇人们都开始跟着掉眼泪。 “你们千金堂给人家个说法!”有人开始喊道。 这话让更多人符合。 “对,给个说法!” 人群开始拥挤过来。 “神医呢!让神医出来!” “让她出来!给个说法!” “神医也不能草菅人命!” 看着人群上涌,千金堂的弟子们色变。 “要不叫师父出来?”胡三结结巴巴说道。 齐悦值得后半夜。此时刚刚睡熟。 “叫她来做什么!”刘普成断然拒绝,“她不需要为这种事出面!” 他说罢不退反进,面向越来越激动的人群。 “大家听我说,不是我们治死人的,这个人伤的太重了,实在是救治不得”他大声说道。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人听他说。都在嚷着。 忽的外边一阵骚动,响起了鞭子的摔打声。 “让开!” 一阵鸡飞狗跳。大家这才看到后边有人带着一队侍卫过来了。 路很快被让开了,是适才回侯府的常云成纵马走进来。 这男人的到来,让场面安静下来。 常云成环视一下。 看到挤在地上还哭的一家人。 “赶走!”他干净利索的说道,将手中的马鞭一甩。 身后的侍卫齐声应喝,将围观的人吓了一跳,退出去好几步,带着几分惊恐看着这些挎着刀的人。 “我母亲在此住院。你们速速滚开,惊扰了我母亲。我要你们抵命!”常云成马上居高临下扫过这些人,喝道。 侍卫们伴着他说话上前一步。 围观的群人到底害怕顿时又退开好多。 “你母亲是人我父亲就不是人吗?”那年轻姑娘尖声喊道,伸手拍胸口,泪流满面,“天啊,天啊,老天爷,何苦让我们转为人啊!还不如做个畜生啊!” “这个你跟老天爷说去吧。”常云成冷冷说道,根本就不理会她的哭喊,抬手一挥。 侍卫们上前,一人拽起一个。 “…有没有天理啊!有没有天理啊!” 大人孩子女人的哭喊声响彻街道。 “这是谁啊?” “怎么这么霸道!” “太过分了吧?” “就是他们住院,就不让别人从这里过了?” “嘘嘘少说两句吧,权贵可惹不起…” 议论声散开,众人的关注从千金堂散开,转而落在那边那个男人身上,慑于威震敢怒不敢言,只是看着那个马上一脸倨傲的男人。 “你害死了我爹,你还要害死我们一家吗?”年轻女子哭喊道,被侍卫拖着,对常云成怒目而视。 什么?围观的群众露出几分惊讶。 怎么又成了这男人害死她爹了?不是被千金堂治死的吗? 常云成将视线落在这女人身上。 “那是你们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他冷冷说道,说罢猛地一抽鞭子,鞭子发出响亮的声音,四周乱哄哄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常云成用鞭子指着众人。 “都给我滚远点,谁敢惊扰了我母亲,别怪我不客气!”他一字一顿喝道。 太霸道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对千金堂的质疑早顾不得了,所有的火都冲着这个男人烧过来了。 太可恶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现脸 千金堂外这种喧闹嘈乱,睡着的齐悦当然被吵醒了。 “医闹?”她惊讶的问道。 对这个消息有些震惊,同时又有些微微的涩意。 所以说,行医之事,不敢有半点懈怠,一旦犯错,以前的再多成功也挡不住质疑。 尤其是她这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治疗手段。 所以说,这就是成功和失败的区别… “你别去了,让他们解释吧。”阿如拦住她说道。 这次毕竟跟以前那种故意被人挑动的冲突不同,以前是都在治疗中,而结果也是成功的,但这一次,是真的,死人了,是真的,失败了。 虽然真的不管她们的错,但,很多时候很多人还是只认结果,不问过程的。 要是真的发生冲突,那… “我的病人,我的事,自然必须要我来面对来解决。”齐悦摇头说道,“躲起来,那不是我齐悦干的事!再说,这也根本不是医疗事故!” 她冲出来时,就听到常云成这句话,只把她气的瞪眼。 这混小子是嫌事情还不够热闹,所以准备煽动一下,让这简单的医患矛盾变成群体**件吗 齐悦几步过去,拽他的腿。 “下来,胡闹什么!”她喝道。 常云成没说话,翻身下马。 “你别胡闹,我的事,我来解决。”齐悦说道。 常云成没有看她。 “这不是你的事。”他淡淡说道,目光看着被侍卫驱赶的大人小孩。神情冰冷,“这是我母亲的事,我母亲住在这里,我不能让我母亲被惊扰。” 齐悦反手狠狠推他一下。 常云成微微歪了下,终于将视线看向她。 “你除了傻头傻脑的往前冲,别的还会什么?”齐悦瞪眼喝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心思!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故意往自己身上引火好转移矛盾? 这小子真是….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常云成看着她,笑了笑。 “别的,什么都不会。”他说道。 齐悦看着他又语塞,莫名的还有些伤感。 她最终不再跟常云成说话。转身向人群这边看,举起手。 “大家听我说!”她高声喊道。 神医出来!众人的视线都看过来。 “齐娘子,你真的治死了这个人吗?” “齐娘子,怎么这个人没治好啊?” 看到齐悦出来,大家在忍不住疑问,纷纷的喊着问起来。 投来的视线。跟以往的那种尊敬敬畏不同,这其中多了很多质疑。 毕竟死人摆在这里,由不得大家乱想。 看到她出来,刘普成等人也都莫名的安了心,但同时又惭愧。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竟然对这小女子产生这样的依赖。似乎只要她在,就没有不能解决的事。 这真是太惭愧了。 齐悦看着众人。神态和蔼平静,再一次上前一步。 “大家听我说,这个伤者的确是我们接诊的,我们千金堂是前日上午接诊了这位伤者,姑娘,你应该很清楚,当时你父亲的伤势…”齐悦看着那被侍卫们拖着的一家人。大声说道。 与其说是说给她们听,不如说是说给在场的众人听。 神医的出现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嘈杂的现场安静了很多,大家都看向她,要听听她说出什么。 但齐悦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外边又是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有人大声的喊着,驱散人群,“博士来了” 博士来了,这话齐悦什么时候听到什么时候都想笑,此时此刻也不例外,只不过这笑是冷笑。 王庆春,我还说你呢,果然,这种场合少不了你啊! 来得好! 王庆春,自从来了之后无声无息这么久,终于如同闻到腥的猫跳出来…. 不过,不是找到肉了,而是找虐来了! 因为有差役开路,人群很快让开了。 一身官袍的王庆春面色肃容的在一群人的拥簇下走进来了。 他在门前站定,看过来,第一眼就看到齐悦。 那女人站在门前,微微抬着下巴,冲自己微微一笑。 平心而论,这女人长得真不错,尤其是一笑,在京城混了一圈自认为眼界大开的王庆春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相貌能称得上倾国倾城。 就是因为这相貌,她才被那些男人追捧,什么大夫,说白了跟那青楼的红牌一样! 王庆春心里狠狠的啐道。 “王大人怎么来了?是来履行赌约了吗?我都忘了,大人还记得,真是君子言而有信啊。”齐悦笑道。 这贱婢,到现在还有心说这个! 王庆春心里一口气堵在喉咙,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四周的人响起笑声,但这笑声很小,毕竟,如今王庆春身上那一身官袍对民众来说,还是很有威震力的。 不过,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每个人心里倒是不介意看热闹,尤其是这热闹还很好看。 “本官奉皇命,巡查府境医疗之事,听闻这里有病人哭闹,所以前来查问。”王庆春对着皇城的方向拱手,整容大声说道。 “医学博士大人是专管医疗之事的。”随从们忙忙的大声说道,当然,主要是给那一家人说,目的是提醒他们,青天大老爷来了,可以跪地喊冤告状了。 “滚!” 告状喊冤没有,倒是有人骂。 大家愣了下,看着台阶上高高而立的常云成。 医学博士,跟人家世子爷比。那就是个屁…. 但是,就现在来说,这个屁放出来,也不是无关紧要的! 至少,能臭你一臭! 百姓面前,又涉及医事,他这个屁,也绝对有说话的资格! “世子爷,是这样。您看,这毕竟是医疗之事,下官不得不问啊,否则没法向上官向百姓向皇上交代啊。”王庆春恭敬的施礼,大声说道。 “我管你什么…”常云成冷冷说道,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给我闭嘴!站一边去!”齐悦截断他的话。瞪了他一眼低喝道,然后含笑对王庆春侧身做请,“王大人,那请进来说话吧。”。 进去?进去说,还有什么意思? 王庆春冷笑一声。 “还是让大家都听听吧,免得大家误会。”他整容说道。 “大人。这,不太好吧?”齐悦皱眉说道。 看。看,怂了吧!王庆春大喜,你也有怕丢人这一天啊! “这有什么不好的。”王庆春大声说道,一面看向众人,“如果,有什么误会,也好还千金堂一个清白。” 当然。如果没误会,哼哼… “这个。是怕让大人难做。”齐悦带着几分为难说道。 不难做,对你,我绝不会难做的。 王庆春冷笑。 “本官一定会秉公处理,绝不偏袒。”他大声说道。 齐悦点点头。 “那太好了。”她说道,“我还怕大人会记恨我,故意为难我呢。” 这叫什么话,就是事实如此,也不能这样说出来吧。 王庆春脸黑了下。 “齐娘子小人之心了。”他冷冷说道,甩袖,懒得再跟这女人废话,看向那正跟侍卫撕扯,在地上东倒西歪的一家人,才堆起一个和蔼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问候,那边齐悦又开口了。 “那么,这位姑娘,你就说说吧,我是怎么治死你的父亲的。”齐悦说道。 多嘴!王庆春心里骂了句,保持和蔼的神情看向那家人。 “你们说说吧,千金堂是如何庸医杀人害死你父亲的?”他问道。 此话一出,千金堂的弟子们都色变,更有胡三等人憋不住就要跳出来骂。 不过,这也是预料中的事,大家又都冷笑。 庸医杀人,不是你说是就是的! 看到千金堂的人竟然没有闹,跟随王庆春来的人都有些奇怪,同时又哼了声,到底是被王庆春如今的身份吓到了吧。 他们都有些得意,跟着王庆春问那家人。 “是啊,说吧” “说罢,别怕,有大人在呢。” “庸医杀人,就是再有后台也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别怕” 看到这里,常云成忽的笑了,他这才慢慢的后退一步,看着那女人笑眯眯的走向前一步。 那一家人只是哭,大人孩子抱在一起,那个方才喊得很欢的女子,此时也如同受了惊吓,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给了梯子都不知道快上房! 王庆春心里骂道,只得态度再和蔼些。 他张口,但话却是齐悦说了。 “对啊,说啊,我是怎么把你们父亲治死的?”齐悦问道,问了却不待回话,接着说道,“告诉大家,我是怎么救治你这个被犁头戳中大腿血流不止,又跌倒时又被墙角倒下的竹竿穿透了胸部的父亲的。” 什么!此话一出,站得近的人群哗然。 犁头戳中大腿,竹竿穿透胸口! 这能活才是见鬼了吧! 王庆春也白了脸。 什么!什么? 齐悦看着他,微微一笑。 “大人,恕我才疏学浅,学艺不精,治不得这样的病人,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治?如果大人能治的话,我愿意拜大人为师,给大人下跪。”她含笑说道。 如果大人能治,下跪这个词闯入王庆春耳内,他不由心跳几下。 他才不会信这女人说出来的话,他信的是她没说出来的话。 如果大人不能治,那么是不是大人该给我下跪 ***!王庆春心里唯有这个词。 这他娘的有什么好闹的!这样都不死,那才是见鬼呢! 这样冲过来问人家为什么治死人? 混蛋,这女人,这女人,是故意的!故意的! 要不然她怎么一开始不立刻说了,而是叨叨什么请进去啊,不能在这里说啊,啊呸!这不能在这里说?这他娘的明明是不适合关起门来说吧! 她是故意的!故意给他下套呢! 他抬起头看着齐悦,果不其然,那女人微微一笑,只不过那眉梢眼角俏唇无一不传达一个意思。 傻逼… 第二百六十二章其实 现场一片嗡嗡声。 站得近听得清的人很快将这里面的话传了出去。 犁头戳伤大腿倒没什么吓人,那竹竿穿透了胸口… 一想到这场面,所有人都打个寒战。 那要是还能活才见鬼呢! 神医到底不是神仙啊。 “这可不能闹,闹就过分了” “就是就是…人家大夫也不能包治百病啊…” 这样的议论声占据了多数,再看向千金堂的眼神就正常了。 “大人,你看,这事怎么办?”齐悦看着王庆春,做出担忧的样子说道,“你可要秉公处理啊。” 秉公处理… 王庆春心里狠狠的骂娘。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要去替这女人说话! 王庆春心里在滴血,他不由瞪了身边的人一眼。 身边的人也纷纷缩头避开。 事情太突然了,等他们得知的时候,已经失去先机挤不进来看热闹,自然也不知道事情的详情….又怕错过让这女人灰头土脸的大好机会便急匆匆的赶过来 哪里知道这死者原来是伤的这样重…. 这哪里是让这女人灰头土脸,是让他们自己灰头土脸! “此等重伤实在是凶险”王庆春咬牙看向那挤在一起哭的家属,低声说道,“重伤不治,不能怪大夫你们,莫要闹了” 这句话说出来真是违心啊。 “就是,就是。” “这真不能怪人家大夫” “谁能治好啊。伤成这样,得大罗神仙才成吧” “大罗神仙也不成啊,人家阎王爷也是神仙啊,凭什么你大罗神仙就要抢人家的生意” “姓方的,你故意跟我找茬是不是?” “我找茬怎么了?你上次吃我的两个包子什么时候还?” “你欠我的柴钱还没给呢” 围观的群众说什么干什么的都有,更有人拉拉扯扯的打了起来,真是看热闹越看越热闹,乱哄哄的一片。 王庆春越发心烦,根本就呆不下去了。 “行了。有什么可闹的,快走快走吧。”他摆手说道。 一直不说话的年轻女子终于抬起头,这四周的事她自然一直听在耳里也看在眼里。 果然如表姐所说的那样….那么她现在就应该… “姨娘!”常云起猛地掀帘子进来,面色不善。 周姨娘正在慢慢的吃燕窝。 “怎么了?不用功读书,出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嘛,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一切有我呢。”她慢慢的吃完最后一口。 丫头恭敬的接了盖碗退了出去。 “月娘那里怎么回事!”常云起低声喝道。 “什么怎么回事?”周姨娘皱眉,“我不喜欢你提这个女人,你以后别在我跟前提,还有,你趁早死了心,以前她没嫁给你。现在,以及以后更不可能…” 说到这里她浮现几分欣慰。 “谢天谢地。还好老夫人没让她嫁给你。”她笑道,看着面前的儿子,一脸的喜悦自豪,“你虽然得不到世子之位,但将来也是要当状元当官的,那个贱婢,哪里配得上。” 常云起笑了。 “我当然配不上。”他说道。 “我是说她配不上你。你们一个个的把这女人抬的那么高,这女人有什么啊。不就是一张脸吗?”周姨娘面色不悦,哼声说道,“你们男人,果然,就看这一张脸就够了。” “别扯别的。”常云起打断她,带着几分没好气,“说,你干什么,好好的又冲月娘去做什么!” “我做什么了?”周姨娘摆摆手坐下来漫不经心。 “你的丫头荷花,娘家舅舅是三里台村的。”常云起冷哼一声说道。 周姨娘拨弄指甲的手停了下。 “这你都知道啦。”她笑道,没有丝毫的惊慌。 常云起看着她不说话。 “行了你放心吧,这件事不是对月娘的。”周姨娘站起来笑道,“只不过,是给那母子俩添点堵心事泼点脏水罢了。” 常云起看着她,神情不为所动。 “最好是这样。”他慢慢说道,看着自己的生母,“要不然,我既然能把姨娘你接回来,就一定还能把你送出去。” 周姨娘的面色微变。 “你,你怎么能对我说这样的话!”她伸手扶住心口,“我是你娘。” 常云起移开视线转身。 “但我不是常云成。”他淡淡说道,没有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周姨娘在后将桌子上的茶杯扫了下去。 瓷器碎裂让外边站得一个丫头低头进来了。 “你可跟她叮嘱到了?”周姨娘看也不看她开口就问道。 丫头应声是。 “叮嘱好了,如果能,自然要拉少夫人下水,如果不能,那就只要咬定世子爷就行了。”她低声说道。 周姨娘点点头。 “搞不死老的,那就搞黑小的!”她慢慢的说道,靠在引枕上,嘴边带着一丝冷笑。 而此时的千金堂外,气氛明显已经不再是指责千金堂,与此同时,那年轻女子也冲齐悦叩头。 “大夫,齐大夫,我不是在怪您。”她哭道。 此话一出,满场都愣了。 不是怪您?那刚才这是大家在….做梦吗? 王庆春更是心里大骂。 你不是怪人家,你跑这里闹什么! 疯了吗? 所有人也都是这个念头,包括千金堂的人。 不是怪他们?那这是…来送锦旗表达谢意了? 开玩笑吧?! “齐大夫。是的,你当时那么快来到我家里,救治我父亲。”年轻女子哭道,抬起头,一脸的感激,“我父亲当时都死,是你,是你们把他又救活了…” 这个嘛…齐悦看着这女子,总觉得还是有些怪… 救活了?四周的人听到了很是惊讶。很快又传开了。 伤的那样当场就能死了的,竟然还能救活? 果然是齐娘子啊!果然是神医啊! 也有人问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们亲眼看着呢。”跟来的乡亲作证,一面讲述当时的场景,“总之齐娘子这样那样的弄,人就活了。还说话呢。” 果然厉害啊!大家看齐悦这边的眼神更加狂热了。 王庆春心里怒骂,这他娘还真是来送锦旗匾额的!可是这样抬着死人披麻戴孝来表达谢意的也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这叫什么事! 他愤愤的一甩手,连话都懒的说就向外挤去。 齐悦早就不理会他了。 “姑娘,既然你明白…”她看着这就家人说道。 话没说完,那姑娘又是一声大哭。 “可是,可是。爹啊”她哭道,扑过去。趴在那死者的身上哭喊,“爹啊,你死的冤屈啊!” 这陡然的哭又让众人愣住了。 不对啊,那么,既然齐娘子能救活,怎么又死了? 冤屈? 齐悦被这一声冤屈,终于恍然大悟了。 “姑娘。”她迈上前一步。“不,不是这样的。我救不活你爹的,失血太多,根本就救不活的,跟别的事无关。” 那女子又开始不理会她,只是放声大哭,一声一声的冤屈,余下的孩子们看到了,也跟着姐姐大声哭起来。 “爹啊,你要怪就怪命不好,没有投生富贵人家,生的这贱命,就是天要留你也留不住啊!”女子大哭,哀痛欲绝。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人一头雾水。 “本来救活了!”亲眼看到全过程得知详情的乡亲们也终于想起来重点了,愤愤的说道,“本就救活了,要带回千金堂接着用药,偏偏有人来了,堵着门不让走,不让治,而让齐娘子去救他们的人!结果他们的人活了!而这边…” 他们说的气愤不已,说到最后也说不下去了,指着那门板的死者。 后来人自然就死了 真是太惨了! 原来如此啊…. 原来如此,不是冲自己来的,是冲常云成来的! “不是的。”齐悦大声喊道,“跟这个没关系,这个伤者是因为失血过多死去的…” 但是没人再听她的话,所有人都在嗡嗡的议论,看着那死者,看着那恸哭的一家人指指点点。 天啊,好惨啊,这比直接死了还要惨啊。 就是嘛,神医自然会治好人的。 在明明有生的希望的时候死去,那简直… 太惨了!太可怜了!太过分了! “明明是人家请的大夫,人家先请的大夫,结果偏偏被抢走了大夫,人的命,这的是不能比啊!” “…这,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什么仗势欺人这是仗势杀人了!” 伴着四周渐渐沸腾的气氛,年轻女子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嚎。 “爹啊,你死得好惨啊!”她仰头大哭,重重的叩头在地上,“天理何在啊!” 她这一用力叩头,顿时头破血流,场面顿时更加惨烈。 围观的人再也忍不住了。 “那人是谁!饶不了他!” “对!这是杀人啊!杀人偿命!” 很快就有了这样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多。 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伏地恸哭的年轻女子嘴边浮现笑,然后猛地抬起头。 “是他!”她伸手指过来。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看过来。 台阶上常云成依旧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是这个男人啊! 果然,想到他方才的霸道,果然是干得出这种事的! “莫非千金堂只有你们这些人才能进!莫非千金堂只救你们这些人的命!”年轻女人大声喊道,神情哀恸,“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现场顿时哗然。 原来不是神医治死人,而是有人夺医致人死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纠缠 其实这样不算什么事,换做任何一个时候,权贵之家的人病了,自然是要比百姓们多些机会。 上一次知府大人不是还为了儿子叫走了全城的大夫,这期间其他等着看病的人自然没办法,也没有人就这样敢去指责知府大人仗势夺医啊。 这个百姓们其实心里也知道,也认了,本来嘛,如果真遇上权贵求医,不用人家说,他们也自动会让。 但像常云成这样嚣张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说你干了这事,哪怕道个歉说个好听话,结果非但没有,反而说人家该死。 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忍无可忍了。 “告他去!” 人群中不知那个先喊道。 这话让场面安静下来。 告? “太祖说过,有胆敢蠹害吾民者,罪之不贷!” 围观的百姓中对于这样的文雅词听的不太懂,纷纷回头看去,见是人群中几个穿着长衫,一看就是读书人的老少。 可以告? “当年太祖亲颁大诰三编,许耆宿老人、遍处乡村市井士君子人等评议官员,定西候世子为民患,横行乡里,实在可恶!”几个年长的老者义愤填膺,须发抖动,大声喝道。 “我等要向监察大人上告!” “对告他去!” “进京告御状去!” “没错,去告御状!” 事情闹大了…. 齐悦脸色发白。 虽然她不懂这些人说的大搞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民意都是朝廷畏惧的。可顺不可压,真要闹起来,常云成可就…. “听我说,不是这回事,这个伤者是失血过多,根本就…”她大声的喊道。 但在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很快被鼓噪的人群淹没了。 因为这边的动静,黄子乔得到消息赶过来,黄子乔的玩伴自然也跟着赶过来。新来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后来的不知道对手是那个,嚷的喊的骂的最终场面乱成一团。 看着这混乱的场面,齐悦捂住头重重的蹲下来。 倒霉!倒霉!倒霉! 倒霉!! 事情闹成这样官府被惊动了,将对峙双方带到衙门,暂时解除了这边的混乱。但府衙门外还是聚集了很多群众。 要讨个说法的群众。 府衙里虽然人少,但相比于外边的也并没有多么安静。 “你发什么疯!这关你什么事!你非要人砸了我千金堂才满意是不是?” 齐悦暴怒的声音在堂中回荡。 她看着常云成,围着他来回转,就如同暴走的小兽。 “齐娘子,齐娘子,世子爷救母心切也是可以理解…”知府大人忍不住低声劝道。 注意风度风度。这是他的府衙大堂,不是他们千金堂的后院 “理解个屁!”齐悦喊道。 知府大人立刻缩一边去了。 这女人没风度。他可不能也失了风度。 “你把我齐悦当什么?你救母心切?你救母心切,我就怕你了?你要别人怎么看我!我齐悦贪生怕死畏惧你这个权贵吗?” 齐悦看着常云成气道。 “畏惧权贵,不是什么错。”常云成淡淡说道。 他自进来后就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畏惧权贵不是错,重伤不治对大夫来说就是错。 一旁的刘普成叹口气,神情复杂。 齐悦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我用的着你来维护!”她一字一顿说道。“没你这样瞧不起人的!” 说到这里再忍不住怒意,抬脚狠狠的踢过去。 常云成依旧端坐。任她在自己腿上踢了两脚,一动不动,眉头都没皱一下。 知府大人都忍不住呲牙替他疼。 这女人真会挑,踢的可都是很疼的骨节处啊。 齐悦踢了两脚,愤怒转身看向在一旁跪着的一家四口。 尸体也摆在堂上,一家四口挤在一起啜泣。 “你们拍着良心说。”她看着这一家人,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家人还没说话,外边有人说话了。 “拍着良心说?”王庆春大步进来,带着冷笑,“倒是齐娘子你要拍着良心说一说,是不是能治不治啊。” 他不由后悔自己走的太早,错过了后边的好戏。 原来还有这么的好戏! 齐悦转过头毫不客气的呸了一声。 “你治试试!你能治我喊祖宗!”她喝道,“你不能治,你是我孙子!” 这女人太粗野了! 满堂的人除了常云成外都面色尴尬。 王庆春更是气的脸色铁青。 “现在不是说我能不能治,而是齐娘子你,能治而不治!”他瞪眼说道,“我才疏学浅技不如人,但你不一样啊,神医娘子,我承认我治不了不丢人,那能治而不治才是丢人!” “丢你妹的人!”齐悦顺手抓起一旁桌子,知府大人特意给常云成上的茶冲王庆春砸过去。 没料到她除了动口还动手了,王庆春有些狼狈的躲开,到底是被溅湿了一角衣裳。 “你这泼妇!”王庆春怒声骂道。 “你这疯狗!”齐悦也毫不客气的骂道。 如果不是对方是女人,估计两人就要扭打在一起了。 知府大人抹了把汗。 “都住口,都住口!”他忙说道,要维护公堂的肃穆。 “瞧你德行,我能治我能治,你把我当神仙啊,你把我供起来,我就能治了!”齐悦呸了声。甩手走开。 王庆春胡乱的擦拭衣角,气的眼皮直跳。 “你现在说不能治了,你当然说不能治了,你们夫妻情深!”他冷笑说道,“你前婆婆嘛,前婆婆也是婆婆啊…” 他说到这里,看向那家人。 “要说你们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他摇头说道,“偏偏碰上人家婆婆生病,换作谁。也不可能治你们而不治自己婆婆啊…” 哎呦我去,这厮可真是… 齐悦又急了,抓起一旁的凳子。 “急了吧急了吧,恼羞成怒了吧?”王庆春喊道,一面小心的防备躲开,“这可是公堂之上。有理不在声高,你这么横,敢做怎么不敢当啊!” “还敢做不敢当,谁敢做不敢当啊,王庆春,你先去跪了城门。再来说我!”齐悦拎着凳子喊道。 “你干什么,你打人啊!你打人啊!说不过就扯远了是吧!”王庆春说道。一面做出防备。 看着这二人,知府大人头疼的厉害。 “齐娘子齐娘子。”他上前,自然不能去拉齐悦,只得拉住凳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齐悦愤愤甩开凳子,王庆春也甩袖。 “现在要解决的是。这个人到底是能治不得治而死呢,还是本就不能治而死。”知府大人咳了一声。“好给民众一个交代,要不然这些人真进京告御状,那可就事大了!我跟你说可别指望我去拦,当年太祖可是下过令的,谁敢拦民告御状,是要被处死且牵连九族的!” “当然是不能治!” “当然是能治!” 齐悦和王庆春的声音同时响起,当然,意思完全相反。 “我说齐娘子,齐神医,你现在谦虚什么,您可真是谦虚了。”王庆春冷笑道。 不是当初对付自己的时候,那傲气十足的说什么你无知你无能你治不了就断定我治不了么的时候了!!! 你不是什么都能治吗?怎么怂了? “我跟你不一样,做人得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不像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齐悦亦是冷笑回道。 “这话说的是,齐娘子既然敢接诊人家,自然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怎么?现在不承认了?”王庆春哼声说道。 知府大人伸手拍额头。 又来了…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斗嘴了,这事光靠说能解决吗?”他摆出威严的样子喝问道。 “当然能!” 这一次倒是二人异口同声答了。 “这事就是靠嘴说清楚的。”齐悦说道,“我是大夫,又是我接诊的,自然我说了算。” “真是笑话,你说了算,这事现在谁说了都能算,就你不能。”王庆春冷笑道,说着看常云成这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亲者自然相亲,齐娘子,你就承认了又有什么,这倒是人之常情,也没什么,虽然有违医德,你怎么宁愿自污自己医术不行救治不得呢?你这是何必呢!” “王庆春!”齐悦指着他喊道,“看来说是不行,那就只有用事实说话了,你现在去给我把自己用犁头戳伤,再用竹竿穿透胸口,看我能不能把你救回来!” 呸,疯子也不肯这么干! 这女人已经气急败坏了,王庆春心中狂笑。 太好了这女人终于有这么一天了! 齐悦是真的要气疯了,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是为了避免今日这样的场面吧。 非要跟她胡搅蛮缠! 齐悦抬脚就要上前准备动手,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 “行了。”常云成说道,他看向王庆春。 这男人虽然瘦,但又很壮,身上带着沙场征战的气息。 说起来,永庆府的人对定西候世子倒不怎么熟悉,一则他小时候跟那些其他纨绔子弟不同,没有整日的斗鸡玩狗打架闹事,也几乎不出席什么大型场合,二则长大后便离家而去。 作为乡亲,王庆春对常云成的了解,还是到了京城之后才多起来的。 混在太医院,虽然不是朝廷重要衙门,但多在重要衙门的人中间走动,因此也尝尝能听到朝廷官员之间的互评。 这常云成年纪轻轻,但从王庆春听到的来看,竟然颇受皇帝喜爱,作为勋贵子弟,入军营不过是捞个资历,升迁也是没必要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军中常干,就算是任职也不会在军中任要职,皇帝防着呢,但这个常云成不一样,皇帝对于提拔他很是爽快,从那些大人的口中听起来,将来倒有封个总兵的意思。 虽然常云成还没满三十,总兵还是很长远的事,但这些大人们看的就是长远的事,眼前的事他们才不看呢。 这男人可是有些惹不得… 王庆春一瞬间有些畏惧,这次要是愣闹,可就要得罪这男人了。 不过,怕什么!要说得罪早就得罪了! 真闹起来,他是占了大义的!再说,也不是他得罪的,这常云成仗势欺人,说小了是没什么,哪个权贵不仗势欺人,但真要往大了说,那可就是真能成大事了。 就算皇帝对他青眼相待,太祖的大诰尚且摆在勤政殿里,怎么也得掂量掂量孰轻孰重吧… 常云成垮了,那么他自然不会有事,说不定还能成为得些高风亮节仗义执言的好名呢,那太医院里的位置,他是不是能升一升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有人 这边他胡思乱想,神情变换,那边常云成只是淡淡一笑。 “不用说了,有什么好说的,齐娘子的医术不用质疑。”他说道,“所以我必须让她给我母亲医治,这个伤者,只能对不起了。” 齐悦气的跳脚。 “你闭嘴!”她喊道,要挣开常云成的手。 “你闭嘴!”常云成转头喝道。 他这样对自己说话,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了 齐悦陡然被吓了一跳。 “这件事就这么简单。”常云成不再看她,而是看向堂中其他人,最终落在那一家人身上,“那么,你们想要怎么样吧?只要你们开口,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什么都答应? 这就是认了?不对不对,这男人一开始就是认了的。 应该说这就怂了? 王庆春瞪眼看着常云成,心里喊道。 刚才还是一副油盐不进我就害死你了爱咋咋地的,怎么突然就怂了! 别啊!世子爷!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跟一个低贱平民谈什么条件啊! 你应该一口咬定这伤者本就该死才对! 你这样说,岂不是要说是自己害死人家的? 杀人啊这是! 他心里想着,口里忍不住喊出来。 “杀人,杀你妹的人!”齐悦喊道,挣开常云成的手,“死人难道还能被杀死吗?人难道能死两次吗?我都说了一百遍了,这人不是被耽误。是重伤不治,你还是大夫吗?你有眼睛吗?你看不见,你就不能问一问吗?你去问问!问问这男人当时是怎么个症状!” 王庆春不屑的笑了。 “问,问谁?当时除了你们千金堂的人,就只有人家这家属以及乡亲在场了。”他笑道,“家属乡亲懂什么?那么问你们千金堂的人?亲者不相问,这个齐娘子不会不知道吧?” 齐悦又要向前冲,常云成伸手将她拉住。 “那你的意思是要问当时在场的,又不是千金堂。又不是家属乡亲的人,又是大夫的人就行了吧?“ 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谁多嘴呢!王庆春恼怒回头,见一个矮小微胖的老头迈进来。 大厅里暗,外边亮,他一时也看不清形容。 “我当时也在场呢,我是大夫。”老头接着说道。 大夫!王庆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现在是医学巡按办案。大夫也不许插话!”他说道。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大夫 王庆春眯眼看,此时这老头已经走近眼前,看上去面生,应该不是永庆府的大夫。 怪不得这么没眼色! “哦。”没眼色的老头哦了声,“那也就是说,还要有官身。属于医官才能过问是吧?” “当然.”王庆春没好气的答道,一面看知府大人。“大人,这知府衙门什么人都能进吗?怎么….” 他的话没说完,有东西在他眼前晃。 “干什么…”王庆春没好气的伸手拨拉,触手觉得有些熟悉,定睛一看。 太医院院判令周茂春。 对于这个老者王庆春很陌生,但对于这块牌子以及牌子上的名字,却是很熟悉。 “左。左院判…”他结结巴巴说道,旋即腿一弯。竟然跪下了。 “哎。”周太医皱眉,“怎么行如此大礼!你虽然是我下属,但不至于如此大礼!” 我也没想如此大礼,这不是受惊吓没控制住嘛。 王庆春心里喊道,但既然跪下了,就不能白跪了。 “下官见过大人,自然是该如此大礼。”他说道。 “你有心了。”周茂春含笑受礼。 这边知府大人也回过神,忙迎过来。 “是院判大人来了?”他恭敬的施礼,带着几分惊讶。 虽然他不是京官,但周茂春的大名还是知道的,周茂春,乃是大医王惟一的嫡传五代弟子,这位老者擅长针灸,在宫中名气很大,太后尤为最倚重,当然,京中名气更大,只不过,因为名气大难免被惯得脾气有些乖张,一般人家还真请不到他,尤其是这些年,说是要修撰师门医典,躲在宫里不出门,更是难以请到。 这样一个几乎要与世隔绝的人跑到他们永庆府了。 “我来给世子爷的母亲瞧病。”周茂春说道,懒得理会这知府大人,而是看向王庆春,“你,哪里的?” 他这当然不是问王庆春是哪里人。 “下官,切造所的王庆春。”王庆春忙答道。 周茂春哦了声。 切造所是什么? “就如同你们医馆的杂工。”周茂春体贴的给齐悦解释道。 杂工…. 王庆春心里滴血。 有这么踩人的吗? “行了,你起来,还是快点办正事吧,一个小小的事,怎么闹成这样,你这个医学博士是怎么当的?”周茂春皱眉说道。 王庆春低着头站起来,嘴里连连称是。 “下官正要问”他一面说道。 “不用问了,我当时就在现场。”周茂春说道,几步走到那家属面前,“血流不止,犁头戳伤,竹竿穿胸,脏器之伤,你们怎就笃定人能活?” 年轻妇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孩子们自然也不会说话,那个年轻女子闻言神情有些惶惶。 知府大人都对这个人这么恭敬 那来头一定很大,而且也是大夫 这这… “齐娘子说能救的”她抬起头说道。 “我的确救了,但是。我没救活,我要你们提供血,你们谁都不肯提供。”齐悦说道,看着她们神情有些悲哀,“别说穿胸的竹竿伤,就是单单一个大腿流血不止,就足以要了命,我的确能救,如果有足够的合适的血。” 周茂春摆摆手有些不耐烦打断她。 “喂。这不就结了。”他看着那女子,“既然她说能救你就信,那她说不能救了,你怎么就不信了?” 年轻女子被问得张口结舌。 竟然还有这样的问法…. “那个….杂工…”周茂春又看王庆春,想不起他叫什么,干脆简称道。 王庆春心里郁闷到不行。 “是大人有何吩咐。”他还得恭敬的说道。 “你知道这个死者的伤情了吧?”周茂春问道。 王庆春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 “那你觉得这样的伤还能治好?”周茂春问道。一脸惊讶。 “自然…”王庆春结结巴巴,“不能,但是,但是齐娘子医术高超…” 这话周茂春不爱听了。 “高超?这么说齐娘子比我还高超?”他问道。 “那自然不是”王庆春忙说道。 “那她怎么就能治好了?”周茂春一脸好奇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王庆春心里狂喊。 “她…她自然也治不好”他只能说道,心里都在滴血。 真是倒霉透顶,怎么好好的。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竟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将一切都搅黄了! “那不就结了,你这个医学博士啰嗦半日干什么呢。”周茂春摇头说道。 “是,是,下官无能。”王庆春躬身说道。 “还不快去给民众解释清楚!”周茂春说道,“一个小小的不是大夫的人都能看得出结果的医案,你竟然耗费这么长时间,真是…你到底是不是大夫啊?谁介绍你进切造所的?” 王庆春脸色涨红。但又能如何,他敢跟常云成叫板。那是因为行当不相干,但眼前这个人可不敢,那是一句话就能决定他将来命运的。 他还得依靠这命运而生,万万不能轻易就断送了。 来日方长… 王庆春一咬牙应声是,抬脚就要往外走。 “你知道怎么解释吧?”周茂春又喊住他问道。 王庆春恭敬的回身请教。 “从起因到接诊时间,到初见时伤情等等都要一一的说清,这个可以询问”周茂春说道,看向千金堂这边。 “大人,我们有出诊记录。”刘普成忙站出来说道。 周茂春点点头。 “不错,你们有这个就更好了。”他说道,指了指王庆春,“给他看看,免得不会写。” 干脆让千金堂的人出去说得了!王庆春几乎咬碎了牙。 倒霉倒霉倒霉!! 这边王庆春出去了,周茂春又开始教训知府大人。 “民意是民意,但也不能因为民意就不辩是非。”他说道,又指着这些家属,“他们是不懂,那就要好好的跟他们说,你这个当父母官的怎么能跟着胡闹呢?这不是爱民如子,这是纵容溺爱,严父出孝子,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知府大人都快哭了,这老头怎么这么话唠啊。 “我懂,我懂。”他只得连连说道,期望快点打发这老头走。 好容易周茂春教训完知府大人,又看向常云成。 “这件事纯粹是你自找的。”他说道,“本来没有事,你非要庸人扰事,你说你这是图什么?” 常云成看着他转开头没理会。 周茂春却没有像教训王庆春那样教训他,只是伸手点了点,什么也没说,然后又看齐悦。 “我也有错?”齐悦看他问道。 周茂春瞬时换上笑脸。 “那自然没有,齐娘子怎么会有错。”他笑嘻嘻说道。 一旁的知府大人忍不住翻白眼。 这什么人啊! 而外边的王庆春在皱着脸忍着心痛讲完结果,回应他的是议论纷纷的人群。 “真的假的?” “我还是觉得齐娘子能治好…” “就是,不是说官官相护嘛…” “关起门来他们怎么查的咱们也不知道…” “权贵自然照顾权贵…” 这种质疑议论越来越多,王庆春听到了很高兴。 说了又怎么样,就算出面作证了又怎么样,这次的事,到底你定西候世子是擦不干净了! 王庆春还没笑出来,迎面不知哪里飞来一只鞋子,砸在他脸上。 “官官相护!”伴着骂声。 王庆春喊了声倒霉,再没心情听外边这些令人愉悦的鼓噪,让人把告示张贴起来,便忙忙的进去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心想 定西侯府自然是第一时间得知消息,满府哗然。 “侯爷,这哪里是他的事,这是要害咱们侯府啊。”周姨娘急道,“这是要被御史上了折子…” 定西侯自从得知后就一直呆坐在椅子上。 常云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 这样明显惹祸上身的事! 没错,平民百姓在他们眼里的确不算什么,那时候,别说那个人救不得,就是救的,换做任何一个权贵之家都会这么做。 但会这么做,不代表他们会这么承认。 谁会承认啊!犯得着嘛!这不傻吗? 百姓他们自然不怕,他们怕的是御史啊!怕的是太祖爷颁的《大诰》啊!太祖当年可真是杀了很多人的!因为两个百姓告状就能把一个知府剥皮拆骨的啊! 当然从太祖之后就没这样的事了,但保不准如今这个一心要效仿太祖的皇帝心血来潮啊。 聪明人做事,自然不留把柄,一旦有了这个把柄,说没事的时候什么事都没,要有人真心寻事的时候,那这就是自己送死啊。 “傻了吗?”定西候喃喃说道,一脸不解。 谢氏母子的关系他自然清楚,两个人都能为对方掏心挖肺生死易命。 所以说是常云成担忧谢氏成狂,脑子冲动失去理智…. “侯爷!”周姨娘说了半天见定西候还坐着,伸手急着推他。“你还愣着干吗?快去知府府,当民众的面呵斥世子爷,虽然一脉同根,但能保住侯府的面子就保住一点啊,要不然,咱们家整个就要被他拖入泥潭了!” “可不是,他是定西候府的世子,他做事,人家自然会按到咱们头上…”定西候喃喃说道。 就像他得的那些功勋。朝廷嘉奖的是定西侯府,众人称赞的也是他这个老子教子有方。 同样,他要是做些荒唐事,那么挨骂的也自然少不了他这个老子,子不教父之过嘛。 “当初就不该定他当世子!”周姨娘愤愤说道,“三岁看老。他小时候就是个会惹事生非的,没规矩不听人言,咱们侯府传承现在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老一辈的功勋都渐渐过去了,正是要小心谨慎才能稳固家业,你看看他。他是那种小心谨慎的人吗?” 还真不是… 定西候重重的叹口气。 也许当初真不该… 只是当初大谢氏死了,谢家的人闹个不休。母亲不得不答应给云成世子之位,当时也算是权宜之计吧? 那么现在还能改吧? 能立自然能废,世子不纯,自然要换纯良之人。 “…这么简单的事,他是怎么想的!”周姨娘来回踱步,气愤不已,“这有什么好闹的。不就是治死一个人吗?有大夫呢,谁治的谁负责啊。管他什么事!治病嘛,哪里就都能治好了,一句话治不好不就打发了!” 说到这里周姨娘冷笑一声。 “说到底还是顾念着夫妻情谊吧?”她说道,扶住定西候的肩头,冷笑,“那女人当初和离让咱们侯府灰头土脸,这离了离了吧,还能把咱们搞的如此灰头土脸,可真是…” 可不是,这件事说简单点不就是没救活人嘛,只要大夫说救治不了,不就结了,最多被骂几句庸医什么的 “哪个大夫能包治百病包治包好啊,哪里她就这么金贵了?”周姨娘接着说道,“世子爷这么心念的护着,竟然冲动到抹黑自己,他也不想想,这是他自己的事吗?这是关系到咱们侯府的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心里有没有侯府啊,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记得他是谁啊!” 没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定西候猛地站起来。 周姨娘不堤防差点摔倒。 “来人,去知府衙门!”定西候喊道,气势肃重。 这一向避事的男人终于奋起了! 周姨娘喜不自禁。 这一下,世子之位保不住了吧! 她攥紧手里的锦帕,虽然迟了这么多年,但最终还是要落到她儿子头上的! 没错,那些原本该是她的,最终都还是要成为她的! 可想而知,常云成没了世子之位,那谢氏… 能气死一个,自然能气死两个! 周姨娘冷笑一声。 这一次,谢家可没什么脸面来闹了吧? 这一次可是母子二人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看着定西候走出去,周姨娘忍不住笑了叹气。 “姨奶奶,好好的叹什么气。”身边的丫头低声问道。 “真可惜我不能去现场看看。”周姨娘一脸遗憾的笑道,“哎,谁让我是女人家呢,也就只能在后宅里呆着了。” 在后宅里呆着,也能心想事成,这个可不是哪个女人都能做到的。 周姨娘得意的笑了。 知府大堂里,有了周茂春三言两语判定了这件事,大家也都准备散去了。 这家人抹泪依偎着退出去,死者由差役抬着。 这边常云成也抬脚要走。 “你现在出去干什么!”齐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喊道。 “什么?”常云成皱眉看她不解。 “从后边走!”齐悦气道。 常云成笑了,他伸手握住齐悦的手,似乎有些留恋的停顿一下,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拉开。 “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走过后门。”他说道,转过身大步而去。 看着这男人挺直的背影,齐悦气的跺脚,她抬脚追上去。 刘普成等人自然也都跟上去。 周茂春啧啧两声,看一旁的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被他看得发毛。 “大人。还有什么指教?”他忙恭敬的说道。 “你不出去送送?”周茂春问道。 开什么玩笑,这时候出去,被那些乱民砸了头岂不是狼狈要死? 知府大人傻了也不肯,更何况他还不傻,瞪眼看着周茂春,想要找合适的有面子的拒绝的话,忽的眼睛一亮。 “周大人!”他一把握住周茂春的手。 这次换周茂春吓一跳。 “干什么?”他忙甩手说道。 “劳烦你看看犬子!”知府大人急急说道,死死抓着不放,似乎一放手这人就跑了。 “你犬子怎么了?”周茂春一脸嫌恶。甩啊甩不开,喊道。 “犬子曾经被马踏伤,后来…”知府大人忙说道,为了儿子,他才看不到周茂春的嫌恶,在他眼里。周茂春就是冲他怒骂都是仙乐般动听。 竟然逮住这么个厉害的大夫!一直让他提心吊胆不放心的儿子的身体终于能得个确切的结论了。 “哦!”周茂春不待他说完就激动的伸手握住知府大人的手,眉飞色舞,“对,对,就是你儿子,被齐娘子开膛剖肚那个!快。快,让我去看看!” 虽然亲眼看到开胸剖肚。但那个伤者死了,根本就看不出效果,他怎么忘了,还有个活的!活的!一定要剥光了好好的研究研究! 没想到周茂春如此热情,知府大人几乎热泪盈眶,这就是人品啊,这要是被京里那些人知道。一定嫉妒不已! “快请,快请。”知府大人激动的说道。 激动的二人甚至顾不得松开手就那样携手进去了。 这边的把手言欢。外边的气氛则依旧紧张。 虽然王庆春做了解释说明,也贴了告示,但围观的民众依旧没有散去。 在看到死者一家走出来时,气氛顿时热烈。 “真是可怜!” “这世道就是这样!” 人群满是如此的议论,群情激愤。 这态度让那年轻女子都吓了一跳,面上浮现几分惧意。 事情是不是闹的太大了… 这样没事吧… 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谢谢乡亲。”她哭着冲众人施礼。 那哀恸无奈的神情再次让现场的民众骚动起来。 常云成在这个时候走出来,瞬时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他身上。 这种注视可跟以前那种不一样。 愤怒不平怨恨几乎能让人融化。 常云成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的停留,抬脚迈步,一步一步的走入人群中。 侍卫们都没跟上,原本应该他们开路,但现在变成了常云成开路。 跟出来的千金堂诸位弟子忍不住面色发白。 “这要是万一…可是乱拳能打死老师傅的…”还有人忍不住喃喃说道。 府衙门前密密麻麻的人群随着常云成走动分开一条路,但人群并没有散开,所有人都看着常云成。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人有女人,一个个衣衫简单甚至还有褴褛,瘦弱的占多数,手中也没有任何兵器,但就那样看着,带来的威慑不亚于置身万千兵马之中。 最关键的是,置身万千兵马中,他们可以用手中的武器自卫,虽然危险但那是刺激的能让人热血沸腾的刺激,但此时此刻他们手中虽然有武器,但却不能自卫,这种压抑让人无处可逃无法回避的危险才是最危险的。 跟在常云成身边的侍卫额头上冒出密密的汗,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齐悦抬脚要跟过去,就见外边又是一阵骚动,人群又自动分开,穿着公侯礼服的定西候出现在人前,在他身后是紧紧跟着的管家以及小厮们。 齐悦停下脚,眉头皱起来。 所以,有了外忧就一定会有内患了吧… 所以,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壮士扼腕便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所以,常云成选择的除了面对民众的愤怒,还有身后亲人的插刀吧… 这个混蛋!这个傻瓜!这个蠢货! 她加快脚步追过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敢为 当掀起车帘看到眼前这么多人时,定西候倒吸了口凉气。 他听说闹的挺大,但到底有多大并没有往心里去。 不就是死了个农户嘛,哪有那么多闲人跟着凑热闹。 真来了他才知道,真的有那么多闲人啊! 这要是下去,别说拳头了,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他淹死! 这混账小子,从小到大没给他找过麻烦,没想到一找麻烦就是这么重量级的! 这是要害死老子啊! 一瞬间他决定坐在车上不下去,正要放下车帘,管家就跳出来。 “定西候到!”他扯着嗓子喊了声。 这一声将就近的人群都吸引过来,然后越来越多的视线看过来。 定西候手扶着车帘僵住。 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回去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定西候慢慢的走下来,还好管家很聪明及时的扶着他,免得跌倒就成笑话了。 其实现在已经成笑话了… 人群分开,常云成也看到了定西候,他的脚步微微停顿。 齐悦在后边赶上来,越过常云成。 常云成及时伸手拉住这女人,将她甩在身后。 “你!”定西候看着儿子,神情淡漠的儿子,忍不住伸手指他喊道,“你干的好事!” 常云成没说话,什么反应都没。 齐悦在后跟着男人的手奋斗,捶打踢打却挣不开。 定西候喊完这句话。却忽的转开了,他寻找到亦是被民众围着的死者家属一行人,疾步走过去。 人群自动分开,看定西候的神情亦是很不善。 想干什么?都这样还想欺负人吗? 这样想着,有人忍不住喊出来。 陡然在身边响起的带着愤怒的声音,让定西候脚步踉跄一下,不由紧紧抓住了管家的手。 场面一时僵持。 “你们”定西候看着这一家人,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了,“本侯” 那一家人看过来。看着这个衣着华贵肃穆的男人,面上带着难掩的惧意惶惶。 定西候只开了口说了这几个字,忽的冲他们低头施礼。 “子不教父之过,这件事,是我们定西候府对不住你们!本侯,向你们赔罪!”他说道。 声音还有些颤抖。语速也很快,表明了说话人的内心慌乱不安。 但这句话说出来后,定西候突然如同卸下了一个重担,瞬时轻松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也没什么可怕的… 定西候站直了身子。收回了扶在管家胳膊上的手。 “本侯,向你们赔罪。”他再次说道。这一次声音响亮。 这一下大家都听清楚了,就近的人都愣住了,这边的异样很快传来,乱哄哄的场面安静下来。 死者家属这边也一副受惊的样子。 什么? “逆子无状,做出这等争医的荒唐事,让令亲延误不治,这件事是逆子的不对。也是我们侯府的不对。”定西候接着说道,冲死者家属再次施礼。“事情已经这样,还请你们节哀,本侯除了歉意,必定要补偿。” 歉意…补偿… 这边常云成和齐悦也愣了。 定西候在说什么? 不是应该说这逆子跟他们侯府无关,自己造孽自己承担,他们侯府大义灭亲什么的吗? 这歉意?补偿?是怎么回事? 还有补偿? 年轻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 看来这一次…还真是赚大发了! “人,人都死了,还要怎么补偿!”她掩面哭道。 民众也回过神来了。 定西侯府竟然怂了!定西侯府竟然认错了!定西候府竟然要赔偿了! 每个人都激动起来,这是他们的胜利! “对啊!人都死了!怎么补偿!” “就是,命可以补偿吗?” 很多人喊起来,义愤填膺,场面沸腾喧嚣。 定西候顿时如同置身狂风暴雨中的小船,随时都能被掀翻。 而常云成这边压力被化解全然无事。 他看着这个男人,这个二十几年来称呼为父亲的男人,是他最亲近但又最生疏的人,这个被他厌恶又瞧不起的男人,此时正小心的冲愤怒的人群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惧,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随时要逃走,但是,却始终没有逃走。 “…是,命是回不来了,但活着的人还要过下去不是吗?” “对,对,没错,给,要什么都行” “没问题,本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没问题,大家作证…” “好,好,要节哀节哀,这次是我们的错….” “….行,行,田地?当然没问题…钱钱也好,拿着方便….没问题没问题…都没问题…” “对,对,这位老丈说得对,就是这男人活了也是毁了身子了…当然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咳咳…我们只是想给些补偿,你们没了这个人,但日子还要过的跟有这个人一样不,比这还要好…” 常云成看着看着,只觉得鼻头发酸。 “去你娘的赔偿!”身后被他抓着手腕的齐悦再次暴怒,大声喊道,“去他娘的赔偿!你们拍着良心说,你们也好意思要!” 她大喊又跳脚,踢打常云成。 “你放开我,我跟他们没完!你们这两个蠢货少自以为是!你们两个蠢货少自以为是!”她喊道。 常云成只是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不放。 这边的喊声根本盖不过那边的讨论声。 那边终于说妥当了,管家亲自引着死者家属去办理赔偿。而民众们自然要鉴证,愤怒的气氛已经被胜利的喜悦取代,大家热热闹闹的跟着去了。 府衙门前的人群如同流水般散去,留下定西候父子,齐悦以及还在台阶上站着的千金堂诸人。 定西候一向注重儒雅的形容微微凌乱,他吐了口气,伸手抹头上的汗。 没想到竟然做到了…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 “父亲。”常云成动了动嘴唇,有些干涩的喊道。 定西候这才看过来,虽然心里很雀跃。但严父的形象还是要保持的。 “逆子!你看你干的好事!”他沉脸厉声喝道,“你给我…” 他的话没说完,常云成撩衣冲他跪下了。 “让父亲代儿受过了!”他说道,然后重重叩头。 定西候倒被他吓了一跳。 这混账小子从小到大在他跟前都不肯服软,每次跪下来被打也必定是跪的直直的,这次自己还没打呢.怎么就弯了? 定西候是个文雅人。面对人家示弱,他就是再大的火气也不好发出来,这是风度问题,没办法。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甩了袖子沉脸喝道,“起来,回去再跟你算账!” 常云成却没有立刻起来而是又重重叩头才站起身来。 不过他没站起来。一旁的齐悦狠狠的给了他一脚,正在起势的常云成重心不稳。晃得又单腿跪地,回头看齐悦。 “你们!”齐悦看着这父子二人,她的面色涨红,气息不平,“你们干什么!” 她大声喊道,声音嘶哑。 定西候有些不安惶恐。 “月娘,没事。这跟你无关…”他忙说道。 “这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齐悦大喊,神情暴怒焦躁。“我治死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是第一次见这女人有如此强烈的情绪,自从认识以来,她一直都是笑哈哈的,就是发怒也是那种冷冽的不带情绪的,这次怎么… 定西候常云成,包括千金堂的人都愣住了,惊讶又担忧的看着这个如同发狂的女人。 这是怎么了? “月娘,要不是他母亲的事,这件事也不会这样”定西候搓手说道,带着几分歉意不安,“你看,总不能让你无辜牵连…” “我牵连!我牵连!”齐悦指着自己的鼻子,喊道,“没你们这样欺负人的!你们也太欺负人了!” 这怎么就欺负人了? 大家面面相觑,定西侯更是不安,瞪眼看常云成。 常云成看着齐悦慢慢站起来。 “你们把我当什么人啊!”齐悦看着他们,“啊?怕我治不好被人打死吗?啊?我是那种人吗?这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我治病,是我的事,治好治不好,都是我的事,你们谁啊?轮得着你们跳出来吗?怎么?很伟大啊?很英雄啊?很爽吧?自我牺牲很骄傲吧?有病吧你们!” 定西候被骂的面色尴尬,这件事…难道不对吗? “月娘,不是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说,我当长辈的,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扔下你们不管…”他搓手讪讪说道,“那句话说的,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是一块荣了,到损的时候,我怎么能不管呢…” “谁跟你们一家人!有你们这样瞧不起人的吗?”齐悦喊道,眼里已经含了泪水。 谁跟你们一家人!她没有家人!她的家人都在另外一个世界!谁跟你们一家人! “关你们什么事,那个病人治不好!治不好!你们来还是不来,都治不好!你们发什么神经,拼命的往自己身上揽!干什么?很好玩吗?有你们这样瞧不起人的吗?哦,是不是我以后就不能治不好人了?我一治不好,你们就跳出来背黑锅啊?有你们这样瞧不起人的吗?我跟你们有仇吗?你们想干什么啊!”齐悦挥手喊道。 “月娘,你懂他治不好,可是,我们不懂,这些人也不懂,他们只知道你救醒了那男人,他们只知道,我带着母亲拦住了你,他们只知道,你救活了我母亲,他们只知道,那人没有救活,月娘,你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你说不清的。”常云成看着她,沉声说道,“如果没有我母亲出现的话,你会很好解释,但现在有我母亲的事,我不能让你去面对这些人的质疑,去跟他们争辩解释,去忍受他们的指责吵闹!月娘,这不公平!这不应该!” 齐悦看着他,冷笑。 “不公平,不应该,这关你们什么事!关你们什么事!”她说道,渐渐声音变大,“没你这样欺负人的!没你们这样欺负人的! ” 她说完这句话,终于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奔走了。 “师父”千金堂的弟子们不安的喊道。 刘普成看着那女人奔去的身影,轻轻的叹口气 第二百六十八章可喜 刘普成等人回到千金堂,阿如以及很多弟子都一脸焦急,大厅里也不像往日那般熙熙攘攘,而是空无一人。 不管怎么说,死人摆在了千金堂门口,还是让众人有些忌讳的。 被官府传唤,千金堂不可能都去,再说还有住院的病人呢,尤其是谢氏这个重症监护,所以阿如等人都留下了。 看着刘普成等人进来,阿如等人急切的接过来,要问又不敢问,一个个神情愁苦。 “没事了。”刘普成说道,“已经判定是伤重不得救治了,跟咱们没有关系。” 啊?阿如等人愣住了。 “没事了?”胡三不由问道,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刘普成答道,对他们的神情倒有些奇怪,“本来就是啊,肯定没事的。” “可是师父她…”胡三说道,伸手指了指屋子里。 大家安静下来,屋子里传来哭泣的女声。 难道不是被冤枉了被责罚了才会如此恸哭吗?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时,齐悦的哭声停了,人也从屋子里冲出来。 “带上家伙,跟我去找那家人算账!”她喊道。 大厅里的人都愣住,胡三最先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嘛!走啊!”他喊道。 刘普成要拦也拦不住,一群人呼啦啦的跑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回来了。 “已经跑了!”胡三气愤的在屋子里喊道。 “跑了?”没去的弟子们惊讶的问道。 “死人都没安葬,胡乱的埋了。一家人就跑了,连乡亲邻居都不知道。”胡三喊道。 “做贼心虚!”弟子们气愤的骂道,“这下别人认清他们的真面目了吧?” 说到这个胡三又丧气。 “没,邻居说是怕打击报复…”他说道。 大家都小心的去看齐悦。 或许是跑了一圈,齐悦面色潮红,看上去倒是精神几分。 “这次算他们走运,不过我想他们不会每次都这么走运!”她说道,一面拍拍手,“好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次咱们倒霉,下次咱们就有好运了,别担心。” 我们担心的是你… 弟子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看着这女子重新恢复了精神,大家还是高兴起来。 “是。”他们齐声响亮的应道。 夜色降下来时。谢氏的病房里大家都还在忙碌。 “下午的时候有血渗血”阿如说道。 “没事是少量渗血,那填塞布来。”齐悦说道。 有她在大家就安心了,各自忙依言行事。 很快谢氏刀口处的渗血便止住了。 “老师,你今晚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齐悦说道。 刘普成看着她,点点头。 谢老夫人进来时。齐悦和阿如正在研究怎么吸痰,常云成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她。 处于昏迷中的谢氏也在此时暂时醒过来,因为不能说话只看着常云成流泪。 见谢氏醒来,齐悦转身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谢老夫人面色复杂。 “这个,正梅能吃东西吗?”她看向阿如问道。 阿如愣了下。 谢老夫人就这她这一愣,忙对常云成说道,“你去问一下齐娘子。” 常云成略有迟疑。 “你想你母亲饿死啊!一天天杵在这里有什么用!”谢老夫人低声喝道。 常云成这才起身走出去。 谢氏看着他走出去。神情紧张。 谢老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 “正梅,你还疼吗?想吃什么?”她柔声问道。“你可把母亲吓死了…” 伴着她的絮语,谢氏的情绪渐渐平缓。 常云成走出来,见到齐悦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夜空。 他走过去几步外又站住。 齐悦似乎没感觉身后有人,依旧默默的望着夜空。 “你在外边的时候,想家吗?”她忽的说道。 “想。”常云成答道,简单的一个字,没有多说话。 “真好。”齐悦笑了笑说道,“你想家还能随时回来,这种想念,苦涩中还是有甜蜜的吧。” 那要看想的是谁,常云成没说话。 齐悦也没有再说话,看着夜空,二人之间一阵沉默。 “这件事,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常云成又低声说道,“如果,没有我母亲的事…” “没有你母亲,我也治不活那个人。”齐悦说道。 “又给你添乱了。”常云成沉默一下低声说道。 “所以说啊。”齐悦转向他,说道,“外行看热闹,我们内行看门道,本来挺简单的事,好了,让你们这些外行给闹腾成这样了” 常云成没说话。 齐悦看着他,又无奈的叹口气。 “两个人麻烦,就比一个人麻烦好?”她问道。 “是。”常云成答道。 齐悦瞪他,又最终摇头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总是要有麻烦的。”她说道,又看着夜空,“对于未知的新鲜事物,大家总是会恐惧的,如果一直治好便是神技,一旦治不好,那就是妖术。” 她说到这里,甩了甩手。 “但要是有治好有治不好,那就是医术了。”她说道。 常云成没说话。 “伤哪里了?”齐悦问道。 这话问的突然,常云成愣了下。 “天上哪有白掉的功劳,是受伤了吧?”齐悦问道。 常云成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涨涨的难受。 “没事。”他说道。移开视线,“皮外伤而已。” 齐悦也没有再追问。 二人之间再次沉默。 “照顾好自己。”齐悦又说道。 “你也是。”常云成也说道。 齐悦便笑了,走过来几步,伸手拍了怕常云成胳膊。 “也不错,生活挺精彩的,失去就有得到,不是吗?虽然你我都失了面子,背了黑锅,但是。你得到一个梦寐以求的好父亲,我得到了脱神成人的机会,真是可喜可贺。”她笑道,“恭喜了。” 说罢走开了。 常云成见她擦身而过,只觉得心中一空,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 齐悦微愕。侧头看他。 “月娘。”常云成看着她,低低的喊了声,声音发颤,“我,我,我” 感受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在轻轻的发抖。炙热透过衣裳灼烧肌肤。 最终我我几声什么也没说出来。 齐悦冲他笑了笑,伸手搭在他的手上。拍了拍,垂下视线抽回手。 齐悦再迈进病房时,谢氏又陷入昏睡了。 “月娘啊,怎么她还是在睡?”谢老夫人一脸担忧的问道。 “很正常,一则病本身,二来,刘大夫用了止痛的药。所以睡得多一些,过三天就好了。”齐悦说道。一面看阿如记录的血压以及出入量。 “那她怎么吃东西?”谢老夫人又问道。 常云成这时也走进来了。 “只能用鼻饲了。”齐悦说道,看着昏睡的谢氏。 鼻饲? “就是把食物从鼻子里灌进去。”齐悦说道伸手比划一下。 鼻子里灌进去 谢老夫人不由露出几分痛苦。 日常吃东西呛到鼻子多难受啊,要从那里吃东西… “等她彻底清醒了,就可以直接用口进食了。”齐悦说道,“别担心,没事的。” 谢老夫人哦了声,她担心也没用,如今全部希望就只能寄托在这女人身上了。 “老夫人,你也好好的休息一下吧,你的身子.毕竟不太好这里有护士他们一切都能照顾好的”齐悦又说道。 谢老夫人心内微微酸涩。 “好,我知道,多谢你了。”她说道点点头。 齐悦不再看她,和阿如走了出去,里外陷入夜的沉静。 “外祖母,你睡吧。”常云成说道,亲自过来将这边的床铺开。 “怎么样?”谢老夫人一把抓住他急急问道。 “什么怎么样?”常云成不解问道。 谢老夫人啧了声。 “你没跟月娘说些什么?”她问道。 常云成低下头接着展开被褥。 “说什么。”他淡淡道。 谢老夫人打了他的胳膊一下。 “说你多想她啊!”她说道。 常云成伸手放在被谢老夫人打的胳膊上,方才那个女人也是打在这里…. 她明媚的笑着,如同夜空里的星辰,温暖柔软的手打在自己的胳膊上… 带着亲密带着洒脱 这么大的事对她来说似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反而依旧充满希望与前进的力量。 她这看似柔弱的身躯是哪里来的如此强大的力量? “说你呢!又发什么呆!”谢老夫人再次拍了下说道。 常云成收回手,已经铺好了被子,站直身子。 “说这个做什么。”他说道,“对她不好。” “怎么不好,这正是个机会”谢老夫人说道。 话没说完被常云成打断了。 “外祖母。”他微微拔高了声音,看了眼那边的谢氏又降低了声音,“放过她吧。” 放过她吧 “她因为我们,已经够…”常云成低声说道。 已经够倒霉了…. 谢老夫人不再说话了,也看了眼那边的谢氏。 “你先睡吧,我外边坐会儿。”常云成说道,说罢疾步走了出去。 谢老夫人看着他急匆匆而去的背影,重重的叹口气,躺下了。 因为这件事,住院的病人也几乎走光了,住院的病人少了,所以值夜班的弟子也少了,没有往日那样灯下夜宵的事了,院子里显得安静的寂寥。 常云成慢慢的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拿在手里,借着一角随风摇曳的灯,可以看到是一个小葫芦。 当初从清河王那里要来的三个葫芦,如今只剩两个了,一个放起来,这个则贴身带着。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他总是喜欢拿在手里,似乎这样心里就能避免空荡荡的。 “哈,哈,我知道了…这样换成气囊…” 忽的从一间屋子里传来齐悦的说笑声。 常云成不由看去,见不远处一间大屋子,亮着好些灯,窗棂上倒影几个人影,或站或坐。 “…师父师父…还有管子也可以用猪肠子啊…” “…关键是密封性问题…” 屋子里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随着夜风时大时小。 常云成嘴边浮现一丝笑,转动着手里的葫芦,视线黏在那边的窗棂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可贺 定西侯府此时还未曾入眠。 “侯爷,你疯了吗?”周姨娘情绪失态,以从未有的态度冲定西候发脾气,“你在干什么!赔偿!认错!你要毁了定西侯府吗?” “也没多少钱,不算什么。”定西候混不在意的说道,一面看周姨娘笑,“咱们家的家底你还不知道吗?” 老侯夫妇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指望不上,所以拼命的为他攒下了大笔家财,足够他挥霍享福,纵然因为和离被那女人搬走了将近一半,但余下的也是不输于任何权贵之家。 这个周姨娘当然知道,因为这些在她看来都是自己的。 不过她现在要说的可不是这个。 “侯爷,咱们家的家底也不是用来被人败坏的!你以为这是香会上施舍呢!”她气道,“为了这一个逆子,凭什么要全侯府为他陪葬!”| “你说什么话!”定西候皱眉说道,“什么逆子!他是我儿子,我是他老子,他出了事,我不管,谁管?这世上他还能喊别人为父亲吗?” 说到这里,定西候忍不住心中感慨,想到大街上常云成冲自己跪下喊的那声父亲。 父亲他子女多,这个称呼听的多的很,但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这声父亲喊的他整个心都颤起来。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浑身上下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酸涩麻痒,但又豪气万丈。似乎那一刻就是让他去死,都眼睛不带眨一下。 有什么啊,怕什么啊,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就是图口气嘛!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如同展开双翅的雄鹰,傲视天下,牢牢的护住身后的子孙晚辈。 这种感觉太爽了! “侯爷!那也得看什么事啊!你这样纵容他成什么样子!”周姨娘气道,用力推了定西候一把。 定西候从激动中被推醒,很是不高兴。 “什么纵容。他是我儿子,挣来两次朝廷封赏的时候是我儿子,惹来麻烦的时候就不是我儿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用时捧着没用时扔掉,就是一般人这样做也是有失大义的,更何况他是我儿子。亲儿子,我纵容他不稀罕,我不纵容他才是见鬼呢!”他没声好气的说道,看惯了周姨娘如花解语般柔顺的面容,今日看她这般怎么看都不舒服,“去去。男人家的事,你多什么嘴。回去歇着吧,有着功夫,好好伺候着云起,就要考试了,别给我丢人!” 丢人!谁丢人! 常云成干出这样的事不丢人!云起如果考不好就成丢人了! 周姨娘喘气不平,恨不得一口啐定西候脸上。 这就是嫡子和庶子的区别吗? 再好再努力也比不过那孽子的一根手指吗? 凭什么!凭什么! 要是眼前的人换了是谢氏,那此时此刻估计都打起来了。 但眼前的人不是谢氏。所以周姨娘深吸几口气神情恢复。 “是,侯爷。那妾身先告退了。”她柔声说道,抚了抚定西候的胳膊,“侯爷也早点歇息,这几天可是内忧外患的受累了。” 这话定西候爱听,他满意的点点头。 周姨娘冲他温柔一笑慢慢的走出去了。 一直回到自己的屋子,周姨娘脸上的笑才烟消云散。 屋子里早有一个丫头等着。 “姨奶奶。”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又不安的笑,“你看这事…侯爷这边硬要给…” 周姨娘坐下来。 “给你们就拿着吧。”她不咸不淡的说道。 “哪能啊。”丫头忙过来,跪下来给她捶腿,一面带着讨好的笑,“她们不能要的,姨奶奶给的已经够多了,再说…到底是…没达成姨奶奶要做的事…” 这次还真是亏得很! 白花了那么多钱!农户的钱!几个闲汉的钱!还有那几个酸儒的钱! 周姨娘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谢氏没死,虽然给常云成抹了黑,但侯爷这个蠢蛋不知道那根弦抽了竟然替子受过,不是应该借这个机会夺了他的世子之位吗?怎么反而将侯府都拉进去了!那她的儿子不是也要跟着倒霉吗? 真是…. 周姨娘咬牙闭眼。 丫头自然察觉到她的情绪,本就紧张的人更加紧张起来。 “姨奶奶,侯爷给的那些东西,都存在东街钱庄了,也不留名,只有标记,这是给姨***。”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木牌捧起来。 周姨娘深吸一口气,恢复和气面容。 “那好吧,我拿着你们也心安。”她说道,伸手接过。 丫头果然松口气。 “谢姨奶奶。”她叩头说道。 “你舅妈一家走了吧?”周姨娘又说道。 丫头忙点头。 “是,下午就走了。”她忙说道。 周姨娘舒了口气。 “走得越远好,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了。”她说道。 “是那是自然,有姨***赏,走哪里都能好好的过一辈子呢。”丫头讨好的笑道。 周姨娘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小蹄子,大头你都吃了吧?”她说道。 丫头面色微微红了下。 “哪有啊。”她嘻嘻笑道,“我跟着姨奶奶过的就是他们几辈子过不来的好日子,谁还在乎那点东西啊。” 周姨娘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就你会说话,去吧,下去吧。”她说道。 丫头笑嘻嘻的退下去了。 屋子里陷入夜色的安静,昏暗的烛灯下。周姨娘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笑容,她抬手挥灭了灯,整个人被黑暗吞没。 谢氏一天天的好转起来,第三天的时候脱离昏迷,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 屋子里齐悦几乎插不上脚了,周太医安老大夫几乎时时刻刻的呆在里面,好奇的研究谢氏,而齐悦也乐得不管了,第一这时候还是主要靠这些大夫们来根据脉相调整用药。第二谢氏见了她还是会激动。 倒不是说齐悦怕她,而是懒得理她。 大厅里求医问药的人川流不息,看起来跟往日差不多,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跟往日不同的。 “刘大夫现在没空,齐大夫可以吗?”引导的弟子问道。 那看病的人面色露出一丝犹豫。 “这样啊。我,我觉得,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一会儿再来吧”那人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待那弟子再说什么忙忙的转身走了。 “什么事啊,装的一点都不像”弟子喊了几声无果。撇撇嘴说道,转过身愣住了。“师父” 齐悦对他笑了笑。 弟子面色发红,有时候撞见尴尬事,比自己做了尴尬事还尴尬,他如今就是这样感觉。 “去忙吧。”齐悦含笑说道。 弟子如释重负忙应声走开了。 还是有变化啊,齐悦深吸一口气看着门外。 当然有变化。 此时王庆春的会客厅里,几个大夫正说笑。 相比于前那种带着压抑的笑,现在的笑就舒心了很多。 “虽然那定西侯世子一力将事情担了起来。但到底是死人了。”王庆春笑道,捻须。“这就跟一座堤坝裂开了一道口子,虽然看上去依旧坚固,但…” 他说到这里笑而不语了。 “民众的信任被捅破了,那么,民众对她就会存疑。”另一个大夫笑道,“下一次她要再这么胡闹,大家可就不会像以前那样买账了。” “就是就是,她胡闹的也够多了,可见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另一个笑道。 大厅里气氛欢悦。 “可是”在座的一个人笑着笑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忍不住问道,“可是,这样的病人,的确是救不活啊,怎么能算是胡闹呢?” 大家的笑声一滞。 是啊,谁都治不好的病她治不好了,有什么可高兴的?好像是他们都能治好,而这女人逞能没治好砸了招牌似的。 “医者不治必死之人,这种病症她就不该治,还什么输血,什么开胸,哼,我看治是假的,故作高深顺便练练手是真的。”王庆春哼声说道。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大家恍然纷纷点头。 “还搞什么防疫什么消毒,我看也不过是花花架子。”大家说道,“这一下,看谁还信她的。” 这样,那些民众不会再盲目的追捧这个女人了吧,日子又能恢复正常了吧,所有人都舒了口气。 齐悦拍了下手,在桌子前坐下。 “日子终于恢复正常了。”她说道,松了口气一般,神情轻松。 阿如在一旁看着她神情担忧。 “喂,你别这样看我好不好,我说真的呢。”齐悦笑道。 “你也别难过,其实,看病都是会死人的,刘大夫他们都说了,你别往心里去”阿如说道。 “我真没往心里去。”齐悦笑道,转动羽毛笔,“没错,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医啊,只要有伤病就必然有死亡,要不然,还要大夫做什么” 她说到这里吐了口气。 “这件事其实是好事。”她笑道。 好事?阿如看着她,她就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想要安慰别人,一定也不在乎自己。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齐悦说道,将手里的笔放在桌子上,“虚幻的美好早点捅破总比晚点的要好,现在大家终于知道,我不是神医,不可能包治包好,这样,我也卸下担子了,当遇到不能治的病症再说我尽力但是不能保证结果的时候,大家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认为我是谦虚了,这种盲目的崇拜信任,其实是很可怕的,当然我也不用那么…自责了。” 阿如渐渐明白了,点点头,收起了担忧。 “所以以后大家就能正视娘子了。”她说道。 “对,我终于可以跟其他大夫一样了。”齐悦笑道,一面甩了甩手,“这样,难道不是好事吗?” 阿如看着她终于露出轻松的笑了。 “当然,虽然正视失败,但我们的目标却不会变。”齐悦挥手说道,“那就是,继续努力努力努力!” “是,努力努力努力。”阿如学着她喊道,带着几分羞涩晃了晃拳头,一面想到什么咧嘴一笑,“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齐悦看着她,仰头哈哈大笑。 “没错!我们的目标,从来没变过。”她说道,握了握拳头。 第二百七十章客气 齐悦跳进病房里,抖落肩上的雨水。 屋子里的谢老夫人忙被一个丫头扶着站起来。 “月娘啊,吃过了?”她含笑问道。 “啊,还没。”齐悦说道,看床上躺着的谢氏。 谢氏睡着了,插了鼻饲管,张着嘴,脖子里展露着套管,穿着统一的病号服,哪里还有半点侯府夫人的威严,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好些。 这一次可是她可是受了大罪了。 “那也比死了强。”谢老夫人说道,也看过去,带着欣慰以及欢喜。 齐悦没说什么笑了笑上前做了检查。 “有周太医和安老大夫在,真是恢复很好。”她笑道,啧啧称赞,“估计再过七八天就能拔管了。” “是有你在,要是没有你,她现在早躺在地里了。”谢老夫人说道。 齐悦看着谢老夫人,张张口要说什么,却又没说。 “没错,要不是有我,她早就死翘翘了。”她说道,“醒来记得提醒她。” 谢老夫人忍不住笑了。 这女人是故意的。 “月娘,她是对不住你。”她收了笑又说道。 “她对不住我我知道。”齐悦打断她,“所以,别的话就不多说了不痛不痒的没啥意思,诊费记得多给点,也就这个实惠了。” 说着话将听诊器放进兜里。 “你先歇着,今天我值班。有事让人叫我。”她说道,转身走出去了。 谢老夫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去。 “老夫人喝茶。”丫头忙小心的扶她坐下。 谢老夫人哪里喝得下去,摆摆手。 门帘响动,常云成迈步进来,衣角被雨水打湿一大片。 “外祖母,怎么了?”他抬头见谢老夫人瞪着自己,神情不好,不由吓了一跳,忙看向谢氏。 看上去没事啊… “该来的时候不来”谢老夫人瞪着他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常云成没听明白。问道。 “你干什么去了?”谢老夫人问道。 “有些公务我去处置了一下。”常云成含笑说道,一面接过坐下,由丫头跪下擦拭湿了的衣角,“外祖母想我了?” 谢老夫人横了他一眼。 “我哪有功夫想你。”她嗔怪道,一面皱着眉有些上愁,“怎么最近月娘也不常来咱们屋子里…是不是不想管了…” 常云成垂下头摆手屏退丫头。自己接过毛巾一下一下的擦衣角。 “有周太医和安老大夫在,外祖母放心。”他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 “安老大夫我倒是放心,这个什么周太医,怎么看都不着调…”她嘀咕道,“你,回来的正好。今天齐娘子值班呢,你去见见她。” 常云成依旧低着头擦衣角。 “见她。做什么。”他低声说道。 谢老夫人啧了声。 “问问你母亲的情况啊,病情怎么样啊,要注意什么啊。”她瞪眼说道。 “这个,安老大夫不都说了嘛。”常云成说道。 谢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拿出拐杖敲他的手。 “擦什么擦,你那衣服湿了擦就能擦干了吗?装什么鹌鹑!快去问!”她瞪眼低声喝道,“你母亲是她治好的。别人说的不算!” 常云成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喊了声外祖母。 谢老夫人瞪眼举起拐杖。 常云成有些狼狈的被推出屋子里。雨水哗哗的打在身上,他不得不快走几步到对面的屋檐下,回头看这边谢老夫人在门口冲他瞪眼,然后关上门。 常云成有些无奈。 “世子爷。”身后有人喊了声。 他回头,看到是一个穿着端着药筐的杂工。 杂工神情有些激动的看着他。 “好好的护着她,她以后只怕麻烦越来越多。”常云成低声说道。 杂工点头,自从常云成回来后,这些被留下来当杂工的侍卫一直没机会见他,由于谢氏的病情,他们自然也不会去打扰常云成。 “世子爷放心。”他郑重说道。 常云成没有再说话,视线看向院子里的雨中。 “世子爷。”杂工并没有走开,低声唤道。 “没事你下去吧,别让她知道,她这人性子犟的很。”常云成没有回头说道。 杂工应声是,搬着药筐走开,走了几步又回来了。 “当初世子爷功劳喜讯传来,齐娘子忧心不已,想法设法的要问你有没有受伤。”他低声说道。 常云成回头看他,杂工低头施礼走开了。 雨声哗哗,因为下雨没什么问诊的人,四处都显得很安静,常云成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衣服湿了擦擦就能干吗? 他耳边响着谢老夫人刚才的话。 湿了就是湿了,擦还有什么用… 他低下头,看着湿乎乎的衣角,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体温暖的,隐隐有一块干了一些。 也许,还能…来得及或者… 他一咬牙转过身看向一旁齐悦的屋子。 “老夫人,老夫人,世子爷抬脚了!”小丫头站在窗边忍不住激动的喊道。 “我还没瞎呢。”一旁的谢老夫人瞪眼道,“你往那边点,挤着我,你看什么看。” 小丫头掩嘴吃吃笑,听话的往一边挪了挪。 “哎呀,又停了。”她低声喊道。 谢老夫人忍不住用拐杖戳窗户。 “哎呦这个废物哦急死我了”她低声说道,“又干什么呢!” “老夫人,好像有人来了。”小丫头踮着脚看道。 雨雾中冲进来六七个人。顿时将安静的大厅搅得热闹起来。 弟子们忙接过去。 “是急诊!”他们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喜悦。 这时候来急诊真是及时雨啊。 齐悦闻声从屋子里跑出来了。 “怎么样?”她一面问道,然后看到那个摘下斗笠帽子的男人,“王大公子,你怎么来了?是你的” “衙门里的兄弟。”王谦含笑说道。 “你那里的?”齐悦惊讶的问道。 天啊,那得多远啊,这又下着雨 是特意送这里来? “原本没下雨。”王谦笑着指了指外边,“走到半路才下的,都半路了。与其回去还不如过来呢。” 齐悦哦了声,冲他笑了笑,专心去看病人了。 “…是外伤感染,需要再次清创…”齐悦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也觉得不太妙,听大人说齐娘子最擅长这个。所以赶快送来了。”伤者身边的一个男人说道,一面自我介绍,“我也是大夫,不过技艺浅薄,实在是惭愧。” “哪有,术业有专攻嘛。我只是这个拿手一些,别的我还比不了你们。”齐悦笑道。一面吩咐手术。 没想到这个名声在外据说很霸道别人不按她的法子治就是错的齐娘子原来这么谦虚和蔼啊,大夫很惊讶。 这边齐悦带人准备清创手术去了。 “你是回家还是?”齐悦抬脚走又停下看王谦问道。 “雨太大了,我等雨小一点,再说人送来了,我至少得看着做完了再走吧。”王谦含笑道。 齐悦冲他笑了笑。 “去我办公室坐,我的丫头才做了小点心送来,你去尝尝”她说道。指了指自己的屋子,“不过。茶不好,你凑合喝吧。” 王谦笑意更浓,眼睛都眯起来。 “你快去吧。”他说道。 齐悦这才转身去了。 大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王大公子,您这边请,要我给你沏茶吗?”引导弟子热情的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王谦说道,解下身上的蓑衣,“这个你找个地方挂起来,别脏了她的屋子。” 弟子应声拿着去了。 看着王谦进了齐悦的屋子,躲在柱子后的常云成才微微站出身。 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可真是自来熟… 有那么熟吗? 他攥紧了拳头死死的盯着那边的屋门。 那么熟…那么自然自在那个人…不是他…再也不会是他了… 其实这个伤者感染的症状不是很厉害,齐悦的手术很快做完了。 雨也停了,院子里一片清新,几个弟子端着饭说笑着走过,被谢老夫人叫住了。 “齐娘子呢?”她问道。 “刚做完手术,准备吃饭呢吧。”弟子们答道,一面客气的问道,“老夫人可打了饭了?要不要我们帮忙?” “不用不用。”谢老夫人摆手,拄着拐走出来,先是蹑手蹑脚的来到齐悦的屋门附近。 “…上次吃过正惦念着,真巧今天做了这个红烧肉啊” 男子的声音清柔的传出来。 “那多吃点,你要打包的话我给你便宜点” 齐悦的笑声旋即响起。 谢老夫人咬咬牙,惦记着,王同业那老东西的家世,连个红烧肉都惦记,说谎都不怕天打雷劈! 真无耻! 谢老夫人愤愤的心里骂道转身走开,转了好几圈在院子里的洗手池边找到看着水流发呆的常云成。 这个没出息的自己说放下,这叫放下了吗? 人活着不就是靠着这张脸皮吗?舍不下脸皮怎么可能好好活! 谢老夫人用拐杖敲他起来。 “跟我来。”她说道。 常云成有些不解,被谢老夫人用拐杖顶着往齐悦这边来了。 “外祖母,别闹了。”他看到方向忙停下脚,低声说道。 “闹什么?”谢老夫人说道,“问问你母亲的病情怎么就是闹了?” 常云成看她一脸无奈。 “外祖母,这样太欺负人了。”他低声说道,看向齐悦的屋子。 谢老夫人一把推他。 “齐娘子!”她一面大声喊道。 这一下再走也来不及了,常云成尴尬的被推到了门边,谢老夫人掀起门帘顺手带他进去了。 屋子里齐悦正在吃饭,对面坐着王谦,也正举着筷子,二人都看过来。 “哎呦,正吃饭呢,真是不巧。”谢老夫人歉意的说道。 齐悦站起来。 “没事,没事,有什么事?”她说道,一面随口问道,“你们吃了吗?” “还没顾上呢。”谢老夫人说道,不待齐悦再说话,看常云成,“正好,你也在这里吃吧,吃完了好问问你母亲的病情。”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 “我想起来了,刘大夫要我吃过饭叫他一下,我都忘了,那我先去了。”她说道,转身走出去了。 留下屋子里三人大眼瞪小眼 第二百七十一章乐事 常云成觉得这辈子都没这样羞惭过! 他决定抬脚立刻出去! “坐吧。”王谦说道,含笑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 常云成看他一眼,撩衣坐下来。 既然人家坐下来,总不能赶出去,齐悦喊阿如。 阿如从里间出来,看到屋子里多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熟人,不由愣了下。 “去食堂再打份饭,世子爷还没吃呢。”齐悦说道。 阿如应声是。 齐悦又叫住她。 “记世子爷账上。”她含笑说道,一面冲常云成笑,“不如世子爷请客怎么样?” 常云成嗯了声没说话。 阿如出去了。 “那我刚才该多要一份带回去的。”王谦含笑说道。 常云成真心不想凑趣,但又觉得,这样会让努力调节气氛的齐悦为难,便挤出一丝笑,但又想到自己硬进来,就是让她为难了,这样死皮赖脸的算什么好汉所为,笑便又僵了,还是想要抬脚就走,要是真为她好的话,就要离她远一点,免得时时刻刻提醒她过去的事,那些没有一丝欢悦的过去。 “世子爷?” 王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常云成回过神,看他。 王谦往齐悦那边摆了摆头。 常云成这才见齐悦正看自己。 “怎么样?你母亲没有再堵痰了吧?”齐悦问道。 “哦,没有。那个,吸痰,挺好用的。”常云成答道。 “那就好,就是受罪些。”齐悦点头说道。 “又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了?”王谦在一旁问道。 齐悦冲他笑。 “这个嘛,不方便现在说。”她笑道,指了指他面前的饭菜,做出一个恶心的神情,“我怕你吃不下去了。” 王谦笑着举起筷子吃起来。 常云成视线看着墙,齐悦不喜欢字画。墙面上几乎什么都没挂。 阿如端着饭菜进来,常云成闷头吃起来。 他不说话,这边齐悦也不好说话,王谦自然也不说话了。 这大概是齐悦来到古代后第一顿践行食不言的饭,这样吃饭果然快。 “那我告辞了。”王谦待阿如收拾了碗筷,起身笑道。 齐悦冲他施礼。 “多谢。”她说道。 “该我谢齐娘子留饭才是。”王谦笑道。 齐悦看着他摇头笑。一副我不是傻瓜的神情。 什么别的大夫不敢诊治,那么远跑来专门请她看,还不是为了给面子。 还不错,有斗气都出来的仇,也有打架打出来的义气,生活真不错。 王谦便笑了笑不再说话了。抬抬手施礼。 “世子爷,告辞了。”他又对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抬抬手算是还礼。却没说话。 送走王谦,齐悦回身准备再去看看新住院的伤者,常云成立在大厅里。 “我做完手术后,就帮不上什么大忙了,有周太医和安老大夫在,你放心吧。”她走过去,对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嗯了声。 二人之间一阵沉默。 “那。我忙去了。”齐悦说道,从他身边走过。 常云成看着她走过去。忍不住开口。 “他,他,还不错。”他结结巴巴说道。 说完了就想抽自己一下。 他到底在说什么! 齐悦停下脚,转过身。 “不,他没你好。”她说道。 常云成一瞬间呼吸停止。 他,他听到了什么!! “你其实心里是想听我说这个吧。”齐悦又说道,看着他哈哈笑起来。 常云成顿时脑子轰的一声,再次呼吸停止,只觉得耳根都发烫,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消失。 在这女人面前,他除了丢人就只有丢人! “你啊。”齐悦抿嘴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我就是个笑话! 常云成抬手狠狠的捶在胸口。 自从这件事后,常云成基本上不出现在齐悦身边,谢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没用。 “外祖母,做人能这样吗?”常云成看着谢老夫人问道,“她是人,不是一个物件,说要就要,说扔就扔,后悔了再去捡回来,外祖母,我们不能这样欺负人。” 谢老夫人叹口气坐下来。 她何尝不知道… 屋子里气氛陷入沉闷。 “让她好好的过日子吧,忘掉以前那些糟心事,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了。”常云成说道。 谢老夫人抬头看他,笑了笑。 “你,舍得?”她问道。 “不舍得又如何。”常云成说道。 谢老夫人看了眼一旁睡着的谢氏。 “云成,别怨你母亲。”她低声说道。 常云成笑了。 “外祖母,怎么会。”他说道。 谢老夫人抬手抚了抚他的头。 “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大了。”她笑道,伸手比划一下,“当初就那么点,我伸手摸你的头,你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常云成笑了。 “等你母亲能出院了,我带她回去。”谢老夫人说道。 常云成愣了下。 “外祖母”他要开口。 谢老夫人抬手制止他。 “你也不在家,她这脾气,又闹了这场病,留在你们家,我实在是不放心。”她说道,“趁着我还能活几年,好好让她陪我几年。” “外祖母,怎么能让你照顾母亲呢。”常云成站起来说道,“我已经向皇帝请了折子卸职,等母亲彻底好了再” “你傻啊。”谢老夫人瞪眼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你母亲的脾气啊。你这是照顾她,为她好啊,你这是要她死的快一些。” 常云成面色尴尬。 “她图的什么,不就是图口气嘛。”谢老夫人叹气说道,“你去吧,好好的建功立业,这个比什么药都好。” 常云成应声是。 “那就辛苦外祖母了。”他说道。 “辛苦什么,月娘不是说了。亲人都是讨债的,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母亲很多钱。”谢老夫人笑道。 常云成忍不住也笑了。 “我也一定欠了母亲很多钱。”他笑道。 说这话眼前又浮现那女人的笑容,他的笑容便忍不住酸涩。 上辈子,他也一定欠了她很多很多很多钱…. 两天之后,谢老夫人来说出院了。 “再住几天吧,这个。时间太短了。”齐悦有些惊讶。 “不方便,再说,你不是也说了,你帮不上什么忙了,有周太医和安老大夫就够了。”谢老夫人说道,面色淡淡。 那倒是。齐悦转着羽毛笔点点头。 周太医是常云成请来的,当然可以住家。 “是。回去也好,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问我。”她含笑说道,一面喊外边的弟子,“让他们把出院手续给你们办了。” 竟然留也没留,看着女子也不是对云成没情意的,怎么就… 谢老夫人有些闷闷的嗯了声。 “还有什么事?”齐悦看她坐着没动,又问道。 “月娘。我们这次欠你的…”谢老夫人迟疑一下说道。 “情欠不欠的没什么,记得别欠钱啊。”齐悦接过她的话笑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有些无奈的笑。 “再说。这次能治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齐悦转着笔靠在椅背上,看着谢老夫人笑。 “高兴?差点出了大麻烦,你还高兴?”谢老夫人不解,看着齐悦,又有些恍然。 其实这次也是个机缘,等谢氏醒了知道的话,那么… 她忍不住坐直身子。 “月娘,你和…”她开口就要说。 齐悦打断了她。 “当然高兴啦。”她笑道,冲谢老夫人挑挑眉,“你家女儿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她可是有骨气的人,恩仇分明的” 恩是恩,但绝不会影响到仇…. 谢老夫人沉默。 没错,如果要论恩情要谢氏松口重新迎这女人回来,谢氏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女人保回来的命还给她。 她就是死,也不会… “嗨,你们可一定要告诉她,我是怎么救的她,怎么为她差点被人当庸医告了,还有那条人命,我可是为了她,放弃了另外一个人命啊…”齐悦又探身手扶在桌子上说道。 谢老夫人愣了下。 “那个人不是不是本来就该死”她结结巴巴说道。 齐悦竖眉收正神情。 “也许我专心致志的话还能抢救一下。”她整容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齐悦哈哈笑了,笑着又吐口气,冲谢老夫人眉飞色舞。 “我一想到,你女儿醒来知道这一切,啧啧啧啧,我这心里啊就爽的不得了!”她拍桌子笑道,倾身过来一些,“谢老夫人,这世上,还有比受自己厌恶痛恨人的救命大恩更痛苦的事吗?” 恨她不共戴天,却受其再生之恩,恨其死,但自己却赖其得生,恨不得消,恩不能忘,这两种极端的情感全部融合在一个人身上,那这个人… 谢老夫人吐口气。 可真够惨的… “你的命可真好的。”她看着齐悦最终说道。 “是老天爷赏脸。”齐悦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接受这种夸奖,将手里的羽毛笔轻轻一抛,“再说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有的人呢越过越好,比如我,有的人呢就…” 越过越惨,比如谢氏。 “这是人品问题,没办法。”齐悦哈哈笑道,又似乎强忍住,“对不住啊,医者父母心,她这么惨差点没命,我不该笑的哈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这女人有时候的嘴真够损的! 怪不得谢氏跟她交手总是被气个半死。 谢老夫人站起身来黑着脸走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落静 齐悦摘下口罩,看着一旁的家属。 “齐娘子是说,就是做手术也不一定能保住这条腿?”穿着绸缎衣衫的妇人问道。 齐悦点点头。 “你们考虑一下,是做还是不做?”她问道。 妇人看向一旁的人,又看床上躺着的男人。 “那,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她最终说道。 “要尽快看,别耽误了。”齐悦说道,没有挽留。 患者一行人呼拉拉的离开了千金堂。 以前只见往千金堂里抬病人,从千金堂外抬着又出来的,还真不多,街上人不由指指点点。 “看来,大家终于清醒了。”两个男人并排而行,见状一个笑道。 “可不是,神医不神,大家何必再去给人家练手。”另一个笑道。 “最近生意不错吧?”先前一个笑道。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这个答道,“比不得你,有那位诊的一手好脉息的大夫坐堂。” “不敢不敢,比不得你那里那位好金针的大夫。”另一个忙客气道。 二人说笑着,走过千金堂,看内里再不似以前那样熙熙攘攘,只觉得满心舒坦,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上课了上课了。”胡三出来招呼道,几个忙碌弟子忙放下东西,高高兴兴的向后边去了。 “昨天急诊医学的作业你做完了吗?” “做完了,只是不知道对错…” 弟子们交谈着迈进课堂。课堂里齐悦正拿着炭条在白板上写画。 “收做作业了。”有个弟子喊道。 炭条在白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弟子小声的嘀咕作业没做完的声音,有你推我搡不知道说笑什么的声音,炎夏的窗户大开着,树荫下的风钻进来穿梭。 一瞬间齐悦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大学时光,她转过身,看着眼前古香古色的室内以及古香古色的人。 见她转过来,说笑的弟子们忙忙的在各自的桌子前站好,看着她的眼神恭敬又充满对新知识的渴望。 “我们继续急诊医学。从今天起开始讲意识障碍和昏迷。”齐悦说道,将手里的木棍敲了敲,转身指向白板。 清脆的女声透过窗户在院子里响起来。 院子里忙碌的弟子们脚步轻快。 “最近生意不好了,师父怎么看起来更高兴了?”张同站在屋檐下不解的问道。 胡三皱着眉不知道嘀嘀咕咕的算着什么。 “是啊是啊,师父怎么回事,以前治病人毫不犹豫。现在竟然让病人自己做决定,结果人家都决定走了…”他说道,“这个月又开始亏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刘普成在后说道。 张同与胡三忙转过身施礼喊师父。 刘普成看着那边课堂,自从那农夫重伤不治而亡后的最后一丝担忧烟消云散。 讲完课,齐悦还要去趟定西侯府,为谢氏做一次回访。顺便拔管。 “我就搞不懂,干嘛不在咱们这里住着。最少也得拔管之后再走啊。”阿好嘀咕说道。 因为要去定西侯府,齐悦特意叫上阿好,可以看看她的爹娘。 阿好是家生子,如果不是谢老夫人开口她是绝对出不来的。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都是为了他们,咱们住院的病人才少了,他们不说在这里撑人场。还急巴巴的跑了。”阿好接着嘟嘴说道,“还不如人家王大公子。那么远介绍自己那边的人来这里求医。” 听她提到王大公子,阿如回头瞪她一眼。 “本来嘛。”阿好忙收声,但还是不情愿的嘀咕一句。 齐悦笑着回头。 “是,王大公子有心了。”她笑道。 但世子爷也是有义,阿如低头叹口气,只是没那么贴心小意,到底是不那么让人待见。 齐悦进门的时候,谢氏的屋子里正乱着。 以谢老夫人为首的谢家人挤满了屋子,跟定西候对峙着,地下还有周姨娘在哭。 “…侯爷,侯爷,就依了外老夫人的意思,把我送走吧…”她掩面哽咽。 定西侯愤愤不动。 “真是没道理的事,我家的人哪里轮到你们来做主!”他喊道。 “哎呦,侯爷,瞧你把这妾宠成什么样,已经气死一个了,这个眼瞅着也差点没命,你还要留着啊。”大舅母说道。 这话戳中定西候的痛处,他拍桌子站起来。 “人,你们既然要接走,那就接走吧,接走了就别再回来了!”他阴沉脸说道。 “侯爷,不能啊,妾身可以走,但夫人不能走啊,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侯爷你”周姨娘伸手抓住定西候的衣角哭道。 “爱怎么说怎么说!总好过说我自己家自己做主的要好。”定西候冷笑道。 谢老夫人一顿拐杖,结束了屋子里的乱糟糟。 “那就这么定了吧。”她说道。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齐娘子来了。” 这一声喊得屋子顿时更加紧张起来。 “哎呦,我的姑奶奶,可是好久不见了。”大舅母第一个冲出去。 定西候跟着就要出去,脚下被周姨娘绊了下。 “你,你,快,快从耳房那边出去。”他想到什么,忙说道。 还在地上跪着的周姨娘又是羞又是气,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不耐烦的定西候抓起来推了过去。 看着定西候的样子,谢家人有些目瞪口呆,方才还把这个妾捧在手心里呢,怎么一个前儿媳来了。就这样跟打发叫花子似的忙赶出去了。 谢老夫人笑了笑又有些心酸。 听说这家里少夫人当家,侯爷对儿媳妇言听计从。 而这个儿媳妇跟周姨娘那是不共戴天的。 这个女人是医者,到底是心地纯良仁善,如果还是她在镇宅的话,谢氏最多生闷气,也许不至于有今天这般凶险的病症吧。 门帘掀开,齐悦迈进来。 谢老夫人看着走近的女子,心里五味陈杂。 谢氏一心要将她除之而后快,却不想除了她自己竟然差点没了命。 “月娘。这才多久不见,竟然”大舅母拉着齐悦说道,“要是有你在,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谢老夫人吐了口气,瞪一旁的儿子。 母子连心,谢大老爷忙找借口拉谢大夫人出去了。 不知道去哪里躲清闲自在的周太医第一时间冒出来。错眼不眨的看着齐悦给谢氏拔了脖子上的套管。 如果不是谢老夫人在一旁拦着,他颇有伸手拔谢氏脖子看的意思。 阿如将写下的护理事项交给谢老夫人,谢老夫人还没看,就被周太医拿走了,气的她恨不得拿拐杖砸这老头。 谢氏醒着,扭着头不看齐悦。 齐悦自然也不看她。上完药便洗手。 “月娘,宴席都准备好了。”定西候在一旁忙忙说道。 齐悦抬头对他一笑。 可是好久没有对自己笑过了。定西候激动不得了。 看来这女子心情不错 “厨房做了你最爱的菜”他忙又说道。 “不用了。”齐悦笑道,看着阿如收拾好医药箱,“告辞了。” 笑的这样和气竟然说的是拒绝的话,定西候有些反应不过来。 “月娘。”他忙追上去,“谢老夫人非要夫人带走,说,说我在家照顾不好她。” 齐悦没料到他跟自己冒出这样么一句话。哑然回头,见定西候带着一脸的委屈。 她有些失笑。 “这个病后期护理很麻烦也很重要。还是以病人为重吧。”她最终说道。 定西候立刻如释重负。 “好的好的。”他点头说道。 齐悦没有再说话转身迈步。 “月娘。”定西候又忙喊。 这一次齐悦没有停脚,而是摆了摆手。 “有急诊,请找千金堂。”她说道。 看着那女人走出院子,定西候急的跳脚。 “云成呢?”他愤愤喊道。 “一大早就没见到世子爷。”管家说道。 话音才落,就见常云成进来了。 “你去哪了!”定西候劈头盖脸就喊。 “看了会儿书。”常云成答道。 “哎呦我天,你又不考试,看什么书!”定西候瞪眼喊道,“平日喊着打着都不去看书,这时候看什么书!” 常云成没说话。 “快去,快去,月娘刚走,快去送送。”定西候忙说道,伸手推他。 “男女有别,我送她做什么。”常云成说道,没动地。 “什么男女有别,她是别人吗?她是你媳妇”定西候急道。 这个词什么时候听起来都是刺耳的疼。 “父亲,她不是我媳妇。”常云成抬头看他说道,“我没有媳妇。” 定西候还要说什么。 “父亲,别去烦她了。”常云成说道,冲他施礼,抬脚走进屋内。 烦她?这怎么是烦她? 定西候瞪眼。 最终定西候同意谢家接走谢氏,得知消息,常春兰带着燕儿过来相送。 谢大夫人自然也知道常春兰生个兔缺儿,好奇的看着这个走过来的小女孩子,小小年纪穿的戴的都是上品,被好几个丫头仆妇拥簇着。 “哎,小孩子还是别进去了”她侧头对谢老夫人嘀咕,“到底是不吉利的” 谢老夫人还没说话,这话被燕儿身边的仆妇听到了。 “走。”她一句话不说,拉起燕儿,“要死人的地方不干净,咱不进去。” 一句话让谢老夫人脸黑。 “哎呀怎么说话呢。”谢大夫人喊道。 “你怎么说话呢!”谢老夫人瞪她喝道。 谢大夫人被当众喊得没脸,扭头看一边去了。 “真是的一个小屁孩子,瞧这些人护的,护的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她嘀咕说道,“这刘家真是没规矩。” 这边仆妇真的拉着燕儿不进谢氏的屋子了,燕儿不在意,跟几个丫头在院子里玩,觉得没意思。 “我去找舅母。”她说道。 丫头仆妇没有任何觉得不妥立刻跟随。 远远的见常云成走过来,燕儿忙跑过去。 “舅舅。”她喊道。 看着这个如同日光般鲜亮的小女孩,常云成露出笑容。 这是那女人的作品 第二百七十三章童言 “你来了。”他低头看着燕儿说道。 “舅舅,我们去找舅母吧。”燕儿拉着他的手说道。 舅舅舅母 常云成的笑有些苦涩。 “燕儿,以后别喊舅母了。”他轻声说道。 “为什么?”燕儿瞪眼道,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因为她不是你的舅母了。”常云成说道,伸手抚了抚燕儿的发鬓。 “舅舅不要舅母了吗?”燕儿喊道。 “是舅舅不配被她要了。”常云成含笑说道,拍了拍她的头,“燕儿乖,别这样喊她了,对她不好。” 燕儿瞪他愤愤拨开他的手。 “我才不要,她就是我舅母!”她喊道,蹬蹬跑开了。 丫头仆妇们看常云成别说有歉意反而是一副干嘛惹我家小姐不高兴的不悦神情跟着走开了。 常云成看着燕儿跑开的方向。 当个孩子多好啊,可以肆无忌惮的跑向她… 燕儿来到千金堂,却没有见到齐悦。 “燕儿来了!”弟子们跟她很熟,热情的打招呼。 “用我帮忙吗?”燕儿也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道。 弟子们哈哈笑。 “师父在王家的园子里。”说笑一番,大家告诉她,“在这里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但燕儿却不愿意等。 “是那个王巧儿家的园子吗?”她从椅子上跳下来紧张的问道。 大家点头。 “那可不行,那个坏蛋家。舅母会被她欺负的。”燕儿说道,脚不停的转身就走。 弟子们在后笑。 谁能欺负你舅母啊,你舅母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带着口罩手套的齐悦慢慢的将霉烂的甜瓜上的青霉用小竹篦刮下。 几个弟子安静的站在四周看。 “就像这样,将刮下来的青霉全部放入培养基中。”齐悦说道,一面将刮取的青霉倒入旁边的一个小盘子里。 这是蒸馏水。 “这样就能提取出青霉素吗?”一个弟子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齐悦停下手。 当然…不能。 “试试吧。”她说道。 大家顿时都高兴起来。 “青霉已经够用了,接下里大家专心做培养液。”齐悦说道。 弟子们应声是。 “培养箱里的温度一定要注意保持。”齐悦又嘱咐道,“否则做出来的培养液可不行。” 弟子们应声是乱乱的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午间的阳光落在坐在椅子上的齐悦身上,她专心的搅拌着小小的器皿。 “也没有显微镜。鬼知道孢子悬液达不达标…”她一边嘀咕道,但手下不停,一面自己笑,估摸差不多,停下来,用中空的羽毛暂充滴管。吸取着一点点的放在另一个器皿里。 这里是胡萝卜熬制的培养液。 刚装完一个器皿,就听到外边有喧哗声,伴着孩童的尖叫哭闹。 燕儿伸手揪住王巧儿的发鬓。 “…是我舅母,是我舅母,不是你继母!”她尖声喊道。 王巧儿没想到这女孩子会突然扑过来,吃了亏急的跳脚。伸手也毫不示弱的抓住燕儿的头发。 “…谁要她当继母!她想得美!我还没同意呢!”她喊道。 燕儿却不理会,只听到自己舅母要去给这个讨厌的女孩子当继母。就又是气又是伤心,再想到常云成说的不要叫舅母的话,更加印证猜测。 “你是个坏蛋,你是个坏蛋,舅母才不要你!”她揪着王巧儿的头发摇晃喊道。 在比自己要小,要丑的孩子手里吃亏,王巧儿倍感羞辱。 “瞧你这丑样。谁肯给你当舅母啊!”她喊道,狠狠的推了下。 她到底大一岁。将燕儿推倒在地。 “我这样漂亮,我爹爹也漂亮,她当然哭着喊着求着要给我当继母了。”王巧儿哼声说道。 这边孩子的争斗引得落后几步的丫头仆妇忙过来了。 终于有人来拉架了,站在不远处防止熊孩子跑进实验室的弟子们松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怎么欺负人啊…干嘛欺负我家小姐…” “喂,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明明是你家小姐先动手的…” “谁啊谁啊,你那只眼看到了…从哪里跑来的,真没教养…” “你们才没教养呢…” “说谁呢,你动手干什么?” “我就动手了,怎么着吧…” 弟子们目瞪口呆,看着两边的仆妇丫头打在一起. 这是劝架呢? 哪有这样当下人的…. 齐悦出来就看到这样混战的场景。 “说,干什么打架!”她看着被分开的燕儿和王巧儿喝问道。 “你管得着我吗?”王巧儿哼声说道,一面用手捂着乱糟糟的头发。 “舅母”燕儿拉着她大哭,同样乱蓬蓬的头发,“你不要不要燕儿” 齐悦被她说的一头雾水。 “就是不要你,丑八怪!”王巧儿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去去。”齐悦瞪她,“你又哪里好看了?你自己照照去!再说好看难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得意什么啊,不过是你爹娘给你的,要得意也是你爹娘得意,碍你什么事啊!” 王巧儿被说的瞪眼。 这,这臭女人…. 她呸了声,转身跑开了。 齐悦拉着大哭的燕儿又是擦脸又是整理头发衣裳。 “舅母,你还是燕儿的舅母是不是?”燕儿拉着她哭问道。 “是。”齐悦笑道。 “不会去做别人的继母是不是?”燕儿抽泣问道。 齐悦被问的笑了。 “别听那孩子瞎说。”她笑道。 燕儿虽然小,却知道这不是自己要的答案。 舅母之所以是舅母。是因为舅舅,如果她不要舅舅了,那自然不可能是舅母了 舅母要去做王巧儿那个坏蛋的继母了… 从此后,就跟自己什么关系都没了… 燕儿想到这个,泪水流的更厉害了。 “舅母,你不会不要舅舅的是不是?”她紧紧拉着齐悦的衣袖哭问道。 齐悦被她问的哭笑不得。 “我永远都是燕儿的舅母。”她笑道。 “真的?”燕儿问道。 真的,你再大点就明白了,齐悦笑着点头。 燕儿这才破涕而笑。 谢氏的马车驶离了城门,常云成转过身。看着来送行的人。 只有常春兰带着燕儿 这当然不是看谢氏的面子,而是看自己的面子。 “大姐,回去吧。”他说道。 常春兰点点头。 “还回来吗?”她问道。 “不了,我打算安置好母亲,就从善宁府直接走了。”常云成答道。 “在外照顾好自己。”常春兰说道。 燕儿跑过来拉着常云成手。 “舅舅,舅舅。你放心好了,我已经问过舅母了,她说了不会不要你的。”她高兴的说道。 虽然知道是哄小孩子的话,但听起来还是让人很高兴。 常云成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那太好了,舅舅真高兴。”他说道。 燕儿欢呼雀跃。 “我一定告诉舅母。”她说道。 常春兰侧头轻轻的擦泪。 因为谢氏的伤。马车走的很慢。 “那个周太医怎么这样!”谢老夫人掀着车帘抱怨,“是咱们请他来的。怎么扔下咱们不管了。” “他不是看过了,说母亲没事了,有安老大夫在就够了。”常云成说道。 “我看就是你母亲有事他也不管。”谢老夫人哼声说道,一面回头看永庆府城门处,“一心就顾着围着那女人转!” 常云成也回头看去,真想再见那女人一面…. “齐娘子,你真不想跟我去京城啊?”周太医问道。带着一脸的遗憾。 “不想。”齐悦毫不犹豫的答道,一面将茶杯推过去。“周大人,你说了好几天了,嗓子都哑了,多喝点水。” 周太医一脸无奈。 “京城可好玩了。”他不甘心的又说道,一面又想到什么,冲齐悦挤挤眼,“少年儿郎们也多哦。” 齐悦一脸黑线。 “这些白送你了,恕我不能奉陪了,我还有一堂课要讲。”她说道,将厚厚的一沓子千金堂的广告推给他,拿起书本送客。 周太医撇撇嘴,所以说跟女人打交道就是麻烦,男人嘛无非是钱财权色诱惑,女人呢?拿什么诱惑?女人就知道恋家,真是愁人! 只能从长计议了,周太医悻悻的抓起那堆纸离开千金堂。 “这些…真的很关键?”他抖着其中一张,看着上面写字,“消毒?杀菌,防感染感染难道是可以防治的?” “让让让让”街上有人喊道。 几个人抬着一个伤者飞奔。 周太医侧身让开,看着那群人越过千金堂向前去了。 “喂,能保命治病的在这里。”他忍不住喊道,又摇头,“给命不要命” 那远去的人可听不到他的话,要是听到了,估计周太医得挨顿打。 “哥,人都说千金堂治跌打损伤最拿手”其中一个看着路过的千金堂忍不住说道。 “不去,别的大夫说了,千金堂的大夫总是爱动刀子不是割腿就是割肚子,那都是大伤元气的做法…本来不用那样,大家一直不这样治,不是也没事嘛。”为首的断然拒绝。 此时他们已经冲进了一家药铺。 药铺里正有一个伤者在诊治。 大夫挑破脓疮,敷上药。 “好了,回去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他说道。 伤者是个老妇,闻言点头道谢。 “还是头一次被猪咬了,还起了个大泡。”她笑道。 大夫也笑着。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比兔子大的猪。”他说道。 “我回去就把这畜生宰了,到时候给大夫送来一起吃肉。”老妇笑道。 大夫客气推辞,看着她出去了。 “大夫,被石头砸到了。”这边伤者的家属忙说道。 大夫点点头过来看。 “骨头折了。”他看了之后说道。 “不用割了腿吧?”这边家属们紧张的问道。 大夫哈哈笑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能轻易切割。”他摇头说道,“我们可不是千金堂。” 这句话目前已经成了永庆府大多数大夫都爱说的一句口头禅,闲来没事的说一说,起到活跃气氛心情愉悦的作用,大家乐此不疲。 这边伤者跟着笑起来,松了口气。 大夫左右看,拿起一旁刚用过的刀。 “我先把碎石土泥刮了。”他说道。 “哎,师父,这个刀刚用过”一个徒弟在一旁提醒道。 “怎么?咱们也弄些什么消毒的处理一下?”大夫说道,于是又有机会说出那句口头禅,“我们可不是千金堂” 徒弟讪讪的笑了。 大家也都笑了。 大夫不再说话,在一旁的水盆了涮了涮刀子,用布擦了,利索的给这伤者剔除砂石泥块,很快就处理完伤口。 “看,多简单,要是在千金堂一定会被要求住院什么的…” “不过是为了多捞些钱嘛,听有人说在那里什么都要花钱,那床单一天一换呢,这钱可不是流水似的进了千金堂的柜子里…” 伤者一众人高高兴兴说说笑笑的抬着人走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无忌 外边怎么看千金堂,齐悦并不在意,她反而越发安静的做着该做的事,教学以及学习。 “还要去发这些广告啊。”胡三问道,“大家好像都不太想看…” “可是到底还是有人会看。”齐悦说道,将纸推过来,“如今是炎夏,正是病菌容易滋生的时候,还是多注意一些吧。” 胡三点点头。 “说起细菌,师父,你那边养的那什么青霉菌怎么样?”他问道。 “一周时间差不多了,我一会儿就去瞧瞧。”齐悦说道。 “那我去通知实验班的人准备。”胡三说道。 提取青霉素被齐悦当成病理学课程,弟子们亦是固定跟着参与全程。 一众人来到王家的庄园里时,胡三让匠人打制的器具也刚刚送到。 看着那些奇怪的瓷盆木桶架子之类的东西,园子里的农户都很好奇,但也不敢上前,因为主人家嘱咐过,齐娘子在做很重要的事,千万不能打扰。 但他们听主人家的话不敢靠前,还是有不听主人家话的人靠前。 “这是用来洗澡的吗?”王巧儿拍打着一个木桶问道,伸手揪其下的木塞,“这是干什么…” 齐悦走过来将她拎到一边。 “你这熊孩子怎么又来了?”她问道,皱眉。 “这是我家!”王巧儿哼声说道。 “现在是我的。”齐悦说道,拎着她往外走。一面喊人。 几个仆妇匆忙跑过来了,看着被齐悦随意抓在手里如同小鸡仔的小姐。 “这里真玩不得。”齐悦对她们说道,“过几天我就弄来致病菌了,要是不小心染上,那可就是闹出人命的事。” 仆妇们吓得脸白,忙拉着王巧要走。 “舅母。”又有小孩子的声音传来。 穿着一身新衣裳的燕儿蝴蝶一般跑过来,果然看到王巧儿在,顿时虎视眈眈。 看吧,看吧。她就说必须来,要不然舅母就要被这个讨厌鬼抢走了。 齐悦拍头。 “舅母你在忙啊,我不打扰你的,我去园子里摘果子,你忙完了我再来好不好?”燕儿乖巧的说道,又带着几分可怜。“舅母,我久没见你了…” 齐悦举手投降。 “好好,你去吧。”她说道,一面叮嘱不要靠近这边的屋子。 燕儿听话的点头。 “她为什么能在这里?”王巧儿瞪眼道。 “因为她比你听话。”齐悦说道。 燕儿带着几分得意看王巧儿。 “去,玩去吧。”齐悦拍了拍她肩头,走开了。 “是我舅母。”燕儿不忘带着几分炫耀说道。带着丫头仆妇得意的走开了。 “这个丑八怪,我还不如她了啊。”王巧儿说道。一摆头,“走,我们也去。” 两个孩子的事齐悦没有再理会,换上实验服,一众人开始查看培养皿中的青霉菌。 因为是实验,所以每个弟子都做了,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大家各自看自己的,屋子里不时发出惊呼以及笑声。 “好了好了。现在准备过滤。”齐悦制止大家的说笑,拍拍手说道。 弟子们纷纷取来摆放在架子上的充过过滤棉的改良版棉布。 梨形瓷瓶萃取,加入炭粉。 因为是实验,所有弟子们都是看着齐悦的示范一起做。 “…先加蒸馏水…”齐悦一边说道,一边将蒸馏水倒进去。 因为中药提取注射剂,蒸馏水大家都不陌生。 齐悦转了一圈,指点众人搅拌,一面顺便讲解原理,至于青霉素提纯如何,她倒是不怎么在意,更在意的是把这个当实验课来上。 “师父,是先放醋水还是海草水啊?”有弟子问道。 齐悦看其他人。 “我讲过好几遍,谁来告诉他?”她笑问道。 立刻有弟子笑着答了。 实验在轻松的气氛中进行。 “师父,这里面就是那种能够快速杀灭细菌的青霉素啊?”弟子们看着自己手里的小管子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大家提取出来的青霉素溶液被装在一个个细长的小瓷瓶里,这是胡三让匠人模仿齐悦的针筒,烧出的白瓷试验管,上面还按照针筒上的刻度进行了标记,正好用来盛装青霉素剂量。 齐悦也拿着自己的看,有一种说不出来感觉。 这就是…青霉素了? 这么简单?真的能行? “有没有效果,就要看下一步的检验了。”她说道。 “怎么检验?”弟子们问道。 “这几天注意点,有那种毒疮烂疖发炎生脓的病人的话,就可以采集致病菌。”齐悦说道。 看看外边的天,竟然已经过了午。 “好了好了,今天的课就结束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她拍拍手说道。 洗手消毒换了衣裳走出来的齐悦这才想起还有两个孩子在这里。 “已经走了吧?这里又热又闷,又过了吃饭的点,哪个孩子受得了。”她嘀咕道,一面沿着路走,刚走到果园那边。 “…这是我家的!” “…这是我先摘的” “…喂喂你看好你叫小姐啊,有话说话,别动手啊” “…你说谁呢,你先管自己吧” 齐悦摇着扇子摇头。 池塘水边还是很凉快了,齐悦将烧烤准备好的时候,王巧和燕儿也梳洗打扮后过来了。 “看看,干干净净的真漂亮。”齐悦笑道。 燕儿带着几分得意抓着小辫子,一旁的王巧儿给她个白眼。 “不是说你。你那样子再干净也不漂亮。”她说道。 “喂,王大小姐,你该回去了。”齐悦说道。 王巧儿看着在烧烤架上呲呲冒油的肉串。 “这是我…”她说道。 “现在这里是我的,我出了钱的。”齐悦打断她,冲她一伸手,“大小姐,我这个主人要送客了。” 说这话,将烤好的肉串冲燕儿晃了晃。 “来,燕儿。饿坏了吧,尝尝。”她笑道。 果然舅母最疼自己!燕儿高兴的过去了。 看着那丑丫头吃的那么香,自己小姐在一旁站着尴尬,仆妇都忍不住了。 “齐娘子,小孩子家嘛,别这样。”一个年长的笑着说道。 “为什么别这样?”齐悦看她。似乎很奇怪,“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再说,她又饿不着,我干嘛要请她吃?” 干嘛… 仆妇张口结舌。 王巧儿到底是没吃上。气呼呼的坐车回到家,径直来到宁夫人这里。 “祖母。”她喊道。扑倒宁夫人怀里,“找爹爹回来!” 宁夫人笑着拉起她坐好。 “这是怎么了?”她问道,“你不是跟你太爷爷去乡下住了?怎么又要找你爹?” 王巧儿懒得说,抓过一旁的点心吃起来。 “快点找爹爹回来。”她说道,跟着那燕儿闹了半天,饿的她前心贴后心,一面吃一面含糊说道。 “找你爹爹回来做什么?”宁夫人笑问道。一面接过茶。 “让他和那个齐娘子成亲。”王巧儿说道。 宁夫人正端着茶喝,闻言手一抖。洒了出来。 这是她难得的失态。 “什么?”她看着巧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爹爹快点和那个齐娘子成亲!”王巧儿咽下点心,口齿清楚的说道。 宁夫人惊讶的看着她。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这大概是自从王巧儿能表达自己意思后,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吧。 “因为我不喜欢她。”王巧儿狠狠的咬了一口点心说道。 宁夫人完全糊涂了。 “巧儿你说真的?”她到底是大人,知道看事情怎么看重点,含笑问道,“我可真叫你爹爹回来了哦。” 王巧儿点点头,带着几分不耐烦,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对对对,快点,祖母,你快点让爹爹回来成亲。”她说道。 竟然敢不讨好我!竟然赶我走! 到时候看那丑小孩还怎么办,看那可恶的女人还敢不敢这样对自己! 王巧儿忍不住带着几分得意笑起来。 见到齐悦如此强硬的对待一个小孩子,听其他弟子描述的胡三又告诉了阿如,阿如便过来问齐悦了。 “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她说道。 如今的阿如再不是当初那个以主为天时刻恭敬的奴婢了。 “一呢这熊孩子着实把我吓怕了,我真怕她一个不注意烧了我的实验室”齐悦笑道,停顿一下,“再者,也是避嫌嘛。” “避嫌?”阿如不解问道。 齐悦搓着手嘿嘿笑。 “我这么貌美如花有才有德,是很容易传出绯闻的…尤其是人家还有个钻石王老五的爹”她笑道。 她说的词阿如几乎都不懂,但这不妨碍她明白齐悦的意思。 “我才知道,你还这么自恋。”阿如笑道。 也用了一个从齐悦嘴里学到的词。 齐悦哈哈笑了,阿如也放心了丢开这件事不再提。 前堂里几个弟子正在抱怨。 “你知道吗,真是气死人,本来我们接诊的,结果那家人非要我们把人抬到康仁堂” “太过分了!更可气的是康仁堂的那伙计,竟然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说什么千金堂重千金,没钱没人别进来” 在后听到的齐悦哈哈笑了。 这不是跟那句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异曲同工之妙。 “师父,你还笑。”弟子们说道,“我们都上愁了,他们这些人这样诋毁我们,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没人能把我们逼上绝路。”齐悦笑道,“我们的医术,我们的名誉,不是他们这样说两句就能说没的,时间会检验一切的。” 虽然外边的人对齐悦没有了那种神仙般的信任,但弟子们还是一如既往。 只要这女子说,那么就一定是什么。 一阵炸雷滚过,乌云密布,街上的人顿时加快了脚步。 “要下雨了师父,快进来吧。”弟子们说道。 齐悦应了声,看了眼外边的天。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她感叹道,转身进来了。 大雨点砸落下来,城中一个小院子里,发出一声声的痛呼,紧接着门打开了,一个老妇爬出来。 “来人啊,救命…找大夫….我…不行了…”她嘶哑着喊道,伸手抓着被雨水砸起尘埃的地面,费力的向前爬。 大雨瓢泼,盖过了她的声音。 很快那老妇便不动了,带着对生的留恋的手还保持向前伸,雨水冲刷,露出那手上胳膊上一片片黑紫,而她伏在地上的脸面下很快渗出血迹,随着雨水四散开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接二 雨下了一天,天亮的时候停了,齐悦拎着自己的小药箱准备出门。 “师父是要去做铃医招揽病人吗?”弟子们忍不住聚在一起议论。 齐悦要招揽的不是病人,而是病菌。 她急着要验证下青霉素的效果,但是没病人,她弄不来致病菌,真是愁人。 既然病人不来,那她就去找找吧。 还没出门街上一阵热闹,伴着哀哭声。 因为清闲无事,弟子们都涌出来看。 见街上走来一队送葬的人,孝子孝妇哀哀,抬着一具棺材而行。 “哎呀,是城东花嘴婆,怎么就死了?” “是啊是啊,前几天还见她卖猪肉呢。” “最近猪肉贵的要死,正发财呢真是可惜…” 认得的弟子们议论纷纷。 齐悦不认得什么花嘴婆。 “是卖猪肉的?”她随口问道,等待三步一挽留叩头的孝子孝妇们过去。 “儿子媳妇都在乡下家里养猪,她在城里卖猪,能说会道,生意好得很,所以都唤她花嘴婆。”张同说道,说完了又招呼看热闹的弟子,“好了好了,别看了,当大夫的怎么能坐不住呢,就是没病人,也要坐得住。” 弟子们笑着走开了,街上的送葬队伍过去,恢复了正常。 齐悦在街上转悠了两天,但无奈全城人都认得她,那些医馆更是防备不让她进。 “哎哎…齐娘子你有什么事?”药铺的伙计拦住她,带着几分警惕问道。 这已经是第四次被拦住了。 “这样,我需要找一点东西。”齐悦斟酌说道。 “抓药?你们千金堂难道没有药吗?”伙计皱眉说道。 齐悦从袖子里忙拿出一张纸。 一看这纸,伙计立刻防备。 “喂,喂,休想来我们这里发什么什么广告!”他喊道,“没你这样抢生意的啊” 千金堂的人爱散发一些纸,听那些弟子们的宣传。这是广告,就是广而告之,让百姓们知道疾病常识,当然,作为同行大家注意的是那最后一句“有急诊,请找千金堂”。 什么疾病常识,说白了那就是拉客! “不是不是,你们这里要是有这几种病症的话。劳烦叫我一下…”齐悦忙解释。 还没说完,药铺里走出大夫。 “叫你?叫你来我们这里看病?”大夫皱眉问道。 这个大夫面色发白,似乎很不舒服,他说着话,伸手掩着腹部,身形微微佝偻。 “师父,你起来了。”伙计忙问好,“好了没?” “没事。”大夫皱眉说道,一面再次冲齐悦摆手,“齐娘子。你请回避,大家都是大夫。这点规矩你还是要知道的。” 齐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这大夫面色一变,握着肚子疾步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得噗噗几声,同时恶臭散开。 竟然是拉肚子了… 伙计们很是尴尬。 “昨晚着凉了…”他说道,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这女人。却发现这女人正盯着自己药铺里面的地上。 齐悦抬脚要进。 “哎哎,你干嘛?”伙计忙拦住她。 “是…血水样便吗?”齐悦还看着里面,说道。同时抬手指去。 什么? 伙计顺着她指看去,见大夫方才走过的地方果然有点点血水一般的… 夏天穿的薄,大夫拉的都透过衣裳滴下来… 伙计很是羞愧,同时又恼怒,你一个女人家盯着这个干什么! “去去。”他没好气的摆手。 齐悦撇撇嘴。 “看来你家大夫病的不轻。”她说道,转身,刚要走,就见几个人抬着门板冲来。 “大夫,大夫,救命啊。” 齐悦忙侧身让路,几人逼近,看到门板上躺着一个男人,整个脸脖子都肿胀,不似人形。 “怎么了?”伙计忙接过来,一面大声的喊大夫。 “…好严重的皮肤坏死…” 伙计听到身边有人说且挤了过来。 “喂喂”他顾不得男女之嫌将齐悦拦住,“出去出去!” 齐悦三两下被推出来。 “这个人很危重,让我瞧瞧”她忙说道。 里面拉肚子的大夫出来了。 “怎么了?”他问道,看着眼前的人面熟,“哦,是那个被石头砸到的伤者啊。” “大夫,你快瞧瞧,人烧的都要死了,这身上怎么就肿起来了?”家属们喊道。 大夫还没看,就听外边有女声喊。 “….除了眼脖子肿胀,还有哪里?”齐悦踮着脚问道,“是有外伤吗?几天了?发炎流脓了没…” 大夫气的脸发黑。 “齐娘子,大家都是同行,别太过分了,非要让我赶走你不可吗?”他喝道。 “不是,我不是跟你抢生意,这个,我需要一个病菌,也许这个病人有,你让我看看我保证不干涉你治疗”齐悦解释道。 “来人来人”大夫气的直喊,“赶走赶走…” 三四个伙计过来赶人。 齐悦只得无奈的退开,这边的动静引来街上人的注视,看着这边指指点点。 “太过分了!自己家没生意,就上别人这里来抢,什么人啊!”伙计们骂道。 大夫也想骂,刚张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哇哇的吐起来。 “大夫大夫。”伙计们吓坏了忙上前搀扶。 大夫呕吐不断,伸手捂住腹部,一阵恶臭,身下滴答水便。 现场一片惊叫,伴着惊叫,他人倒在地上,倒下来依旧不断的呕吐。 “大夫,大夫,我家大哥不行了”等着被诊治的伤者家属这边惊恐的发出哭声。 但没人顾得上理他们。因为大夫也不行了。 药铺里的乱成一团。 齐悦几步冲进来,这一次没人拦她。 “急腹症?”齐悦说道,伸手放下药箱,快速的戴上手套口罩,挤开乱哄哄的伙计们跪倒在那大夫的身边。 “高热…呕吐血样水便…腹胀”她一面检查一面喃喃说道。 伙计们都傻了,看着她给大夫检查。 “没有外伤这是内脏性疼痛”齐悦说道,一面抬头喊,“帮他仰卧屈膝。我要检查…” 伙计们回过神,就有一个下意识要按照吩咐做,但被另外一个拉住。 “去请黄大夫来。”他说道,一面看齐悦,“你出去出去!” “喂,我也是大夫,我看病…”齐悦皱眉说道。 “我们大夫才不要你看病呢,出去出去…” 其他的伙计也反应过来,开始轰赶齐悦。 “那,那我看看这个伤者总成了。你们大夫顾不上看了,我总可以看了吧?”齐悦只得从那大夫身边站开。看着在一旁急的傻了眼的伤者家属,于是说道。 齐悦再次被赶出来,药铺的门也被关上了。 这边医馆不少,很快就有一个大夫被请来,齐悦没舍得走,站在一旁等着,不多时听得里面有哭声。紧接着门打开了,几个人抬着门板出来了,一面走一面哭。 “那个。我也是大夫…”齐悦忙站过去说道。 为首的一个人抬头看她一眼。 “你能治死人吗?”他闷闷问道。 齐悦愣了下,当然不能… 这么快… 她盯着这男人,已经被盖上了,一条胳膊露在外边。 男人们抬着门板迈步,齐悦忙又拦住。 “我能看看吗?”她问道。 人已经死了,还要看什么?这是死人哎,有什么好看的。 齐悦还带着手套,便伸手去掀盖布。 “喂你干什么!”一旁的家属反应过来,忙喊道。 “我,我想,从他身上取一点东西…就一点点…”齐悦试探着说道,一面忙忙的从药箱里拿出几根针,看着那男人肿胀的脸以及脖颈处。 肌肤大片坏死,是毒血症?怎么会有如此严重的毒血症?外伤感染引起的吗? 什么? 家属们瞪眼,一旁传来笑声。 “齐娘子啊。”有人似笑非笑说道,“如今做事越发肆无忌惮了,白天都想研究尸体了啊?” 王庆春说完,跟随他身旁的几个人也都纷纷摇头。 “太过分了!” “真是有伤风化!” “这是亵渎死者!” 听他们这样说,那家属狠狠的瞪了齐悦一眼,抬着尸体哭着走了。 “不懂就不要瞎说。”齐悦眼瞅到手的细菌跑了,没好气的瞪王庆春一眼。 “齐娘子,有人告你骚扰他人行医,可有此事?”王庆春冷脸问道。 齐悦呸了声。 还没说话,这边药铺传来哭声。 “哎呀,王大人,你们来的正好,快来瞧瞧,沈大夫不行了。”适才进去的大夫站出来看到王庆春等人,忙忙的说道。 一听这话众人都大吃一惊,包括齐悦在内。 “怎么可能,昨天还和我一起吃酒呢” 这是王庆春说话。 “不可能,急腹症怎么会这么快就要命?难道是内脏穿孔?” 这是齐悦说道。 一众人急忙向里面走去。 “站着。”王庆春喊道,抢先一步拦住门,堵住了齐悦,“齐娘子,你干什么?” “他快要死了,我去看看。”齐悦皱眉说道。 “你去看什么?”王庆春冷笑,“治病吗?” 齐悦看他。 “如果真是穿孔,必须开腹急救,要不然死定了。”她皱眉说道。 王庆春笑了。 “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让我们看,不让你看的话,人就死定了?”他笑问道,“为什么啊?” 齐悦还没回答,其他人笑起来。 “因为我们不是千金堂!”大家笑道。 看着笑着的几人,齐悦点点头,有关千金堂的这个带有讽刺性的口头禅她自然也知道了。 “没错,就是因为你们不是千金堂。”她看着这几人亦是微微一笑,说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连三 “没想到齐娘子还敢说这话啊。”王庆春带着嘲讽说道。 大家又跟着笑。 “我什么时候都敢说这话,尤其是面对你这个草包的时候。”齐悦亦是带着嘲讽说道。 这女人到现在还敢这么嚣张! “我看这永庆府是住不下你了。”王庆春冷冷说道。 其中的威胁不言自喻。 齐悦哈哈笑了。 “王庆春,万物都有惯性。”她说道。 什么意思? 王庆春看她皱眉。 “意思就是,上一次你被我赶出了永庆府。”齐悦微微一笑,“那么下一次,估计你还得被我赶走” 女人!小人! 王庆春一甩衣袖。 “狂妄自大!”他冷笑说道。 “哎呀王大人快点吧。”那大夫催促道。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斗嘴!当大夫的斗的是医术!斗嘴能斗出什么! 王庆春这才带着人进去了,门砰的被关上,将那女人关在门外。 “疑难杂症,请找千金堂!起死回生,请找千金堂!” 王庆春还没再说一句嘲讽的话,就听外边那女人大声喊道。 这臭女人还敢这么喊! “谁信啊!”他冷哼向外喊道。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忙符合。 “是啊是啊谁信她啊。” “真以为自己是神医呢” 王庆春心里舒坦,点头。 “好了诸位。不用理会那狂徒,我们快看看沈大夫吧。”他说道。 二天之后,齐悦又在门口看到了送葬。 这一次是那个沈大夫。 “真的死了?”她很是惊讶。 “哎呀师父,你真说准了!”胡三忍不住喊道。 张同在后踹了他一脚。 “滚,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他低声喝道。 胡三也觉得自己说错了,一脸尴尬的溜走了。 “这不关你的事。”刘普成也走过来说道。 那天齐悦回来给他讲了这件事,只是说不让她人就死定了的话,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她真没有咒人家死的意思… “师父。人说了不是什么肠穿孔,就是拉肚子拉死了,你就是开膛破肚也没用的。”张同几步过去打听了,回来忙说道。 齐悦看着这安慰自己的二人,又笑了。 “是,我才不怪我呢。要怪也是怪王庆春,他把我赶走的。”她说道。 刘普成和张同笑了,松了口气。 “不过拉肚子是脱水了吧,要是及时补充体液,应该就没问题了。”齐悦又说道,她皱起眉头。 输液管是个问题。 “输液第一次被尝试的时候。用的是中空的树枝。”她接着说道,“上一次我紧急情况下用了南瓜藤。但这个的确是很危险的。” “这个怎么样?”胡三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手里举着一个东西。 齐悦看的眼睛一亮。 这是一根黄铜做的管子,长短大小类似引流管。 “本来是要给师父用来做引流管的。”他笑道,“师父以前输液跟引流管不都是用一样的东西吗?” 齐悦接过来,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我那样的细针头能打制出来吗?”她问道。 “试试。”胡三说道。 齐悦点头,一面在铜管上比划,怎么连接。怎么安置。 “好,试试吧。”她抬起头笑道。 外边送葬的队伍屋子里的没人去注意了。 街道上很快恢复平静。 但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劲了。 “又有人死了?”拎着药箱继续在街上寻找弄到致病菌机会的齐悦站在路旁。看着街上走来的送葬队伍。 走在最前边的孝子哀恸不已,被两个人架着才能勉强走路。 “真是孝顺啊,都难过成这样…” 路边的群众纷纷感叹。 不过,是难过的还是…生病了? 齐悦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楚。 在孝衣的衬托下,这个男人越发显得惨白。 是病态! “这人怎么死的?”她忍不住问身边的人。 “听说是拉肚子拉死的”路人说道。 拉肚子? 齐悦皱起眉头。 难道如今是腹泻的高发期? 看来得再散发一些有关腹泻的知识了。 她的念头刚闪过,就听一阵惊呼,然后见那被人搀扶的孝子栽倒地上,抽搐着,嘴里呕吐连连。 送葬队伍被迫停下,亲属们都惊恐的围过来。 “让让。”齐悦举手喊道,“我是大夫。” 这一句我是大夫,让人群让开了。 “又是急腹症状”齐悦飞快的检查,一面解开已经昏迷的患者的衣裳。 “哎,你干吗?”家属们看着这女人当街解男人衣裳,忍不住惊讶。 “我是千金堂的齐大夫”齐悦抬头,让他们看清自己。 千金堂自然人人皆知,看到是她,大家不再阻拦。 “齐娘子,我家男人他”一个妇人担心的问道。 “不是腹泻这么简单。”齐悦说道,扭头看棺材,“这个人,也是腹泻死的?” “是,拉肚子,拉血,吐血…”妇人忙忙的说道。 吐血 齐悦已经解开了男人的衣裳,高热,腹胀 但是并没有外伤史。 怎么会这么严重的急腹症? “请把人送到千金堂,他已经有脱水症状,如果不立刻治疗,恐怕会有危险。”她抬起头说道。 家属神色惶惶。 “好好。”大家最终说道。抬棺材的人也顾不上了,直接来抬这个男人。 齐悦跟着,但才走了两步就发现方向不对。 “哎,我们千金堂往这边走。”她忙喊道。 “齐娘子啊,我们家也是开药铺的,所以,我们还是回自己药铺好了。”跟随着的妇人说道。 “哎,哎,那你们行吗?”齐悦说道。 这话问的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不回答了,抬着人急慌慌的走了。 “喂,注意补体液啊。”齐悦在后喊道。 那些人也不知道听见还是没听见急匆匆的走远了。 齐悦站在原地一脸无奈,低头看自己的手套,上面沾了男人的呕吐物以及水便。 “嗨,好东西。”她说道。咧嘴一笑,将手套小心的褪下来,放入随身携带的小瓷罐里,高兴的向城外跑去。 男人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哭声大作。 王庆春走进来看到众人的面色很不好。 “又死了一个?”他问道。 “是,王大人,这已经是这几天的第三个了。”一个大夫面色忧急的说道。“而且都是拉肚子。” 王庆春伸手捻须。 “怎么会那么巧?”他喃喃说道。 “大人,说起来”一个大夫忍不住说道。伸手按了下腹部,“说起来,自从那天在清风楼吃了饭后,我也觉得不太…舒服…” 他这么一说。 “哦,对了,这么说起来”王庆春恍然,指着他又看向屋内。屋子里还摆着祭奠老父的灵堂,这又要布置儿子的灵堂了。“哦,对了,那天,那天你们,咱们都在清风楼吃饭了。” 这个大夫点头,越发觉得肚子里不舒服。 王庆春拉下脸,重重的哼了声。 “不用说了,一定是清风楼的饭菜有问题!”他说道,转身就走,“真是好大胆了,我找他们去!” 大家点点头都跟着出来,院子里一个老妇正在哭骂一个妇人。 “…你个杀千刀的…人家齐娘子让把人送去,你为什么不听啊!你爹都自己把自己治死了,你还把豆哥往自己药铺里带!你到底安得什么心啊!” 妇人只是哭也不敢还口。 齐娘子?王庆春皱眉。 这个女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人家齐娘子说了,起死回生,治不了的病找她准没错,你们杀千刀的不听!要是早送过去,我的儿怎么会死啊!”老妇越说越痛,抚胸大哭,“我的儿啊,你被你的婆娘害死了!” 真是荒唐! 王庆春听不下去了,甩袖走出去。 “那齐娘子当时在街上诊治了这个男人,说很严重,让送她那里” “送她那里就能治好啊?” “你忘了,那天齐娘子怎么说的,如果不让她看的话,人就死定了沈大夫不是死了吗?” 身后的人低声议论。 王庆春听得冷笑。 “怎么?她说的话,你们这是信了?”他问道。 大家忙停下说笑。 “不信,不信。” “怎么能信呢,不让她看人就死定了,那她成什么了?阎王爷吗?” 大家纷纷笑道。 王庆春满意的转过身继续前行。 而在这些人后,其中一个笑的有些勉强。 “朱大夫?”有人拍拍他,喊道,“怎么了?” 这位朱大夫回过神,说了声没事,跟着大家走了。 夜色深深,床上的男人再次趴在床沿,对这床边的净桶一阵呕吐。 一个妇人带着两个丫头急的团团转。 “他爹,你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男人呕吐一阵,筋疲力尽的躺回去,面色惨白,正是白日那个朱大夫。 “我我”他喘着气,伸手扶住肚子,随着按压,面色痛苦。 好疼胀痛…. 他抬头摸胸口,心都要跳出来。 “哎呀,他爹,你好热”妇人伸手抚摸他的额头惊讶喊道。 男人受惊一般啪的打开她的手。 “别碰我离我远点”他颤声喊道。 妇人吓了一跳,顿时面色委屈。 “你,你想着那个小蹄子,连我碰你都不让了!”她跺脚喊道,大哭。 男人烦躁不已,眼前不断的重复着那三具棺材… “不是,我可能,染了疠疫了”他说道。 妇人吓了一跳。 “什么?”她颤声道,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请大夫…” “别去!”男人喊住她,这一伸手,又是一阵呕吐。 屋子里的人惶惶不安,但这次是没人敢上前了,只站在一旁哭。 不让我看,人就死定了! 男人吐得几乎昏厥,但眼前却浮现那女子的形容。 你信还是不信? 耳边响起王庆春的冷笑。 他只觉得腹痛如绞,噗噗两声,不用看也知道腹泻如水。 “我信,我信!”男人伸手嘶哑喊道,“快,快送我去千金堂! 第二百七十七章猜测 千金堂已经有日子没有接到过急诊了,尤其还是晚上的急诊。 今天不是齐悦值班,因此她被从家里叫起来。 “患者闹腾的不得了,非要找你才肯”值班的弟子说道。 这边元宝亲自提灯,阿如抱着药箱,几人急匆匆的走向千金堂。 “又是急腹症。”齐悦换上衣裳,检查了病人,皱眉说道,一面又看弟子们,“那这么看来这种上吐下泻可能具有传染性,大家一定要注意消毒防疫,病人的衣服全部焚毁,排泄物深埋。” 这一点弟子们都很熟悉了,齐声应声是。 “…是痢疾吗?”齐悦问道。 刘普成还没说话,那床上腹痛喘息的患者开口了。 “不是,用过痢疾的药了不管用…老周家的父子二人都用过了还是都死了”他急急说道。 “老周家的?你是说除了那个沈大夫,以及前天送葬的一个外,还有人死了?”齐悦忙问道。 “是你前天看到的那个就是老周家的儿子…昨天已经死了”他说道,“这这是不是疠疫” “你是大夫?”齐悦问道。 “这是城西保安堂的朱大夫。”刘普成介绍道。 疠疫…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 短短几天,这也太密集了… “你的既往病史。”齐悦问道。 患者没答上几句就又开始哇哇的吐,吐还没完。又开始泻。 “这,这不会是霍乱吧?”齐悦喃喃说道。 “霍乱?呕吐而利,身疼恶寒,吐利者为霍乱,霍乱自吐下,又利止,复更菠热也?倒也有几分像。”刘普成说道。 齐悦听得一头雾水。 “瞩胃不安所以上吐下泻,伤寒论中称之为霍乱。”刘普成接着说道。 “你说的听起来是急性胃炎。”齐悦摇头,“我说的是烈性肠道传染疾病,这个时候,中国还没有。” 中国?这个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有?”刘普成问道。 “应该是清朝。”齐悦顺口答道。 答完了见刘普成神情惊愕。 “清朝?是什么?”他结结巴巴问道。 齐悦呸了声。 “老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忙岔开话题,“我觉得不像霍乱。这泻的是血水样便,并非是米泔水样便” 什么检验也做不了… “先补充体液。”齐悦说道,“我去实验室,看看那个青霉素的对那个病菌可有效果,至少也可以分辨出大概是那种类型的病菌。” 外边夜色正浓。 “可是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啊。”刘普成说道。 这边阿如带着弟子准备静脉补充体液。 “如果真这些人都是这般病症而亡。那么,就如这个大夫所说,极有可能是疠疫,别说城门关了,就是着火了我也得去啊。”齐悦说道,看床上几乎虚脱的患者。 如果是疠疫的话。那可就是大事了。 “这些事先不要往外说,以免引起恐慌。”齐悦说道。 大家齐声应是。 “还有。现在这间屋子要进行隔离,进出的人严格控制以及消毒,换上手术服。”齐悦又说道。 手术服相对于他们如今穿的白罩衫要更加严密一些。 “师父,车备好了。”胡三在外喊道。 “老师,这里交给你了。”齐悦说道,“还有,这种群发性病症。是不是应该上报官府了?” “是,我会去的。”刘普成点头说道。 “好让全城的医馆统计一下近期到底有多少此种病症。”齐悦说道。 刘普成点头。看着齐悦拿着从这患者身上提取的新鲜水便,坐车而去。 城门守卫被吵醒,很是生气。 “干什么!这么晚了出什么城!”他们喝骂道,“赶着投胎也得等五更!” “小哥,我是大夫,人命关天,我必须立刻出城。”齐悦忙大声说道。 “什么大夫…”一个差役满不在乎的喊道,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踹了一脚。 “你干什么!”他回头怒骂。 “龟孙子,还不快开门!是齐娘子!”其他人亦是回骂道,“让黄少爷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那人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开城门。 “齐娘子,这么晚,让我们护送吧。”几个人一脸讨好的说道。 齐悦再三推辞,但这些人就是不肯罢休,齐悦没时间跟他们纠缠随他们去了。 马蹄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一路而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王庆春的大门也被敲开了。 听说是千金堂的刘普成,王庆春直接让哄走。 “大人!”刘普成一反常态的强硬闯了进来。 果然跟着那女人,一个个都变得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王庆春冷笑。 刘普成顾不得他的态度,忙将昨夜朱大夫求诊,以及最近多起腹泻致死的事说了。 “我们怀疑,是疠疫,大人,请立刻全城彻查。”他说道。 “朱大夫竟然”王庆春却只关注了这个,面色阴沉。 这个胆小鬼! “大人,这会不会是伤寒…”刘普成再次说道。 王庆春看着他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伤寒?疠疫?”他说道。 刘普成看他点头。 “又是齐娘子说的?”王庆春问道。 “是的,齐娘子已经赶往城外,实验新药。看能否对此症状起效,这得需要最少一天一夜的时候,所以,请大人速速彻查,进行疠疫防治…”刘普成忙说道。 王庆春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刘普成被他看得一脸不解。 “我说,刘大夫。”王庆春看着他,靠在椅背上,“想当初你是多么沉稳谦和的人啊,如果不是我进京。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竟然是孟医令大人的长徒。” 刘普成躬身施礼。 “弟子不才,不敢说师父名讳。”他低声说道。 “你这才是真谦虚,不才。”王庆春摇头嗤声笑,“你不才,这不是说孟医令大人教徒无方嘛。” “是弟子无才。请大人不要妄议家师。”刘普成站直身子说道。 王庆春撇撇嘴。 “大人,还是快些去下令彻查药铺医馆,看看近日到底多少如此症状,及早应对啊。”刘普成说道。 “什么疠疫。”王庆春哼声说道,“也就这几个人,而且论起来我应该如此。” 刘普成愣了下一脸不解。 “我们几个前几日在清风楼吃了顿饭。老周父子,朱大夫。沈大夫,还有我以及另外四个人。”王庆春说道,一面换了条腿翘着,“我已经去问过了,清风楼的老板承认了,那日的饭菜有问题,用了不新鲜的肉。所以大家才闹肚子。” 刘普成愣住了。 “这样啊”他怔怔问道,“可是。这也太凶险了,都死了三个了” “那有什么办法?”王庆春皱眉说道,“只能说个人体质不同,那天吃饭的人那么多,也不是人人都死了啊。” 那倒是 刘普成点点头。 “可是,大人,既然是清风楼食材的缘故,那么必定还有其他的人会如此,还是发个告示提醒大家一下,这种病来势凶猛,如果有此症状,就速来”他又说道。 话没说完,被王庆春打断了。 “速来你们千金堂?”他挑眉问道。 “是,齐娘子说,因为上吐下泻,会造成脱水,循环系统衰竭,所以要大量的补充体液,我们可以静脉…”刘普成忙解释道。 话没说完就被王庆春又打断了。 “齐娘子说!齐娘子说!齐娘子说!”他沉脸喝道,“莫非齐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陡然发火,让刘普成愣了下。 “刘大夫,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让人失望了。”王庆春看着他,哼声说道,“怪不得你敢说你的师门,就你这样,说出去,还真有辱师门!”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难听的话,刘普成一向不善与人争辩,面色涨红。 “大人。”他再次抬头说道,“我知道,你与我们千金堂有过节,但此时此刻,医者大事,还请大人不要狭隘了。” 王庆春怒了。 “狭隘?我狭隘?”他站起来瞪眼沉面,喝道,“也不知道是谁整日挂在嘴边让我下跪呢。” 刘普成看着他。 “大人,有些人挂在嘴边,但没有挂在心上,而有些人不挂在嘴边,却是挂在心上。”他淡淡说道,“嘴上和心上,哪个才是放不下的?那个才是狭隘?别为了自己的心思,而忘了医判之职!” 王庆春大怒。 “刘普成,你们千金堂为谋私利,胆敢散布疠疫之事,扰乱民心,造成民众恐慌,我现在以永庆府医判之名,查封你们千金堂!”他厉声喝道。 天色渐明的时候,齐悦的面前摆好了十几个瓷器皿,里面凝固肉汤培养基。 “师父,肉汤培养基只能做出这些了。”两个弟子一脸汗的说道。 “勉强可以那就这些吧。”齐悦说道,将患者的水便沾取一点点的放在这些培养基上。 “师父,这些立刻能用来检验吗?”弟子们问道。 齐悦摇头。 “最早最早这些要到明天才行。”她说道,说到这里又无比庆幸,“幸亏我那天在街上弄了点那人的…” 她抬头看外边。 “等到下午,第一批菌落就培养的差不多了就可以验证药效了…等到明天早上,结果一定能出来。”她说道,皱起眉头,带着几分焦急。 那个病人,一定要撑到明天啊! “白毛夏枯草注射液还有多久能出来?”齐悦问道。 弟子跑出去喊。 “验证药效挑选合适的药液,最早也到晚上了。”那边紧张的实验室里传来回答。 “晚上就晚上,有了立刻送过去。”齐悦说道。 弟子们点头应声是。 齐悦再次将视线落在眼前的培养器皿上。 快点快点,时间你走快点…. 第二百七十八章不让 因为后院那个腹泻病人的严格防疫,让千金堂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或许是感受到他们的紧张,客人更少了。 当两个穿着绸衫,摇着扇子的男人走进来时,弟子们都没注意上前招呼。 两个男人有些紧张,对视一眼。 “客官。”弟子终于看到了,忙站过来,“问诊还是抓药?” 两个男人更加紧张了,还忍不住后退一步。 “抓…抓抓…药。”一个说道。 哦是个结巴弟子心里恍然,但医者要一视同仁,不能嘲笑别人的缺陷,他神态更加和蔼。 “这边请,是按方抓药还是单独抓药?”他一面问道。 那男人看着他结结巴巴的说不上话来。 “单独抓。”另一个看不下去,一把推开他,大步站过来。 靠在柜台上,将蒲扇般的大手往柜台上一拍。 柜台的弟子吓了一跳,又打量这人。 穿的一般商户大老板的那种绸缎衣裳,摇着风雅的扇子,长得也是肥头大耳,但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衣服像是偷来的…跟这个人有一种违和感… “这个这个这个,各来十斤。”他随手点着说道。 十斤! 弟子有些愕然。 “怎么?看我没钱啊?”那人瞪眼道。 弟子忙道歉叫人,这数量太大,得直接从库房走货了。 “哎,小兄弟。你们千金堂最近治死人的事是怎么回事啊?”那男人又问道。 被人直接这样问是很尴尬的事,弟子转过身,带着几分义愤。 “不是我们治死人。”他说道,“是我们被人讹诈!” “看,我就说嘛,肯定是这样的,老大都说了,齐娘子才不会治死人呢…那几个人装可怜”另一个兴奋的说道。 这话说的弟子有些一头雾水,惊讶的看他。 这人不结巴啊说的挺溜的都听不懂是什么… 先前说话的男人踹了这男人一脚。男人忙闭口不敢说了。 “是啊是啊,齐娘子肯定不会这样的。”他对弟子笑道,一面探身伏在柜台上,“小兄弟,你给我讲讲怎么回事呗。” 弟子当然很乐意说,还没开口门外有弟子冲进来。 “大师兄。不好了,师父被王庆春抓起来了”两个弟子喊道。 这个消息让大厅里都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 “凭什么?” 大家纷纷围过来喊道。 “他说师父散布谣言扰乱民心。”弟子说道,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急的一头大汗。 “胡说,他怎么敢如此胡说。”张同也从后院出来了,面色惊讶。 “不止把师父抓起来了,还要来查封咱们千金堂!”弟子喊道。伸手指外边,“人已经过来了” 弟子们慌乱嚷成一片。 “快去找师父回来。”大家纷纷喊道。 这个师父自然是指齐悦。 “不行。现在不能去叫她回来。”阿如从后边冲过来喊道,“她在做药,如果让她分心的话,那些药怎么办?” “可是,可是咱们怎么办?”大家也没了主意,急急的问道。 “怎么办?”胡三走出来,一咬牙。“不让他们进门!” “这行不行啊。”阿如看着他问道。 胡三挺着背直直的,看着门外。 “行!”他重重说道。 大厅里乱哄哄的。那两个抓药的人被扔在一边没人理会了。 “哥,看样子要打起来了。”一个低声说道。 “打呗,怕什么。”另一个瞪眼说道,面色兴奋,一手就在身上摸,摸来摸去只有一把扇子。 “哥,你别胡闹,大哥说了,不能给齐娘子惹事,要是让人知道咱们身份,给齐娘子扣上通匪的罪名是要杀头的!”他低声说道。 先前一个冷静下来。 “那怎么办?就看着齐娘子的人被欺负?”他低声问道。 这种需要智商的问题实在是为难人啊。 男人摸摸头。 “我就说让狗头张来嘛,他鬼主意多”他嘀咕道。 两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激动的瘦弱的弟子们砰砰的关门,然后用手抵住。 才关上门,王庆春等人的声音就在外边响起。 “开门!以为关上门就没事了?” “姓王的,你公报私仇!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胡三喊道,“把我们师父放出来,我们还住着病人呢,要是延误了救治,告你截医杀人!” 倒真是能活学活用! 王庆春气的冷笑,看着这边的热闹,街上瞬时又引来无数人围观。 所以说千金堂还真是永庆府百姓的一宝,戏班子贵请不起,但有他们在,看戏倒也不愁了…. 人群里有两个小厮看到了,撒脚就跑。 “管家爷,不好了,王庆春又去欺负少夫人了!”他们一口气跑进定西侯府,找到管家喊道。 “这孙子还没完?”管家站起来,略一沉思,“世子爷还没走吧?” 小厮摇头,是不知道的意思。 “快马加鞭,去善宁府看看,世子爷是否还未起程,如果没起程,就告诉他。”管家说道。 “如果起程了呢?”小厮愣愣问道。 “那就算没有缘分吧。”管家叹气说道。 这跟缘分有什么关系?小厮们不明白,但也不问了,忙忙的去了。 这边千金堂到底被敲开了大门,因为病者的家属在外哭喊了。 “我们不让你们治了,我们带人走。”朱大夫的妻子哭道。 病人家属要求走。他们还真不能拒绝。 王庆春抖了抖衣衫,一副不屑。 一群小虾小鱼,还想闹什么! 用有病人在威胁自己放刘普成?真是蠢死了,难道他们以为这永庆府只有他一个大夫吗? 可笑! 朱大夫的妻子哭着向后边去,自有几个差役跟随准备抬人。 “不行!”阿如伸手拦住,“你们不能带人走。” “那是我家男人!你,你这个女子哪里来的?”朱大夫的妻子被突然挡住路的女人吓一跳,立刻喊道。 “我是这里的护士长,这个病人谁都不能带走。”阿如说道。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紧张到浑身发抖,但还是站定伸手不挪步,“这个病人具有传染性,必须隔离,绝对不能移动。否则,会让更多的人得这个病的。” 屋子里的人愣了下。 传染… 朱大夫的妻子想到丈夫说的那句疠疫,顿时蹬蹬后退两步,面带惊恐。 “真,真的是疠疫吗?”她颤声喊道。 此话一出,外边挤着看热闹的人哄得一声。 “什么?” “疠疫!” “娘啊!完了有疠疫了!” 王庆春大怒。忙冲群众们喊。 “不是疠疫!莫要听千金堂胡说!是吃坏东西拉肚子了!”他大声喊道,“清风楼的老板用了坏的菜肉。导致好几人呕泻不止。” 喊了好几遍现场才安静下来。 “你们好大胆,竟然敢如此胡言乱语,你这是要引起民乱!”王庆春竖眉厉声喝道,“来人,都给带走,封店!”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不行,绝对不能带走!”阿如死死的拦住门喊道。 那朱大夫的妻子抬手就打了过去。 “小蹄子。安的什么心!”她骂道。 阿如重重的挨了一下,顿时红了半边脸。 朱大夫的妻子手还没落下。旁边就有人冲过来,劈头盖脸的就给了她一巴掌。 朱大夫的妻子不提防,也架不住这突袭的一掌力气大,整个人都跌了出去,被打的摔在地上一口气几乎没上来。 “打人!你敢打她!我打死你!”胡三气汹汹的指着那朱大夫的妻子骂道。 这突然的打让众人都愣住了。 “你这男人怎么打女人?”一个大夫看不下去了颤声喊道。 千金堂的人简直太粗鲁了! 就这还是开医馆的,是开黑店的吧! “我管你女人男人!”胡三恶狠狠瞪眼看着大夫,“谁打她我就打谁!” 朱大夫的妻子回过神,坐在地上大哭,跟随她来的亲属不干了,都冲胡三涌来。 胡三一拳难敌四手,但还是护在阿如身前。 见他们动手了,其他的弟子们自然也要帮胡三,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干什么!干什么!”人群中陡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吼声,同时有两个人冲进来,三下两下就将混战在一起的人群分开了。 王庆春这边的人看着这突然跳出来的二人。 明显不是千金堂的人。 “你们什么人?”王庆春审视的喝问道,“要干什么?” 无数视线看过来,两个穿着绸布衫的粗壮男人有些呆呆。 “我们”其中一个结结巴巴说道,“抓抓药的” 抓药的? 大家看着他们一脸狐疑。 “我们抓药的,你们干什么?还不快些给我们把药装好!”另一个人瞪眼喊道,指着千金堂弟子们说道。 这两人是傻的吗?这都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了,还抓药? “二位,千金堂要查封了,所以不能卖药,你们还是到别家去吧。”王庆春沉声说道。 “查封!查封之前我们要抓药的,跟现在没关系,快些,给我们抓药!”那男人瞪眼喝道。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啊 大家怔怔看着这二人。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阻止我们抓药?”二人瞪眼喝道,一面挽起袖子,“阻止我们抓药,就是要害我们的家人去死啊,这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们这是在杀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场面一时僵持。 “大师兄!阿如姐!病人快要不行了!”从院子传来喊声。 第二百七十九章等待 此言一出,满场人皆惊,阿如调头就冲进去,这时候是拦不住了,朱大夫的妻子紧跟着冲进去,其他人也呼啦啦的全进去了。 大厅里一时只剩下两个男人。 两人对视一眼。 “哥,怎么办?”一个低声道。 “齐娘子既然说不让把人带走,那我们就绝不让这些人带走他。”另一个咬牙说道。 “就继续这样说抓药?”先一个低声道,“行不行啊?” “不行也得行!”这个人说道。 两人重重的一点头,在后院门边一左一右站好,如同两尊门神牢牢的守住。 众人涌入后院,但是还是被拦住了。 “不许他们靠近!”阿如竖眉喊道。 胡三立刻带人排成一排挡住涌来的人。 阿如并没有冲入病房,而是冲进一旁的消毒室,很快穿了手术服出来。 她这装扮让院子里的非千金堂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这是干什么?”有人忍不住问道。 “这样能隔离病菌的传染。”张同大声说道,“口罩帽子手套靴子,因为病人的排泄物都极有可能具有传染性,所以必须用这些包住自己,防止被传染。” 传染他们知道。 “书上记载当初滇南死鼠病,就是人和人之间说话都互相传染…”有大夫低声说道。 王庆春气急。 “闭嘴!你在说什么!这难道是死鼠病吗?”他厉声喝道。 这要真的是死鼠病,那他们这些人可都活不成了吧…. 不用三天。整个永庆府就成死城了吧… 在场的人忽的安静下来。 “胡说,这不过是吃坏肚子,什么疠疫!”王庆春大怒,他抬脚就向那屋子走去,“本官要看看,我这样过去了是不是就会死!” 他迈脚,身边的大夫们纷纷拦住。 “大人,不可啊。” “大人,还是再等等看吧” 听到这样的话。王庆春更是气得要炸了肺。 这说明这些大夫关心他吗? 屁! 这说明这些大夫们到底是信那个女人的话!! 真是混蛋啊! 真是胆小鬼啊! 这就被吓住了! 王庆春气呼呼的挣扎,最终甩开这些大夫冲了过去。 这边回过神的朱大夫的妻子也哭着要过去。 “孩他爹啊你可别丢下我们啊…”她喊道。 胡三等人死死的拦住。 “你闭眼之前怎么能没人在跟前啊,这死也不瞑目啊,千金堂,你们这是作孽啊!”朱大夫的妻子哭喊道。 “你确定要进去?”张同一咬牙问道。 “废话!”朱大夫的妻子哭喊道。 “来人,给她消毒更换隔离服。”张同喊道。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了下。 “师兄。”弟子们带着几分疑虑踌躇。 “让她看一眼,要不然她不会信我们。”张同说道,“我们是在救人,我不想让人们再认为我们是在杀人,我不想师父为了他们好,反而要受这种质疑!” 他这话说出来。朱大夫的妻子哭声微微停顿。 “你确定你要进去?”张同看她沉声问道。 朱大夫的妻子被他如此郑重说的反而有些胆怯。 “我要进去。”王庆春先说道,一步迈过来。“少给本官说这些废话,本官身为医判,有资格断定病人病情,不能让你们千金堂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同点点头。 “好啊。”他说道,伸手一指,“请。” 他让开了,其他弟子也让开了。但一开始喊着要进去的人反而有些迟疑了。 真的传染吗? 王庆春一咬牙….走向消毒室。 胡三见状冷笑一声,张同则松口气。 “怂了.有种别穿隔离服啊。”胡三冷笑道。 王庆春一瞬间气的冒火。他真想仰头抬脚冲进那什么病房,但是…. 他最终只当没听见。 由他带头,朱大夫的妻子也跟过去了,又有两三个大夫踌躇片刻,到底心里好奇也跟了过去。 穿戴好衣裳,忍着不适,几个人进了病房。 阿如等人在里面已经听到外边的话,因此也不惊讶,各自忙碌着。 这是大家第一次见千金堂搞出来的什么病房,除了朱大夫的妻子只顾看自己丈夫,其他人都忍不住瞪大眼看着四周。 那是什么啊,吊着瓷瓶?铜管? “还要降温。”一个弟子说道。 阿如点头,用水投了毛巾给床上昏迷的男人擦拭腋下。 王庆春等人再次上前几步,神色一沉。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病人不用诊脉,就知道… 王庆春哼了声。 “你们还弄这些花花架子做什么?这时候不是要赶快灌药吗?”他冷声说道,“来人把人带走。” “对啊对啊,再耽误下去可就不行了。”有大夫符合道。 “什么再耽误下去,我看这就不行了”也有大夫嘀咕道,“也就是这半天的事。” 此话一出,朱大夫的妻子顿时软倒在床边,抓住朱大夫的胳膊开始大哭。 “王大人,王大人,快想想办法救救他。”她转过身对王庆春等人哭道。 这哭闹以及摇晃,让那朱大夫从昏迷中醒来。 “我我还没死”他喃喃说道,发黑的脸的几乎看不出神情了,目光散散的看着屋顶。 众人大喜忙站过去。 “朱大夫,你看得清我吗?我们来救你了。”王庆春说道。虽然朱大夫病重难时,但有些话该说还得说,“你说你,怎么就被这千金堂给迷惑了?这不是胡闹吗?延误了救治害的不是你自己吗?” “孩他爹,我这就带你走。”妻子喊道。 朱大夫听到这句话浑浊的眼猛然有了精神。 “我我不走”他的手猛地抓紧床,“我我不走” 妻子愣了下,以为丈夫糊涂了。 “可是,你在这里会死的。”她哭道。 “不不是…如果如果我在别处我现在已经死了”朱大夫喘息道,眼睛发直。“他们起病迅疾,从发病到身亡…最多…三天….我…我已经挺过第三天了….千金堂…果然能救我…救我” 他说到这里,一双手伸出来胡乱的抓,神情惶遽。 一旁的弟子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是的,我们一定会尽力救你。”他高声说道。 握住这只手。朱大夫似乎握住了生的希望,吐出一口气,再次昏迷过去。 一旁的王庆春等人只看面色发沉,但隐藏在口罩下看不出来。 什么话! 屋子里没人说话,安静异常。 “从起病到身亡,只有三天”一个大夫喃喃说道。“没错的确是朱大夫,有心了” “这位大婶。病人现在需要休息,而且这里面太危险,你还是出去等吧。”阿如开口说道。 这一次,朱大夫的妻子没有再说什么走的话,而是迟疑一下站起来。 王庆春心里冷笑,伸手翻看朱大夫的眼口舌。 “少来哄人吧,这样还能救活才怪!撑一天是一天。撑不到最后,有什么可炫耀的?五十步笑一百步吗?”他说道。 朱大夫的妻子再次脚一软。坐在地上。 其他的大夫趁着他伸手,忙挤过来看,这一看心里也发凉摇头。 “估计也就今晚的事了。”其中一个低声说道。 阿如虽然也不懂望闻问切,但看血压计的显示,她心里也多少明白 闻言咬住下唇。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还要有时间啊 “药来了!药来了!”门外传来弟子的喊声。 这声音一声声传进来,阿如大喜冲了出去。 药? 还有什么药?难道到现在才用上有用的药吗? 王庆春等人面面相觑。 阿如已经冲到门边。 “是青霉素吗?”她急急问道。 “不是,青霉素还要再等,现在是白毛夏枯草注射剂。”弟子答道,将手里的药箱递过来。 这个是常用的,有总比没有好阿如伸手接过。 看着阿如拿出一个奇怪的东西从小罐子里吸取,这个奇怪的东西是透明的,带着明晃晃的细针。 几个大夫忍不住凑过来看。 “这些就是和听诊器什么的一般的器具吗?”一个问道。 “这是注射器,用来把药从静脉输进患者体内,可以让药更高效更快速的发挥作用。”阿如说道,一面利索的消毒针刺。 当针刺入肌肤的时候,大家还是忍不住呲牙移开视线。 针头这种东西,是天生的会让人颤声恐惧吧。 “就这样就能治好了?”王庆春嗤声问道。 阿如低头不理他。 “好啊,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看看千金堂是怎么起死回生的。”王庆春冷笑说道,一甩袖转身走出去。 他走出去,另外两个大夫也忙跟出去。 “这些衣服来这里换下销毁。”门外自有弟子引导说道。 王庆春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听从,看着脱下的衣服等物被那弟子一把投进焚烧炉里,大家都忍不住瞪眼。 “可是,才用了一次”一个大夫忍不住说道,“这,这都好好的” “齐娘子说,我们达不到高温杀菌消毒的水平,所以为了安全,这些东西干脆烧掉。”弟子说道。 几个大夫听得咋舌。 果然是有钱烧的… 要是换他们可是弄不起,这得多少钱啊… “喂,你们几个,可是非要进的,我们这隔离服可是花钱的,你们把钱付了吧。”胡三在一旁喊道。 几个大夫脚步不由踉跄一下。 混蛋 这一夜千金堂灯火通明,大厅里坐满了人,有朱大夫的家属,还有王庆春带着一干大夫,除了一开始就来的那些人,还有闻到消息也赶过来的大夫,到最后差不多又是永庆府的大夫们大聚会了。 这极有可能是千金堂又一次被打脸的机会,大家怎么能错过呢,一可以看热闹二可以给王庆春凑趣,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啊。 至于被治好?只怕是不可能的事了… 看看这些大夫们的脸色都足以知道。 为了严密观察病人,隔一段便有两个大夫进去瞧瞧,张同不阻拦,冷眼旁观,胡三很高兴,因为每一件隔离服都被他收了高价钱,烧掉的衣服能产生这样的价值,才是有意义的。 天色微微明的时候,再次进去的两个大夫出来了。 “根本就不行”他们摇头说道。 “怎么样了?”大家忙问道,熬了一夜,眼睛都红了,可真是受了罪了。 “已经没有脉相了。”大夫说道。 此言一出,满院子哗然。 “师兄?”胡三等弟子也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也刚从病房出来的张同。 看着师兄弟们的殷切期盼,张同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 “连打了两针,没有效果。”他说道,低下头。 “怎么会?”胡三喊道,“以前都有效的,以前都有效的!师兄,你是不是看错了?” 张同还没说完,这边王庆春冷笑说话了。 “真是可笑,你们千金堂的弟子连诊脉都不会吗?病人是生还是要死,都看不出来吗?”他冷笑说道,“这店查封了,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都是你,你把我师父关起来,要不然我师父一定救的!”胡三冲他喊道,“这不关我们的事,这是王庆春拘医延误人命!我们,我们也要告官!” 王庆春冷笑。 “你师父?你们千金堂不是齐娘子说了算吗?”他笑道,“齐娘子说,齐娘子说,齐娘子说能治就治的,她既然说治的了,人没治好,管别人什么事?这时候,齐娘子怎么不说了?她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说让人生人就生,现在快说啊,不就是一说的事吗?人呢?来说啊!” 千金堂的弟子们怒目相视,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没错,我说这病我治的,我说这人死不了。” 齐悦手里拿着一小小的瓷罐,披着晨雾大步而来,众人回头,晨光正在升起,那女人背对阳光,竟有些熠熠生辉。 “你”王庆春开口。 话没说完被齐悦打断了。 “孙子,敢不敢打赌?”齐悦直接问道,说话间已经走近。 王庆春一口气憋在嗓子里,敢!他心里狂喊,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喊不出来。 不待他喊出来,齐悦已经从他身边而过,没有丝毫的停留,似乎根本就没打算得到他的回答。 “谅你也不敢。”她说道,回头看了眼,“孙子,好好的看着,我是怎么起死回生的!” 混蛋 王庆春看着这女人,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不由伸手捂住心口。 第二百八十章好说 正午时分,千金堂里飘出饭菜的香味,但由于隔离消毒使用了大量的烧酒石灰,空气中气味混杂,让这饭菜的香气变得不那么美味了。 “谁还要进去看?要进去快点啊,我们隔离服不多了。”一个弟子站在门口对着大厅里喊道。 大厅里坐着好些大夫,这话听在耳内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颇有一种进了街市,商户们高声叫卖的感觉。 有几个大夫出来了,大家看到他们带着几分迫切迎过去。 “竟然,真的,好转了…”其中一个说道。 此言一出,大家的面色都很惊讶。 怎么可能?早晨的时候明明已经不行了怎么短短的半日,就好转了? “要看的赶快了,就剩最后三件隔离服了!”弟子在一旁适时喊道。 此话一出,原本对于千金堂如此敛财不屑的大夫们抢着跑过去。 “给我” “我要去…” “我没带钱,打欠条…” “欠条不行” “去去,怎么做生意呢?不是,怎么提供服务呢?欠条怎么不行,欠条当然行,只是欠条比现银翻一翻吧” “…姓胡的,黑店也没你们这么黑的…” 大厅里吵吵闹闹如同街市。 王庆春坐在一旁,面色阴沉,一动不动,似乎没听到这边的吵闹。 “王大人,这是专门给你留的。”一个弟子走过来说道。 王庆春看他冷笑。 “不要钱。”弟子抢在他开口前说道。“我们师父说了,您是大人,这是必须给您提供的,这病人是死是活,这么重要的大事,必须您说了才算…要不然就是病人活了,没你开口只怕还要被当成死的 混帐! 王庆春被这话气的发抖,站起身一把打掉隔离服,甩手就走了。 其他的大夫们没人顾得上他。都还在争抢隔离服,跟随王庆春走出去的只有区区两三人。 最终隔离服被三人以高价以及强悍的身体战斗力抢到了。 看着这三人急不可耐的冲进后院,其他人一脸艳羡。 “算了,他们看了还得跟咱们说,他们还花了钱,咱们沾光。”有人酸溜溜的说道。 听人说哪有自己看的好。尤其是他们这些做大夫的,能多看一眼,说不定就能多学一样,钱不钱的算什么,意义重大,难得这齐娘子敞开了让人看。包括技术问诊各种器械全不隐瞒…. 这种机会真是极其难得! 大家眼巴巴的看着后院。 “有要吃饭的吗?”一个裹着围裙满头汗的矮胖男人举着勺子从后院冲过来,一脸激动的喊道。“我们食堂今天烧猪头,蒸饺,葱花油饼份饭,专供千金堂弟子以及病人专用,色香味俱全…” 满厅的人一脸黑线。 白送吗? “…看大家幸苦,今日破例外卖,预购从速啊。晚了可就没了…”伙夫高声喊道。 在场的大夫们咬牙。 幸苦?幸苦还不白送! 千金堂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不过大家已经熬了快一天一夜了,中间谁也怕错过精彩戏码没舍得出去吃饭。到现在的确是饥肠辘辘,更可恶的是那伙夫不仅举着勺子喊,身后还带着一个杂役搬着一个盘子。 这盘子倒是奇特,最普通的陶土烧制,却是奇怪的长形状,里面还分隔成几个大小不等的凹区,此时盛满了油光的肉,鲜翠欲滴的饺子,以及焦黄的大饼…. 如果光听还能忍得住,但要是再看到的话…. “我”那两个还站在一旁等着抓药的男人忍不住举手要喊。 不过话没喊出来,就被身旁的男人踹了一脚。 “你什么你,走了。”他低声喝道。 “这就走啊,齐娘子没事了吗?”先前的男人犹豫道,视线还在落在那满当当的饭盘上。 “没事了。”这男人扯着他说道,“快回去,老大还等着消息呢。” 满厅堂的大夫忍不住诱惑开始买饭,因为价格吵吵闹闹,这一次真的更像是街市了,没有人注意自昨天就在的那两个买药的男人走了出去。 到了下午的时候,所有的大夫都已经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那个原本要死的朱大夫真的又活了。 “齐娘子,是这个药的功效吗?”大家终于忍不住问道。 脱了隔离服,换上普通大夫服的齐悦,满脸疲惫。 “是的。”她简单答道。 “这是什么药?”有人脱口问道。 要是搁在别处,或者别的大夫面前,他们绝不会问这种话。 问一个大夫你用的什么方子,这不是找骂嘛。 但不知怎么的来千金堂这里,问出来,大家都觉得没什么,似乎很正常。 或许是因为千金堂总是散发那些什么外伤疾病救治小常识,或许是因为方才病房里任大家随便看。 这大夫问出来,别的人也都期盼的看着齐悦,等着她详细的讲一讲,最好还写下来每人送一份,当然这一次要是下边还印着什么有急诊请找千金堂,他们也就不介意了。 齐悦看着这大夫,微微一笑。 “毒药。”她说道。 大夫们顿时愕然,继尔恼羞。 这女人,怎么能这样耍人呢!太过分了! “齐娘子,有话你怎么不好好说!”一个年长的带着羞恼说道。 齐悦依旧含笑,将视线转向他。 “因为我发现,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们听不懂。”她说道。 看着大夫们气恼的拂袖而去,胡三笑嘻嘻的转头看阿如。 “还是师父说话厉害,气死人一句就足。”他笑道。 阿如这次看着他没有瞪眼也没有喝斥。 “还疼吗?”她问道。 胡三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阿如抬手按了下他脸上的伤。 胡三吃痛嘶了声侧头。 昨日那场混战,胡三到底是吃了亏,被那朱大夫的家属揍肿了脸,过了一夜,肿未消反而更厉害,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此时简直不能看了。 “活血化瘀的药熬一些。你去吃了吧。”阿如说道,收回手。 胡三嘿嘿笑,高高兴兴的去了。 看着胡三将药吃了半碗就放下,熬药房的弟子皱眉。 “师兄,你这么大人了还怕苦不吃完啊。”他说道。 “你懂什么,谁怕苦。”胡三说道。 “那你不吃完。药效可不够,好的慢。”弟子说道。 “那就慢慢好呗,急什么。”胡三说道,起身晃悠悠的出去了。 还有喜欢让伤慢慢好的弟子看着他的背影愕然。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夜色沉下来时,被放出来的刘普成看着病床的病人激动不已。 “小齐。这就是你说的那种一个时辰就能奇效的药!”他颤声说道,看着齐悦手里的小瓷瓶。忍不住发抖,竟然不敢伸手去接过看一看,“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 齐悦看着手里的药,想起昨夜今早的紧张,此时回想起来还心怦怦跳。 当一次一次的掀开看着毫无药效,本来就不多的十个菌落培养器只剩下最后三个。到最后两个,到最后一个。那种紧张几乎要让她晕过去。 万幸,打开的最后一个,培养器中的病菌明显的起了变化。 没有人比她更激动,因为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青霉素!这种完全称得上改变人类历史的药,竟然真的可以在如此简陋的境地提纯出来! 虽然纯度很低。 但这也是不可思议 “这是你的功劳啊!”刘普成激动说道。 “不,这是大自然的功劳。”齐悦喃喃说道,“一物降一物,万物相克相生…它本来就是存在的,只不过,我找它出来罢了。” 原来我真的可以找它出来! 那边朱大夫意识清醒了,看到齐悦等人,神情激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一直信的,我信齐娘子可以救我。”他哽咽说道,他自己是大夫,对于自己身体的状况自然也了解,知道自己这次是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条命了。 “朱大夫,你现在情况是好转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我接下来还会继续给你注射青霉素,大概四五天才能彻底好,你才好一点,原本是该休息,但.我怕情况很严重,所以不得不问问你一些事,”齐悦问道,说了这话又带着几分歉意,“听他们说,你对这个病症做了一定的了解,你也接触过那死了的三人,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朱大夫点点头。 “是,齐娘子,事情真的很严重。”他喘息说道,“这次的病症太凶猛了,根本就来不及还救治,如果不是齐娘子的药还有这个…” 他看着还挂在胳膊上的吊瓶。 很显然,在没有药的时候,是这个匪夷所思的东西硬生生的留住了他的命,给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朱大夫将自己诊治观察那三个死者的状况详细的讲了。 “也就是说是这几个人的确密切接触过,同在一起吃过饭,所以不能排除是否传染…但也不能确定,因为王庆春等人没事。”齐悦说道。 朱大夫点点头。 “.但可以确定是这病实在是凶险。”他说道,“说是吃了不干净的菜肉,那么一定还有人会如此症状,齐娘子,救人要紧” 齐悦点点头,转身看向张同。 “速去印制传单散发,如果急腹症,务必送到千金堂,一定要写明,此病凶猛,一旦有腹泻,不管是不是这种,急速送来诊治,以免延误救治。”她说道。 张同应声是跑出去了。 很快十几个弟子冲了出去,分别不同的方向而去。 第二日整个永庆府都知道了,城中似乎出现一种拉肚子的急病,会要人命,如果想要救治速到千金堂。 消息传来,民众哗然。 真的假的啊?千金堂门前来了不少打听的人。 除了咨询这种病症,更多是的质问。 “千金堂不是治死人了吗?怎么还敢说不来千金堂,就不行呢?” “这样说,岂不是说别的药铺都是废物了?” “就是,凭什么他们敢这样说?” 议论纷纷的人群被打断了,有人抬着人冲过来。 “.哎,这不是仁和堂的大夫吗?他怎么把病人往千金堂里送呢?”有认得的群众惊讶喊道。 在门口的齐悦指引来人抬着门板从专门开辟的隔离通道进入千金堂,听到这话,扭头笑了笑。 “因为”她看着那人说道,“我们是千金堂。” 民众们闻言一阵沉默。 前一段有关千金堂的口头禅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消遣,甚至到最后跟医药无关的事,也被扯上用,比如我们怎么没买没吃没什么某某,因为我们不是千金堂 因为我们不是千金堂… 日常说起来听起来都挺好笑的话,今日从千金堂本尊口中听来,怎么就那么的…不好笑呢? 因为你们不是千金堂!所以你们治不得这个病! 这哪里好笑,这明明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至理名言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异议 偏僻的城西,哭声打破了街道的宁静,淅淅沥沥的雨中,送葬的队伍看上去格外的凄凉。 “听说才二十多岁呢,家里两个小的都还不会走呢。” “媳妇已经上吊两次了,好容易救下来,躺在床上说什么也要死…” “真可怜啊” 街上人指指点点,有两个穿着青灰衣衫的年轻人冲过来拦住了路。 他们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似乎因为跑的急,有些气喘吁吁。 “我们是千金堂的请问,这个死者可是腹泻致死的?”其中一个问道。 陡然被人拦住,送葬的人都愣住了,待听到这话,更是愕然。 “最近城中流行急腹症,来势凶猛,所以我们要进行调查,以统计范围有多密集,好更好的判定这次病症危机程度。”弟子说道,一面拿出一张纸。 上面写的是急腹症的症状以及应对建议。 这家人很显然也听说了,虽然被拦住有些不悦,但还是答了。 “不是拉肚子。”一个年长的说道,精神哀哀。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并没有走开。 “那是因为什么呢?”他们问道。 “走开!”送葬队伍里的人不耐烦了,喊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啊!你们问的什么!看稀罕?看热闹吗?” 两个弟子吓了一跳,忙施礼又解释。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做个统计,要统计这一段…”他们忙说道。 “统计?统计什么?你们统计就能把死人变活吗?”他们喊道。 这当然不可能 “这个也是为了更多活着的人”弟子们解释道。 但家属们不听冲上前将他们推搡开了。 “快滚,要不然打断你们的腿!” 看着送葬队伍远去,两个弟子无奈的站在雨中。 “怎么办?”其中一个问道。 “师父说了,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进行调查,家属不配合,就不要强行。”另一个说道,“那咱们回去吧。至少这个问到死因了,也不算白追来这一趟。” 先一个弟子点点头,但他们并没有就这样走开,而是拿出包里的一叠子纸给周围还未散去的人发放。 “看看吧,注意卫生防疫,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就诊。” 周围的人接过。但大多数人不认字,看着纸聚在一起互相议论。 两个弟子简单的讲解了一下,这才沿街快步而去。 千金堂里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这不行,人太多了。”齐悦说道,摘下口罩,露出焦急疲惫的面容。 “是啊。这短短三天,就已经送来八人了。”刘普成说道。亦是满脸疲惫。 “虽然目前来看,这些患者之间并非是互相传染,也都是不认识的人,但如此密集的爆发,还是太可怕了。”齐悦说道。 “我再去找王庆春”刘普成转头就走。 齐悦忙拦住他。 “找那孙子有什么用,除了添乱他什么都干不了,直接找官府吧。”她说道。“余下的我们自己来,发动全程的医馆一起帮忙。” 刘普成点点头。 “那就试一试。这毕竟是关系人命的事,我想到底是医者,不会冷眼旁观的。”他说道,“这个交给我来办,我先去官府报备,然后再去找各家医馆。” 齐悦点点头。 “还有,我们要尽快在城外找个地方,虽然暂时找不出人和人之间传染的迹象,但还是必须防备,万一病菌变异在人和人之间传染….”她说道,透过大厅看热闹的街市,“这里人口集中,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个让胡三去办。”刘普成说道。 说胡三,胡三正好急匆匆的进来。 “师父,注射针烧好了,你看看这样的行不行?”他说道,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过来。 齐悦忙打开,这是一个如同那些试验管一般的白瓷。 “天啊,真是太精美了!”她惊讶的赞叹。 这算是艺术品规格的注射器吧? “只是这针头实在是做不了师父你这细的”胡三遗憾的说道。 “行了行了,已经够好了。”齐悦点头赞叹。 刘普成也拿过来看亦是赞叹。 “这样我们就足够多的注射器来注射青霉素了。”他说道。 不用像现在注射完一个,得等待消毒针头。 对于这些送来的急腹症患者,多一分等待就多一分危险。 “匠人们正在赶工,估计明天就能再打制出来三个。”胡三说道,用袖子抹了把脸上已经分不清的雨水还是汗水。 齐悦又皱眉头。 “注射器是有了,但是青霉素却可能供应不上了…”她喃喃说道。 “青霉素不是能提取了吗?”刘普成不解问道。 “但是不稳定,而且前后我们做了五十个,最终只有两个有效。”齐悦说道。 天啊,这么低啊。 “那这病人可是越来越多。”刘普成皱眉说道。 齐悦吐口气。 什么也不用说了,现在倾入全部心血,力求能够提取出更多有效的吧。 “大人,这千金堂是不能不管了!” 王庆春大声说道。 桌案后正翻看文书的知府大人吓了一跳。 这王庆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判,竟然敢来跟他大喊大叫,不过是赖着上面有人… 想到这里,知府大人露出笑脸。 “王大人,你何必跟那小女子一般见识。”他笑道,“来。快坐下,消消气。” 王庆春哪里坐得下。 “你知道那女人现在在城里干什么呢吗?”他瞪眼说道,“她…” 他话没说完,门外蹬蹬脚步响,一个少年公子闯进来。 “爹,给我印台。”黄子乔说道。 原本屋子里有人,他脚步顿了下,但看清是王庆春后,就将头一抬。哼了声,眼皮都不往他这撩一下。 知府大人故作严肃的咳了声,但也没说什么,拿出印台。 “要这个做什么?”他随口问了句,也不过是在人前装装样子,根本就不为了得到回答。 黄子乔接过就走。 “有几个商户家里有病人却拒不隔离。我去封了他们的店!”他随口说道。 知府大人哦了声,也不知道听到还是没听到。 对他来说自己儿子做什么都没问题。 亏得是王庆春耳明手快,一把抓住黄子乔。 “小公子,你要干什么去?”他大声问道。 黄子乔正愁没机会呢,陡然见着老小子扑过来,立刻抬脚就踢。 “去你娘的。轮到你这东西管我。”他骂道。 王庆春被踹开,但依旧抓着黄子乔的胳膊不放。 “哎。哎,小孩子不懂事,王大人你可别往心里去。”知府大人忙冲过来,喊道。 王庆春气的眼黑。 这还叫不懂事,你儿子先动手了,你这老子的眼神还只看儿子被抓的胳膊。 好像我下手多重似的,是你儿子差点踢死我才对!你眼睛瞎了啊! 真他娘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人。你知道公子是要干什么吗?”他厉声喝道,将知府大人吓了一跳。 知府大人也有些不高兴了。不就是被自己儿子轻轻的踢了一下嘛,至于这样嘛,再说,要不是你先扑出来,我家子乔哪里会这样。 说不定子乔是被这家伙抓痛的胳膊什么的 子乔的身子可是大伤过元气的! “子乔,你没事吧?”他立刻抓住儿子的胳膊,同时重重的甩开王庆春的手。 不就是上边有人嘛,这年头,谁上边没个人啊。 “大人!”王庆春气的跺脚,说道,“这是就是那个齐娘子在闹事,蛊惑小公子去封店的!” 什么? 知府大人吓了一跳,看黄子乔。 “要不是你这蠢货故意碍事,齐娘子会这么麻烦吗?”黄子乔冷声道,摔开书就向外走。 知府大人这次忙忙的拖住儿子。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道。 如果自己儿子办事那自然不会有错,当然,自己儿子也绝对不会傻到被人当枪使,但如果是那个女人的话… “齐娘子在城中散布疠疫来袭,仗着自己有奇药,挨家挨户要求上报有腹泻的人,要把那些腹泻的病人都关到城外一个庄子里…”王庆春冷声说道,“不光活人她查,连人家死人她也不放过,追着人家问怎么死的,如果不是家属拦着,她都要开馆验尸了!” 知府大人听得目瞪口呆。 疠疫 疠疫! “有疠疫!”他惊叫道,一把抓住黄子乔的手,“你快带你娘回京城!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大人!”王庆春要气炸了,喊道抓住知府大人的胳膊,“您听了都这样,你想想,百姓如今会多么恐慌!已经有好些大户要居家搬走了!” “对,对,搬走搬走。”知府大人点头,带着几分惶惶,“我的天,疠疫,我还记得当年庆德府大疫,那真是那真是一夜空城…” “大人,这不是疠疫!”王庆春跺脚道。 “啊?不是疠疫?”知府大人看他,带着几分狐疑,“怎么不是?齐娘子不是说是了吗?” 又是这女人说!为什么这女人说大家就非要信不可! “这不是疠疫,这是中毒,是清风楼的老板进了不干净菜肉,导致吃饭的人上吐下泻,我已经顺着清风楼老板的口供查处了几家菜贩肉贩,那些后来也有上吐下泻的人也证实是从这几家买了菜肉。”王庆春一口气说道,“这是多么简单的事!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我都一再的对外宣告了!这是多么简单明了的事!那女人却非要闹!非要闹的人心恐慌发生哄逃,惊动朝廷,让永庆府成为朝廷笑话吗?” 没错,知府大人终于从儿子被欺负到王庆春太小人心到疠疫来袭的一系列关注重点中清醒过来了。 随意散步疠疫传言,那无疑是等同于煽动民乱的大罪! 第二百八十二章抗拒 不过,知府大人又很快冷静下来,他可知道王庆春和齐娘子之间的过节,平白被人当枪使这种事,他黄灵山可是不会干的。 “既然如此,你们把人接走诊治就是了,何必让她去治这些人?不让她治,她自然管不着了,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他问道。 王庆春被问的哑然。 这种问题问出来是很让人尴尬的好不好? “因为这病只有齐娘子能治好。”黄子乔很贴心的回答这个尴尬问题,替王庆春解围,一脸不屑冷笑,“治都治不好的病,你懂个屁!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说的对,你以为大家都像你这么傻啊!” 知府大人到底是为官多年,不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对于齐娘子的事件他自有判断,绝不会受王庆春和黄子乔两个仇恩相反的两个人的影响。 知府大人立刻通过官方渠道从隔壁州府县请来几个大夫,让他们来联合判断,在这期间将黄子乔关在家里。 “爹,你等着疠疫散开丢官吧!”黄子乔气的跳脚。 “小乔啊,齐娘子这样折腾下去,要不是疠疫,你爹也就要丢官了。”知府大人安抚道,“乖,在家好好呆着,这种事让爹来。” 说到这里又气愤。 “那女人太过分了,竟然蛊惑你!”他竖眉怒喝道。 “爹,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啊,齐娘子蛊惑过谁啊!”黄子乔喊道。“她犯得着蛊惑我吗?人家连皇帝的和离手书都能拿到,你在人家眼里算什么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啊!那些商户不听话,齐娘子劝了几遍就不管了,我这不是怕疠疫死人最终害了你吗?” 真是孝顺儿子,知府大人热泪盈眶,看,看看,那些总是嘲笑他把儿子当老子养的人,看看。儿子这是多关心自己!父亲对儿子也不过是这样了… 呃…貌似还是把儿子当老子了… 知府大人摆摆头,很是汗颜,不过感动归感动,还是叮嘱两句反正你不许再出门就急匆匆的走了。 走在街上,知府大人才觉得气氛果然不对了,明显的人少了。而且街上人的神情也有些惶惶不安。 “真是太过分了!这种事怎么能不上报就自己喊开了呢!”知府大人很气愤说道。 “大人.”亲随小声凑过来说道,“报了,小公子接的” 知府大人立刻不说话了。 儿子接了就跟他接了一样,这没问题。 “难道医判大人也不知道吗?”隔壁来的大夫们则有些好奇的看走在一旁黑着脸的王庆春。 王庆春的脸更黑了。 “这永庆府我不过是名义上的医判,真正的医判,是人家千金堂的齐娘子。”他冷声说道。“别说禀告我了,等我自己知道赶去问能搭理我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大夫们没想到王庆春会如此怨念。很是汗颜。 “大人说笑了。”他们纷纷说道。 “说不说笑,等会你们亲眼见了就知道了。”王庆春淡淡说道。 总体来说,齐悦觉得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刘普成去联系城中医馆的时候都得到了爽快的回应,就是那些不帮忙统计的,也答应了一旦有腹泻病人便立刻送千金堂来。 当然,这倒不是说他们对齐悦转变了看法。主要是没办法。 腹泻病的送来他们治不好,有千金堂能治好作对比。他们要是不送来,那岂不是自找烦恼等着患者砸自己家店吗? 于是乐得清闲,这种病人全部推到千金堂,你能治好,我们落个人情,你不能治好,嘿嘿嘿….跟我们也没关系。 城外的庄子找的也很快,当天胡三就有了回信,带着人急忙忙的布置起来。 但不顺利的事除了青霉素不够外,就是在劝说病人到隔离场地的时候遇到麻烦。 听说要被关到城外的庄子里,且不准家属陪同,大家都不干了。 再加上齐悦等人挨家挨户的询问有没有腹泻病人,而她前脚走后,便有黄子乔带着官府的人上门抬人,只闹的更加人心惶惶。 而在这时候,送来的腹泻病人有两个不治身亡,齐悦劝说他们焚烧死者然后下葬。 家属们终于闹了起来。 “你说你能治好!你把我们诓来!结果人死了!你还要烧了他!你这是要我们把人挫骨扬灰啊!”家属哭喊道。 知府大人等人此时过来了,看到千金堂外又挤满了人,不由头疼。 “怎么,齐娘子,又治死人了?”王庆春冷声问道,“那么这次还是权贵胁迫你导致延误治疗吗?” “没错!”齐悦看着他喝道,带着厚厚手套的手冲他一指,“就是你,你身为医判,不尽其责倒也罢了,反而在后煽动阻拦,要不是你,这两个病人怎么会这么晚才送来!” 其他地方来的大夫对视一眼,原来真不是说笑啊。 这个漂亮小娘子一见面就毫不留情的怒斥,连一丁点的面子都互相不给啊。 “齐月娘,难道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别给我扯这些妄论!”王庆春喝道。 “没错。”齐悦毫不退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庆春被呛的虽然习惯了,但还是气的哆嗦。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你能治好腹泻,那这两个人怎么死了?”他说道。 指着还摆在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 因为齐悦这边要求焚烧骨灰安葬,那边家属断然不肯同意,双方正在僵持,所以死者还没抬走。 “怎么死的?自己找死的!”齐悦竖眉喝道。 没料到这女子竟然说出这种话,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刘普成等人也惊讶不已。 师父是被气坏了吧… 齐悦上前一步,看着那家属。 “是你们送他死的,我一再说,有腹泻第一时间送来,而你们呢?”她喝道。 家属陡然被这一声喝吓得哆嗦一下。 “我让人上门核查你们不让进,发现病人后你们又送到别的医馆,别的医馆都劝你们来我这里,你们还是罗嗦不肯,要是一开始你们听我的。这病人能死吗?你们耽误了时间,想要怪我没治好你们的人,没门!”齐悦喝道。 家属再次被这提高的声音吓了哆嗦一下。 王庆春气急而笑。 “齐娘子,你这意思是说,但凡不听你的,就是自己找死不成?”他问道。 听了他这话。在场的人都心里明白,这可是个坑 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傻到往里跳。 齐悦看着他,又看四周站立的民众。 不知道是不是正如王庆春查的那样,是因为吃了清风楼的酒菜,才导致了这次集体的食物中毒事件,但这次就目前诊治的腹泻病人来说。或许是因为那种高档酒楼酒菜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所以多是家境殷实。这还只是被送来的,那些没送来,根据走访猜测,还深藏在高门大户中,这些人家是他们无法探查的。 如果说上一次得罪的是穷苦百姓,那么这一次她就要得罪的是城中的大家大户。 齐悦的视线扫过这些人。 “没错。”她开口大声说道,“不听我的。就是自己找死。”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刘普成等人也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就是真的这样想。也不能这样说出来啊。 “我以前总是好好的跟你们说,跟你们解释,可是我发现,你们都听不懂,好话你们听不懂,那我就只有说难听点了。”齐悦不理会现场的哗然,继续拔高声音,“我现在告诉你们,如果家中有急腹症的,不跟我到外边的隔离医院,都是自己找死。” 真是太狂妄了! 在场的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反而一片安静。 “齐娘子,你身为医者,这是要行巫祝之事了?”人群中有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 巫祝!便是诅咒!如果说大夫让人敬佩爱戴,那巫祝则让人恐惧回避,虽然他们似乎更具有神通,但却是和邪恶阴暗相关。 这齐娘子如此说话,可不就是在诅咒吗? 有人想到前一段有人说就是这齐娘子说不让她治人的就死定了,结果,那个大夫果然死了… 伴着这一句似乎轻描淡写的话,在场人不约而同的面色畏惧,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看着这齐娘子神情防备。 再看见街上不是什么时候多了好些人,且衣着华贵神态倨傲,正是城中的大家名绅。 此时说话的便是一个诗书世家的大儒,在永庆府地位显赫。 他的话音才落便又有人说话了。 “童老爷,这话说重了,齐娘子医者父母心不过是忧心急症失不择言罢了,你可别这样说。”王同业说道,说罢不待童老爷再说话,忙看向齐悦,“月娘,快给大家赔个不是,你这是爱之深责之切,所以才如此说话。” 齐悦看着他,没想到王同业能来,目光扫过,见王同业身后竟然还有王谦以及王巧儿,看样子是刚从外边回来。 他们脸上有担忧以及摇头的暗示。 “没有,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我在诅咒你们,这是你们自己在断自己的生路。”她抬起头一字一顿说道。 这女人啊…王同业眼中焦虑。 童老爷闻言笑了笑。 “齐娘子,这病你治好了就是你的功劳,那这没治好的,就是大家的不是,这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他缓缓说道。 伴着他这句话,在场的其他人纷纷附和,那些方才被指着鼻子骂的家属也回过神了。 “明明是你治不好!吹得大话!没法收场,竟然说是我们的缘故!真是太荒唐,太可恶了!” “我看到了,她根本就没好好的治,她还往人的身上打尿呢!” 其中几个家属喊道。 尿? 此言一出,满场更是惊愕。 那是因为有效性很低青霉素需要大剂量,但提出的数量根本不够,不得已从注射过的病人的尿液中再次过滤提取急用。 “你家男人死了?”齐悦看向那位家属,问道。 家属一愣,看了眼自己家还躺在担架上的亲人,因为方才抗拒搬离,他们把人抢了出来,此时看来这个病人虽然还没精神,但意识已经清醒了,面色也褪去最初那灰白,有了人气。 “我能治好就是能治好,我用什么法子治好,关你们什么事?”齐悦看着他问道,“你要命还要挑拣治病法子?你是不是有点没良心了?” 家属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站在后边的王巧儿激动的眼发亮,太刺激了,被这么多人围着指责,那女人竟然还如此的蛮横,真是…太刺激了! 她伸手拉了拉父亲的衣袖。 “巧儿,别闹。”王谦低声说道。 “爹,你快站出去,帮齐娘子说话!”王巧儿说道,一面伸手推他,“快,快,你不是很能说,一张嘴顶十张,你要是帮齐娘子,一定能说过这些家伙们!” 王谦伸手捂住她的嘴。 “休的胡言。”他低声喝道。 “爹。”王巧儿挣开,跺脚瞪眼,“现在你不帮她说话,谁帮她?你不是要娶她给我当继母吗?” 王巧儿的声音尖细,虽然场面乱哄哄的,但还是引得四周有人看过来。 王谦伸手抱起她,再次捂住她的嘴。 “巧儿,大庭广众之下不得肆意妄言。”他低声喝道,神情严肃。 王巧儿看着他果然不说了。 王谦神态缓和,看了眼场中。 “万事不可莽撞,要思量周全,尤其是众意,众意只可顺然后才能控之,先生难道没讲给你听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大禹治水非堵而是引…”他低声说道。 话没说完,就听有急促的马蹄声从街角传来,瞬间逼近,同时场中有男声响起。 “没错,像你们这样没良心的人,可不就是注定该死吗?” 伴着这声音,众人回身,一身风尘的常云成下马大步走来。 “干什么?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吗?”常云成一面走过来,一面看着四周的人,身上的佩刀随着走动敲打着腿跨,发出闷闷的响声。 第二百八十三章选择 看着似乎从天而降的常云成,大家都有些发愣。 “哇.”王巧儿伸手拍了拍父亲的肩头,“爹,你不用操心了,有人管了。” 她看着走过去的常云成,眼睛亮亮。 “哇”她再次说道。 王谦自然也看到了,他嘴边浮现一丝浅笑,又轻轻的叹口气垂下了视线。 看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真是遗憾。 到底是年轻好啊,什么都舍得,可以那么奋身不顾,可以无所畏惧,可以无所牵绊。 齐悦看着常云成出现,奇怪的是她心里似乎没什么惊讶,就好像他一开始就在这里一般。 常云成在她身前停下,并没有看她,转过身面对众人,如同一堵墙挡住了齐悦的视线。 齐悦看着他,他的身上满是灰尘沙土,似乎是刚从野地里钻出来一般,站得远不觉得,站得近来看,连头发都脏兮兮的还乱糟糟的,看上去很是难看。 “世子爷,你又想怎么样?”这一次是王庆春说话了。 相比于上一次,现在的他气势更盛了。 很不幸,这一次又是他侥幸站在了民众这边。 很不幸,这一次又是他们这前夫妻二人站在了民众的对立面。 什么叫运气啊! 这就叫运气! 什么叫人品啊! 这就叫人品! 你治病就治病,拽什么拽!对那些平民百姓你拽。对这么高门大户的你拽哪里去! 不解释不客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竟然还敢撂下如此的狠话! 不就是一个腹泻吗?什么时候拉肚子不死几个人!有什么稀罕的! 明明腹泻,非说是什么传染病,没见那么多人没传染呢!真是自寻死路! 这一次不把你这个女人赶出永庆府,我就不姓王! 此时此刻,别的人不再说话了,全场的目光落在这夫妻前夫妻二人身上。 “你想怎么样?”常云成微微侧头问道。 这当然不是在反问王庆春。 齐悦看了他一眼,站出来一步。 “我再说一遍。所有有腹泻发热症状的病人,必须跟我到城外隔离,家属可以探视,不得留宿。”她缓缓说道,目光扫过眼前的这些人,“我依旧断定。这必然是一种传染病,虽然目前我还没发现到底是什么传染病,传染源又是什么,甚至不能肯定人和人之间会不会传染,但是我相信我的判断。” “你为什么相信你的判断?”王庆春皱眉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那么一副无所不能的态度?她会什么?不就是会几样别人不会的技艺吗?那些具有独门一技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怎么没有这女人这样的狂傲笃定! “因为…”齐悦看着他。忽地笑了笑,“因为你们” 因为我是你们的后辈。因为我继承了无数先辈累积的经验,因为我得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多知道的更多经验也更多。 疯子!王庆春唯有拂袖。 不待他再说什么,齐悦转身。 “现在我们千金堂全部入住城外。”她大声说道。 千金堂的弟子们齐声应是,他们向外走去。 人群自动让开路。 齐悦看着弟子们走了,才迈步,又停下。看着众人。 “信我的,想要保命的。就跟我走。”她说道。 没有人动,大家看着她,神情复杂。 “知府大人已经从其他地方又请来多位大夫,大家群策群力,一定能治好这个泻肚,大家无需惊慌,不用住院,只要在自己家里,我们会组织大夫上门诊治。”王庆春大声说道,伸手指着早已经被这场面看傻眼的几个大夫。 说着话,其中一个大夫忽地站出来。 “诸位,此种泻肚,老夫倒有一味良药。”他说道。 这话让王庆春狂喜。 “果真?”他扭头问道。 老大夫点头。 “果真。”他答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似乎都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 齐悦没什么反应,看了眼众人,转身迈步而行。 常云成跟在她身后,紧接着是马儿晃悠悠的跟过来,还重重的打个响鼻,让原本有些严肃的场面突然变得几分滑稽。 他们很快和这边人群拉来距离。 没有人跟随。 王庆春忍不住要大笑,期待那女人回头看一眼,看看她这凄凉的下场。 只可惜,齐悦等人一直缓步而行,谁也没有回头。 死撑吧! “快点!收拾好东西没?”一个声音忽的响起,紧接着从这边的人群中跑出来。 正是前几天被治好的朱大夫,在他身后跟着抱着包袱的妻子。 “孩他爹,你真要去?”妻子流泪不舍。 朱大夫一把夺过包袱。 “我还没彻底好呢,我好容易捡回来的命,我可不想为了面子丢了。”他说道,“你在家好好等着吧,看好孩子们,这些日子不要出门,怎么消毒千金堂的广告上也都写了,你带着下人按着做,一定没事的。” 朱大人在众人的惊讶注视里跟过去了。 “朱大夫不是都好了吗?怎么还要去?”有人忍不住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但很多人心里隐隐猜着要么是怕死要么是…义气。 给这女人撑场面 伴着朱大夫追过去,又有两个跟出来。 “快些。抬稳了,老爷才刚刚醒。” 这是两家原本在千金堂住院的两个患者,一个由儿子护着,一个由妻子护着,在家丁的护送下跟了过去。 王庆春面色没刚才那么好看了,还好除了这几家外又有三家跟过去后就没有人再去了。 “愿他们好运!”王庆春说道,别被那女人折腾死… 当然这句话对于是朝廷命官的他来说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那么大家就听从知府大人的安排吧。”方才的童大儒开口说道。 事实上知府大人从头到尾就没开过口,不过对于这个素有拖爷之称的知府大人来说,此种反应倒也在大家意料之中。 但永庆府到底是他为大。该他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让他说话。 知府大人对他的话很满意。 “多谢大家都理智,没有慌乱失措,那么接下来就听从王医判的安排吧,还望大家配合。”他点头郑重说道。 这就轮到王庆春说话了,他忙看向众人。 “大家无须惊慌,这绝非瘟疫。我会带着全府以及请其他府县的大夫们过来协助,家中有腹泻病人的安心等待,我们会逐一上门诊治,大家放心这件事会很快过去的。”他含笑说道。 在场的人点点头,有说辛劳的有说道谢的,总是气氛一扫紧张变得轻松缓和。 “让开让开。”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才缓和下来的气氛。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后边紧紧跟着十几个侍卫,举着棍棒神情肃穆。 车前挂着显眼的灯笼。上面大大的定西候府四个字。 马车上车门帘窗帘都没有,让坐在其中的定西候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当大家看过来时,这定西候冲他们挥了挥拳头。 “你们这些蠢蛋不信月娘的话,就等死吧!”他大声的喊道。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车人飞驰而过,荡起一阵尘土飞扬。 所有人都被呛了一下,并不是因为那尘土。而是定西候的话。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动不动就诅咒人家死!真是太恶毒了! 定西候这突然的冒出来让众人再没心情在这里呆着,纷纷散了。 王庆春带着人先去给那几个没跟千金堂走的患者诊治去了。当然,大夫随患者进家。 “看齐娘子有什么需要的,给她送去吧。”王同业低声说道。 王谦还没应声,王巧儿在一旁撇撇嘴。 “人家需要什么啊!”她说道,揪着小辫子,“人家就需要别人帮她打架,架都打完了,还送棒子有什么用啊。” 她说罢带着几分意兴阑珊向车边走去。 “真没意思,走了走了。”她说道,在丫头仆妇的搀扶下上车。 “祖父,时候不早了,祖母父亲一定在家惦记着,咱们回去吧。”王谦说道。 王同业嗯了声,他另有轿子坐,临上轿子之前忍不住回头看眼城门方向。 “事在人前做,或许是蠢气,但却也是胆气啊….”他喃喃说道。 夜色降下来来时,城外的隔离场所已经安顿停当了。 定西候经过再三劝解回城里去了,但还是留下一部分家丁充作护卫。 “不是说隔离嘛,免得有人不听话跑了。让他们守着四周,保管一只苍蝇都不飞出来。”他高兴的说道。 “不用,他们跟我来,就是信的过我齐悦。”齐悦说道,回头看院子里,所有的房间都还亮着灯,身穿隔离服的弟子们在穿梭忙碌,后院里饭菜的香气已经飘出来。 定西候看着站在一旁的常云成,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敢说,似乎怕他跟上来一般急匆匆的走了。 这个宅子坐落在旷野里,夜色降下来,比不得现代社会哪里都是灯,此时放眼望去倒出都是黑漆漆的,夏夜的风带着野地的清凉卷来。 “去吃饭吧。”常云成说道。 齐悦转过身。 “你去吃吧,我现在要赶去那边的实验室,因为青霉素没有了,我们要尽快的提纯出来一些。”她看着常云成说道。 “那也得吃饭啊。”常云成说道,“你别急,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悦点点头。 “吃过饭我陪你去。”常云成说道。 齐悦摇头。 “你累了吧?你先睡觉吧。”她说道。 “不累,这不算什么。”常云成笑了笑说道。 这一次他还没走到京城,半路被追回,比那次从京城赶回要省力气的多。 而且正好来得及,他真的很轻松,心里很轻松。 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就忍不住散开。 齐悦看着他,门口火把的照耀下,头发纷乱,胡茬碎碎,满是尘土的脸上的笑实在是称不上赏心悦目。 她看着常云成,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那样的丰神俊秀华贵耀眼,跟此时此刻相比,完全就换个人一般。 那时候他的生命里还没有自己,所以肆意洒脱无拘无束。 但后来他的生命有了自己,不是齐月娘,而是披着齐月娘皮囊的齐悦,对他来说,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齐悦伸手走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将头贴在他胸前 第二百八十四章来说 土腥味汗味实在是不好闻,不过那陡然加剧的心跳却很悦耳。 常云成的身子陡然绷直,心也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她… 自己这件事还是让她为难了吧? 让她心里为难…让她没办法放下去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了…. 他应该暗地里帮她的,不让她看到,这样就不用记在心里了。 可是,当他听到,当他看到,那女人孤独的站在一群人的对面,承受质疑以及指责,他就只有一个念头,挡在她身前,管它前方是什么! 说到底还是不会思量周全 还是…太蠢了的缘故吧… 自己从来就做不好事情,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尤其是面对这个女人。 “月.月娘你你还是快去忙吧。”常云成用僵硬的两根手指搭在齐悦的肩头,试图将她推开,“我,我先去睡了。” 齐悦抿嘴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腰。 “睡什么睡,先吃饭。”她说道。 常云成哦了声。 身前贴着的女人还是没有动,依旧抱着自己。 常云成只觉得身上又出了一层汗,又是土又是汗,身上粘糊糊的难受。 一定很脏很臭的 他忙再次用两根手指推齐悦的肩头。 “我,我去去洗洗”他结结巴巴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松开手站开。 常云成一时无比后悔。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其实这个女人哪里是那种矫情的人… 反倒是自己,矫情了 不就抱一下吗,又不会少块肉。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迈过来一步。 “照顾好自己,我忙去了。”齐悦对他笑了笑说道,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走进院子。 “来来,备车。我要去实验室。” 院子里传来那女人清脆的喊声。 常云成将手在身侧蹭了蹭,转身进去了。 朱大夫端着一碗药进了病房。 “来喽,这碗药吃下去,明天就能出院了。”他大声说道。 这个病人已经在床上坐起来了,气色也好了很多,闻言笑着接过。 “朱大夫。”阿如从外边端着托盘进来。“你也是病人呢,都说过这些事你不要做了。” 朱大夫笑,大热天的带着口罩手套帽子捂得厚实很不舒服,但他眼睛很精神。 “我已经好了。”他说道,“刘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齐娘子又在实验室。我技艺浅薄,配个药诊个脉的还是能帮上的。” “朱大夫你谦虚了。”阿如笑道。说话间已经放下托盘,“我看看皮试。” 病人伸出手,阿如认真的看了,这才点点头。 那病人利索的趴下。 朱大夫帮他掀起衣裳,露出半个臀部。 消毒注射拔针一气呵成。 这期间没有人因为男女有别而觉得羞涩惊讶甚至伤风败俗,只是有些紧张。 那种针头扎入肌肉的紧张。 “齐娘子那边的药还是不行吗?”朱大夫问道,帮病人整理好衣裳。 阿如叹口气。 “本身难以提取。提取出来的药效又低”她说道。 “这还低?”朱大夫惊讶瞪眼,“这么一点点。三天就能治好拉肚子,这还低?” 阿如点点头。 “齐娘子说的,说药效低,所以用量要很大,这药本身提取就有些难,所以”她说道,端起托盘。 当然难了,这世上自来是越珍贵的东西越难得。 朱大夫对于这个倒没什么惊讶,他惊讶的是药效低这三个字。 这样的奇药都还是药效低,那不知道那药效高的药会是怎么样的神奇。 以前只听说过这齐娘子是神医有神技心里并不当回事,这次亲自接触了才知道,果然当得起这个神字。 “一点都不神奇”齐悦说道,眼睛依旧看着培养基,对一旁的常云成说道,“神奇的是大自然…” “大自然是什么?”常云成问道,看着这屋子里的瓶瓶罐罐,因为事先得到警告不允许碰触,他甚至进来后站在一个地方都没有移动。 齐悦看着这些逐渐凝固的海藻心里松口气。 “大自然就是你我生存的天地。”她转过头看他笑道,笑着又皱眉,“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倒也不是加快加大青霉素的提取。” “那最要紧的是什么?”常云成不解问道。 只要有药不就无忧了吗? “我还是怀疑这是传染病。”齐悦皱眉说道,看着眼前的培养器神色沉沉,“药是必须的,但更必须的是找到到底是什么传染病,传染源又在哪里,要不然,事态蔓延爆发,这些药根本就不够用,也无法从根本上控制病情。” 常云成点点头。 “就是擒贼先擒王,斩草要除根。”他说道。 齐悦叹气。 “是啊,可是,到现在我都还是无法确定这倒是什么病!”她拍了拍桌子,“明明一个血液涂片就能做到的事偏偏束手无策…” 知道怎么做,却做不了,这才是最让人着急上火的! 常云成从屋子里退了出来,虽然缺人手,但齐悦依旧专门安排弟子负责消毒以及回收各种医药用品。 常云成将隔离服脱下,消毒洗手之后才出了这个院子。 站在门口一阵闷热的风吹来,但也让常云成觉得无比凉爽。 自己才穿了一会儿,就这样的感觉,那么那女人那些人几乎时时刻刻的捂着… 他回头看了眼。 “公子” 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确切的说是童声,童声故意做出的娇柔听起来很是怪异。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常云成转过头,见一个小女童从树后探出身子。 见常云成看过来,王巧儿整了整衣衫,缓缓的走出来。 “世子爷。”她屈身施礼,神情娴静,仪态端庄。 只不过尚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以及小童的身形让这美感看起来更多的是童趣。 “你哪里来的小孩子,快走开。”常云成粗声喝道。 说着话就过去将这孩子拎起来,向外走去。 王巧儿没想到这男人如此粗鲁无礼。 纵然他不被自己的美色所动,那最起码也得还个礼不是吗?哪有跟抓小鸡崽似的!哪有对一个小美人这样态度的! 真是太没教养了! “喂喂。男女授受不亲,你放我下来。”王巧儿也顾不得淑女了,抬手噼里啪啦的打常云成的胳膊,“这是我家!” 她的家?常云成一愣,将这小女孩拎到眼前看了看,想起来了。 “你。你跑这里来干什么?”他低声喝道,带着几分紧张忍不住左右看。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来了吧…. 他要是来了,自己能赶他走吗?用什么借口?这里是实验室不可靠近? 也不行啊,上一次他何止是靠近,还在这里吃饭呢… 看着这个男人瞬时绷紧身子,神情变幻莫测。王巧儿趁机挣开,退后几步理了理衣裳发鬓。 真是讨厌。今日特意挽了累人的垂鬓,结果被这男人弄的歪了。 “世子爷。”她理好了发鬓,抬头看这男人还在发呆,忙唤了声,“我是王巧儿。” 常云成回过神,哦了一声。 这个孩子也许可能会喊那个女人母亲…. 他他应该对她好一些…免得被这孩子嫉恨将来不喜欢月娘就糟了…. “王大小姐…”常云成开口,声音有些僵硬。“…多有得罪” 王巧儿咪咪笑。 “世子爷客气了。”她侧身还礼,“世子爷怎么来了?” 是啊。这是人家家,我怎么来了? 常云成还是忍不住四下看,那男人要是这样问怎么办? 当初在千金堂齐悦的屋子里,他还一副主人的模样请自己坐,那如今是在他家里 “我,来看看。”常云成挤出一丝笑对王巧儿说道。 “那真是来的挺好。”王巧儿眼睛亮亮,“这个园子有个湖倒有几分雅趣,世子爷,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吧?” 常云成还没应声,便又有女童声传来。 “舅舅!” 今天是怎么了?常云成寻声看去,见燕儿急急的冲过来,在她身后丫头仆妇紧紧追着。 燕儿一头冲过来,直接扑到常云成身上。 “舅舅,你怎么回来了?”她惊喜的喊道。 常云成将她抱起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问道。 “不止我,我祖母他们也都来了,祖母说了,现在要闹疠疫,都要来舅母这里,这里最安全,所以我们家都搬来了,好几车呢….”燕儿笑着说道。 常云成吓了一跳,都搬来了? 而此时门外果然听到乱乱的车马人声。 他顾不得再说话,放下燕儿就大步向外而去。 “哎哎,世子爷,不是去看湖…”王巧儿忙喊道。 常云成已经走的没影了。 她愤愤的跺脚,看燕儿。 燕儿也正看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小孩子一阵怒目相视。 “我舅舅回来了,你休想抢走我舅母。”燕儿哼声说道。 王巧儿听了冲她一笑。 “我不抢你舅母了。”她说道。 燕儿一愣,带着几分狐疑。 “我要抢你舅舅。”王巧儿抿嘴一笑说道。 孩童的打闹声再次响彻了这个院子。 隔离医院外,齐悦和常云成及时劝住了卸东西要搬进去了刘家众人,好说歹说刘老夫人才收回住下来的意愿。 “我就说嘛非要闹着丢人事…”车里的刘老太爷低声嘀咕道。 自始至终他都没下车。 “有你这个老东西丢人吗?”刘老夫人回头吼道,“你的丢人事要是说起来几天几夜说不完!你是不是想说一说?” 刘老太爷唰的拉上车帘。 “真没你们自己家住着安全,再说,也还没到那么严重的时候。”齐悦笑忙道。 说到这里时,一阵马蹄响,走过来两辆马车,齐悦看过去,见王庆春掀起车帘。 “哎呦,病人不少嘛。”他似笑非笑道。 “放心,王大人随时来都给你留着地方。”齐悦亦是似笑非笑道。 王庆春心里骂了声,他现在已经认了,斗嘴是绝对斗不过这女人。 不过幸好,这一次他不是来斗嘴的,他是来斗运气的。 他下了车,其他车里的大夫也下来了。 “怎么?大人现在就要住进去啊?”齐悦笑道,“真是挺好,我这里的五个病人都已经痊愈了,大家可以专心的照顾大人一个人。” 王庆春冷笑一声。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他说道,“我就是来看看是不是还没治好,要是没治好的话,就让我们来给他治,省得在你这里担惊又受怕的,没病也得吓出病来。” 齐悦没听他的其他废话,而是听那句让我们来治,意思就是… “没错,城里的腹泻都已经治好了。”王庆春看着她,露出嘲讽的笑,“齐娘子,让你失望了,我们离了你,没有死 第二百八十五章再赌 王庆春得意的说出这句话,并没有看到那女人脸上的失落愤怒或者惊惧之类的神情,反而是喜悦。 “真的?”齐悦问道,“那太好了!” 王庆春冷笑,装什么仁心!现在装,晚了! “也就是青霉素不够的话也不是无解的。”齐悦接着说道,甚至合手念佛谢谢老天爷。 就目前这青霉素提取纯度以及概率,真要大规模的爆发,那完全是杯水车薪。 有别的治愈法子就太好了,不过… “不过,你高兴归高兴,还是要注意观察有没有新增病例。”齐悦说道。 王庆春笑。 “齐娘子,这天下,不是人人都比不过你的。”他感叹道。 一旁上了车还没走的刘老夫妇听见了都看过来。 “说的太对了”刘老太爷点头说道,看着王庆春觉得这人真是无比的顺眼。 刘老妇人抬手就给他一下,转头就要开口,这边齐悦已经开口了。 “没错。”齐悦看王庆春点点头。 这女人认怂认的可真痛快!王庆春冷笑,别以为这样就能免去好一顿羞辱 “这天下我比不过的人多得是。”齐悦接着说道,看着王庆春一笑,“但,我绝对比的过你。” 王庆春脸上的笑微微凝固。 “你是不是忘了,你上次打赌输给我,这赌约还没履行呢,我就搞不懂。你说你在我面前有什么好得意的?”齐悦看着他,皱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这神情配上这话,简直能活活把人气死。 刘老夫人哈哈笑了。 王庆春愤怒的看了这边一眼。 “喂,你输了什么?欠赌债可是很没品的事啊,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会这么下作吧?”刘老夫人笑问道。 如果不扳回一局,这辈子他都迈不过这个坎! 王庆春看向齐悦。 “齐娘子。事到如今,你要向全城人道歉!”他沉声喝道。 “道歉?道什么歉?”齐悦看着他笑问道。 “你散布疠疫谣言,以死诅咒民众。”王庆春喝道,“此次的荒唐事,你不仅要道歉,本医判还要夺你在永庆府行医资格!” 齐悦切声笑了摆手。 “我散布什么谣言了。这病来势凶猛,做防疫以及病情统计是最基本的事,你别少见多怪,至于以死诅咒民众嘛”她说道,“我不是危言耸听,如果大家还是意识不到我说的这些事的重要性。那么,迟早会因此丧命的。这人,不吓一吓,有些事是记不住的。” 说罢不待王庆春再说什么,齐悦摆摆手。 “姓王的,我是不会道歉的,而且你别打算来羞辱我,就你还没这个资格。”她说道。说罢冲刘家众人抬手,“告辞。” 刘老夫人哈哈笑着冲她摆手。 “告辞。”她也应道。燕儿从她怀里钻出来也跟着喊。 齐悦转身进去了。 王庆春被晾在原地,连句告辞也没捞到。 但他除了捞了一鼻子灰也不是白来,这里的人都知道城里的腹泻也治好了。 “看来不是疠疫。”大家都松口气。 悬在头上的剑被摘下了,真是让人如获新生的感觉。 只是大家高兴中又有些忐忑,那一口断定是疠疫的师父怎么办? 齐悦坐在屋子里,认真的翻看所有的记录,病人的详情,发病的时间,以及之前的接触史。 常云成在门口迟疑一刻,还是走进来了。 齐悦正叹口气。 “其实,这没什么的。”常云成说道。 “不,这一定有什么…”齐悦摇头说道。 “月娘。”常云成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投下的阴影罩住这个小小的身子,“不就是失败一次,再重来就是了,你是知道你自己的。” 齐悦抬头看他笑了。 “你在说这个啊。”她笑道,站起来,“我怎么会有事?” 她笑着拍了拍常云成胳膊。 “我在想,这到底是什么病,这几个病之间一定有联系。”她说道。 常云成松口气。 “不是说都是吃了清风楼的不洁饭菜吗?”他说道,“这就是联系啊。” 齐悦皱眉,从桌子上翻找。 “要找什么,我帮你。”常云成看她胡乱得翻,忙问道。 这女人就是这个毛病,总是将书桌堆得乱乱的,这样找东西怎么方便呢。 齐悦在推倒两摞本子之后扯出一个本子。 “找到了!”她说道,刷刷翻开几张,指着其中一个给常云成看,“你看,这里记录的一条。” 常云成侧身过来看。 “八月四日,晨,雨,西城,拦送葬,死者男性,年龄不详,职业不详,说非腹泻致死,拒绝进一步询问,详情不知。” 齐悦念道,一面给他解释,“这是刚爆出腹泻死人后,我让弟子们全城核查时做的记录,我当时想要所有的病人和死者都上报,这样能准确快速的得到准确的病例以及及时发现疑似病例,但是大家实在是没这个习惯所以并不顺利…” 她说着话,又翻开一页,指着一行。 “还有,这里。”她说道,“八月五日,城郊金店村,死者,男性,年龄五十左右,杀猪匠,非腹泻死亡,据家属描述,高热,体有脓疮,拒绝开馆验尸,具体症状不详” 常云成点头。 “意思就是说,除了腹泻,还有别的原因死亡的。”他说道,“所以就算腹泻治好了,也不能排除这段时间死亡人数增多的异常。” 齐悦点头。将本子放下。 “所以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联系我们没注意到。”她说道,吐口气,皱起眉头,“要是小棺在就好了” 常云成愣了下,小官?是谁? “他一定有办法搞到那些尸体。”齐悦说道,看向窗外,想起来小棺已经走了似乎好久了。这期间也没个信传来,不知道在那边顺利不,想到这里便点头,“我要给他写封信。” “是棺材仔?”常云成问道。 齐悦点点头。 “你别那样喊他,他有名字的,还很好听呢。袁子清。”她笑道。 常云成哦了声。 “是,是挺好听的。”他说道。 室内一阵沉默。 “我说哪里去了。”齐悦拍拍头说道,“我想,我还是要去走访一下这些记录上这段不是因为腹泻死亡的人家。” “好,我陪你去。”常云成说道。 齐悦看他一笑。 “喂,到时候人家说难听话的时候。你不许动手”她笑道。 常云成看着她。 “等人家真动手时候,你护着我跑就行了。”齐悦接着笑道。 常云成看着她笑了。 二人相视而笑。这一次没有像以前那样很快移开,而是对视着,似乎被黏在一起。 “谢谢你能来。”齐悦说道。 常云成垂下视线。 “我”他开口。 “别说是巧合了或者别的原因了,你有心,为什么要瞒起来?你对我的好,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齐悦说道,伸手拍拍他的胳膊。“这对你不公平。” 常云成笑了笑。 “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一直以来,我对你都没怎么…好”他低声说道。 齐悦要说什么,门外响起阿如的声音。 “娘子,外边的家属要来接人了。”她喊道,“可以出院了吗?” 齐悦走出去,再给这五个病人做了一次检查。 “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她说道。 家属对她的反应倒有些意外。 “齐娘子,我们不是,不是听说什么,才要来接人,这样,我们再住两天吧”他们说道,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齐悦看着他们笑了,然后冲他们躬身施礼。 家属们吓了一跳,纷纷避开,或者还礼。 “齐娘子,你治好了我们家的人,救了命,怎么还要你道谢。”他们纷纷说道。 齐悦抬起头。 “我谢谢你们信我。”她说道,看着这几家人,“对于大夫来说,治好病自然是很高兴,但更高兴的是,病人以及家属的信任,你们信我就是对我最大的认可,尤其是这么多人不信的时候,信我也是要勇气的。” 家属们被她说的笑起来,看着面前这谦和的女子,哪里有半点民众传的那种嚣张狂傲,看来这女子是那种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啊。 “回去后还要注意休息饮食。”齐悦又说道,这边弟子们将一张张护理饮食提要递给他们,“我们会定期回访的。” 家属们道谢。 “还有,还是要做好防疫。”齐悦说道。 家属们愣了下。 “齐娘子的意思是,这个病还没…”一个年长的老妇问道。 齐悦接过她的话。 “这个病,还没完全过去。”她点点头说道。 家属们对视一眼。 “好,我们知道了。”他们点点头纷纷说道,这才离去了。 永庆府城里,伴着那几个腹泻病人被治好,原本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尤其是在看到城外隔离的那几个病人也回来了,所有人更是开怀。 “这一下,那齐娘子可把大家得罪惨了。” “就是,不听她的就让大家去死,真是太过分了。” “看她还有什么脸进城” 几个大夫坐在药铺说笑。 “嗨人家真有脸进城了,还跑到别的人家进行什么查问呢。”有弟子跑进来说道,带着满脸的兴奋,“被王大人等人堵住了,要赶出城呢。” 这等热闹可不能错过。 大家忙跑出去,街上已经人流汇集向城门方向而去。 “你要禁止我进城?”齐悦看着王庆春笑问道。 王庆春冷笑。 “不是我要禁止你进城。”他伸手指了下身后,“这是大家的意思。” 他的身后是乱哄哄的看热闹的民众。 “你不是说是疠疫吗?要隔离吗?那么,齐娘子,为了全城人的安全,你这个跟疠疫打交道的人,不是应该先把自己隔离了吗?”王庆春笑问道,“你自己喊的厉害,不以身作责,反而跑到百姓家里骚扰” “什么叫骚扰,这家人几日前死过病人…”齐悦皱眉说道,“王庆春,虽然我看你不顺眼,但我还得提醒你,这件事还没完,你最好按我说的,全城核查,死者上报…” 她的话没说完,王庆春哈哈大笑。 “齐月娘,你是不是还要说这是疠疫啊?”他大声问道。 “我不敢肯定,所以要排查”齐悦说道。 王庆春再次打断她。 “齐月娘,别说你不敢肯定,你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吗?那么,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王庆春看着这女人,说出了一直等待的机会说出的话,神情兴奋。 “这王庆春可就有点那啥了明显这次的事对他有利嘛还要跟人打赌…” “就是,已经治好了,这种赌有什么好打的…” “那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不过是想要扳回一局,上次输的太没面子了…” “那人家也不是傻子,都这样了,谁还跟他打赌啊,这不是自己找没脸嘛” 此话一出,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齐悦看着王庆春,笑了。 “好。”她说道,“我当然敢跟你打赌。” 什么? 现场的议论声顿时没了,都看过来。 “老规矩,谁输了谁跪城门!”齐悦笑道。 “好!”王庆春亦是笑道。 “输了不准跑。”齐悦又加上一句。 王庆春这次没了笑。 齐悦哈哈笑,不再看他,而是看在场的众人。 “我再说一遍,防疫事大,注意消毒隔离。”她大声说道,同时举起一只手,“有急诊,请找千金堂!”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一直在她身旁矗立沉默的常云成依旧不说一句话,只是转身跟上。 “以后不许那女人以及千金堂的人进城!”王庆春厉声喝道。 知府大人给了王庆春此次应对城中疾病的可以根据需要自行做主的一些权利,城门的守卫对视一眼,应声是。 第二百八十六章无愧 因为住院的病人走了,这边的庄子里显得很安静,弟子们一时不知道做什么。 “我们要做的事还是有很多。”齐悦说道,“首先,一部分人还是要去核查有无急腹症以及最近死亡者的数据,这一次,我们的范围是村庄,城附近的村庄。” 负责核查的弟子应声是,各自准备去了。 “余下的弟子一部分跟我接着做青霉素提取,另一部分继续准备物资,包括消毒用的石灰烧酒隔离服手套帽子等等,一定要非产非常的充足。”齐悦说道。 胡三点点头。 “师父,只是,石灰不太好找了。”他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们人手不够,从外边运送过来要很长时间。” “这个侯府有人。”常云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 “那就先借世子爷家的人用用吧。”她说道。 胡三应声是。 布置完这一切,院子里的人便各自忙碌去了。 齐悦来到后院,刘普成正和朱大夫在斟酌药方。 “消毒饮不如再加上一味半枝莲…”朱大夫说道。 刘普成思虑一刻点点头,提笔写上。 “朱大夫,你怎么没回去?”齐悦问道。 朱大夫笑了笑。 “这个,我还是觉得在这里安全些。”他说道。 齐悦也笑了笑。 “那谢谢朱大夫了,我们现在正缺少人手。尤其是内科大夫。”她说道,一面施礼。 谁说这女子对待同行不屑倨傲,朱大夫嘿嘿笑了,你要是对她客气,她客气的恨不得把你当亲人相待。 “我也帮不上什么,我不会什么。”他笑道,还礼。 “朱大夫就别谦虚了。”刘普成笑道,一面又看齐悦,“安老大夫那边回信了。暂时还没发现有此急腹症,他还给送了几个药方来,我和朱大夫正在斟酌。” 齐悦点点头。 “那这里就交给师父你了。”她说道,“我去那边实验室了。” 她走出来的时候,常云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坐着,手里正摆弄着从石头下拔下的杂草。见她出来,便站起来。 “我没事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齐悦说道。 “我也没事。”常云成说道,“我还是再等几天吧。” “真的没事吗?”齐悦皱眉问道,带着几分担忧,“你这样工作上。不会被人说吗?” 常云成笑了笑,转着手里的草。 “忠孝难两全。我家里最近事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至于他们说不说,又有什么。”他说道,又看齐悦一笑,“别人说什么,你不是也不在乎吗?” “你怎么能跟我一样。”齐悦抬脚前行。幽幽说道。 你是这里的人,这是你的世界。你的一切都与之难以分割,而我,不过是个过客,好也好,坏也好,又有什么,最终不过是一缕孤魂而已。 常云成在后跟上,感受着女子突然低落的情绪。 “这个给你。”他说道,下意识的将手里的草递过去。 齐悦回头看,见常云成竟然用草编了小兔子,狗尾巴草毛茸茸的惟妙惟肖。 “哎呀,你还会这个。”她露出惊讶的笑,伸手接过,看了兔子又看常云成,“你这粗手粗脚的,竟然还能编出这个?” 常云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开视线。 “军中无事,闲玩的,跟江海学的,我只会这一个。”他说道。 说道江海,想起那小子托自己给这女人捎带的乱七八糟的物件还堆在自己住所的床下,那里面估计有不少讨女人喜欢的小东西… 他不由看了齐悦,想看她对这个名字的反应。 齐悦没反应,看着手里的小兔子笑,笑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一扫方才的低落。 “哎,哎,再编两个。”她说道,用手拍常云成胳膊。 常云成嗯了声,弯身从地上又拔了一把,一边走一边编,齐悦走在他身侧认真的看着。 阿如看着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放慢了脚步,最终转过身。 身后一群弟子都在挤眉弄眼。 “干什么?”阿如竖眉道,“注射器都发给你们人手一个了,注射练习的怎么样了?我一会儿要检查,还不会的都在自己身上练习!” 弟子们吐吐舌头。 “阿如姐姐越来越凶了。”他们说道,忙散开了。 一夜忙碌之后,齐悦伸个懒腰走出实验室。 炎夏的清晨还是很凉快的,她不由信步向湖边走去,有了好身体才能有好事业,她准备活动一下。 “喂。”王巧儿的声音传来。 这孩子怎么又来了?齐悦吓了一跳,寻声看去,见晨雾淡淡的湖边坐着一个小女孩,两条腿垂下去。 “喂,小孩子家离水远点。”齐悦忙喊道,几步过去拎着她的肩头往后拽。 王巧儿被抓的生疼。 “哎呀你这女人真是粗鲁的可怕!”她喊道。 “你又好到哪里去。”齐悦笑道,到底将拉到湖边路上,又一叠声问跟着你的人呢?你怎么总是乱跑?这么早,你住在这里了吗?你怎么能住在这里,这里现在很危险,你家人不管吗? 王巧儿听的罗嗦的翻了翻白眼。 “行了,话真多。”她嘟嘴说道,有些不耐烦的摆手,然后伸手指了指,“我父亲给我在那边盖了小院子,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齐悦顺着看去,隔着院墙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你这么小就有自己的庄园了?”她笑道,伸手拍王巧儿的头。“真是有钱人。” “可是我没有娘。”王巧儿抬头看她冷声说道。 齐悦的手依旧没停,再一次拍在她头上。 “这世上没有娘的人多了去了。”她说道,“没什么可哀怨的。” 王巧儿瞪眼,她说的事难道不是很悲伤的事吗?别的人听到了不都是流眼泪想尽办法的安抚自己吗?这女人怎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想到这女人都敢诅咒全城不信她的人死,对自己更不用客气了。 “你没有娘,还有父亲,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太奶奶。还有钱,还有地位,还有长得这么好”齐悦笑道,伸手摸了摸王巧儿的脸,小女孩的脸蛋光滑柔嫩,齐悦不由多捏了两下。 王巧儿一脸嫌弃的躲开了。 “有的人。没有娘,也没有爹,也没有别的亲人,吃不饱穿不暖,什么都没有,只有想办法活着。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齐悦接着说道,“可是又怎么样。命运就是这样,它发生就是发生了,它就是这样无情,滚滚的向前转动,它才不会理会我们的悲伤哀怨。” 王巧儿听的似懂非懂,也没说话。 齐悦叹口气,做个伸展运动。 “喂。你这样太没女人样了。”王巧儿皱眉说道。 “所以啊,你别跟我学。”齐悦笑道。来个大幅度的侧弯身。 王巧儿眼睛一亮。 “哇。”她发出一声惊叹,才要夸奖,就见这女人面色痛苦。 “别哇了,抽筋了,快扶我一把。”齐悦喊道。 王巧儿愕然旋即咯咯笑起来。 清脆的童声在清晨的湖边散开。 “你别怕,我太爷爷已经给上边写文书,是替你说好话呢。” 重新在湖边坐定,王巧儿忽地说道。 正在揉腰的齐悦哦了声。 “那真是多谢你太爷爷了。”她说道。 “你当时不害怕吗?你那样骂人?”王巧儿看她带着好奇问道。 “不怕啊,怕什么。”齐悦说道。 “为什么啊?”王巧儿更好奇问道。 “因为,我知道我做的是对的,我问心无愧。”齐悦说道。 王巧儿微微歪头思索。 “只要觉得自己做的事对的?”她喃喃道。 “哎,哎。”齐悦用胳膊撞撞她,“这种对不是你自私的认为的那种对啊,就比如你摔坏我体温计的事,那可不是对的事,而是那种为了更多人好的事。” 王巧儿嘟嘴看她,哼了声转过头,转头迎着晨光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沿路而来,她眼睛一亮。 “我能叫你舅母吗?”她忙转过头,看着齐悦问道。 这话问的齐悦一愣,舅母? “你能当我舅母吗?”王巧儿问道,面色柔柔,带着小孩子那种天真哀戚,“我没有舅母唉” “能。”齐悦忙点头说道。 王巧儿展颜而笑,站起身来。 “舅舅。”她转过身对着那边大步而来的常云成甜甜的喊道。 齐悦愕然,旋即明白了,哈哈笑起来。 常云成则吓了一跳,以为燕儿又来了,忙扭头四下看,再听的王巧儿喊了声,才明白原来是这孩子喊的,又看这边掩嘴大笑的齐悦,不知怎的,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真是个美好的清晨。 城中一间药铺在清晨打开了门,先迎来一个拉肚子的病人。 “大夫我是不是也得了急腹症?”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脸惊慌的说道。 “什么呀,你是昨晚凉着了。”跟他来的妇人抱怨道,“才拉了一次,就吓的你成这样了,门口的大夫不是也看了嘛,说是喝碗姜汤就好了。” 大夫听了笑,刚要过来看,门外又进来一个。 “大夫,大夫,快看看我脖子里长了疮。”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身上还围着油腻腻的围裙,“也没注意,两天前起来的,今天好像流脓了” 大夫便先过来看,见着男人脖子上果然有个疮,凹陷中黑,周围见灰绿色脓水。 “你这是疔!”他说道,“你坐下我帮你割了去,然后贴敷膏药,两三天就好了。” 汉子松了口气,又带着几分害怕。 “要用刀割啊多疼啊。”他喃喃说道。 旁边的伙计笑了。 “王大头,你整天杀猪玩刀子,也知道害怕啊。”他们笑道。 那拉肚子的病人也笑起来。 “先给王大屠夫割,先给王大屠夫割。”他起哄道,哪里有急腹症的样子。 大夫笑着拿着刀子过来了。 “杀猪杀多了,这算是报应吧。”他笑道,手下利索的割了脓疮,吸尽腐肉,清洗后敷上膏药,拍了拍那缩着头又是疼又是害怕几乎昏厥的男人,“好了。” 男人这才松口气。 “我还忙着生意呢,先走了。”他扔下银子就走了。 大夫等人笑着看着他。 “第一次见着王大屠夫这样害怕。”拉肚子的病人笑道。 大夫简单的洗了手,便冲他过来。 “来,我瞧瞧你是怎么回事。”他说道,伸手望闻问切,又翻看了男人的眼口舌,一番检查后,从后边拿了一个黑乎乎的丸药,就在手里托着过来,“你要是不放心,就吃一个这个药。” “这就是那个能治急腹症的神丹吗?”病人眼睛亮亮的问道。 大夫点点头。 “不过,有些贵,要不你再等等看,要是不严重自己好了,就不用白花这个钱”他又说道。 病人伸手抢过,直接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咽了下去。 “我还是吃到肚子里放心。”他笑呵呵说道,一面将钱扔给大夫。 多挣钱自然是好事,大夫也笑呵呵的送他出去了,还没走出门,又有两三个病人上门,有跌伤的,有划破脚的,有扭了脖子的,又是用刀又是用针灸的好一阵忙活,一直到天黑才安静下来。 “没有千金堂在,日子还真是有些累啊。”大夫伸手捶了捶累的有些酸的腰,摇头感叹道。 伙计们哈哈笑了。 “不过累的很开心。”他们纷纷说道。 如此场景,在城中好几家药铺都在发生,总之欢悦的气氛笼罩着永庆府,一直到第三天的清晨。 晨雾拉开,街上的倒夜香的早行人第一个发现了异常。 就在街口,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是醉鬼吗?早行人好奇的上前,刚走近,就看到那仰面向上的人面色乌黑,五孔流血。 “死,死人啦!”尖叫声划破了街道。 与此同时,接二连三的尖叫声在城中不同的地方响起,似乎鸣鼓开锣,宣告阎王爷迈入永庆府城,挥起了他的勾魂笔。 第二百八十七章四散 街上的尸体很快被抬走了,但留下的惊恐却并没有随之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王庆春急匆匆的走进大厅,那里已经站了不下十几个大夫,乱嗡嗡的说话,见他进来都忙涌过来。 “大人,不好了…“ “大人一早上死了四个…” “不是腹泻…” “也有腹泻…” 王庆春只觉得吵的头疼一个字也听不清。 “一个一个说!”他喊道。 大厅里总算安静下来,王庆春也总算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病死的?”他忍不住问道。 这话问出来,他自己都有些后悔,果然看到在场大夫们脸上的努力掩饰的不屑。 一个大夫,问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 最起码的是病死还是他杀,难道当大夫的看不出来吗?不是病死的怎么会报到他这个医判这里? “都是因为腹泻吗?是没有机会吃到丹曲吗?”王庆春急换了方式忙忙问道。 丹曲就是那个大夫提供的治疗这种腹泻的丸药名称,很是灵验,那没有跟着千金堂走的三个病人就是靠着它治好了的。 “不是,一个是全身出血斑点,肌肤坏死…” “还有一个是头疼,吐,抽搐,然后就那样死了…” “还有一个是全身水肿…” 说到这里大厅里的大夫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显然被这样突然爆发死亡吓到了。 王庆春也不问了。额头上有汗流下来,真的是…疠疫吗? 不可能…不可能…已经治好了,这是这是别的病…跟腹泻的事没关系! “大夫大夫,请大夫的人都挤满了,你们快别讨论了,快些去救人吧。”有人从外边冲进来喊道。 大厅里一阵沉默。 “对,快去救人。”王庆春喊道。 “大人,如果,真的是…”一个大夫颤声说道。 “还没看你就下定论了吗?你也成神医了吗?”王庆春沉声打断他。自己迈步先走出去。 说的那大夫脸红不敢再言。 他走出去,大夫们对视一眼,也都跟了出去。 街上的气氛明显的变了,一个早上突然的四个死人,再加上有千金堂齐娘子的话,虽然没有人承认。但疠疫的阴影还是笼罩在每个人头上。 几乎每个药铺里都有挤满了人,有钱人家是来请大夫的,没钱的人家则直接抬着病人来到药铺。 “…怎么会一下重了呢?”一个家属揪着大夫喊,“明明只是受凉啊…” 门板上男人捂着肚子翻滚,喊是喊不出来了,因为不停的呕吐。 “快。快拿丹曲来!”大夫一头汗的喊道,一面对那家属安慰。“别怕,吃了这个就好了” 家属一把揪住他。 “你他娘的忘了,前天就是因为吃了这个才成这样的!我们明明没事的!”她喊道。 “不可能。”大夫喊道,要挣开,“你记错了!” “我怎么会记错!你先给王大屠夫割了脓疮,再给我家男人吃的药,结果昨天半夜他就痛死了。拉了一宿…”妇人喊道,死死揪着这大夫。“你到底给我家男人吃的什么,要害死他!” 话说到这里门外有人喊了句。 “王大屠夫也不行了!” 此言一出满药铺的人楞住了。 “不可能,昨天他还在铺子里卖肉呢。”一个伙计喊道。 “骗你做什么,那边家里已经闹起来了,向这边来了”门外的闲汉大声喊道,“你们机灵点还是快点跑吧” 大夫面色铁青,额头上汗如雨下。 “不可能,不可能…”他只重复说道。 “你个杀千刀的,你到底做了什么?”抓着他的妇人尖声喊道,显然也被王大屠夫要死的消息吓疯了,狠狠的晃着这个大夫。 “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没做啊。”大夫喊道,他神情亦是恐怖,猛地拔高声音,“疠疫是疠疫…是疠疫啊” 他这陡然拔高的声音让妇人一愣,松开了手。 而就在此时门板上的男人扑腾两下不动了,面色青灰,竟是死去了。 屋子里的人终于发出一声尖叫,冲出去。 街上顿时开了锅,人四散。 另一间药铺里一个病人喷射呕吐四溅,周围的人再忍不住退开了。 “喂下去药也是要吐出来的根本就不管用啊…”一个大夫颤声喊道。 另一个则呆呆的看着这呕吐直到吐出血的男人。 “给我,给我口罩”他喃喃说道,然后猛地转身跑出屋子,“把口鼻头脸全身都包起来啊快些…” 声音在院子里传开。 把头脸身子都包起来,这只有在千金堂的时候见过… 这么说这么说 屋子里的剩下的大夫慢慢的向后退去。 “大夫,快救人啊”病人家属喊道。 伴着这声喊,这大夫非但没靠近反而转身奔出去了。 “…石灰…对是用石灰还有烧酒…快些快些…还有怎么说的?对对,把那些用过的东西都烧了…”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城中的混乱自然也传到那些高门大户。 “快,今日多加两次消毒。”一个主人模样的男人站在院子里喊道。 小厮们齐声应是,院子里还残留着消毒的酒味药味,但此时此刻没有人觉得难闻,反而觉得如同保命的香火。 “那些米面菜都准备的够吗?”男人回头问道。 女主人迈步出来,面色紧张但神情并没有慌乱。 “够了。早早的就准备下了,足够我们在家不出门两个月。”她说道。 “哦,对,还有”男人想到什么从袖子拿出一张纸,认真的看,然后说道,“饭菜要煮熟…勤洗手通风…洗手对了千金堂的那些水管子你还记得吗?” 妇人点点头。 “咱们家的井水,都去引上这个,让孩子们。下人们都去流水洗手”男人看着纸上说道。 妇人忙喊管家,管家应声,家里的人顿时忙起来。 “父亲母亲。”两个小孩子从屋子里跑出来,带着几分惶惶抱住妇人,“城里死很多人了吗?” 妇人忙伸手安抚他们。 “没有,没有。别怕,在家里呆着,咱们都没事的。”她细声说道。 “对,咱们有护身符,能保家宅平安。”男人也走过来说道,将手里的纸给两个孩子看。 这是千金堂印发的那些宣传广告。 大一些的孩子已经认得一些字了。他好奇的伸手在纸上点点。 “…千…金…堂….”他念道。 “那快些贴起来。”小一点的孩子不关心字,只是觉得跟以前护身符不一样。上面没有画,但还是高兴的催促道。 男人点点头。 “把这个贴在廊下,每个人都要看,都要牢牢记住上面写得这些。”他说道,“这就是我们的保命符。” 身旁的下人忙接过应声是。 知府衙门里,知府夫人正忙乱的看着下人打包装箱。 “我说早点走,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也不知道走出去有没有危险。”她一面抱怨。 知府大人站在一旁急的满头冒汗。 “就别说话。快点收拾吧,你带着小乔先走,东西什么的我让人再送去。”他跺脚说道。 “我才不走呢。”黄子乔从外边走进来,坐在椅子上大声说道,“有齐娘子在,我才不走呢。” 知府夫妇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齐娘子在,一定会没事的,我才没那么胆小就被吓跑。”黄子乔也忙说道,咳了一声,掩饰一下方才话的不自在。 “哎呀你这孩子,别说孩子气的话,快些跟我走。”知府夫人说道。 “什么孩子气的话,齐娘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水平,你们到现在还不清楚吗?”黄子乔大声说道,坐在椅子上动都不动。 齐娘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水平? 她说,不信她就要死,她说这一定是疠疫…. 知府夫妇不由咽了口口水。 其实这女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水平,他们应该是最早就明白的人… 那么,既然不信她会死,信她,就能生吗? 街上从最初的人极罕见,到如今又重新热闹起来,只不过都是肩挑手担,推车赶驴,拖家带口的向城外而去涌去。 “这是要投亲靠友去吗?”有路人问道。 “不是,去千金堂。”行人答道。 大批的人向千金堂涌来时,齐悦却并没有在千金堂里。 “累了吧,坐下歇歇。”常云成说道,伸手扶了她胳膊一下。 他们刚从位于高地的一家农户下来,走到村子里的一颗大树下。 齐悦伸手搭在他胳膊上,抬手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 常云成站的直直的任她靠着。 “听起来是败血症。”齐悦说道,一面点头,“可能真的是我多虑了吧,干活划破了腿,夏天容易感染,又撒了土,所以最终感染败血症,是很正常的。” 她松了口气。 “别的弟子传回来的消息,村里人也没有那种腹泻,看来不是疠疫。”她接着说道,“真是太好了,我说嘛,哪有那么寸,我就能赶上急性传染病爆发,看来我人品还是不错的。” 常云成虽然两三句听不懂,但还是笑了笑。 “小娘子。”有人喊道。 两人回头看去,见一个老者拄着拐走过来了。 “听说你们是大夫?”他问道,“免费给看病?” 齐悦在村子走访自然不能平白无故的就去问谁家死了人怎么死的,所以表明身份说免费治病。 “是,大爷,你哪里不舒服?”她收回手,站直身子问道。 老者走近了。 “你瞧瞧,我这脖子里长了个疹子,怎么变成水泡了,看上去怪吓人的,我也不敢自己挑破…”他说道,一面歪头让齐悦看自己的脖子。 常云成嫌弃他走得慢,迈步过去伸手要搀扶。 “别动!”齐悦忽的喊道。 这一声别动,常云成停下来,那老者也停下来,都不解的看着她。 见着女子适才还带着笑的面容已经变得惊愕。 我的天,果然就是这么寸!她的人品哪里好!根本就是大大的不好 第二百八十八章确定 齐悦一直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就是怎么想也想不到,此时此刻看到这个走近的老者,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亮了。 那个躺在门板上皮肤大面积坏死的抬进医馆不久就抬出来死去的男人!! 那个被她发现是毒血症的男人! 是什么可以引起毒血症!是什么可以引起急腹症!是什么可以这么快速的致死!是什么能让青霉素起效! “是是我想到了”她说道,伸手指着这老者的脖子,三四步之隔,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脖子里透明的肿胀大包,“是炭疽!是炭疽!” 炭疽? 常云成和那老者都听不懂,但看齐悦的神情也知道很严重。 “老伯,你现在站在那里不要动。”齐悦很快冷静下来,伸手。 常云成立刻将背着的药箱递过来。 齐悦戴上口罩手套穿上罩衣,同样又拿给常云成,常云成利索的穿上。 “小娘子你们这是做什么?”老者好奇的看着这二人瞬时换了装扮,大白天的看起来吓了一跳。 “老伯,你的病很严重,如果不立刻治疗的话估计明天你就起不来,后天就可能丧命。”齐悦说道。 老者吓了一跳。 “不是起的疹子吗?”他瞪眼问道。 “这不是疹子,这是一种传染病。”齐悦说道,她已经走到老伯身边,请他坐下来开始检查。一面问他最近去过哪里吃过什么接触过什么。 “你家养着什么大牲口没有?”齐悦问道。 老者嘿嘿笑。 “咱这穷的自己都吃不上饭,哪里还养得了牲口”他摇头说道,“我就是给人家放猪…” 齐悦听了前一句,心里已经决定要对这个村子进行严查,尤其是每一个牲畜,待听到他后一句,愣了下。 “猪?”她问道。 老者点点头,伸手往东一指。 “石河子村养了好些猪,我们村子很多人都去给人家看猪。管三顿饭,一个月还有五文钱可拿,可是最近猪死了好多,就不用这么多人了,我年纪大被赶回来…这吃饭还成问题呢”他唠唠叨叨说道。 齐悦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瞬间愣神。脑子里来回只重复着一个词。 猪…. 好熟悉,好像很早的时候 猪… 眼前场景转换,她似乎站在千金堂外,看着街上一队送葬队伍经过。 “是花嘴婆,卖猪肉的…” “怎么突然就死了不是好好的吗” 原来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这么说,那清风楼饭菜引起腹泻的也一定是猪肉了!所以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急性腹泻。而是肠炭疽! 因为炭疽人与人之间传染的低概率,所以看起来只是因为吃食引发不定人群的感染。所以她怎么也发现不了这之间的联系! “老伯,我是大夫,千金堂的大夫。”她转头对老者说道。 老者点点头。 “现在有一种病,就是你这种,很危险,也会传染,就是说你病了会传染给接近你的人。”齐悦接着说道。 老者瞪大眼面色惊恐。猛地后退。 “那,那小娘子。你们快离我远点”他大声说道。 齐悦愣了下,自从猜测是传染病后,她遇到各种各样的反应,有质疑的有惊恐的有愤怒的,但这位老者这样的还是头一次 他让自己躲开… “老伯,我是大夫,我能治好你的。”她不知怎没的眼睛有些发酸,面对那么多质疑,面对被赶出城的羞辱,她都没一点心酸,反而斗志昂扬,但面对这个刚说了两三句话的老者,她怎么觉得心里很难受。 常云成自然看出齐悦的神情,他一开始没明白,看那老者见齐悦走近又后退两步,他就恍然了。 这个女人,面度抵抗从来不会认输,你踩她她就是死也得站的直直的跟你死磕,但你如是对她展现那么一点点的好,她就立刻柔软的能将整个肚皮翻给你看… 所以,其实,谁不想享受别人的关爱的… 但如果没有关爱,一样能活的好好的。 他抬脚也走近那老者,要伸手搀扶。 “你别动。”齐悦制止他,几步过去自己搀扶住老者,“你最近有外伤,不要接触。” 常云成点点头听话的站开几步。 齐悦最终劝服老者跟自己去隔离医院。 “这可怎么好,我这几天总是在村里转,人家看我可怜给我口饭吃,我别害了人家”老者心里忐忑不安。 “我把你在医院安置好,就会立刻带人来这里做全面的防疫,你放心,皮肤炭疽还算是好一点的,只要治疗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齐悦安抚道。 老者腿脚慢,三人走走停停好一会儿才回来隔离医院这边,还没走近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隔离医院外边乌泱泱的全是人。 “怎么回事?”齐悦惊愕道。 难道搬到这里也不成,他们还要把自己再赶远一点? 我看你们谁敢! 齐悦抬脚就要奔过去,常云成已经提前先行而去。 “让我们进去吧“ “救命啊” “齐娘子是神人啊求求发发慈悲” 常云成听到这乱糟糟的话也愣了下。 “怎么回事?”他喝问道。 定西候留下的那些侍卫都死死的守着门,中间隔着人群,听不到他的话,倒是后边的人群听到了。 “我们要隔离!”他们喊道。 他们扭过头。看到常云成,然后也看到了后边的齐悦。 “齐娘子!” 人群哄的涌过来。 常云成立刻后退将齐悦护在身后。 “你们要干什么?”齐悦问道。 “我们要隔离。”他们喊道。 什么?隔离? 齐悦被说得一头雾水,再看这些人,多是穷困人家,而且还都拖家带口的,这样子根本不像是来砸场子,而像是逃难的… 城里…出事了! 院子里的气氛明显很紧张。 “从昨天开始到今天死了不下六个人,还有人陆续死去” “…这一次不是只有腹泻了” 刘普成朱大夫等人将打听到的情况告诉齐悦。 齐悦点点头。 “我知道,不管是肌肤大片坏死还是急腹症。都是败血症循环系统衰竭而死,或许还有脑膜炎…”她说道。 刘普成和朱大夫对视一眼。 虽然听不太懂她的用词,但从词语意思上也可以推测出个大概。 “没错,齐娘子,你看到了?”朱大夫惊讶问道。 齐悦叹口气。 “我没看到,但是我猜到是什么病了。”她说道。 “什么病?”众人大喜问道。 “炭疽。”她说道。 炭疽? 众人一头雾水。 “就是一种由家畜传染给人的急性传染病。”她说道。“常见的症状是皮肤上溃疡大家跟我来,我带回了一个患者。” 老者已经被安置在病房里,洗过澡换了病号服,正吃着弟子送来的饭菜。 见齐悦等人进来,惶恐的站起来。 “哎呀哎呀这真是还管饭洗澡给衣服,这这过年似的”他激动的说道。一面看着这些穿着打扮奇怪的人,“不会。不会害了你们吧,我一把年纪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也就死了,你看看你们都青春年少的…” “老伯,没事的,快坐下吧。”齐悦说道,一面伸手请刘普成的人查看。 刘普成和朱大夫上前查看。 “是疫疔!”他们齐声说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病最初的状态。也终于认出了是什么。 疫疔?是中医的叫法吧?齐悦对于他们知道这种病很高兴,那就意味着他们有经验。 “我当年跟随师父在北边见过。是有东奴那边的人传过来的,说是从牛马羊身上得来的病!”刘普成说道,带着几分激动。 “疔疮者或感疫死牛、马、猪、羊之毒。”朱大夫也说道,“真没想到,我竟然有机会见到” 他的神情竟然还带着兴奋。 也许这就是大夫的矛盾之处,想要世人无病无灾,但又总想见识更多的病症。 “但是,这个并不是很严重啊。”刘普成又抬头问道,“基本上都可以痊愈的,只是留下疤痕而已。” “有的会严重,主要是救治不及时,引发败血症毒血症,这个两日内就能致死。”齐悦说道。 “那,那些腹泻?”朱大夫又问道,“跟这个有关系?” “有关系,那也是炭疽的一种,腹泻是因为食用了病肉,引发肠炭疽,比皮肤炭疽要危险的多,因为很难判定所以那些急腹症,根本就没有想到这里来….”齐悦说道,尤其是在没有血液化验的古代。 “给他注射青霉素,一两天就好了。”她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查找传染源,彻底切断,要不然,这个病我们控制不了…” “传染源是什么?”大家齐声问道。 “我猜想,可能是猪。”齐悦说道。 猪? “所以我要亲自去养猪的地方看看。”她说道。 “那太危险了。”朱大夫第一个反对。 “这样,你留在这里,毕竟你对这个病熟悉,我去看。”刘普成说道。 齐悦摇头。 “这个病,药已经没必要费心了,就是青霉素,相比于药,更重要的是切断感染源,这个还是我来做,而且要确定是否真的是猪,我需要做沉淀实验。”她说道。 大家看着她,又是担忧又是无奈。 “好,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 “大家准备消毒用品,带足口罩手套,一部分去这位老伯的村子宣传消毒核查疑似病例,另一部分跟我走,去这位老伯说的猪场…”她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对弟子们说道。 弟子们齐声应是。 “师父,那门外这些人怎么办?”胡三喊道,“他们都要冲进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顺行 门打开,急切的人群一阵骚动。 看着那个女子走出来。 如果不是畏惧这个女子,他们早就冲进去了,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正是有这个女人在,他们也不会急冲冲的来这里求得安稳。 乱哄哄的人群因为齐悦的出现而安静下来,似乎怕惊扰了她。 这个女人的脾气不太好了…可千万别得罪她…. “大家回去吧。”齐悦大声说道。 这一句话说出来,满场的人乱了套。 “齐娘子啊,我们错了” “齐娘子,不管我们的事,都是那些大夫们搞出来的…” “齐娘子发发慈悲” 哭的喊得叩头的乱成一团。 “不是啊,我这里是隔离医院,是用来隔离病人的,不是隔离没生病的人啊。”齐悦哭笑不得,大声的喊道。 “哎呀,现在病的比没病的人还多,先把我们隔离起来吧。”站在最前边的几个人跺脚喊道。 “不行,我这里已经住了病人了。”齐悦说道。 这一句话让围观者退出去好几步。 “大家不要惊慌,这种传染病不是很厉害的。”齐悦说道。 在场的人都要哭了,这还叫不厉害? 这的确不厉害啊,总体来说,炭疽人与人之间传染几率很小,只要做好隔离防护,都是能避免的,换做别的病试试,比如鼠疫… 所以说她还是有点人品的。要不然别说治病了,自己估计也要挂了… 胡三抱着一大堆纸出来。 “这里是怎么防护,大家按着这上面的来做,就一定没问题的,不要惊慌。”齐悦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人群就哄涌过来。 “给我,给我” 伸着手去抢胡三手里的东西。 胡三差点被人淹死,幸好护卫们及时挡开人群,又好一阵忙乱才让现场排队领取。 “多给几张呗。”一个人拿着一张舍不得走哀求道。 “给什么给。这都是钱,当初我印了那么多,谁让你们不留着,现在就剩这些了。”胡三没好气的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那人立刻将一袋子钱扔过来。 “我给钱我给钱。”他喊道。 一见他如此,再看本来就不多了的宣传广告。身后排队的人也急了。 “我们也给钱!”大家都举着钱袋喊道。 以前他们四处散发这些传单,有的人接过随手扔了,有的人高兴的多要好几张说回去可以当草纸,有的挥手不耐烦的赶走他们。 以前他们的心愿就是这些花费了师父心血金钱的宣传单能被好好的接过,收了起来,哪怕看一眼就知足。从来没想到会有人花钱来买的这一天… “卖给我卖给我” “我都要了” “都给我安静些!”胡三大声喊道,指着乱了的阵型。“谁不排队,休想拿到!”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队伍立刻变得直直的一丝不乱。 “少来说什么钱不钱的。”胡三说道,将那人的钱袋推回去,“一家一张,没了就没了,自己印去。我哪有时间做这个。” 才打发了这个,又有人看中了别的。 “胡爷。你这手套口罩什么的,能卖给我几个呗?”一个拿了宣传单,照样不肯走的人低声说道。 胡三抬眼看他,口罩后的嘴里忍不住咽了口水。 这个这个…应该可以吧? “主要是我们不多了,将来用量会很大,所以,不能免费送你们了”他叹气说道。 这人一看有门,恨不得一把抱住胡三。 “别,别,胡爷,这话说的是打小弟的脸,”他说道,将钱袋子递过来。 胡三这才喊过一个弟子。 “给这位取两套手套口罩来。”他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人群轰声喊。 “我们也要” 又是一片举着钱袋子的手如林而立。 “这样,我们这个是让裁缝们做的,你们可以自己去做。”胡三擦汗喊道。 “我们就要从千金堂买的这个!”大家齐声喊道。 谁知道外边买来的管不管用,千金堂的都是你们亲自看过的,一定没问题。 这边的热闹,齐悦不再关心,那边消毒核查的五个弟子已经出发了,她则带着另外五个弟子准备去猪场,另外青霉素那边不能断人,算下来所有的弟子都已经被用上了,如今在医院里帮忙的都已经靠定西候家的护卫们了,人手还是太少了…. “你不许去,你现在回家去,告诉官府速速调配人手应对。”齐悦对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不动。 “你有外伤,你在这里,我不放心。”齐悦说道,“常云成,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知道,身后有你这个人,就足够了。” 常云成看着她,最终点点头。 齐悦冲他笑了笑,转身疾步而去。 因为要做实验检测,她背着重重的药箱,在几个男弟子的队伍里,小小的身子看上去越发不堪重负,但她的脚步却稳稳的,一步一步,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此时王庆春坐在家里,身上没有背负任何东西,却脚步沉沉。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的重复这句话。 “大人,怎么办?”有两三个大夫急急问道。 “我没输!”王庆春沉声说道,“我没输!她,她说了是疠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难道不能说吗?能治好,能治好才算她有本事!” 大夫们看着他神情无语。 “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而是现在怎么办?”他们问道。 “我,我给太医院写信,让他们派最好的太医过来,让大家无须惊慌。”王庆春回过神才明白大夫们问的什么,忙说道。 大夫们点头。 “那么现在要做什么?”又有人问道。 王庆春瞪他。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请最好的大夫过来!”他吼道。 “大人,那是不是现在,那是以后,那么现在呢?眼下呢?城里这么多病人。已经乱成一团了,怎么办?”这个大夫也忍不住喊道。 怎么办?王庆春胸口剧烈起伏,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所幸城里的其他的大夫们这一次不用等候他的指示了,大家也看明白了,再等他指示,所有人都要完蛋了。 因此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尚在营业的医馆都开始做那些消毒工作,每个人都戴上了口罩帽子手套,当然,他们没有千金堂那种,都是用简单的白布充作。 而街上这种装扮的人也越了越多,当然打扮的是千奇百怪。不过都是护住了口鼻手。 直到从千金堂回来那些人的正规装扮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从千金堂买的。” 消息传来更多的人向千金堂涌去。 街上通判大人带着的兵卫已经开始沿街洒石灰了。 “还有烧酒”一个领头的差役看了看手里的纸说道。 当然他们也都带着口罩手套,脚上还蹬了皮靴。 他们过去。身后又一队差役,哗啦啦的挨家挨户的砸门。 “核查有无病例!”他们大声喊道,“如不开门,视同乱民造反。” 这话可严重了,门纷纷打开了,每一队差役都带着一个大夫。 街上不断的有抬着门板的人向城门处跑去。 “不要怕,马上就去千金堂。齐娘子能救你。”护送的家属在一旁安抚着病人。 骑着马的通判大人让开路,让这些人先过去。 他亦是带着口罩手套。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虽然大家口上说不信齐娘子,但是其实心里都还是信的,你看,往日她说的那些,大家都记在心里,所以此时此刻才能这么快的用起来。”他说道。 一旁的是才骑马过来的黄子乔。 “那是当然。”他说道,“不过他们欺负齐娘子的事,也是事实。” 通判大人笑了,这笑容在口罩后看不到。 “这也没办法,见怪而怪,不知而为之怪,百姓也没办法。”他说道,“不过这一次以后,齐娘子就是说明天天上月亮掉下来,也没人会不信了。” 黄子乔带着几分自豪笑了笑。 “听说知府大人和夫人去慰问定西候爷了?”通判大人忽的问道。 黄子乔的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慰问,是怕死躲到定西侯府去了。 大家都认为,定西侯府作为齐娘子的夫家,虽然是前夫家,但好歹也能受到庇佑,所以定西候应该是目前除了千金堂外最安全的地。 常云成进门时,就看到定西候正在院子里骂。 “现在怕了?晚了!不是当初欺负我家月娘的时候了”他满面红光,脖子里挂着口罩。 你家月娘?你还真好意思说…. “是,是。”知府大人心里鄙视面上含笑随着符合,“当初他们的确是欺人太甚!” “去,去,告诉月娘,那个姓童的,那些口罩啊,防护知识什么的,谁都可以卖,就不许卖给他家!”定西候喊道。 管家在一旁笑吟吟的应声是,当然脚步没动。 “那是那是,必须的。”知府大人一脸理所当然。 定西候还要说什么看到常云成。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守着你媳妇,这个时候你跑回来做什么?”他惊讶的问道,又带着几分焦急,“你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常云成笑了笑。 “没有,我担心父亲,回来看看。”他说道。 “担心我做什么,我怕什么。”定西侯府瞪眼说道,语气明显缓和。 此时城里很多人在赶往城外千金堂的路上被劝回来。 “齐娘子说了,只收病人,不收咱们。”路人纷纷说道。 那些人听了回头看城门,只觉得无比恐惧。 似乎那城门是张了大口的恶兽一般。 “那,那请齐娘子回来看看啊!”大家说道,“她来看看,说没事,咱们才好放心啊。” 有人听了这话冷笑。 “请人家回来?当初赶人家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现在让人家回来倒是开口挺痛快啊。” 这是一个抱着刀守门的差役。 “赶神容易请神难,你们上下嘴皮一搭可真轻巧。”他接着说道。 在场的人都微微尴尬。 “都是那王庆春!”有人大声喊道。 这话提醒了大家,于是喊声更大了。 “对,都是他不听齐娘子的话,也鼓动咱们不听” “他还和齐娘子打赌,现在他输了,让他跪城门接齐娘子回来!”| “对,跪城门!” “王庆春跪城门!” 伴着这喊声不知道哪个带头,人群向王庆春的宅邸涌了过去,王庆春跪城门的呼喝声响彻街道 第二百九十章验证 这边王庆春遇到的麻烦,齐悦是根本就没有去想,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去关心。 她关心的是自己现在遇上的麻烦。 说服猪场的主人让她查看这些猪。 “哪个养猪的,不死几头猪,这永庆府,养猪的,又不是我们一家,你,你凭什么说我们这猪会害死人?”年轻的妇人大声喊道,一脸的气愤,不过她眼中的恐惧没有逃过齐悦的眼。 与其说她是不信自己的猪会害人,倒不如说是不敢相信所谓的疠疫是由自己的猪引起的罢了。 “对啊,你这女子,怎么能信口开河无凭无据就说人家的猪是什么疠疫之源呢,我们村子里可没有得病的人。”村里的年长人也出来主持公道,沉声说道。 “不不,没发病不表示没感染,还有我不是信口开河,事实上我这次来就是要找凭据的,”齐悦看着他,点点头。 在场的人愣了下。 “我现在只是怀疑,所以我要做实验才能验证是不是这些猪带有炭疽热杆菌。”她接着说道,“所以请你们配合我,让我找出凭据,或者证明我说得对保大家一个平安,或者证明我说错了,还你们一个清白。” 这话合情合理,大家听到这里迟疑一下。 “还是听她的吧,万一真的,那咱们可是一村子的人呢”有人低声说道。 听了这话,族长站出来一顿拐杖。 “好。花婆家的,你们按她说的做。”他说道,“我倒要看看怎么能证明。” 有了族长发话,这家人不愿意也没办法了。 “那要是我们家的猪没事,你们可得赔偿我们!”妇人带着几分委屈说道,“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的生意可是要受影响的。” 齐悦点点头。 “那是自然。”她笑道。 见着女人如此好说话,妇人松了口气,心里算计着要多少。 “不过。如果你家的猪有事,你们就必须听我的。”齐悦转身之前又回头说道。 妇人愣了下。 要怎么样? 这里的猪不像现代的养猪场,而是满山放养,齐悦带着弟子们漫山遍野的跑了一圈。 “不行啊,师父,这些猪都没事啊。”弟子们说道。大夏天的又穿着防护服,整个人都要蒸熟了,一个个扶着腰喘气。 齐悦比他们还要惨,累的都说不出话来。 “我们家的猪没事吧?一个个可能吃可能跑了。”妇人笑道。 在他身后看了一圈热闹的村人也都忍不住在笑。 这些人可真有意思,大热天的穿成这样追着猪跑。 “猪对炭疽的抵抗力最强,基本上都是慢性的。生前几乎没有症状,多在宰杀时卫生检疫才被发现。”齐悦说道。“这不奇怪,也不代表我们是错的。” “那要解剖吗?”弟子问道。 “不,不,不行。”齐悦摇头,“如果是炭疽的话,千万不能解剖,很危险。” 弟子们点头。 “这一段你们一定有死猪吧?”齐悦问道。 妇人神色微微不悦。 “猪死很正常的。”她说道。 “你把死猪都卖了吗?”齐悦没理会。又问道。 妇人被问得更加不悦。 “那些那些不是病的病的只有两三个,我都埋起来了”她大声说道。 心想这女人要是再咬着她说病人害死人。她就跟她没完!立刻赶走她们! “那太好了。”齐悦说道,一面抬脚,“带我去看。” 太好了?什么太好了?妇人再次愣住,这个女人怎么说话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但话到如此也只能带她去了。 “你们接着找,染病的猪咽喉部肿胀颈部活动不灵活”齐悦又说道。 弟子们应声是,休息一刻又忙去一个一个的查看那些猪。 安老大夫过来时,齐悦等人已经找到了活的病猪以及健康猪,正准备做实验。 “怎么就能证明这猪是传病的?”他激动的问道。 齐悦见到他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不能来。”她说道,一面指着地上被弟子撒下的白石灰,“这条线以内不要进来。” 她现在没人手,只能嘱咐村人帮忙看着,但村人们可没那么在心,也根本没当回事,所以这白石灰线不过是样子罢了。 “师父,此等前所未有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来。”安老大夫含笑说道。 齐悦无奈。 “帮安大夫穿隔离服。”她对一个弟子说道。 等安老大夫消毒完毕穿好隔离服过来,齐悦已经开始在两头猪身上分别抽血了。 “这是健康猪血和病猪血。”她说道,将抽取的放在一个一个的瓷试管里的血递给弟子。 弟子伸手小心接过,分别逐一贴上标签,放置在试管架上,很快木架上都摆满了。 安老大夫认真的看着,并没有发问。 “我先要得到病猪和健康猪的血清。”齐悦主动给他解释,“因为没有离心机,所以只能用自然凝固的方法。” “血清是什么?”安老大夫问道。 “你看起来血都是一样的,其实它里面的成分也不相同,血清就是血浆中除去纤维蛋白之后的成分。”齐悦说道。 一个字也听不懂…安老大夫点点头没有再问。 伴着猪的嘶鸣,两头猪分别被打上记号放开了。 齐悦等人退出来。 “我建议你们不要穿过这条线,看好家里的孩子们。这是一些石灰烧酒,请在家中喷洒,不要外出,流水洗手,如果有外伤请立刻到千金堂排查。”齐悦说道。 村人们不置可否。 “还是等你们拿出证据再说吧。”族长说道。 齐悦没有再说,让弟子把那些东西发给村人,便退到一处地方,开始搭建帐篷。 这个帐篷原本是上一次那农户与谢氏的时候让齐悦想到会有野外紧急手术状况,所以让胡三赶制出来的。因为事情太多了,所以只有弄出来一个,但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小小的简陋的实验室很快摆了起来。 “我现在要做沉淀原,请你们先退开。”齐悦说道,手放在了一个小瓷罐上。 连他们都要退开? 弟子们和安老大夫神色担忧,谁也没动。 “师父。还是我们来吧。”一个弟子说道,“万一有事,我们不算什么,你要是有什么事,可就…” 安老大夫也点点头。 齐悦回头看他们笑。 “错了。”她说道,“你们才是未来。你们才是最重要的。” 弟子们错愕不解,他们?他们算什么重要! 齐悦笑着摆摆手。 “没事。刚才最危险的提取死猪组织我都做了,现在不过是制备沉淀原,危险已经大大减弱了。”她说道。 也就是说,如果真有危险,她早已经危险过了… 弟子们神情复杂。 “现在不是让你们学的时候,这个我以后会交给你们。”齐悦又笑道,“现在你们去按照我写下的那些做血清分离。就跟平常咱们在实验室做的那些一样,手要稳准。注意力集中,没有问题的。” 弟子们齐声应是,推着安老大夫退出去。 夜色降临的时候,村子里看了一天稀罕的人也没看到什么大稀罕便都散去了,齐悦的帐篷这里点亮了火把,在夜色里很是亮眼。 “这个就是含有抗原的”安老大夫看着试管里的液体喃喃说道。 那个词太陌生了 “透明液。”齐悦替他说道。 安老大夫小心将试管放回木架上,因为带着厚厚的手套动作很是笨拙。 “这样就能检测出来?”安老大夫问道。 齐悦吐了口气。 “不知道。”她说道。 “师父”安老大夫看她有些无奈的笑。 “我没谦虚。”齐悦笑道,一面伸手枕在脑后,透过门看外边的星空,“我以前的环境跟现在完全不同,我从来没试过这些嗯你知道就是我们有设备” 安老大夫听过刘普成描述这位齐娘子背后师父的猜测,那种如同世外仙人的存在。 “不过,在那些设备之前,你们,是怎么做的?”他想了想问道。 之前? 齐悦看他。 安老大夫看着她,微微一笑。 “为什么会有设备呢?”他问道。 “是因为,有需要。”齐悦说道,也笑了,“人为什么会有需要呢?因为有人知道能做出来,所以一开始都是只有人,没有机器,有了这个” 她伸手指了指头,“才一步一步有了更多更好更完美的” 安老大夫笑了。 “就看明天的血清分离的如何吧。”齐悦挥挥手站起来,“安大夫,这里简陋,没有地方可以休息,你用这个躺椅来歇歇吧。” 安老大夫没有拒绝,这个时候,不是浪费口舌推辞的时候,在小厮的搀扶下他躺上去休息了。 齐悦走出帐篷,两个弟子守着一个箱子,箱子是倾斜的。 距离箱子一段距离的地方摆放着两个小炭炉。 “咱们没有恒温箱,所以只能采用室温斜放过夜这个笨法子了,”她说道,虽然是夏天,但半夜的气温极有可能降低,“注意务必保持温度不能低,大家这一夜就辛苦一些吧。” 弟子们应声是。 齐悦随意的坐下来,弟子们散坐在她四周。 “师父,为什么温度不能太低呢?”有人问到,一面习惯性拿出小本子。 其他人见状也都忙拿出来。 “因为血液体内的温度是三十七度,如果体外室温低二十五度的话,那就会有热胀冷缩反应,细胞壁就会破裂,这样得出的血清就是溶血后的血清了,也就失去了我们要效果。”齐悦说道。 “师父血液还有温度?” “什么叫热胀冷缩?” “细胞到底是什么呢?我怎么看不到呢?” “肉眼看不到,得用显微镜” “…显微镜是什么?” 简陋的帐篷里,安老大夫听着外边的议论声露出浅浅的笑,闭上眼。 第二百九十一章齐心 城外千金堂已经人满为患了,不断有人死去,这一次死去的人不管家属怎么抗拒也都被官府责令烧了之后才让掩埋。 看着来回奔忙的明显不是大夫学徒的人,通判大人急的跺脚。 “齐娘子哪里去了?人呢?别的人都哪里去了?”他问道。 “齐娘子去查找传染源了,一部分弟子在做药,一部分在做防疫工作。”张同负责接待忙说道。 “这什么时候了,那些让别人去做,齐娘子治病要紧啊。”通判大人说道,“怎么这时候她不在?” 这也正是其他人心里要说的话,但这个时候,不,不止这个时候,估计以后任何时候,他们都不敢当着千金堂的面说这些话。 “齐娘子说,这病防胜过治。”作为此时的发言人张同再次解释道。 他们的青霉素根本就无法供给这么大的用量,危重的需要青霉素来治疗,因为不大剂量的用的话就会死去,而轻微的也需要青霉素来治疗,因为不治疗的会越来越严重,变成危重就无法治疗,但青霉素只有那么一点点,给哪个用?给哪个不用? 说句难听的话,如今得了病这些人一多半要靠运气了。 这是残酷而又不可逃避的事实。 治疗他们已经尽了全力了,如今只有想办法不要再产生更多的病患,一日不断传染源,一日便会滋生更多的病人。 通判大人听出这个意思,面容惊愕又复杂。 看来这一次。永庆府要死一大批人口了…. 不过对于那个女子来说,面对这样的事实更是很痛苦的。 他哦了声。 “说的对,正该如此。”他说道,没有再问什么。 目前最重要的是为更多人争取生的机会。 “那她去哪里了?”黄子乔才不理会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只是关心这个,问道。 自从确认传染以来,知府大人就没在人前出现过,不过好在儿子顶替了他位置。 “说是查找传染源,好像是猪的问题。她带着人昨天就去了。”张同说道。 “昨天,昨晚没回来?”黄子乔提高声音迈上前一步。 张同这些短短一日已经被各种喊声喊的麻木了,但听到这个陡然拔高的声音还是怔了下,愣愣的点点头。 “传染源是不是很危险?”黄子乔问道。 那是自然…能让这么多人得病…. 张同点点头。 “往哪边去了?”黄子乔问道。 张同指了个方向。 “那边有养猪的地方”他说道。 话音未落黄子乔已经冲出去了,留下张同和通判大人面面相觑。 “齐娘子没有白救他的命。”通判大人带着几分感慨笑了笑,对一旁的差役抬抬手。“快跟上少爷,别让他出事。” 差役领人要走,张同又拦住,取过几套隔离服。 “差爷们辛苦了,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治更多的人。”他说道。 差役看着递上来的隔离服,有些激动。 要知道如今千金堂的隔离服在市面上已经炒到极高的价格了。而且极其难得。 “拿着吧。”通判大人说道。 差役这才接过,一群人欢天喜地的穿上。每个人脸上都一扫适才的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信心满满。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看着不断的有病人从四面八方奔来,职责所在他们不能躲在家里,还要各处巡查,甚至哪里有病人还要到那里去。 现在好了,有了千金堂的衣服。似乎身上就上了一层铁罩。 “如今全城的大夫们都已经投入救治,本官已经报了浙直总督大人。不日便有更多人手赶来。”通判大人说道,“那些防疫核查什么的事由他们来做就好了。” 张同松了口气。 说着话,外边一阵骚动,胡三进来了。 “我的爷,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没法过了。”张同顾不得通判大人忙接过去,又是急又是高兴又是抱怨。 胡三一头一脸的汗。 “石灰,更高纯度的酒都运到了。”他喘气说道,说着话身后车马隆隆,二三十人推赶拥着十几辆马车进来了。 “不是说人手不够吗?这么快。”张同大喜接过去。 而这边赶马车来的人却有些慌乱。 “哥!官府的人!”一个穿着布坎的男人忍不住低声喊道,“咱们跑吧” 他的话音才落就被身后的人踹了一脚。 “闭嘴。” 张同已经过来了。 “诸位都是人力吗?”他问道,看着这些人的穿着打扮都是一般百姓,但长得样子有点…凶。 “是啊是啊” “不是不是” 为首的几人响起不一样的回答。 张同愕然,通判大人也缓步过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看人,而是看车上的东西。 但这足以让这边二三十人一阵骚动纷纷向后退去。 “怎么了?”胡三也过来了,看着他们似乎紧张的很,忙拍着临近一人的胳膊,“来来我介绍,这是我大师兄。” 这个人挤出一丝笑。 “说起来真是我好运气,我正愁这些石灰死活运不走,他们就过来了,原来也是买石灰的,听说石灰被我包圆了很遗憾,看我无人手运走,他们就提出帮咱们运货好歹也能挣些钱…”胡三笑呵呵的说道,想到那时候急的浑身着火,这些五大三粗还自带驴车马车的人出现,无疑是天降甘霖,说到这里又凑近张同,压低声音。“…而且人力价格很便宜…” 这才是他如此喜悦的大部分原因吧,张同瞪他一眼,对这些看上去很紧张的汉子们施礼道谢。 这边通判大人也看完了车上的货物。 “这些事本该是官府来做的,却让你们做了。”他说道,转过身看着张同胡三,拍了拍车,“那么力气你们出了,钱就不能再让你们出了,此次你们防疫花费的数目都由官府承担了。” 此言一出。胡三大喜。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他忙施礼说道。 张同也没想到通判大人会在这个时候给出这样的保证,也跟着道谢。 “到时候你们整理出费用的单子报过来…”通判大人说道。 话没说完,胡三高兴的从身上摸出一张单子,双手递过来。 “大人,这是截止今日所有的花费”他说道。 通判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同有些尴尬的瞪了胡三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说有你这样的吗? 通判大人哈哈笑了,伸手接过。 “好,我尽快将这些钱与你们拨付下来。”他说道。 胡三欢天喜地,犹豫半天还是没舍得说出那句不急不急。 此次永庆府大疫官员们很忙,通判大人视察过后便忙忙的走了,送走了大人。张同胡三都松口气,而那些还在车马旁边的男人们也松了口气。 “哎呀娘啊吓死我了。我第一次站的离当官的人这么近”一个男人忍不住眉飞色舞,“我回去好好显摆” “显摆你的头。”旁边的人给他一下,“闭嘴。” 这边张同也给了胡三一下。 “说句不急就难为死你了?”他说道。 “本来就很急嘛师父的钱已经要花光了你知道这段花了多少钱吗?光那青霉素都抵上咱们一个千金堂!”胡三说道。 张同瞪大眼。 事实上他们对于千金堂的花费根本就不知道。 “那么那么多?”他有些结巴问道,“那几个烂橘子瓜木头架子什么的” 胡三哼了声。 “橘子,瓜,是不值钱,但你知道师父他们用的那些培养基都是怎么熬出来的吗?海藻。海藻知道吗?一车一车的要,又一车一车的废。你知道光师父要的那试管是什么做的吗?白水晶啊!那么大的白水晶啊才磨出那么两个小试管…还有那些盆罐木架,我加了多少钱才赶制出来的,有一点不合适就不能用,要重新来做.….那些钱都流水似得还白流了”他说道,不知道越说越难过,忍不住抬袖子擦眼泪,“师父每天吃的都是什么,穿的都是什么,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都在做什么,再看看她…” 胡三说道这里再也忍不住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一院子的人都吓了一跳,看过来。 看到一个大男人站在院子里仰头大哭… 这是怎么了? 张同又是心酸又是尴尬,要呵斥他也有些不忍心,他看着胡三,一副风尘仆仆,脸上身上都是石灰,被打过的脸上的伤还没好… 最近胡三的压力也很大。 他们担忧的是病情,而胡三则担忧的是一切后勤补给,他们只管治病救人,只管伸手要,只要伸手,胡三就得给递上来,不管用量多大用的多急… 他最终叹口气,伸手拍了拍胡三。 “好歹现在有了眉目,知道什么病,你,也好好歇歇吧。”他说道。 胡三哭过情绪好多了,擦着眼泪摇头。 “我先把东西入了库”他哽咽说道,一边去招呼那些人,“赶到后院来吧。” 那些赶车的人都看傻了,此时见着男人跟小媳妇似的一边抽泣一边跟他们说话,有人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但忙又捂住嘴,赶着车忙忙的向后而去。 院子里这才恢复正常,又开始忙碌纷乱起来。 站在病房外的刘普成叹口气。 “大家都压力大啊。”他低声说道。 “齐娘子,只怕更大。”朱大夫在后低声说道。 说完这句话,又都叹口气。 “好了,咬咬牙,就要熬过去了。”刘普成说道。 朱大夫也点点头,二人转身进去忙碌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协力 这边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正忍不住欢呼雀跃。 “看啊看啊。”她情绪激动,有些失态,指着眼前一排架子上的试管,日光下白水晶发出耀眼的光芒。 族长以及几个村人忍不住再靠近一些,发出惊叹。 “这么名贵的东西,一定值很多很多钱…”妇人忍不住喃喃说道,这个女人看起来很有钱,那么她到时候要索赔的话一定要放开了开口… “不是,我让你们看这个”齐悦说道,拿起一根小棍指在试管上,“看,这里” 水晶里上下颜色分明的液体中间一道明显的白色的环,那么的明显。 “这个,就是有病的猪的沉淀反应。”齐悦说道,又伸手指另外一个,“而这个,没有出现白环的,是健康猪的沉淀反应。” 族长等人看着她。 “什么意思?”他们问道。 “只有得了炭疽病的猪,才会出现这种反应。”齐悦说道。 安老大夫以及弟子们也都围着看。 “真是神奇啊,竟然真的会出现不一样的反应太神奇了这是怎么发生的?”大家都喃喃说道。 实验?反应?细胞?这些奇怪的名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穿梭。 神奇的大自然… 村人愣愣看着她。 “这,这,这算什么证据?”妇人指着这些喊道,有些失笑。“鬼知道你怎么捯饬出来的,我们又不懂” 齐悦也这正欣喜的看着自己做出的沉淀反应,激动的忍不住身子轻轻发抖,闻言转过头。 “什么?证据?”她看着这妇人,笑了笑,“证据不是要给你们看的,是给我看的,你懂不懂的,没什么。我懂就行了。” 妇人又愣了,什么意思? “我是证明给自己看的,我知道我做得对就行了。”齐悦笑道,转过身,看着这些村人,“那么我宣布。你们村子的猪得了炭疽病,需要隔离以及销毁。” 销毁 妇人愣愣看着她,销毁是什么意思… 黄子乔找过来时,看到的是混乱的场面。 二三十个村民愤怒的叫嚣着,将齐悦等人围住。 几个弟子每人一个死死的护住那些药箱。 “干什么!造反吗?”黄子乔大声喊着催马扬鞭冲过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乱抽。身后的差役自然不甘示弱。 一阵哭喊后村民退开了。 “你怎么来了?”齐悦看着他高兴问道。 黄子乔下马哼了声没说话。 “怎么不穿隔离服?”齐悦拉着他看,皱眉。“小孩子家的你乱跑什么” 黄子乔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 “喂,你找到没?”他绷着脸问道。 齐悦愣了下旋即明白了。 “当然。”她抿嘴一笑,头向那边一摆,“这个村子的猪。” “要做什么?”黄子乔问道。 齐悦点点头,伸手向四周指。 “首先病猪全部隔离焚烧深埋,但因为没有时间去鉴别,所以最快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所有的猪都一并焚烧深埋”她说道。 话音才落,那边的村民中又响起哭声。 “天啊。这是没法活了”那妇人坐在地上已经哭的披头散发捶胸顿足,“不如将我们也烧死吧,这是断了一家的活路啊…” “闭嘴!”黄子乔喝道。 看他穿着,再看身后的差役,妇人哭声稍停。 “这位公子,这实在是没法子啊。”族长沉声说道,“几十头猪,就这样说弄死就弄死.这,这说不过去啊。” “大伯,我说了,这是病猪,现在不要把它们当成生财的家畜了,这就是个炸弹啊,事到如今,你们非是为了这些猪赔上全村乃至全城人的性命吗?”齐悦说道。 “你别说这么大的话,怎么就全城人的性命是我们的事了?”族长白着脸喝道。 “因为我说的。”齐悦看着他说道。 “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族长急道。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哪有这样的女人! “在这件事,的确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齐悦说道,“对不起,我没时间给你们耐着性子解释,如果你们不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我只能做我该做的。” 该做的是什么? “小乔,你回去速告诉你父亲,带人封了这个村子,所有的猪,包括其他的家禽,都要全部的销毁。”齐悦看着黄子乔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哗然,那妇人又开始嚎哭。 “这还用跟我父亲说什么,我说了就成。”黄子乔才不理会这些人,说道,一面冲将手里的鞭子甩了甩,“现在你们马上回家收拾东西,暂时都到” 他说到这里看齐悦。 “暂时都到千金堂,进行疑似病例排查。”齐悦说道。 “你,这个村子我们住了几辈子了,你说让我们走我们就走,不可能!”族长也怒了,咬牙喊道,“我们不走!” 伴着他的话,其他的村民也高声喊起来。 “我们不走!” “好啊!”黄子乔瞪眼举着鞭子就要打过去,被齐悦一把拉住。 人多势众,起冲突的话他们铁定吃亏,再说,在这里还是千万别有了外伤的好。 看着齐悦等人不说话了,村民高兴起来。 就是,开口就要烧毁他们的猪,这简直跟硬抢人财物的土匪一般了。 说到哪里去他们也有理!至于那些病什么的 “说我们的猪害人得病,我们怎么都没事?” “就是。弄那些瓶瓶罐罐的捯饬一番就说是我们的猪的事了?” 他们说着话,其中一个忽地看了看地面。 “他二叔,我怎么觉得地好像在抖?” “什么?”旁边的人看下去,也察觉到了,“不会地动了吧?” 此言一出,吵闹的人群愣住了。 地动? “真的在动啊!”一个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松口气。 “是马蹄声,大呼小叫的吓死人啊。”族长扭头喝道,他刚说完还没转过头就愣住了。视线落在后方。 大家不明所以也都跟着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奔来一队队人马,如同扇形向这边包围而来,马上的人铠甲鲜明,刀枪如林。 怎来了这么多营兵?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闻半点吵闹,只有那齐刷刷的马蹄声一步一步压过来。 看着那个走在最前边的男人,黄子乔哼了声,没好气的将手里的鞭子在地上甩了甩。 这些营兵走近,随着几个首领模样的人手势,拍马四散。随着他们的四散,地上出现一道白石灰线。 原来每个人的马上都绑着石灰袋子。 “你们不走。是不是?”常云成这才看过来问道,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你们舍不得自己的猪是不是?” 面对这些刀枪在手的营兵,村民们可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军爷,实在是,不给个说法,我们。我们”族长咬牙站出来说道。 话没说完,常云成点点头。 伸手指了一下地上的白线。 “没问题。你们可以留下。”他说道,“但是,留下的人,不许越过这条线,否则,跟那些猪家畜一样,格杀勿论。” 村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军爷。”族长颤声喊道,“我们可犯了什么大罪?” 常云成没说话,旁边站出一个人,将手里的一个卷轴抖开,展示给族长。 村人不识字,只看到上面好几个鲜红的大印章。 族长眯着眼一点点看过去,面色青白。 “快走,快走。”他摆手说道。 “这上面说的什么?”有村民忍不住问道。 “这是总督大人巡抚大人联名发布的疠疫公告,咱们永庆府真的有疠疫…”族长低声说道。 看着村民们老老实实的回去收拾东西退出村子,齐悦松了口气。 “还是官府有威信啊。”她感叹道。 自己好话歹话的说半天也没用… “没有你的确定,官府想威信,也没机会啊。”常云成说道。 齐悦看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胳膊。 “多谢吹捧,我很受用。”她笑道。 常云成被她说的有些哭笑不得,再要说什么,齐悦已经走开了。 “走了走了,这里由官府接手了,我们回去吧。”她招呼道。 弟子们应声,高兴的背起药箱行礼,跟上来。 如何焚烧如何深埋,要注意什么齐悦都已经给这些营兵交代了,她走了几步又停下脚看着负手而立的常云成。 “喂。”她喊了声。 常云成转过头看她。 “你不要靠近啊。”齐悦嘱咐道,“你最近有伤。” 自从见了面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说这句话。 常云成对她笑了笑。 “是,我知道。”他说道。 齐悦这才转过身,一行人很快远去了。 接下来的工作都由官府接手了,焚烧掩埋人畜尸体,禁食各类肉奶食品,全城消毒排查,人员物资调配,胡三满意的拿到了他要的钱,城外千金堂的隔离医院也集中了永庆府以及外地来的大夫,一切都很充裕,除了药。 虽然找到了传染源,也进行了销毁隔离防疫,但之前埋下的那些染病者还是以大家可见的速度爆发了,比如石河子村的那些养猪人家,三个里面就有一个。 这一下没有人在心疼那些猪了,如今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些猪呢,毕竟事后齐悦给他们说了,这些被宰杀焚烧深埋的猪,官府会给他们一些补贴,虽然比不上卖猪肉的钱,但多少不至于血本无归,而他们病了可没人给他们钱。 皮肤炭疽好说,这里的大夫们认的,对于非急性的有应对的办法,但那些急性的水肿,肠炭疽、肺炭疽等等败血症性炭疽,大家能依赖的便只有齐悦的青霉素了。 “你不是有那种能治腹泻的药吗?”齐悦问道,一脸焦急。 如今连尿液里的青霉素都提不出来了… “我也用完了啊。”那老大夫也是急的跺脚,“你的那些药怎么就弄不出来呢?” “你就别管我的药了,你说你的需要什么,快去配药吧。”齐悦说道。 “我要的东西不好找!你以为想要配就能配出来啊。”老大夫吹胡子瞪眼,“再说,这么多人我怎么配啊。” 齐悦翻个白眼,好吧她忘了,还有保密原则。 “那你跟我来我的实验室,那里人少,你自己想怎么配就怎么配。”她说道。 齐悦带着这位大夫来到实验室这边,这里的弟子虽然不直接面对病人,但工作的强度更大,心里压力也大。 没有药就死人,死了人是因为没有药,没有药是因为他们提不出来,这样的念头挂在心上换作谁也轻松不起来。 “这不是大家不努力,是环境限制。”齐悦一再解释,但能起多大作用,就不知道了。 “师父,你看看这边霉菌这样也可以用了吧?”一个弟子奔过来喊道。 齐悦立刻过去,那老大夫迟疑一下,左右看无人理会自己,更不用说阻拦,他便迈步跟上了。 说是提取出来的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屋子里堆积如山的瓜果,甚至还有衣服等等一切能生霉菌的东西,刺鼻的味道能呛死人。 但有人却不怕,刚在门口看一眼,那老大夫就冲进去。 “这里这么多,这么多,这么多…”他大喊大叫。 齐悦和那弟子吓了一跳。 “这些是用来制药的,不是”齐悦要给他解释,话没说完,那老大夫就冲到面前。 “这么多药你还说没药。”他喊道,手里抓着两个霉烂的橘子,摸下其上长了白毛的霉菌。 齐悦愣了下,似乎想到什么。 “你的药不会是”她问道。 “我的药就是这些东西制成的。”老者点头说道,曾经当命根子一般保护的秘方如今就这样轻松的说出来。 齐悦伸手拍头,她想起来了似乎古人很早就发现了青霉素杀菌的原理,最初裁缝就会用发霉的豆腐什么的涂抹工作时弄出的伤口。 古人真乃神人也… 这也算是对青霉素作用的领会以及运用吧。 “那好吧,咱们制药原理一样,一起努力吧喂喂,但是你可别浪费了我的青霉……” 第二百九十三章上达 八月末的京城消了几分暑气,但日正午的时候,还是燥热。 一溜小太监搬着冰盆悄无声息的从侧门进入正殿。 相比于外边的燥热,屋子里很是凉爽。 黄垂纱后响起啪啦声。 一个垂手站立的内侍忙掀开垂纱进去了。 只穿着淡蓝布袍,斜倚在一张白玉床上的皇帝正将面前的奏折一本又一本的抛向桌案上。 啪啪声就是这个传出来的。 皇帝不紧不慢,一手拄头,一手扔着奏折,最后他还试图将这奏折扔的摞起来。 狭长的双目越发的眯起来,薄薄的嘴唇也抿紧了,明明很无聊的事他又显得特别专注。 内侍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我的陛下”他矮身上前,“这大热天的,咱闷在屋子里玩这个,要是被阁老们知道了,又要跪啊说啊吵的陛下你头疼了。” 皇帝扔完最后一本,也觉得没意思了,坐起来,松垮垮的布袍几乎掉下来,露出结实的胸膛。 他家的皇位是马上征战得来的,其祖父太祖帝一手征战打下的江山,其父亲也是自小在征战中长大,他出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坐稳了天下,但武风尚未丢,因此从小除了读书也是校场上练过的,当然,作为金贵的皇家传承者,自然不可能真刀真枪的,但这身子骨倒是练得壮壮的。 大夏裕皇帝清展了展手臂,将衣袍整理妥当。 “真没意思。”他说道。 “陛下。董妃娘娘在碧波潭钓鱼呢,那里又凉快,要不然咱们过去凑趣?”内侍笑建议道。 皇帝伸手蹭了蹭眼角。 “腻歪歪的,不去。”他说道,然后换个方向又手拄着头躺下。 “那去听莲美人弹琴?”内侍又建议道。 “烦。”皇帝简单答道。 内侍绕过桌子,拿着扇子给他轻轻的打着。 “那御花园里新送来几只雀儿,叫的那个好听,老奴带陛下走走去?”他又高兴的说道。 皇帝睁开眼,似乎来了兴趣。 “对啊。”他说道。伸手摆了摆,“倒忘了,还有这个新鲜物呢。” 内侍松了口气,伺候皇帝容易嘛,尤其是这个心思多变的皇帝。 不过总算有件让陛下感兴趣的了。 他就要甩着拂尘应声是去传摆架,皇帝接着说话了。 “去。让御膳房给朕炖好了送来。”他说道。 内侍差点被自己的拂尘绊倒。 他惊讶的看着自己的陛下。 “嗯。”皇帝眯着眼想了想,再次抬手,宽大的袍子滑下露出修长的手臂,“炖两只,再烤两只!” 内侍一点头。 得,早知道这位主儿的心思跟别人不一样。 “好嘞。”他应声是躬身告退。退到垂纱那边才转过身。 “多加麻椒,不要葱末”皇帝在后补充一句。 得。盐司都使大人,您这礼也没算白送,陛下吃的高兴比放在那里总要好。 内侍响亮的应声是忙忙的去了。 这里皇帝又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叹口气伸手拿过来。 “怎么越看越多了”他嘟囔一句,就那么斜倚着翻开看起来。 而此时在一间屋子里,四五个人正在争论什么。 “这折子真要递过去啊?”其中一个问道,手里拿着两三个折子。 “可别。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要皇帝跟前送。”有人说道。 “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有人反对,指着那折子,“永庆府这报的是疠疫!” “什么疠疫啊。”先前那人翻着折子,“哪有这样的疠疫…瞧,今有齐氏出应对之策….一个女人应对之策…开什么玩笑…” 一个推门要进来看到屋子里这么多人又立刻收回脚的老者此时猛地停下。 “哪?”他大声问道。 他这陡然的一声让这几人吓了一跳。 “周大人。”他们忙过去纷纷施礼。 周茂春不耐烦的摆手。 “哪?”他再次问道。 哪?几人不明白互相看。 “永庆府什么事?”周茂春问道,“女人?” 他说这话带着几分激动。 能报道太医院的自然是跟医事有关的,永庆府,女人,医事,那莫非也许只有… “哦大人,是这个,您瞧瞧。”拿着折子的人忙恭敬的递过去。 周茂春接过看,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 “果然是她!”他笑道。 几人被他这大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大人,认得?”一个试探问道。 “当然认得,这可是个神医啊。”周茂春说道,一副你们真没见识的神情。 神医? “谁啊?”几人忙问道。 “你们没看折子吗?”周茂春瞪眼,他自小聪明,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日常最不喜欢跟笨人打交道。 几个人哭笑不得。 “看了。”他们又不能不客气,说道。 “看了还问。”周茂春说了声,拿着折子转身就走。 几人忙唤住他。 “大人你这是?”他们问道。 “给陛下送过去啊,这么大的事,还磨蹭什么。”周茂春说道。 “大人大人。”几人忙追上拉住,“这,这还没斟酌呢万不可惊动陛下啊。” 斟酌了再送内阁,然后再斟酌,最终才能到陛下眼前呢,这贸然送过去怎么成?事情到底如何还没问清呢。 “斟酌什么?齐娘子说是疠疫那就是疠疫。”周茂春瞪眼说道,拍着手里的折子。“齐娘子说的话,还用斟酌?” 说罢拿着折子一溜烟的走了,看样子真的是去皇宫的方向。 几人呆立在原地。 为什么,齐娘子说的话,就不用斟酌了? 还有… “齐娘子是谁啊?”一个愣愣说道。 是啊,齐娘子是谁啊,几人对视一脸茫然。 一阵风吹过,齐悦打个喷嚏。 “要下雨了。”阿如说道。 齐悦点点头,沿着路走没说话。 “阿好说。二夫人已经去家里好多趟了,天天去哭,要来找你。”阿如转开话题说道。 “那可不行,她身子太弱了,可不能来这里。”齐悦说道。 阿如点头。 她们说这话,已经走到湖边。 正如王巧儿所说。这个宅子最好的风景就是这个湖。 齐悦看着湖面。 “还有,你现在不是还不肯进城吗?好些人把王庆春从牢里压出来,要他跪城门接你进城呢…”阿如接着笑道。 齐悦笑了笑。 “我不是因为王庆春,我只是…”她说道,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不想进城。 为什么不想。自己也不知道…. 或者说她哪里都不想去… “你怎么了?看起来”阿如迟疑一下问出疑惑。 按理说这几天都是高兴的事啊,民众听信她的话。官府也听信且及时强硬出面,防疫隔离治疗有效的进行,虽然到底还是有人死去,但总体来说,这次的疫情已经得到控制了。 齐悦没说话,目光看着湖面。 没想到竟然会死那么多人,而且是在她明明知道怎么救治的情况下。 作为现代医院里的医生。她几乎没有面对过这么大面积的人群死亡,除了天灾**地震车祸等等非人力可为的那种。 传染病。在现代医学科技中已经很少能造成如此大的死亡了。 “阿如,我一直很累,很害怕”齐悦说道,目光依旧看着湖面,“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一个人…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我又似乎什么都做不了,我不做,心里愧疚,我做了,又怕一场空,我伸着手,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但一切又都像是流沙根本就抓不住…阿如,我有时候站在你们面前,就觉得想要发疯,我说的话,我做的事,我那些习惯的从来不用多说的话,却要无数次的重复解释,但是,我和你们还是像隔了一层纱…” 她说着话伸出手,雨丝已经开始飘落,在她的手掌中跳跃。 “我大喊大叫恨不得撕烂这层纱,所以,那时候说了那么过激那么强硬的话,我受够了,我受不了…”她喃喃说道。 阿如已经泣不成声了。 齐悦看着湖面,伸手解开衣裳,在阿如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几步过去跳入湖水中。 阿如的惊叫伴着噗通的水声。 看那女人一瞬间消失在水面,她只觉得腿一软,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时间似乎过去了一辈子,然后看到湖面上露出那女人的头,紧接着是她的胳膊,划出优美的曲线,流畅的鱼一般又消失在水面。 阿如坐在地上渐渐的回过神来,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 齐悦换了口气潜入水里,开始奋力的划动,碍事的裙子被她解下来,只穿着自己设计让阿好做的内衣内裤,渐渐的与水融为一体,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不停的游着,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常去的游泳馆。 “月亮,加油!打破记录!” 耳边若隐若现的是父亲的声音,透过波动的水面,她似乎看到父亲站在池水边。 “打破什么记录啊。”旁边是妈妈和姐姐的笑声,“就她这狗刨能打破什么记录?” “打破自己的记录啊。”父亲笑道。 齐悦眼前湖水流动,耳边传来似远似近的鼓掌声。 “打破自己的记录!加油!” “打破上一次的记录!” 加油!她心里喊着,再一次加快速度游了出去。 细细的雨线变成了大大的雨点,乱乱的砸在湖面上,很快一片茫茫。 第二百九十四章辛苦 大雨里两个男人各自背着一包被油布裹着药材跑进后院。 屋檐下两个肃立的营兵看着他们。 两个男人的脚步不由停了。 虽然能走近这里的都是已经经过盘查的,但见他们停下来,营兵的眼神还是带上几分戒备。 这里是防疫物资的重要所在地,不能有半分差池。 见两个营兵的眼神,后边的男人回过神,借着向前走撞了前边男人一下。 二人一前一后的站到廊下,也不去看那两个营兵将油布解下,搭在一旁,将两个完好无湿的药材包送进屋子里。 再出来,两个营兵目光已经看向院门口,本能的察觉到注视,他们同时转过头。 从屋门里出来的两个男人正呆呆的看着他们。 四目相对,一时无声。 两个男人的身形下意识的绷紧,手也不自觉的放到腰上。 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 在营兵到来之前,千金堂人手不足,于是雇佣了二十多个送石灰的人力充作杂工,负责人群隔离货物运送等等工作,如果不是他们,那些慌乱奔走的人群根本就控制不住,也避免了物资被哄抢等等状况。 等营兵来了后接手了人群隔离,但这些人并没有走,而是留下来继续帮忙。 在这种疠疫大灾之下,能逃走的人都逃走了,他们并非是永庆府的人却没有走反而留下来,据说是千金堂的财务胡总管扣着人家的工钱。但… “幸苦了。”两个营兵点点头说道。 两个男人倒吸一口气,瞪大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不,不”其中一个结结巴巴的开口。 “不幸苦不幸苦,兵爷你们才幸苦。”另一个抢过话点头哈腰的说道。 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大家互相点头,这两个男人在雨中走出去了。 一走出这里,两个男人忍不住撒脚就跑,就好像有恶犬在身后追赶,一口气跑进一个院子。这里嘈杂无比。 “四哥,四哥,你们猜我听到什么了,你们猜”冲进去的男人一把揪住一个正跟四五个人高谈阔论的男人喊道。 “猜什么猜。”那男人回头没好气的说道。 说话的男人哈哈大笑。 “我听到那些营兵对我说幸苦了!”他拍掌大笑,似乎这是多么好笑的笑话,“幸苦了!那些营兵对我说!” 往日被这些兵追的跟丧家之犬一般。今日竟然被客气的说幸苦了!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行了。”男人皱眉捂住他的嘴,“管住你的嘴,别跟我没事找事惹麻烦!” 这男人悻悻坐下来,但还是难掩兴奋。 “有什么好显摆的,昨天还有个营兵帮我推车呢”一个瘦小一些的年轻男人说道。 这边唧唧喳喳的谈论,那边几个持重的男人则聚在一起。 “四哥。大哥有说咱们什么时候走吗?”其中一个低声问道,“这些小子们在这里不安生。迟早惹出事来,到时候可不就是帮齐娘子,那就带来麻烦了。” “是啊,别忘了,咱们好几个弟兄的悬赏画像还在几个州府都贴着呢。”另一个低声说道。 被称为四哥的男人点点头。 “大哥说,再送齐娘子一个大礼,然后咱们就走。”他说道。 “钱都准备好了。咱们到时候直接丢齐娘子院子里就成吧?”其中一个说道。 四哥笑了。 “那个不算,大哥说的是那几个人的事。”他说道。 这句话让大家恍然。 “没错没错。是时候了。”他们笑道。 “哎呦胡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门外传来说话声。 这是外边守门的报信,屋子里的人立刻收起话头。 胡三已经笑哈哈的迈进来了。 “幸苦兄弟们了,我来给大家算算工钱。”他笑道。 “不急不急。”四哥忙笑道。 “不行,我师父说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弟兄们就相当于咱们这次的粮草,别的都可以放,你们不可以慢待。”胡三一脸整容的说道,一面从怀里取出一钱袋子,缓缓的递过来。 男人愣了下,也就不再推辞了,反正将来还会还给齐娘子的,他伸手就接过去。 胡三看着一下子空了的手,很是不舍,见那男人看都不看,就要把钱扔给一边的人。 “哎,哎,你也数数啊。”他忙提醒道。 男人哈哈笑,忙收回手打开钱袋子。 哇,金叶子… 胡三挑眉心里替众人喊道。 事实上四周没人喊,大家都带着那种奇怪的笑看着自己…. 这些人怎么…. 按理说劳力挣钱的见了钱还不跟见了亲爹似的? 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多谢胡爷。”男人说道,将钱袋子随手抛给一旁的人。 一旁的人也随手将钱袋子挂在腰里。 好吧这些人没见过钱,没见过金叶子,不知道怎么激动,我胡三理解,不嘲笑。 “客气客气,你们应得的,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事情可就糟了。”胡三笑道拍着那男人的肩头说道,“等事情彻底安稳了,我好好的跟大家喝一场。” 说到酒,男人们都懂,大家的眼神都亮了。 因为防疫事大,这里不能饮酒,偏偏还每日都守着烧酒,这就跟看着一个大美人解衣在床,自己偏偏手脚不能动一般,一群人简直要被熬磨死了。 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我要喝酒。”裹着被子的齐悦说道。 阿如将姜汤递过来,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敢跳湖。怎么就不敢喝姜汤。”她说道。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闯进一人。 外边的雨还在下,只戴着斗笠的常云成浑身都湿透了。 “怎么会掉到湖里?”他问道,问出这话时,还在门外,此时进来了,也听到了阿如说的话,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面色惊惧。 跳湖?投湖? “没有没有。”齐悦忙笑道。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说这句话时重重的打个喷嚏。 常云成顾不得身上的水,摘下斗笠搁在一旁,接过阿如手里的姜汤就递到齐悦眼前,神情不容拒绝。 齐悦笑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仰头大口大口的一气喝完。 “去再端一碗。”她吐着舌头说道。 阿如看了眼**的常云成会意,应声是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常云成有些拘束,他将视线在屋子里转。 这是齐悦简单的休息的地方,比起千金堂更为简陋。 这女人… 常云成鼻头微微发酸。 “把衣服脱了。” 齐悦的声音传来,常云成一愣。 脱… 他看过去见齐悦已经起身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件罩衫。 这是千金堂统一的那种实验传的罩衫,宽宽大大的,也不分男女大小。 “不。不用了。”常云成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 “我回避一下,你快换了吧。非要感冒了让我自责心疼?”她笑道。 常云成的脸腾的红了。 “回避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他吭吭说道,伸手就解开了湿漉漉的衣裳。 齐悦忙侧开头。 “你可真是…”她笑说道,到底转过了身。 常云成只是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待说出来,自己再回味,就只余下酸涩。 以往的闺房嬉闹种种场景再次回荡眼前。耳边似乎也有那女人受惊的大呼小叫。 但此时此刻,耳边安静。眼前这女人背对自己,拿起了一条毛巾。 “给,擦一擦。”她说道,背着手递过来。 有礼貌的回避,没有惊慌没有羞涩,一切都那么自然随意。 常云成伸手接过,慢慢的擦着身子。 等阿如再进来时,常云成已经穿着罩衫了,他个子高大,衣服穿在身上,露着胳膊腿,看上去百般的别扭。 常云成自然也觉得别扭,他干脆坐下来,借着喝姜汤掩饰,眼角的余光看着这边。 这边齐悦和阿如正抖着他脱下的衣裳。 “我去把这个烘干。”阿如说道。 “这得洗了,都是雨水。”齐悦摇头说道,“去看看他们别人谁有多余的衣服,身量差不多的,借一套来。” 阿如点点头又出去了。 “我没跳湖,我是在游泳。”齐悦说道,转过身。 常云成垂下视线,哦了声。 室内一阵沉默。 “你什么时候走?”齐悦问道。 “反正已经延误了,再晚一些也不没什么。”常云成说道,“等彻底没事了再走吧。” 延误了果然 齐悦叹口气。 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坐下来什么也不说了。 外边的雨下的更大了,刷刷的打在屋顶窗棂上洒进来,齐悦起身去关窗户,常云成也忙要帮忙。 因为起得急,罩衫被桌子角挂住。 常云成动作大没停住,嘶啦一声,扯破了。 齐悦愕然回头,见着男人半边身子**了,露出精壮的胸腰大腿… 见她看过来,常云成有些慌乱的伸手扯着散开的罩衫遮挡。 齐悦又好气又好笑,看他那狼狈滑稽的样子最终掩嘴大笑起来。 “常云成,你这个暴露狂!是故意来展示你肌肉来的吗?”她大笑道。 常云成!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喊他的名字了 总是你,或者喂,代替。 常云成!常云成! 常云成看着眼前掩口大笑的女人,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他几步过去,一把将这女人拥在怀里,一手啪的拉下窗户。 伴着吧嗒一声,屋子里光线更加暗,雨水豆子般在窗户上打出激烈的脆响 第二百九十五章有果 阿如抱着衣服站到廊下,将伞收起来靠在墙边。 “娘子。”她先轻轻喊了声,“我拿来了。” “拿进来吧。” 齐悦的声音响起。 阿如这才迈步走到门边进去了。 屋子里跟她出去的时候一样,气氛安静,齐悦坐在椅子上,斜靠着桌子慢悠悠的翻看一本书,常云成坐在小床边,垂着头,身上裹着被子。 裹着被子?! 阿如有些惊讶。 “下雨,冷了。”齐悦低着头,但却看到了她的惊讶一般,答道。 哦…冷…是是有点冷哈。 阿如将衣服放在床边。 “世子爷,奴婢伺候你更衣”她说道。 “不用,你出去。”常云成说道,垂着的头抬起头。 “你是谁奴婢啊。”齐悦在一旁也开口,带着几分不悦。 得了,阿如应声是,转身出去了。 常云成看着床边的衣服,听着那边传来的翻书声,没有动。 “穿了,快点走。”齐悦说道,放下手看过来。 “你,你”常云成看着她咬牙说道。 “我什么我,现在怕我看你了吗?你怕我非礼你吗?”齐悦低声没好气的说道。 常云成想起刚才的事面色涨红,掀开被子,扯下搭在身上半边布片,就那样光着身子扯过衣裳开始穿。 这边齐悦就那样看着,手里拿着羽毛笔一下一下的划着鬓角。眯起眼似乎在欣赏什么美景。 常云成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有些慌乱的将衣服往身上套,一则不是自己的衣服,二来心里紧张,想要快穿起来,偏偏慢的很。 好容易才穿好了,出了一身的汗,干净的衣服顿时又贴在身上了。 “我走了。”他低着头说道,抬脚向外走。 “喂。”齐悦喊住他。 常云成站住脚。 “帽子。还有拿把伞。”齐悦说道,“这么大人了还淋雨,是故意的吧?” 常云成脖子都红了,猛地掉头回来。 齐悦被吓了一跳,看他陡然逼近下意识的往后靠。 “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吧?”他咬牙沉声说道。 齐悦看着这明显恼羞成怒的男人。 “不怎么样啊。我就随便说说。”她眨了眨眼说道。 常云成觉得自己耳朵里就要冒火,因为思念折磨太久了,所以几乎忘了这女人的嘴有时候是真能气死人的。 他的视线便落在这女人的嘴上。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亲吻,显得肿胀红润… “你”齐悦张口说道。 才张口,常云成就附身盖了上来,重重的亲了一口。转身就冲出去了。 齐悦这边还没回过神呢。 “世子爷,伞!” 外边的阿如的喊声响起。齐悦回过神,伸手拍了拍桌子。 这小子…. 阿如进来了。 “世子爷连帽子伞都没拿,这回去非得淋病了不可。”她一脸担忧的说道,又看齐悦,目光审视,“你又怎么他了?” 我怎么他了?齐悦瞪眼,还又! “我一介女子能怎么他啊?非礼他啊?”她瞪眼说道。 明明是他非礼我…我还没跑呢… 阿如看着她。抿嘴一笑,靠近来。 齐悦被她笑的有些发毛。带着几分戒备又靠回去。 “你,真非礼他了?”阿如低声笑问道,一面咳了一声,“怎么非礼的?” 齐悦看着她,忽的伸手抓她腋下。 “这样非礼的!”她喊道。 屋子里响起阿如一连串尖叫的笑,女子的嬉闹声在雨雾中传开。 这边定西侯府被常云成敲开门,落汤鸡一般又穿着连小厮都不如的衣裳,门房差点以为是乞丐上门了,看着人往家里冲,就要举起棒子,幸好常云成及时抬脸。 “哎呦我的爷你怎么这样回来了?”门房大惊。 常云成冲他一笑,没说话径直进去了,脚步越来越快,三步两步的跃下台阶,在雨中远去了。 门房这边一干人傻了眼。 “据说淋雨厉害了脑子会进水…”一个小厮喃喃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就被年长的门房一巴掌打在头上。 “你才脑子进水了呢!滚滚,快去关门!” 定西候很快知道常云成回来了,顿时顾不得听周姨娘弹琴,急忙忙的找过来。 常云成的院子已经又恢复了他以前的那样,除了两三个丫头外没有什么伺候人,又因为下雨,定西候一直走到屋门口,才有丫头看到慌慌张张的迎接。 定西候推门进去了。 “你怎么”他拔高声音喊道,一面屋子里看,然后看到常云成趴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下,手不时的捶两下床,那责问的话就立刻忘了说,“云成,你怎么了?” “侯爷来了。”丫头的禀告声也迟迟的响起来了。 常云成忙起来。 “父亲。”他喊道,带着几分尴尬。 定西候打量他,衣服淋湿,面色潮红,双眼明亮。 “云成,你不会是病了吧?”他大惊问道,伸手就探常云成的额头。 触手果然炙热。 “快,快去请月娘,云成病了!”定西候一句话没再多问,转身就奔出去,似乎生病的儿子没有在眼前而是在外边等着他安抚。 常云成那句父亲我没病的话连说都没机会说。 院子里定西候的大呼小叫。 “…快,快…你亲自去” “哎呀云成病了!这可不是得了!” 听着意思与其说担忧。倒不如说兴奋雀跃,似乎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常云成怔怔一刻,笑了,再次倒头扑在被子上。 “世子爷,你快洗洗吧,水都准备好了。”鹊枝恭敬的说道,带着几分担忧,“您这样真病了,齐娘子一定会担心的。” 常云成坐起来。 “她会担心?”他问道。 这是自从世子爷少夫人和离后。第一次正眼看自己,鹊枝激动的眼发亮。 “当然,她一定会担心的。”她忙忙点头说道。 担心,倒是一定会担心 不过那女人虽然看上去硬撅撅的,其实心肠软,见了小猫小狗病了也会担心的吧… 再说她就是担心。对自己也是感谢之情的多吧。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低落,叹了口气。 真要为她好,还是不要让她担心的好… 闷闷的起身往净室而去,呆呆间一双柔软的小手伸到腰里,解开了贴在身上的湿衣服…. 鹊枝红着脸。好容易才忍住手没有颤抖,刚解开腰带。就被猛地推开了。 “世子爷奴婢伺候你”她忍着惊慌颤声说道。 “出去。”常云成不耐烦的喝道。 鹊枝退出来,面色羞惭,屋檐下秋香真在嗑瓜子,见她出来啐了一口。 “没事,打几次脸,以后就习惯了。”她不咸不淡的说道。 鹊枝脸一阵红一阵白低头就走。 “哎,对了。你听说没?”秋香又叫住她,“现如今人家都称阿如为玉娘子呢。” “玉娘子?”鹊枝不解的回头问道。 “说她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玉女下凡。所以尊称玉娘子。”秋香笑道,“别的咱们做女子的也不懂,只是知道,如今想要求娶她的人都挤破头了,那一般人家的都不敢凑上前,全是那些豪门大户,争着抢着要她当正头娘子呢。” 鹊枝一脸惊讶。 “怎么可能,她,她不过是个奴婢出身”她急道。 “怎么可能?”秋香嗑着瓜子笑道,“别的没得比,京城里听说太医院有医女,都是在宫里服侍贵人的,到时候放出来,别说一般人家了,就连公侯之家都抢着要接进家门的,医女啊可不是哪里都有的。” 鹊枝咬着下唇。 “她,又不是宫里出来的。”她哼声说道,扭头就走了。 秋香撇撇嘴。 “这一次齐娘子大功劳,进宫封赏啊太医院啊什么的日子也不远了。”她说道。 鹊枝疾步走出去了,这句话还是传入了她的耳内。 她才不信呢!她才不信呢!怎么可能会过得那么好! 真过得那么好… 我这么聪明,如果换做我,我一定做的比她要好的多… 哪里会想现在这样受这等没脸… 鹊枝一跺脚伸手掩面跑开了。 一场雨后,天气凉了几分,进入九月暑气渐退,伴着秋日脚步的到来,永庆府的生活也渐渐回归平静,虽然城外多了很多新坟,但生者生活还得继续不是。 街道上的营兵撤走了,换成当地的差役做巡防。 与营兵同时撤走的还有一些装在牢车里的人。 防疫进行的同时,上头官府的严查也在进行,虽然是天灾,但天灾必然是因为人品行不修惹怒天神才得来惩罚,所以死了这么多百姓,自然要有无品行的人出来担责。 这件事很好做决定,因为不用问,所有的指责都对准了永庆府的医判王庆春。 失职之责是无论如何也落实了。 事实上在疠疫爆发的那一刻,通判大人就已经下令将王庆春关进大牢,此时随着官府文书来往,定下罪责交由总督府查办。 除了王庆春罪有应得外,知府黄灵山也是吓掉了半条命。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背后也告了他一状,如果不是他儿子黄子乔事事冲在人前,就算京城中家族关系周旋,这次他也难逃牢狱之灾了,饶是如此,到底是被上峰发文斥责,撤职待用。 新任知府尚未指定,所以由通判大人暂代知府之位,不过据上边透的消息,暂代也只是个过度,这个位置妥妥的是通判大人的了。 通判大人神清气爽的准备送营兵们出门,但尚未出府就听到消息来报城门被百姓堵住了。 这疠疫的阴影还没完全散去,怎么又要出事了? 通判大人等一干官员急慌慌的就往城门赶。 城门果然人声鼎沸,堵住了路,确切的说围住了那辆关着王庆春的牢车。 “跪城门!跪城门!” “定罪是定罪,赌注是赌注!” “坐牢车也要跪城门!” 一声声的呼喝响彻城门 第二百九十六章要还 “请我回城?” 齐悦放下手里的两块水晶,带着几分惊讶看向来人。 这是一群永庆府的大夫们,他们纷纷给朱大夫使眼色,如今朱大夫在齐悦这边地位显然举足轻重,有什么话让他说再合适不过。 “是啊。”朱大夫上前说道。 “有什么事吗?”齐悦问道,一面看手里的水晶,重叠分开重叠分开,看着透出纸上的字交错变换。 “是啊,虽然大家已经做过彻底的防疫,但还是不放心,怕有什么遗漏,再加上最近隔离的病人开始返家,所以,想让娘子你去看一看。”朱大夫笑道。 这样啊 “朱大夫你去看就行了。”齐悦笑道。 “我怎么行。”朱大夫忙摇头说道,“再说,你去了,百姓们才好放心嘛。” 疫病过后社会稳定安抚人心的确是个问题。 齐悦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水晶。 “那好吧,我就去一趟。”她说道。 听她如此说,在场的大夫们松了口气,眼神欢悦。 搞什么鬼啊,齐悦看到了心里说道,又摇头笑。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不会搞那些故意针对她的鬼。 虽然亲眼看到死去的人不断抬出医院,已经知道会是什么景象,但走在路上看到路边突然冒出的那么多坟头,以及那如同雪片般还未散去的纸钱,不时传来的哭声。齐悦心里还是很难过。 这次的发病最终得以救治活命的概率是十之有四。 明明知道怎么救却偏偏救不了… 齐悦深吸一口气。 “别看了。”阿如伸手拉下车帘,看着齐悦,“你说过,我们这里和你们那里不一样,那么,你就不能要求在这里能做到你们那里一样的结果。” 齐悦看着她笑了,点点头。 “没错,活在当下。”她说道。 “我已经让人和阿好说了今日回家,她一定做了满桌子的菜等着。”阿如笑道。“二夫人肯定也会过来的。” “是,我一定回家吃饭,不管谁请客我都不去。”齐悦也坚定的说道。 正说笑,车忽地停了。 “怎么了?”阿如掀起车帘问道,然后她就短促的发出一声惊呼,不说话了。 齐悦越过阿如可以看到高高的城门。 “怎么了?”她也问道。探身看过来。 城门外站立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么多人此时此刻却异常的安静。 齐悦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齐娘子,收赌债喽。” 不知哪个高声喊了声,顿时这声音便席卷而起,震耳欲聋。 然后人群让开,将关着王庆春的牢车呈现在齐悦面前。 “齐娘子。请下车吧。”车两旁的大夫们激动的说道。 齐悦这才回过神,看了眼朱大夫。又看眼前沸腾的人群,有些无奈的笑。 原来叫她回来是为了这个啊… 王庆春坐在牢车里,早没了先前的样子,闭着眼如同死了一般。 但是装死是不行的,旁边的民众见齐悦下车,便开始用棍子狠狠的戳他。 “跪下!跪下!”他们恨恨的喊道。 王庆春被戳的装不下去了,睁开眼。 “本官跪天地君亲师。你们这些人休想!”他抓着牢车嘶声喊道,目光落在那走近的女子身上。“休想!” 齐悦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见她走近,四周的人停止了呼喝,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亏你还好意思说本官两个字。”齐悦说道,她伸手向身后指,“什么叫官!父母官!王庆春,你现在去看看,你的子女们都怎么样了!” 她这陡然提高的声音让周围的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随着她所指看过去。 馒头坟,白丧棒,星星点点的遍布。 这还是有家有亲的人得以安葬,而那些无亲无主的,都是一把火烧了集体葬在一个坑里。 “王庆春,你这种人跪我,我还嫌丢人。”齐悦说道,看着站在一旁担心被民众毁坏囚车的营兵,“劳烦大哥,打开车门,让他下来。” 营兵迟疑一下,便依言打开了。 王庆春被拖下来,顿时失去了依仗,看着四周愤怒的眼神,终于畏惧不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你不用跪我,你应该跪的是那些死去的人。”齐悦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他们也许本来能有一线生机的,但是,却葬送在你意气之争,王庆春,我知道,你嫉妒我,所以处处想要证明我不如你,真是可笑,嫉妒一个人也是要资格的,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吗,你在我眼里,算什么啊。” 说完这句话她没有再看王庆春一眼,越过他大步向城门而去。 是啊,输者在赢者眼里算什么,自从第一次输了之后,他其实就一直跪着,跪着仰望着这个女人,只是他心里不肯承认罢了。 王庆春颓然倒地。 人群让开路,看着这女子缓步而行。 “王庆春,跪!” 身后呼喝声轰然响起,相比于一开始的那种带着讨好的兴奋,此时声音里则充满了悲天悯己的悲愤。 跪!跪那些死去的人! 跪!跪这些奉你为父母官的人! 跪!跪这些赖你生的人! 齐悦微微回头,看着王庆春被人压着跪倒在地,有人抓着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面对城外这些新坟,面对那些尚且身穿孝衣的民众,一下又一下。 因为王庆春还要受审,所以官府不可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就死去。很快驱散了民众重新将他装入囚车,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等通判大人等来送行,总督府的这些人押着囚车就飞快的离开了。 城门前的喧闹还未散去,大家纷纷寻找齐悦的身影,跟了上来。 齐悦并没有坐车,因为车还被民众挡在门外,走起来没那么快,因此她步行着。人群很快追上来。 “齐娘子,城里的千金堂什么时候开门?” “齐娘子,你快些回来吧,咱们好安心。” 大家纷纷说道。 齐悦一一笑答了,人多走得慢,刚走了没半条街。前边的人又停下来。 又怎么了? 众人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上拉起一个白布条幅,上面血色大字,天理何在。 天理何在! 好熟悉的话! 好熟悉的场景! 再看过去,好熟悉的人…. 条幅下,一个妇人一个年轻女子并两个半大孩子以及一个幼童一字排开跪着。穿着孝衣。 不同的是,这一次前边没有摆着尸体。 其实按照那些人的本意也是要摆着尸体的。但尸体已经腐烂,挖出来摆在这里虽然震撼,但更多的是恶心吓人,估计会吓跑一多半的民众,那这场面就没那么好的效果了,他们不能将好事变成坏事,所以这个就作罢了。 说笑声再次消失。满场安静。 “你们,你们又来干什么!”有个老者最先反应过来。急道,“还有完没完!说了上次的事不关齐娘子的事!你们,你们快走快走!” 好容易劝进城来,齐娘子再一急转身走了,他们以后可怎么办! 人心不足不能惯着啊! 有了老者开口,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也急忙的喊着,更有人跑过去要拉走这一家人。 齐悦却是最先一步。 “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找不到你们呢!你们自己送上门了!”她大声喊道,几步就冲到那家人面前,“把这事给我说清楚!你们昧良心诬陷栽赃定西候世子这事没完!” 众人愣了下,而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要第一个把齐悦接回家…不是,接去给常云成看病的定西候也愣住了。 耳边是那女子又一句话。 “…说,还定西侯府一个清白…” 清白!定西侯府的清白!她,她第一个要说的是这个? 定西候只觉得鼻子一酸,当场就想哭。 娘,还是你最疼我,你虽然不在了,但找好了个持家护家的儿媳妇…. 齐悦这话让众人也回过神。 “是啊是啊,这人齐娘子说治不了那就是治不了” “对对,所以并不是被延误了…” “没错,没错,一定是的” 现场的人纷纷说道,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笃定这件事就是延医杀人怎么义愤填膺的维持正义… 此时赶过来的通判大人在人后听了忍不住笑。 “我说的怎么样?从这次之后,就是齐娘子说天上月亮掉下来大家也会深信不疑。”他侧头对一旁的人说道。 这边乱哄哄的,那边一家人开始叩头。 “是,是,是有人指使我们这样做的!”年轻女子尖声喊道。 此言一出,乱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 齐悦也楞住了。 “指使你们做什么?”她问道,“诬陷我的医术吗?” “不是。”年轻女子抬起头,看着齐悦。 多日不见她的脸上多了两道伤疤,神情惊恐,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她跪行几步向前。 “齐娘子,是有人指使我们诬陷你不成的话,就诬陷定西候世子强权霸道。”她叩头说道,“我是受了威胁啊,齐娘子我们也是没办法…” 她说罢砰砰叩头。 什么? 诬陷? 定西候从人群中冲出来。 “你,你说什么?故意的?”他喊道,一脸不可置信,“故意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爹,我爹是自己故意弄伤的,然后叫齐娘子去诊治,为的就是,就是…”年轻女子颤声说道,气息不稳,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一般,但到底是没断气,“就是阻止齐娘子给候夫人治病让侯夫人去死…” 此言一出,满场愕然。 第二百九十七章承认 不给侯夫人治病…故意自残…托住… “所以,那天你们说什么也不肯让我把人带回千金堂…”齐悦喃喃说道,看着这女子,“所以,你的父亲是自己…自己” 一直没说话的妇人此时发出一声哀嚎。 “是,是我没用!该我去死啊!为了钱!该我这个没用的去死啊!孩子他爹心疼我!自己抢着撞了犁头!没想到摔倒的时候,墙角的竹竿也倒下来!”她说到这里发出一声惨嚎。 原本不该死啊,原本是要重伤就好啊,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可见老天爷是有眼的!做不得亏心事啊! 妇人捶胸哀嚎。 这一声惨嚎似乎将她带回了那日的场景,也让周围的民众似乎看到了那一幕。 男人一头撞向犁头,血流如注,倒下,墙角竹竿直直的穿过胸膛….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自己找死?那那当然跟千金堂,跟定西候世子没什么关系了! 竟然是自己找死? 为了什么? 这惨的场面齐悦自己亲眼见到了,所以她没什么惊吓。 “你的意思是,你们自残是为了制止我救治定西候夫人?”她看着这一家人大声问道。 妇人说了这话已经再次哭晕过去,年轻女子俯身在地。 “是。”她亦是大声说道。 这太匪夷所思了… 齐悦忍不住回头,所有人也都回头。视线看向定西候。 谢氏竟然有这么大的仇人,舍得一身剐也要拉她陪葬? “是谁?”定西候已经没有了惊讶,而是神情木然,他颤声问道。 年轻女子毫不迟疑的抬头。 “定西侯府,周姨奶奶。”她大声说道。 定西候闭上眼,身形摇晃。 果然…是她… 与此同时,定西侯府周姨娘的院子,琴声骤然一停。 “怎么琴弦断了?”小丫头闻声进来,惊讶的说道。“哎呀,姨奶奶,你的手” 周姨娘坐在琴前,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白玉般的一根手指上渗出一点猩红。 她没说话,慢慢的抬手放入口中轻轻的吮吸。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出什么事了吗? “荷花。”她猛地喊道。 屋子外快步走进来一个丫头,原本三等丫头的如今已经是大丫头了,穿的带着无一不彰显自己的地位。 更何况除了地位,她还有钱,很多很多的钱。 “姨奶奶。”荷花甜甜的一笑,看着周姨娘的手。又一脸惊恐,“哎呀怎么割了手了?” 说着话就忙要找人。又扶着周姨娘坐下。 周姨娘打断她,屏退屋子里的其他人。 “你舅舅一家后来给你联系过没?”她问道,说着又带着几分担忧,“有老有小的,背井离乡行不行啊?” “哎呦姨奶奶,你还为他们费那心做什么?那么多钱,怎么不行啊。”荷花忙笑道。又撇了撇嘴,“谁知道死哪里去了。估计怕我分钱,连我都不理了。” 周姨娘哦了声。 是啊,死了吧,那些人拿了钱不会连着几个老老小小的都做不掉吧? 是自己多心了。 周姨娘微微一笑。 “瞧你说的,人家这不是怕咱们忌讳嘛。”她说道。 “姨奶奶,你可真体贴人。”荷花笑道。 “好了,你忙去吧。”周姨娘说道。 荷花应声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周姨娘一个人,她低头看了眼手指,血已经不流了,只有一个小红点。 是啊,没事的,怎么会有事,那几个人是逃不掉的,除非运气好有人拔刀相助,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运气…再说有什么人在那几个凶恶之徒面前逞英雄… 她吐了口气,坐在琴台前,开始接琴弦。 夜色深深的时候,外边有丫头报侯爷来了。 周姨娘高兴的站起来,看着定西候迈步进来。 “说是送行宴在外边吃的?”她笑问道,一面喊丫头,“熬了醒酒汤,侯爷快坐下来吃一碗醒醒酒。” 定西候看着她。 “媛媛。”他开口唤道。 周姨娘被唤的愣了下,旋即抿嘴一笑,抬手抚了抚鬓角,柔和的烛灯下面容明媚。 “都这么大年纪了,喊这个名字怪怪的。”她笑道,一面伸手。 定西候伸手拉住。 这只手白润柔滑,虽然保养极好,但还是带上了岁月的痕迹。 “我记得,第一拉你的手,你吓的跟小兔子似的”他忽地说道,忍不住笑了笑。 眼前浮现明媚少女娇柔的形容。 周姨娘笑了,抽手反手打了他一下。 “表哥,你可真讨厌!”她说道。 定西候抬头看着她笑。 “对,对你当时就这样说的。”他说道,“你还记得啊。” “你也还记得啊?”周姨娘笑道,再次伸手拉住他,半嗔半怪,“我以为拉过这么多美人的手,说过那么多话,你哪里还记得住。” “可是,我怎么会忘了媛媛你说的话。”定西候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周姨娘被他这神情看得有些发毛。 “怎么了?都一把大把年纪,怎么说这个了?”她笑问道。 定西候身子微微颤抖。 “媛媛,为什么?”他颤声问道。 “什么为什么?”周姨娘不解的问道,虽然看定西候怪里怪气,但她始终笑容柔和没有半点脾气。 要是换作谢氏。这句话一定是瞪着眼不耐烦的问出来。 定西候忍不住想到。 “是因为她脾气太坏,欺负你了吗?”他颤声问道。 周姨娘被他问的一脸疑惑。 “她是谁?”她笑问道。 “我母亲。” 门外有常云成的声音,然后伴着脚步声进来了。 “世子爷”周姨娘愣了下,要张口,但面色骤变。 丫头荷花第一个被推进来,一头栽在地上,半日没起来,随后常云成走进来的,紧接着是几个陌生人。年轻的女子,抱着孩子的妇人,以及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走进来这些人噗通跪下来。 “很遗憾,这次他们一家不像阿金那么倒霉,你买了凶但没灭了口,周姨娘。你这次还有什么要说的?”常云成冷冷问道。 周姨娘目光惊惧,然后哀楚,最后悲凉,她松开定西候的手,跪倒在他的脚下。 “侯爷,我没有。”她哭道。 常云成冷笑。 “又来这套!周媛。你”他喝道。 “你出去!”定西候开口喝断他。 常云成看着定西候,没有动。 周姨娘忙小了几分哀哭。眼中带着几分喜色,抱紧了定西候的腿。 “这是我的女人,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当儿子来管!”定西候看着常云成瞪眼喊道。 常云成看他一眼,转身出去了,那些人也被带了出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除了周姨娘的啜泣声。 “媛媛。为什么?”定西候问道,就那样任周姨娘抱着自己的腿。 “侯爷。我”周姨娘哭道。 “别说你没有。”定西候打断她说道,“我知道,我是个废物,是个草包,但是,媛媛,我不是傻子。” 周姨娘不哭了,也不用定西候说话,自己站起来。 “因为,我喜欢你。”她冲定西候一笑说道,“所以,我讨厌你身边别的女人,所以,她们就得死。” 定西候看着眼前的女人,灯下还带着泪水的芙蓉面露出笑容,正应和那句梨花带雨的诗句。 如此美人,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吓人。 “正慧的死是你?”他猛地喊道。 屋外的常云成听到这个名字,陡然心跳停止,他猛地迈上前一步贴在门边。 母亲!母亲! “她啊。”周姨娘摆摆手,一副不屑,“病怏怏的,哪里用得着我出手,自己就把自己熬死了。” 常云成只觉得浑身哆嗦,牙关咯咯的响。 “媛媛!你,你,你怎么可以!”定西候颤声喊道。 “我怎么不可以?”周姨娘冲他一笑,“表哥,你忘了,当初我告诉过你啊,你也答应了。” 定西候瞪大眼说不出话来。 “我疯了才会答应你这个!”他喊道。 周姨娘笑了,用手帕掩着嘴,笑得有些悲伤有些不屑。 “看,你根本就不记得我说的话了。”她说道,“表哥,你只喜欢我一个人好不好?” 她微微侧头,学着少女的神态说道。 然后又粗声粗气,模仿定西候。 “好啊,媛媛,我只喜欢你。” “那你休了表嫂嘛.” “唉,那怎么行” “那表哥还是不是只喜欢我一个” “喜欢喜欢,只是她先进来的,怎么好赶走嘛。” “.那表哥不能赶她走,我来好了” “哈哈好啊,媛媛不用赶,表哥心里就你一个…” 看着眼前的周姨娘时而少女,时而装作定西候,一笑一说,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青春年少时候。 定西候只觉得满心凄然,他慢慢的闭上眼。 屋外常云成听的内里久久无声,不由攥紧了拳头,就在等的憋不住气的时候,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是周姨娘的尖叫。 “来人,带走。”定西候的声音也从内传来。 早已经等候的管家立刻带人进去了,将挨了一巴掌跌倒在地上的周姨娘不由分说的拉起来就走。 “侯爷,侯爷,真的,我没骗你,只有我喜欢你,只有我真的喜欢你,因为,我会为你了杀人”周姨娘笑道,冲定西候伸出手,“表哥,那能容忍你身边这么多女人的,才是一点也不喜欢,你可别被她骗了…” 一块布塞过来,堵住了周姨娘的嘴,人也远去了,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所以,她最后还是给侯夫人补了一刀?”齐悦哈哈笑道。 阿好听不懂她的话。 “补刀是什么?”她问道。 齐悦笑着伸手做个刺刀的动作,阿好笑着躲开。 “这事你娘怎么都看到了?侯爷都不避着人了吗?让满府的下人们如今来八卦。”齐悦笑道。 “还避什么人啊,满府城的人都知道了,还在乎家里这点人。”阿好撇撇嘴笑道。 是啊,齐悦点点头,低下头将手里的书放下,屋外日头升高,明亮的光线投进来,新的一天又来了。 “天啊!”屋门外传来阿如的惊叫。 齐悦和阿好对视一眼,忙冲出来。 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元宝已经在她们前头冲过去,齐悦和阿好忙过来,只见阿如站在后院门口发呆。 “怎么了?”齐悦问道,走过去,然后也呆住了。 墙角整整齐齐的摆着两个箱子,盖子大开着,日光下里面的金银闪闪发光 第二百九十八章相请 “这得报警吧。”齐悦说道,围着箱子转。 阿如在叱问元宝和护院的男人。 “真就睡死过去了?贼进家里把人背走也不知道吗?”她竖眉喝道。 元宝和男人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满心的自责。 这么长日子了,娘子好容易回来了,回到家了,结果这家跟大街上没两样,被人随便的扔银子咳…重点不是这个,是被人随便的进出而她们竟然毫无察觉。 “师父,师父不好了。” 门外传来胡三的大呼小叫。 难道隔离医院又出事了? 齐悦来到前边,胡三也到了院子里。 “不好了,师父。”他喘气说道,一头大汗,显然急匆匆赶来。 “怎么了?又有病发了吗?”齐悦忙问道,一面伸手,“阿如快拿我的药箱,咱们走。” “不不是”胡三扶着胸口喘气说道。 “那什么啊,你快点说。”阿如喝道。 胡三点头,左右看就往屋子里走。 “什么急事啊,你还进屋子,等着喝茶吗?”阿如拽住他问道。 “不是不是。”胡三忙摆手,一面笑,“我这不是怕被人听到。” “什么事啊?”齐悦笑问道。 看胡三的样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坏的急事,心里松了口气。 胡三左右看,靠近一些,用手挡着嘴。低声说了一句话。 阿如抬手给了他一下。 “好好说话。”她喝道。 齐悦哈哈笑。 胡三也嘿嘿笑。 两个人笑的阿如到不自在了,瞪着他们。 “师父,钱,多了。”胡三忙不敢笑了,低声对齐悦说道。 什么? “钱,突然多出来好些。”胡三又说道。 齐悦愣了下。 “你那里的钱也多出来了?”她问道。 也? 胡三也愣了下。 “师父,你也多了?”他问道。 看到后院那两箱子钱,胡三眼睛放光。 “果然师父就是师父,我那里只有两袋子…”他摇头感叹道。 “看来是有人特意给咱们送钱了。”齐悦笑道。 “倒也不是特意送。这钱还是咱们的钱。”胡三从怀里拿出两个钱袋子,“只是我给人家的工钱。” 工钱? 大家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那些送石灰的人力?”齐悦问道。 胡三点点头。 而此时那些赶着马车驴车的人力们,正沿路狂奔大笑。 “回家喽!” 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没有鞭子的一把拍开车板,那车板下竟然藏着大刀,拿出来挥舞。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半点憨厚劳力的形象,憨倒是憨,只是后边要加个凶字。 “嗨,大哥来接咱们了。”有人指着前边喊道。 前边一处险峻的山,此时山路上正有一队人马奔来,其中四人抬着一顶轿子。坐着一个满面胡须的大汉。 “管青牛!”齐悦念出这个名字,却是一脸迷茫。“谁啊?” “就是你开胸,然后胸口用铁丝绑住的那个。”常云成说道。 齐悦皱眉想了一刻才恍然。 “就是手下弟兄听信挑拨差点打死你的那个,是个山匪马贼。”常云成说道,一面看还堆在墙角的那两箱银子。 原来是这家伙的人 他说呢,觉得这些日子在隔离医院帮忙的那些胡三说外雇佣来的人力,看起来有些怪怪的,不过一来忙。二来看这些人是真的在帮忙,便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暗地里注意点。 “哦,那我这不是收赃款?”齐悦说道,“得上缴吧?” 常云成看着这女人,真有些说不上她的脑子里到底想的都是什么。 “好啊,你上交了,顺便让官府定你一个通匪之罪,说不定到时候管青牛还会带人来劫狱什么的报恩。”他说道。 齐悦瞪他一眼,呸了声。 “你今天过来干什么?我怎么听说你淋雨淋病了?”她打量他问道。 说起这个,常云成有些不好意思。 他原本也是孝顺父亲,顺着父亲的意思装病什么的,只是没想到还没请来这个大夫,就出了周姨娘的事。 现在定西候哪还有心思见人,躲在家里什么也不想了。 看看这个家里都是什么人,一心休儿媳妇的婆婆,一心杀人的姨娘,这样的家,还有什么脸要人家回来,回来干什么?一起丢人吗? 看着常云成一阵沉默,齐悦自然也知道定西候如今的念头,笑了笑。 “所以,那是因为情深而成狂吗?”常云成忽的问道。 齐悦愣了下。 “你是说周姨娘?”她问道。 常云成没有否认。 齐悦伸手拍他一下胳膊。 “那不是,那是偏执成魔。”她说道。 常云成看她笑了笑。 齐悦撇嘴。 常云成没舍得移开视线。 “你是说,是管青牛的人救下了那一家人?”齐悦又问道。 “是,周姨娘买凶杀人,正好在管青牛的地盘,管青牛的人已经踩好点,看这一家人带了不少钱,还没动手,周姨娘买凶的人就动手了,一开始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坏规矩,自然要好好的给他们一个教训,没想到听到他们说什么定西候府,什么齐娘子,管青牛给手下人都说了要奉你为尊,他们便把留下活口询问,这才知道。”常云成说道。 齐悦听到这里哈哈笑。 “我?”她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头,“我成了土匪头子的头子了吗?” 此时他们坐在院子里。日光透过树枝斑驳的投在地上,碎碎光影中女人的笑容明媚。 常云成看着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一时发呆。 “然后他们就问出来了,所以把人留着,等待机会给我送个大礼?”齐悦接着说道,一面笑,“这人还真有意思。” 笑着笑着不见常云成说话,抬头见他看自己发呆,便收了笑。 “喂。”她抬抬下巴。 常云成回过神红了脸扭开头。 “说完了?”齐悦问道。 常云成啊了声。 “说。说完了。”他说道。 “还有别的事吗?”齐悦问道。 其实这也不算事,不过是,趁机来看看… 常云成的视线看四周,小小的院子,还没有府里自己的院子大… “没了。”他低声说道。 齐悦看着他不说话。 常云成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只觉得耳朵发烫。于是低着头用脚踩地上的蚂蚁。 齐悦有些好笑,干脆拿过一旁的书看起来,她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这样踩到什么时候。 天蒙蒙黑下来时,齐悦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还在院子里低着头的常云成又好笑又好气。 “喂。”她伸手敲敲石桌,“蚂蚁被你踩死的一大半了。幸存的也都回家了,你不会还想挖蚂蚁洞赶尽杀绝吧?” 常云成这才站起来。 “那。那我走了。”他说道,低着头就走。 “坐了半天了,吃饭的时候走,让人说我小气舍不得一顿饭吗?”齐悦又喊住他,瞪眼说道。 啊?常云成脑子有些木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世子爷,饭好了。请进来吧。”阿如在饭厅那边打起帘子说道。 常云成更加踌躇了。 “这,这。不好吧,我,我在你这里吃饭,人知道了…”他结结巴巴说道。 齐悦笑了,伸手捶了下他的肩头。 “这时候知道孤男寡女了?”她笑道,“快进去吧,我还怕人说闲话?我被人说的还少吗?” 是啊,从最初的乞丐之身进入定西侯府,到奉旨和离,这其中哪一次不是引得满城人议论纷纷。 常云成低下头,迈进去了。 小小的室内点亮了四盏灯,饭桌上摆着简单的四菜一汤。 “比不上你在家吃的,我们这里简单。”齐悦笑道,一面自己先坐下来。 常云成迟疑一下在她对面坐下。 “世子爷,是娘子亲手做的。”阿好将筷子捧给他笑道。 常云成忍不住眼睛一亮。 “就是你看蚂蚁的时候,娘子去做饭的。”阿好笑嘻嘻的又添上一句。 常云成顿时又红了脸,接着整理碗碟低下头掩饰,但嘴角的笑意越想忍越忍不住。 齐悦亲手盛了碗汤给他。 “这些日子都上火,所以做的清淡些,肉呢也不敢吃了,所以豆腐汤,别嫌弃啊。”她说道。 常云成忙双手接过。 “怎么会嫌弃.”他低声说道,迟疑一下大着胆子又补上一句,“求之不得。” 齐悦抿嘴笑坐下来。 常云成见她没有不悦,心里欢喜不已,也忍不住想要笑,又有些不好意思。 常云成低头看着碗里的汤,想起第一次齐悦给他做宵夜就是豆腐汤,后来常常做,但他都送去给母亲,自己尝过的只有一两次,想的是以后有的是机会吃,没想到再次吃到的时候,已经…. “又胡思乱想什么?” 耳边齐悦的声音响起,常云成忙收起酸涩,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低头扒饭。 这边齐悦慢慢的吃,偶尔捡起一筷子菜递给他。 “尝尝这个。”她说道。 常云成渐渐的心安静下来,嘴边的酸涩褪去,又变成了甜蜜,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又想到这么快吃完,就没有理由再留下,便又忙放慢速度,一粒一粒的吃,但又想这样会不会让这女人觉得他是嫌弃做的饭菜不好吃,便又加快速度。 齐悦看着这男人一会快一会儿慢一会儿又加快的折腾那一碗饭,先是好笑旋即又有些心酸。 “你好好吃,以后”她开口说道。 以后?常云成停下筷子,有些紧张的看她,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吗? 敲门声咚咚的响了。 齐悦停下话,向外看去。 “娘子,是黄公子来了。”阿如进来说道。 小乔?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请他进来吧。”齐悦站起来说道。 阿如有些无奈的笑。 “那孩子不肯进来,在门口呢。”她说道。 齐悦摇头。 “行,我去请他老人家。”她笑道,一面对常云成说了声稍等,走了出去。 常云成放下碗筷,只觉得心跳恢复正常,有些庆幸但又有些遗憾。 第二百九十九章辞行 院子里传来齐悦的说话声。 “还没吃饭吧?” 常云成紧张的侧耳听,也没听到黄子乔答什么,门帘响动,齐悦已经引着黄子乔进来了。 原本绷着脸僵着身子挪进来的黄子乔一见他顿时瞪大眼。 “你,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你来做什么?”常云成没回答反问道。 黄子乔扯过凳子就坐下来。 “我来跟齐娘子辞行。”他说道。 黄知府要回京了,因为只是斥责不是定罪,所以不用像王庆春等人那般被押解,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着黄子乔拉着的脸神情低落,齐悦也陪着叹口气。 这也算是家门不幸事吧,像他这般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这件事会吓坏了吧。 当然平心而论齐悦觉得黄知府这种人还是永世不要为官的好。 “没事,没事,据说上头不是还夸奖你了吗?应该没事的。”齐悦斟酌一下安慰道。 你老子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不过,你的前途可是大大的。 黄子乔没有半点欣慰之色,叹口气。 “阿如,阿如,拿酒来。”齐悦忙高兴的喊道。 这种情况下不上酒是没办法了,阿如只得去拿。 “等着啊,姐姐去炒几个菜给你送行。”齐悦又说道。 黄子乔以为她说的炒菜自然是厨子炒,没想到齐悦出去了。 “世子爷也要喝点吗?”阿如前来斟酒。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 黄子乔哼了声。 屋子里两人安静的坐着,常云成因为被打断独处心里不高兴,他这人不高兴自然不会给这人好脸色,而黄子乔自然更不会对这个欺负了齐月娘的男人好脸色,没动手打他出去已经是极限的忍耐了。 于是两人谁也没看谁,也不说话,一直到一道道菜送上来。 “时间太仓促了,只能做些简单的小菜了,你凑合尝尝。等明天我去酒楼给你包席送行。”齐悦笑道,一面将擦手的手帕放下来。 黄子乔一脸惊讶。 “你,你做的?”他指着桌上的菜。 “当然,我们娘子做菜可好吃了,轻易不下厨的。”阿好忙说道。 黄子乔看着桌上的菜,又看看齐悦。再看这边常云成竟然已经开始伸筷子,他忙抓起筷子动作飞快的夹了半碗,端起碗扒拉着就吃。 “恩,好吃。”他一边吃一边说道,不像方才那般神情低落,而是神采飞扬。 “慢点。”齐悦笑道。干脆也不吃了,在一旁看着。手里自然拿着酒杯,不过再三示意,阿如也只当没看到。 不多时,黄子乔终于放下筷子,满意的喝光了眼前的酒。 桌子上已经空了。 “到京城,我请你。”他说道,站起来。扔下一句话蹬蹬就走了。 齐悦连句道别的话也没说上,追出来。黄子乔已经走远了。 屋子里,常云成看着空空的碗碟,放下了拿了半日的筷子。 “我,也是来辞行的。”他低声说道。 不过没人听得到。 第二日一大早,齐悦果然出门去准备再次给黄子乔送行,但却被告知,知府一家人天不亮就走了。 就这样走了啊,齐悦有些怅然,想起来认识的莫名其妙,这分别的也挺出人意料。 估计这辈子没什么再见的机会了吧。 这孩子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被摘了脾脏了…. “齐娘子,还没说恭喜你呢。”通判大人在一旁笑道。 “我?”齐悦不解的问道,“恭喜我什么?” 通判大人笑着,一旁一个书吏忙拿过一个文书。 “有罚自然就有赏。”他笑道,将文书抖开,“这是朝廷给娘子你的封赏文书。” 正如通判大人所说,有罚就有赏,要不然怎么显得出功过之别呢。 在处罚了应付灾情不利的相关人员之后,便是奖赏了。 不过让永庆府大小官员有些失望的是,皇帝并没有派宣旨钦差来,而是只随官府文牒一并下发,理由是永庆府才受大灾,经不起折腾,但真实原因是,这是疠疫,不是别的灾情,虽然说控制了,但还是没人敢冒险前来,宣旨是风光,但拿命来换就不值得了,所以满朝的官员否决了。 永庆府的官员还想自己举办一个排场的宣赏仪式,被齐悦劝阻了。 “病情还没稳定,还是不要搞群众聚会的好,很容易传染的。”她说道。 如今齐娘子的话在永庆府也就相当于圣旨了,于是通判大人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朝廷也有对我的奖赏?”齐悦惊讶的问道。 “那是当然。”通判大人笑道。 齐悦接过文书,见上面写的果然是自己的名字,当然是齐月娘,然后便是例如虽女子之弱,仍偕义勇而出,勇谋兼备,出妙计防疠疫之一旦等等之类的过程描述以及夸奖,最后是赐淑德仁善匾,以及金银布匹多少。 伴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朝廷钦赐的牌匾挂上千金堂之上,一众弟子激动满面通红,看着曾经挂在最显眼位置的通判大人的手书匾额,当然现在已经挪到后边去了,以为那就是这辈子的巅峰了,没想到才一眨眼就得了朝廷的匾额,这可是从京城下来的匾额,是皇帝他老人家亲自拟订的,这真是跟做梦一样,不对,做梦也想不到啊。 整个永庆府又跟过年一般热闹起来,将疠疫之下的悲伤凋敝气氛拂去不少。虽然齐悦一再要求避免人群聚集,但还是有很多人赶了过来见证千金堂悬挂匾额。 这一次定西候没有来,一则家里出了周姨娘的事实在是没脸见人,二来他家也在接旨。 “…朕知道你家事哀哀,但朕的家事也哀哀,朕被东奴那边打了脸面,所以,你也来领一顿鞭子吧,钦赐。” 总督大人手下的书吏念完这个圣旨额头出了一层汗。实在是这是他见过的最不像圣旨的圣旨。 定西候带着全家叩头谢恩。 “世子爷,对不住了。”小书吏又说道。 在他身后走出两个营兵,手里拿着鞭子。 常云成笑了笑,利索的解下衣裳,转身跪在地上,将后背展露出来。 伴着噼里啪啦抽鞭子的声音。定西候转过头抬手擦泪。 心想如果齐月娘还是他定西候家的儿媳妇,哪里能有这一顿鞭子? 这些该死的永庆府的官员们上报时除了免责揽功,就不知道稍微提一提齐月娘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要是提了,常云成延误归期,也不至于只是因为谢氏这个家事哀哀。 虽然是前妻,也好歹是妻。妻为防灾辛劳,他们这个做夫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那就可以说是为了民众辛劳了,但现在为民防灾辛劳的是齐月娘,跟他们定西侯府半点关系没有,他们定西侯府再辛劳也只是尽了该尽的责任。 这边定西候抹泪,那边挨鞭子的常云成却带着笑意,从早上起街上传来的爆竹声就不断,可以想象。那女人那里会是如何的热闹欢喜。 这女人不求吃穿金银,求的就是尊重。那么这次,是得了大大的尊重了,她一定很高兴很高兴。 挨了鞭子却也不能耽误行程,在床上爬了一天后,常云成就要上路。 和以往不同,定西候亲自送了出去,一直送到城门还没回去。 常云成看着定西候,几天时间,好似一下子老了很多,周姨娘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父亲,记得去把母亲接回来。”他说道。 定西候似是不耐烦的摆摆手。 “你别操心这个了。”他说道,看着因为有伤背部微微弯曲的常云成,第一次觉得心里难过,“你在外边,要照顾好自己,别没事惹事,咱们家不比别人,起势微,又早早的离了京城,不再皇帝眼下,人丁又单薄,也没那么多亲戚相互帮衬。” 一向这种话这种神情都是谢氏来做的,常云成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父亲这样,一时间很是不习惯。 “是,我知道,父亲放心。”他点头说道。 定西候看着他上车。 “跟,跟月娘告别了没?”他忍不住问道。 常云成低下头,嗯了一声,不待定西候再问什么,忙催马而行。 马车急行一段,常云成又喊住了,自己下车接过侍卫的马。 “在此等我一刻。”他说道,纵马奔回来。 他还是想跟她再见一面,还是想亲口对她说声告辞,还是想,非常想,很想很想。 齐悦却没有在千金堂。 “师父还在庄子里做药。”一个弟子指点道,“世子爷,要不我去请她”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的男人已经纵马走了。 “这么急,莫非哪里又出事了?”弟子嘀咕道。 常云成掉头来到王家的庄子,果然见弟子们来来往往。 “师父吗?”一个被拉住问的弟子想了想,“好像去湖边散步了吧。”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向湖边而去,随着越来越近,他的心跳的也越来越厉害,以至于不得不放慢脚步,好避免窒息。 湖边很大,常云成一时不知道从哪里找,站在路边四下张望,还没看到人,便听到那熟悉的女声。 “…你是特意来这里的?” 常云成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是。” 常云成张口,却发现这回答不是自己说出来的,不由愣了下,然后这才看到不远处的湖边坐着二人。 淡青长袍席地而坐,手握钓竿的是王谦,在王谦一旁坐着山石,正看着他钓鱼的是齐悦。 常云成浑身发僵,回过神几步闪在了树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但似乎不想被这两人看到,又或者说,他不想见到这样相处的两人。 树挡住了他的视线,却挡不住那边的说话声。 “特意来这里钓鱼?”齐悦问道,似笑非笑。 王谦转头看她。 “当然不是。”他说道,“是为了见娘子你。” 常云成手抓下一块树皮。 第三百章羞走 齐悦先是一愣旋即笑起来。 对她的反应,王谦倒是意外。 女子们听到这话不是该羞涩或者慌张,不过,他摇摇头自己也笑了,这女子自然是跟别的女子不一样的。 “这次是真的还是又是特意给我充面子啊?”齐悦笑问道。 王谦看她。 “从来都是真的,谁闲着没事拿这个充面子啊。”他说道。 行啊小子,去酒吧泡妞高手啊,够坦白,我喜欢。 齐悦又笑起来。 真是太….常云成在树后抠着树皮。 “看你笑的这样开心,我真是伤心。”王谦摇头说道,转过头。 齐悦更是大笑,顺手拿起一旁的小棍子敲了敲王谦的肩头。 “哎呀,鱼跑了。”王谦冲她嘘声,小心的稳住鱼竿。 “装什么装,都说了不是钓鱼的嘛。”齐悦笑道。 常云成听到这边齐悦的清脆的笑,将头贴在树干上,手紧紧抠着树皮。 “看来不用装样子了,得真的钓鱼了。”王谦说道,轻轻叹口气。 “喂喂,为什么为什么说来听听,你怎么就连问都不问,就知道我想什么?”齐悦笑问道,用小棍子接着敲他肩头。 “诗说近乡情更怯,多情却似总无情,和羞走”王谦笑说道。 话没说完齐悦直接抬手敲他的头。 “读书多了会变傻的。”她笑道,“好好说话。” 这算是打情骂俏…了么常云成用头贴近树干。只觉得每吸一口气都是疼。 他还在这里做什么?还在这里做什么? 或许是说开了,王谦也觉得与这女子一瞬间熟络起来,比起往日那种谦谦有礼的熟络,此时更多了几分积年旧友般的随意,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遗憾。 “现在,还来得及不?”他抬头问道。 齐悦笑着转着手里的小棍子,看着他不说话。 “行了,不用回答了。”王谦忙说道。 “喂,你从什么时候有这个心思的?”齐悦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王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眉头。 “你这个女人。这种怎么也好意思问出口。”他说道,似乎有些为难。 “我这个女人就这样了。”齐悦笑道。 这算什么,我这个女人生活的环境早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含蓄了,大家都很忙都赶时间,表白很简单直白快速,分手亦是简单直白快速。 喜欢了就喜欢了。喜欢了就赶快说,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也要赶快说,谁也别耽误谁的时间。 她看着湖面,晃动着小棍子,轻轻叹口气。 “当然是从你和离以后了。”王谦忙义正言辞的说道。一面抖了抖衣衫,“娘子可别毁我清誉。” 齐悦再次被他逗得笑起来。 “喂。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人倒也有趣。”她笑道。 常云成闭上眼,一咬牙转身走开了。 与此同时,有车装着一大批木架瓷瓶等用品轰隆隆进来,吸引了这边人的的注意,也盖过了常云成的脚步声。 车过去了,齐悦和王谦都收回视线。 “现在看出来。还来得及。”王谦笑道。 “不了,多谢了。我这人,还是不要去害人的好。”齐悦笑道,叹口气,将手里的小棍子扔进水里。 “害世子爷一个就够了。”王谦说道。 齐悦笑了,看着水里的涟漪散开。 “那次,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王谦忽的说道。 “哪次?”齐悦问道,有些惊讶,“喂,你也太追求完美了吧,我已经欠了你们家多少情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王谦被她逗笑了。 “那些,算不上什么,不是你需要的。”他看着湖面,轻轻的一抬,一条鱼带着水花跃上来。 齐悦高兴的站起来,伸手忙忙的去抓。 “中午有的吃了。”她笑道。 王谦和她一起将鱼放进一旁的鱼篓里。 “我想对你说声抱歉,这也是我祖父想对你说的,那次,我们没有像世子爷那样站出来。”他接着说道。 齐悦猛地站起来。 “王大,你要这么说,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她肃容说道。 王大? 王谦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他,面色微微错愕,但又觉得也不错。 “不,不,我没惺惺作态。”他摇头说道,“不是我们矫情,这是事实,你其实什么也不需要,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能自己度过,不需要依靠谁,只是,需要那么一点温暖。” 他看着齐悦。 “很抱歉,当时,我们没能给你。”他亦是认真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了。 “你别再说了,你要再这样,我就真后悔了。”她说道。 王谦故作惊喜。 “那太好了,我这就接着说。”他忙说道。 “好啊,快说,多说点,被人追捧的感觉真是太棒了。”齐悦笑道,坐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在这女人面前,王谦认输。 “不过我说真的,不是因为那天的事。”齐悦说道,吐了口气,“再说,那天的事,你们真没什么可抱歉,每个人帮人的方式不一样,那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真心实意的要帮我,天下,还有比这个更温暖的了吗?” 她说着话,再次吐口气,看着湖面,重新捡起一个小树枝,在手里敲啊敲。 “真是,想想都觉得想哭。”她说道。 王谦愣了下。 “我真是太完美了。”齐悦接着说道。 王谦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齐悦不为所动。 “所以,老天爷才给我这么多爱我的人。”她说道。 王谦笑着摇头。又点头。 “你值得。”他说道。 “你更值得。”齐悦看着他说道。 王谦看着她微微笑,又叹口气。 “真是残忍。”他摇头说道,“你非要把我最后一丝借口也给否决了,让我这个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意思的人情何以堪啊。” 齐悦郑重的点点头。 “所以,牢记我吧,在你的心口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的女人。”她肃容说道。 王谦大笑,这大概是他这个从小讲究举止形容风度翩翩的人第一次如此大笑吧,畅快淋漓,发自肺腑。无拘无束。 “能认识你这个人,而且这辈子都能如此畅快相对,做不做夫妻,已经无所谓了。”他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齐悦点点头伸出手。 王谦有些不解,看着伸到眼前白皙修长的手。但他领悟力高,很快试探着伸出手。 齐悦和他握住,轻轻的晃了晃。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她说道。 我以为你们都是无趣的,乏味的,跟我不一样的,但现在看来。我错了,认识你们。我的生活可以跟以前一样精彩 这只手跟别的女子没什么不同,柔软温暖,王谦低头看,不过又大大的不同,这只手竟然能掌握命运,不止是她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不能握住的话。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微微的停滞后,王谦松开了。 “快去吧。送送我妻弟。”他微微一笑,收回手说道。 “你妻弟?”齐悦一愣。 “对啊,我妻弟,巧儿心念念新认的舅舅。”王谦说道,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齐悦恍然。 “他去哪?”她问道。 “他因为家事哀哀,抗旨延误归期,被皇帝下旨鞭打,为了不掉脑袋,此时启程归去了。”王谦说道。 “鞭打啊,这有什么好打的?这也太不通人情了。”齐悦瞪眼说道。 王谦抬眼看四周。 “我什么也没听到。”他说道。 “那,那我去看看啊,你等我回来给你烧鱼吃。”齐悦说道,一面说抬脚就走。 王谦点点头,看着这女人提裙小跑消失在路上,站了好一刻才收回视线,低头看脚下的鱼篓。 “人生有遗憾才完美。”他感叹说道,抬手将鱼篓倒扣,鱼儿跌入水中,一个摇尾不见了,“我完美了。” 湖边的人消失了,恢复了宁静,忽的一个粗嗓门打破了这宁静。 “谁啊,这是谁干的!怎么把树皮给扒了?” 一个下人看着眼前被抠的露出白皮的树,一脸愤愤的喊道,不过自然没人回答他。 常云成纵马狂奔,只想快些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令人绝望的悲伤。 他终于失去她了,早该知道,从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会属于他了…. 人马很快消失在大路上。 齐悦来到城门时,听城门的守卫说常云成早已经走了。 “真是”她看了看手里拿着的药,叹口气,“怎么走之前也不说一声啊。” “可能是太急了吧?”阿如猜测说道。 “急?那那天还有空在我那里看了半天蚂蚁…”齐悦皱眉没好气的说道,说到这里停下了,看向阿如,一脸惊讶,“不会,那天他是来…” “来告辞的。”阿如也想到了,说道。 可不是,因为朝廷的责令,黄知府一家要走了,那常云成必然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 一句临别祝福的话也没捞到,连顿饭也没吃好… 齐悦看向远远的天际。 这倒霉孩子啊,痛痛快快的说句话能死吗?能死吗? 还是,已经不敢说了? 齐悦叹口气。 “娘子,你,你心里怎么想的?”阿如忽地问道。 “想什么?”齐悦转过身,慢慢的往回走。 “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让小曲给世子爷送个信。”阿如低声说道。 小曲? 千金堂有个杂工叫小曲,很多时候都跟在齐悦身边。 “他.?”齐悦看阿如有些惊讶。 “他是世子爷留给娘子你的自从那次你差点被那几个人打死之后…”阿如抬起头看着她,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但是,怕你,怕你为难,所以不让说” *************************** 第三百零一章事实 齐悦伸手拍拍头。 “我的天啊。”她说道,看着阿如,“这么说,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啊。” 她还有些嘀咕,怎么新招来的两个杂工这么笨手笨脚的…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是杂工,而是保镖! 怪不得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边,而满堂弟子们竟然没有一个抱不平的。 阿如点点头。 “等一等。”齐悦想到什么,“他怎么知道我被人差点打死?那时候他不是在外边吗?” 她看着阿如,阿如抬头看她一眼。 “他回来了?”齐悦看出她的神情,猜到了。 阿如点点头。 齐悦再次拍拍额头,原地转了转。 “又是我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她伸手指着自己。 阿如尴尬的笑了笑,点点头。 “干什么瞒着我啊?”齐悦急道。 “因为,世子爷怕你怕你因此心里有负担”阿如低声说道。 “我有什么负担?怕我缠住他不放吗?”齐悦气道。 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吧,毕竟还有谢氏在,世子爷没办法…阿如叹气。 齐悦自然也知道这个,咬唇竖眉一刻。 “我说呢,我说呢,他怎么知道管青牛,还知道什么开胸用铁丝原来”她喃喃说道,“原来,我不是做梦…”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大路蔓延而去的远方。 那时候。她梦到那个男人握住自己的手,一遍遍的在耳边说着想念自己的话,原来,不是梦… 这混蛋… 齐悦只觉得眼睛酸涩,伸手掩住口。 这混蛋…. 小曲被齐悦从药房里叫出来,他手里还搬着簸箕。 “行了,别装了,也亏你装的这么像。”齐悦看着他说道。 小曲一脸茫然。 “师父,你在说什么?”他故作不解的问道。 齐悦看着他。 小曲被看的发毛。然后看到外边冲自己使眼色的阿如才恍然。 “齐娘子。”他讪讪说道,放下手里的簸箕。 “把这个给他送去。”齐悦说道,一面将手里的一张小小的纸递过来。 小曲下意识的接过看了眼。 常云成你个混蛋你跑什么跑 他忙收回视线。 “娘子,世子爷后来不让我们给他传信了,信鸽什么的都也停了。”他说道。 齐悦愣住了。 “为什么?”她问道。 “世子爷怕我们打扰了娘子你的的”小曲结结巴巴,虽然世子爷没亲口说。但自从他们传去齐悦和王谦把酒言欢后,那边就断了联系,收回了信鸽,明显的是,受不了这幸福的刺激…. 齐悦吐口气,伸手要回那张纸。在手里三下两下揉烂。 “娘子,世子爷是把我们给了娘子。所以那边已经脱了关系。”小曲低声说道。 “谢谢你告诉我,我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多了两个人要养。”齐悦没好气的说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 齐悦来回走了两步。 “我要去漠北。”她猛地停下脚,说道。 小曲和阿如都愣了下,呆呆看着她,没反应过来。 “对,没错,我要去漠北。”齐悦一拍手说道。“我早就说过的,我会去看他的。” “那。那么远。”阿如慌了,忙说道,“你,你可别胡闹。” “那么远,他不是也去了吗?”齐悦说道,越想越激动,抬脚就往外走,“走走,我们回去好好合计合计。” 阿如拦不住他,急得跺脚。 “你快些打听打听,世子爷走哪里了,想法子给他捎个信,劝一劝这位,这位可是真说到就敢去做到的主。”她说道。 小曲忙应声也跑出去了。 这边阿如追出去,却见齐悦被堵在了院门口。 “娘子,不好了,其他州府也出现炭疽了。”几个官员模样的人一头汗的说道。 还是没阻止住扩散吗? “石河的那些猪,有从外地买来的,也有卖到外地的,所以…”一个官员解释道。 齐悦点点头。 “那么,咱们大家就得再辛苦几天了。”她说道。 听她开了口,几个眼巴巴等着的外地官员顿时大喜。 “齐娘子去我们那里” “先去我们那里”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关系到性命,关系到各自的前程,如今信齐娘子,可保平安升官发财是永庆府人人皆知的,几个外地的官员几乎打起来。 “不要急,不要急,这个不需要我到现场,只要按照要求做好防疫隔离,然后再用药治疗就没问题了。”齐悦忙大声的劝道。 虽然话说如此,但大家还是希望她这尊神去镇镇场面,经过一番你争我抢,当然最终还是齐悦等人是按照疫情轻重距离远近商讨,定下要去的地方。 这一次千金堂的弟子们被分成了好几批,分别到不同的地方去。 “这些药,你们都制造了,这种病怎么防疫,你们也亲自体验过,所以你们可以独当一面了。”齐悦看着面前整装待发的弟子们说道。 他们出师了,而且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奇药,师父竟然毫无保留的允许他们拥有使用这些药。 可以想象,拿着这些药的他们走出去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弟子们激动的浑身发抖。 按照原本的轨迹,他们还要做七八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弟子,最终依靠着师父的名声开始慢慢的行医,至于能有什么样的前途。都是各看天命了,好的能赶上师父,大多数也就是能混口饭吃就算是不错了。 没想到这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他们竟然能够出师了!而且一出师就应对的是这种大疫! 疠疫是危险,但自来富贵险中求,越危险便得到的回报越大。 他们原本毫不起眼的一群学徒弟子,握住了师父送给了的药以及知识,即将开辟自己人生的新天地。 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机遇啊。 刘普成看着这些弟子们,亦是几分激动。 他走出来看着大家。 “何为大医?”他肃容问道。 弟子们顿时挺直了脊背。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他们齐声说道,此训深入骨髓,张口即来。 一开始只有这些人念,到最后,所有的弟子都大声的跟着念。 响亮坚定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让人不由热血沸腾。 这场面让那些没有入选此次医疗派遣分队的弟子们又是眼红又是憧憬,但更多的是激动。只要跟着师父,他们也有会有这么一天的。 “好了,大家出发吧,记住,这是疫情,凶猛于虎,不要大意,注意保护自己,人命永远是最重要的。”齐悦拍拍手大声说道。 “是。”弟子们大声的应道。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有人忍不住哭出来。 “师兄,你别担心,我们出去不久就会回来的。”几个弟子看着掩面哭的胡三,忙安慰道。 “记得…记得按时把药的份子钱交回来…”胡三握住他们的手,哽咽说道。 一下子拿走那么多药,好多钱…好多钱啊…真是心疼死人了 大家轰声大笑起来,笑声冲淡了离别以及即将赴危险之地的悲伤紧张。 在一片笑声中,大家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齐悦带着阿如走出门,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北边的方向,迈步上车。 人马很快远去了。 此时的善宁府,谢家宅子里,谢氏轻轻的打个喷嚏醒过来。 屋子里安静的很,她慢慢的转过头,外间传来丫头们低低的说话声。 “….真的是疠疫啊…” “当然是真的死了好些人呢” “不过好在有齐娘子在…” “对啊对啊,齐娘子真厉害…” 齐娘子?疠疫? 谢氏恍惚记起前几日谢老夫人和她说永庆府闹疠疫了,还再三感叹将她接过来,要不然非要担心死不可。 只是,齐娘子… 又是那个女人吗? 谢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 想必定西候又在家里羡慕嫉妒恨呢。 不过那又如何,好也罢坏也罢,这辈子她到底是不会跟他们定西侯府有任何关系了,她和姐姐也绝不会受这女人的香火供奉了。 “…世子爷赶过去,齐娘子一定很高兴吧?” “那是自然帮了大忙呢” “嘘,别在这里说这个” 外边断断续续的谈话传进来又猛地压下去,恢复了安静。 什么?世子爷? 谢氏愣神中回过神,猛地坐起来,但起的太猛一阵眼黑,手急忙扶着,将床边的帐子扯到,一阵乱晃。 这动静终于惊动了外边的丫头,她们忙进来了,看到谢氏坐在床上,吓了一跳。 “夫人,你起来了?” “夫人你自己起来了?” 丫头们又惊又喜。 这些日子谢氏恢复的很好,但就是坐起行走,都要有人搀扶,其实按照安老大夫的话,谢氏已经能够试着自己行动了,但这个伤口实在令人惊吓,谢氏始终不敢自己动。 “太好了,太好了,果然齐娘子的技艺厉害啊”丫头们喜滋滋的说道。 谢氏只觉得胸闷。 这真是让她无法面对的残忍的事实。 虽然将这女人赶出定西侯府,但她却依然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女人的痕迹。 因为,她的命就是这女人给的,她的身上烙下这女人施恩的痕迹,就是死也擦不掉! 谢氏一阵头晕重重的倒了回去 第三百零二章安排 丫头们尖叫手忙脚乱,惊动了前边的谢老夫人等人,好一阵忙乱才放心下来。 “你觉得怎么样?”谢老夫人坐在床边柔声问道,“起来的时候不要猛,你躺了这么久了,慢慢来。” 谢氏点点头。 “让母亲担忧了。”她说道。 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站起来。 “母亲。”谢氏喊道。 谢老夫人停下看她。 “云成回来了吗?”谢氏问道。 谢老夫人神色不变。 “没有啊,他早就走了,怎么也得过了年才回来。”她含笑说道。 谢氏看着她,亦是神色不变。 “是我做梦了,我梦到他回来了。”她笑了笑说道。 “儿行千里母担忧。”谢老夫人笑道,拍了拍谢氏的手,“所以你快点好起来,云成在外也好放心。” 谢氏点点头。 “母亲,我想回家去。”她开口说道。 谢老夫人一愣。 “回家?你回家做什么?”她皱眉说道。 “我如今好些了,我还是想回家去,替云成守着家。”谢氏含笑说道,“还望母亲成全。” 谢老夫人审视她的,却看不出什么。 “这样啊,我问问安老大夫,看看他怎么说。”她说道,“要是能走,我就送你回去,只是那乱糟糟的家,不回去也罢。” 谢氏笑着用手撑着床慢慢的起身,丫头们忙搀扶。 “母亲。再乱糟糟的,那也是家啊。”她笑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最终点点头。 走出屋子里,谢老夫人停下脚,看着守着的丫头们。 “你们是不是跟夫人说什么了?”她沉声问道。 丫头们忙跪下摇头。 “并不曾说什么。”她们乱乱答道。 谢老夫人面色狐疑。 “没说云成回来的事?”她问道。 丫头们对视一眼,摇摇头。 “没有当着夫人的面说过。”她们低声说道。 “那就是背地里说过?”谢老夫人一顿拐杖喝道。 “不是啊,我们只说过一次,夫人睡着并没有听到啊,再说要是夫人听到了,怎么可能不问不闹啊。”丫头们忙说道。 依着谢氏的脾气的确是 要是被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大吵大闹。 谢老夫人点点头。 看来她只是想家了,毕竟她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 “以后提也不许提。”她瞪了丫头们一眼,走开了。 屋子里谢氏慢慢的吃药,大口大口的连一点蜜饯都不用。 我回家去,我要好起来,我要守着家。不管你什么牛鬼蛇神,都休想进来! 九月下,京城的天气已经凉爽了,但太医院里忙碌的人都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随着最初永庆府报上疠疫,很快更多的地方都报上来,基本上江南各地都成了疫区。不过幸好,有永庆府的防治经验。再加上及时支援,其他的地方的疫情还是得到了控制。 “这都是千金堂的功劳的。”有太医感叹道。 坐在那里翻看折子的一个男人面色微微不悦,他将手里的折子放下。 “这是当地官府处置得当。”他说道,“一个小小的医馆,怎么能当得起这等称赞?” 说话的太医看他笑了。 “董院吏,这可不是我说的,就是那些当地官府说的。”他笑道。 董林自然看到了。 “也不知道这千金堂是谁开的。竟然有如此大的面子。”有其他御医笑道。 刘普成… 董林默默说道,当然没说出来。 “这个齐娘子。莫非真的如此厉害?”那边有人说道。 董林手扶着桌面,齐娘子?一介女子有什么厉害的还不是背后有刘普成。 剖腹秘技,疠疫应对… 师父一定是把那些不传之秘给了他!那一箱子的书!一定是在刘普成手里! 怪不得他迫不及待的离开京城跑回那么个小地方!是躲起来研习这些不传之秘! 董林的手忍不住重重的在桌子上捶了下。 这个偏心的老东西! “这个齐娘子,真这么厉害?” 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问出这话。 皇帝坐在白玉床上,一条腿踩床上,以一种足以让内阁大臣见了跪下以死进谏的姿势看着手里的折子。 而在他面前,被赏了一个蒲团坐的周茂春姿势也有些不雅。 “是啊是啊,可厉害了,陛下,你召她进京看看就知道了。”他热切的说道。 皇帝看着奏折,晃了晃腿,看向周茂春,笑了。 “行,朕准了。”他说道,将折子扔过来。 周茂春动作敏捷的扑身接住。 “谢主隆恩。”他高兴的喊道。 “朕帮你诓人过来,得了好处,别忘了给朕瞧瞧稀罕。”皇帝说道。 周茂春嘿嘿笑。 “哪有哪有,那齐娘子应对疠疫有方,请她来详情描述,以造册发放,也是利民大事。”他整容说道。 皇帝哈哈大笑,收起腿坐好。 “你个老不休的,朕一见你这样说话就想笑。”他笑骂道。 “陛下,老臣一片赤诚之心”周茂春委屈的说道。 皇帝笑的更厉害。 “行了,赤诚之心,别的时候没见你赤诚之心过,一天到晚钻在藏书阁里不出来。”他摆摆手说道,站起来。 这是皇帝的要送客了,周茂春忙躬身施礼告退。 看着周茂春欢天喜地的离开,皇帝笑了笑。一旁的内侍忙躬身过来伺候。 “齐娘子”他重复一遍。 “听周院判说的这么样热闹,到时候陛下要不要见一见?”内侍凑趣说道。 皇帝摇头。 “朕哪有那功夫。”他说道。 “竟然是女子行医,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内侍好奇的说道。 他自然不是自己好奇,而是替皇帝好奇。 皇帝眼里的女子只有好看与不好看之分,这种揣摩圣意又如此踏雪无痕说出来,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所以为什么他才是皇帝身边第一大内侍呢。 “七老八十的当然很丑。”皇帝说道。 一面抬脚迈出殿门,秋日的凉风袭来,带来后宫女子们的嬉笑声。让人神清气爽。 “走走,我们去赏美人去。”皇帝抬手说道。 也是,能让周茂春这个自诩天下第一的老家伙看上的,自然只能比他更老…内侍点头,丢开这个话题,高兴的引路。 “回来了回来了!” 元宝大声的喊着。院门早就打开了,阿好第一个冲出来,然后就看到齐悦已经进了巷子。 “哈。”齐悦张开手,对跑过来的阿好等人露出灿烂的笑,“想我了没?” 她穿着简单的布衫,整个人瘦了一圈。带着风尘仆仆。 阿好扑过来放声大哭。 齐悦哈哈大笑,伸手拍着她安抚。 后边阿如以及两个抱着行礼的弟子也忍不住笑的眼眶发湿。 洗过热水澡。换上家常衣裳,阿好帮她擦干头发,挽起漂亮的发鬓,镜子里的人又恢复了嫩白粉红肌肤,对这镜子一笑,熠熠生辉。 桌子上摆出了丰盛的饭菜,还有一壶酒。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齐悦舒服的感叹道。 “不管什么窝,下次我都要跟着娘子去。”阿好扁着嘴说道。 “好。”齐悦笑道。 说话间。外边一阵热闹。 “舅妈。” “舅妈。” 同样的称呼,两个不同的声音喊出来。 两个孩子同时从门里挤进来。 齐悦笑着一手拉住一个,问她们跟谁来了。 王巧儿和燕儿抢着回答,唯恐落后于对方。 多了两个孩子,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听着孩子们的说笑,齐悦笑的有些恍惚走神。 舅妈… 那个被唤作舅舅的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最终她没能去追上常云成,小曲建议可以走官驿写信,她写了一张条子,但一去便没有生息,不知道是不是半路丢了,不过她也没有再写。 因为她决定亲自去。 自己看到他突然出现有多惊喜,他突然看到自己一定会更惊喜。 想到那傻子连告别的话都不敢说,自己默默的离去,她就忍不住想叹气。 “真的要去啊?” 夜色深深,喧闹一天的院子里恢复了安静,阿如铺设好床褥,听了齐悦的决定很惊讶。 她以为,齐悦已经不再想这件事了。 “当然要去。”齐悦倒在被子上,手枕着头,看着帐子,“疫情终于落定了,我也累了,正好出去走走。” 累了不是该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吗?阿如看着她。 “多出去走走,看看大好河山,很有意思的。”齐悦坐起来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说道。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阿如笑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齐悦点头。 “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我们决定了,明天就准备,后天就走,免得再有什么事耽搁了。”她握握拳头说道。 不过计划到底是赶不上变化,第二日,二夫人陈氏上门来了。 “姨母,我正要去看看你…”齐悦大声说着接出来,看着进门的陈氏,不由愣了下。 进门的妇人穿着玫红配香黄对襟长袍,带着珠凤钗,眉眼如画,色如秋浓,也不用扶着丫头,轻袅袅的走进来。 这谁啊? 齐悦一时没敢再说话。 第三百零三章同去 “月娘。”陈氏看到站在门口的齐悦,顿时哭起来,“你可吓死姨母了…” 果然是陈氏啊,齐悦几步跑过来拉住她的手。 “姨母,你怎么,怎么…”她惊讶的顾不上安慰哭的陈氏,左看右看的打量。 陈氏被她看得又笑了。 “我怎么了?又老了吧。”她伸手摸自己的脸,“像我们这等年纪的人,几天不见就老一层,一天比一天不能看了” “不是。”齐悦忙打断,伸手摸着陈氏的脉,她如今对诊脉倒也会了些。 陈氏笑吟吟的任她诊脉。 “怎么样?姨母的身子还可以吧?”她笑问道。 齐悦似乎不敢相信,再次换手。 “哎呀,姨母,你吃了神仙药了?”她惊讶的喊道。 此言一出,陈氏身旁的丫头采青脚一软,差点摔倒。 陈氏神色依旧。 “姨母不是答应过你,要好好的养身子。”她微微笑道,一面拉着齐悦的手迈进屋子里。 “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都没看出来曾经是生过病的人。”齐悦跟着她惊讶的说道,“找哪个大夫看的?” 一定是神医,一定要结识结识。 陈氏笑而不语。 “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以前没什么盼头,一心等死,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笑道,拉着齐悦的手坐下。 那倒也是,齐悦点点头。挨着她坐下。 二人互相说些别后的话,齐悦讲着在外防治疫情的趣闻。 其实防治疫情哪里有什么趣闻,陈氏听得眼含泪,但还是笑着认真听。 “好了如今都忙完了,可以歇歇了。”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 “是,这些弟子们也都带出去来,就是万一再有什么事,他们也能独当一面了。”她说道,“所以。我正要和姨母说一声,我打算…” “是,那你可以陪我去京城了。”陈氏接过她的话说道。 京城啊,齐悦愣了下,在心里算着路途,要是从京城也可以去漠北。只是要耽搁一些。 她看着陈氏容光焕发的面容,也许真的是精神作用吧,既然如此期盼自己陪她去京城,那京城里的人一定是她最心念的。 “好,我跟姨母去京城见识见识。”她笑着点头说道。 为了避免满城相送,齐悦走的悄悄的。这边陈氏也早已经准备好了,给定西候说了一声。托他照顾好家里的孩子们,便谁也不带的上路。 齐悦带的人也不多只有阿如阿好和胡三,当然还有常云成留下的四个侍卫,既然多养了这四口人,就不能让他们闲着。 知道消息的只有千金堂的弟子们,但为了避免消息走漏,来相送的只有刘普成张同。 “十一月是我师父的忌日。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去拜祭过。今年我会去,到时候,跟娘子在京城见吧。”刘普成说道。 不知道自己那时候还在京城不,但她要去漠北的事不打算告诉别人,齐悦笑着点点头。 四辆马车,二十几个护卫,悬挂着定西侯府旗帜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远去了。 而与此同时,周茂春意气风发的出了京城的城门。 虽然可以经由官府下发皇帝的口谕,但周茂春觉得那还不够真诚,所以决定他自己亲自带着皇帝的口谕来邀请,这么大的惊喜,一定能把这恋家的小娘子哄到京城来,然后将那些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医技统统讲给他听个够… 直到二十天后,当周茂春站在千金堂里,听刘普成说齐娘子进京了,他才知道自己此时从城门兴高采烈冲出来有多傻,而这时候,齐悦正经过城门进入京城。 齐悦抬头看着城门。 “哇,好高大的城门啊。”她仰起头看。 阿如阿好也从一旁挤过来,看着这比永庆府的城门大的很多的城门,然后便是车两旁热闹的人群。 胡三骑着马从后边赶上,手里举着一把各色小吃。 “尝尝这个尝尝这个。”他大声喊道递过来。 阿好高兴的伸手去接。 “谢谢姐夫。”她喊道。 阿如一巴掌打在她头上。 胡三红着脸嘿嘿笑着动力十足的跑开了。 “别拿着钱乱花。”阿如在后嘱咐道。 “咱们还在乎这几个钱,钱就是用来花的,瞧你小气的。”齐悦倚在车窗上笑道。 阿好也吃了手里的串子凑过来。 “对啊对啊,姐夫现在很有钱”她笑道。 阿如气恼不已,伸手去打她。 虽然还没正式定亲,但阿如和胡三的关系已经确定了,齐悦也说要给他们办亲事,但阿如还是坚持那个齐娘子不成亲她就一日不成家。 齐悦笑着看两个丫头闹。 前边的车上下来两个仆妇。 “娘子,夫人让问,是先逛逛街还是先回家去?”她们笑呵呵的说道。 “当然是先回家。”齐悦忙答道。 陈氏的身子看起来健康的很,但长途奔波还是很累的。 仆妇应声是,不多时又回来了。 “夫人请娘子那边坐。”她们说道。 齐悦应了声,车靠边停,她扶着仆妇下车。 陈氏掀起车帘亲手扶她。 “我们从皇城大街过。”陈氏含笑说道。 皇城大街就是皇城根吧,齐悦猜测道。 果然,一路上陈氏掀着窗帘,一一指给她看。 “这是五部衙门…那边是五军都督府….” 后边车上胡三等人也自然也跟着走,却见却越走地方人越少。气氛越严肃,不由都谨慎小心,看着不时一个石狮子护门兵卫肃立的大门,连拉车的马都大气不敢出一下。 “夫人的家住在这附近么?”胡三忍不住低声问一旁的护卫。 “不是,好像是在帽儿胡同那边。”护卫低声说道。 正说着话,一个衙门里出走一队官员,分别坐上轿子,大家的车马忙停了,让他们先行。这一耽搁又是好一会儿。 “那,从这里过近?”胡三更压低声音问道。 护卫挠挠头。 “不是,绕远了。”他亦是低声说道。 胡三傻了眼。 那这是为什么从这里过? “或许夫人想让娘子看看京城的热闹?”护卫猜测道。 胡三看着这大街,别说商铺了,连沿街叫卖的小贩都看不到一个,热闹…. “你瞧。”陈氏伸手指着越来越近的一处高高的房子。 齐悦随着她看去。 黄砖绿瓦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那是皇城内的承天门。”陈氏说道。“过了承天门,就进了宫城了…然后就走到东华门,皇子公主们要是出门的话,就是从那里走,往日如有朝拜宴席,众人也都是从这里入宫。沿着那条路直走,然后左转就到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 齐悦如同进故宫参观听电子导游讲解。只可惜不能亲自走一遍。 如今买票也进不去。 “来了京城,自然有机会进去看看。”陈氏听到她的嘀咕,笑着说道。 齐悦愣了下。 “真的吗?”她带着几分不信,皇宫那么好进去啊? “真的。”陈氏点头,神情坚定。 陈氏出身大家,想来自然有机会进宫。 “好啊。”齐悦笑道,“我跟着姨母好好的开开眼界。” 陈氏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再次看那渐渐远去的皇城。 车走出这边的街道,终于回归繁华。扑面而来的是街市的热闹,胡三等人终于松了口气,恢复了正常。 陈氏放下车帘,对这热闹的街市没有任何解说。 齐悦自然也不会问。 只听得外边喧哗热闹,又走了一段,马车停下了。 “夫人,到了。”外边仆妇说道。 “来,看看我的家。”陈氏笑着说道。 齐悦当先掀起车帘,见面前是好大一处宅院,山墙巍峨,只是有些荒废,似乎久不住人。 齐悦不由愣了下,难道陈氏家里没别人? 不是说好大的一个家族吗? 陈氏已经下了车,亲手来扶她,齐悦忙下来。 门口已经站了七八个下人,都是年纪大的,神情激动。 “小姐回来了。”他们纷纷施礼喊道。 陈氏含笑一一看过他们。 “你们都还好,都还替我守着家,多谢你们了。”她说道。 下人们忍不住抬手擦泪。 “小姐,折杀老奴了。”他们纷纷说道。 齐悦一直含笑看着,这边阿如阿好胡三等人也都过来了,陈氏拉了齐悦的手抬脚准备进门。 巷子外传来热闹的人马声,十几个家仆护送两辆马车过来了。 “雪娘。”先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与陈氏一般大年纪的男人,他不待下车就大声喊道。 陈氏看到他露出笑容。 “三哥。”她施礼唤道。 男人大步过来,身后马车这才停了,下来两个稍微年长的妇人,一般的绫罗绸缎朱钗耀眼。 “你这孩子,怎么不到家去?”她们拉住陈氏的手,又是欢喜又是责备的说道,又打量她,“怎么瘦成这样了?” 其实原本比这个还要瘦呢,齐悦在一旁心里说道,要是看到陈氏几个月的前的模样,这些人估计都要去准备后事了。 大家叙旧,齐悦自动让在一旁,说了没几句,陈氏就回头寻她。 “这是月娘。”她伸手说道。 这边的三人才看过来,齐悦忙含笑施礼。 “进去说吧。”陈氏却没有再多的话,直接说道。 三人有些意外,再看眼齐悦,但也没有再问。 “雪娘,这里怎么好住,还是回家去吧。”妇人拉住陈氏的手说道。 陈氏摇微微笑。 “嫂嫂,这里就是我的家啊。”她说道。 妇人有些无奈的看一旁的男人。 男人看着陈氏,最终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自己先抬脚进去了。 他这是默许了,两个妇人只得不再说话,一众人进门。 陈氏不忘回身,拉住齐悦的手。 见她这动作,两个妇人面色惊讶,对视一眼。 原本以为是个不相干的无关重要的人,但陈氏竟然如此相待…可是为什么又没有过多的介绍? 她们将视线正式落在齐悦身上,见着女子穿着简单,但相貌不俗,举止大方,站在那里再加上本身的青春年少,如同一颗宝珠一般,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这样子绝非随侍的媳妇婆子,这是什么人?莫非是陈氏交好的世家的子女? 第三百零四章旧宅 这宅子果然久不住人,虽然收拾的干净,但因为太大人气不足,看上去依旧萧萧,不过从这萧萧中也可以看出繁盛时模样。 这么好的宅子,怎么不住了? 齐悦抬头看眼前古朴大气的屋宅,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却没有字。 真是好奇怪。 “守牧斋收拾出来没?”这边陈氏问道。 下人忙回答收拾好了。 “将月娘的东西搬过去。”陈氏说道。 这话一出走在前边的三人再次一愣,回头看陈氏。 陈氏并没有理会,齐悦自然客随主便。 “你先去归置归置歇息一下。”陈氏说道。 家人相见自然要说些自家人的话,外人在场不便。 齐悦点点头没有客气便跟着引路的下人去了,身后自有仆妇搬着箱笼。 “雪娘,这人是?”男人忍不住问道,看着齐悦远去的方向,那边一处宅院隐隐可见。 “她是齐月娘。”陈氏含笑说道,也看那边的宅子,“守牧斋,只有她能住的。” 齐月娘是谁?没听说永庆府那边有姓齐的大户啊?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不解。 陈氏却不再多说,抬脚走开了。 三人无奈只得跟上。 但不久之后他们还是无奈而出来。 “哥哥嫂嫂不要担心,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怎么会住不惯呢?”陈氏笑着说道。“等我明日去家里,今日就不过去了。” 男人看着她叹口气。 “随便你吧。”他说道。 “这么大的宅子,你们这几人可不行,这些人得留下。”妇人说道,一面指着跟来的七八个仆妇男人。 陈氏点点头没有拒绝。 “谢谢嫂嫂。”她含笑说道,看着三人上车上马离开了。 院门关上,虽然亮起了灯,但灯光很快被偌大的宅院吞没。 而这三人的车马穿行几条街后,进入了一座大宅。夜色里灯火璀璨,金漆兽面锡环大门,大灯笼映照门楼上德庆公府四个大字,门前一色褐色衣衫的门房整齐而立,正在听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什么,再几步便是角门。此时有人进进出出,见到马车过来,立刻有人将门开展,分开路。 马车径直进去了,走了好一段才停在一处照壁前。 便有呼啦啦的一群人涌出来,珠光宝气扑面。拥着这三人向过了穿堂,来到一处挂着“熙宁”二字的院子。 “雪娘回来了?” “怎么不回来?” “那老宅子怎么能住人?” “早说当初就不该纵着她买下来” 满屋子里的人说个不停。坐在正位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么多的喧哗,神色依旧淡然。 “这孩子从小性子古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开口说道。 她一开口,满屋子的声音便消失了。 “母亲,雪娘都多大了,你还叫她孩子。”被陈氏唤作三哥的男人笑道。 “雪娘多大了?”老妇有些疑惑的问道。 “老夫人,雪娘跟四老爷同年。过了腊月就满四十一了。”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妇人笑着扶着老妇人的肩头说道。 老妇人显然很意外。 “都四十多了?怎么可能啊,明明没多久之前还在我跟前清声脆语的念书给我听呢。”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现在让雪娘来还是能清声脆语的给您念书听呢。”大家都笑道。 老妇人却没有笑反而哭起来。 “雪娘可怜的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的面。偏你们把她嫁的那样远,她得了病要死了,你们瞒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说道。 满屋子里的人不敢笑,知道老年人的痴病又发作了,忙好好的哄着,说明日就能见到雪娘了,老妇人这才好了。 又说了一时话,众人便退下了,只留下陈三爷。 “她这次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当初再三接,她始终不肯进京来。”老妇人问道。 “我看着她很高兴,精神也很好。”陈三爷说道,“只说想回来了,别的没说。” 老妇人便叹口气没说话。 “只是,她这次带了一人回来。”陈三爷又说道。 “是她孩子?带回来是最好的,这一次咱们家给说亲,离得近近的。”老妇人说道。 “不是,不是她的子女,她没说什么人,是个女子。”陈三爷说道,“而且,让那女子住进了守牧斋。” 老妇人猛地坐直身子。 “你四伯父的守牧斋?”她惊讶问道,“那屋子,雪娘连你父亲都不让进,怎么” 是啊,陈三爷亦是满面疑惑不解,那个被妹妹如同守护生命一般守护的屋子,怎么让这个女人住进去了?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齐悦可不知道自己住的屋子是陈家人眼里的禁地,对她来说,什么屋子都一样,不过是睡觉的地方。 这间屋子不错,虽然摆设带着一些年头的陈旧,但并没有那种腐朽的气味,可见精心呵护着。 “这个匾上怎么是空的?”齐悦好奇的指着屋子正中的悬挂的青底大匾,问道。 阿如带着阿好以及陈氏的几个仆妇在整理里面的卧房,这些事不用齐悦动手,她这三间透彻的屋子里转悠。 一个正熏香仆妇闻言看了眼,但立刻受惊般的低下头。 “奴婢不知道。”她低声说道。 不知道就是不想说,这种潜台词齐悦还是明白的。她晃着手走开不再问了。 很快卧房收拾好了,陈氏的仆妇都退下,阿如阿好睡在外间的下人床上,长途奔波总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古代马车交通的时代,齐悦倒下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 齐悦伴着清幽鸟鸣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外边阿如阿好早已经起来了,听见动静便进来伺候她起床。 这边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旁边的饭厅,齐悦一边走一边打量这个院子,见她过来,两个丫头忙打起绫罗锦竹帘子。 这屋子的布置跟定西候一般,但又有些不一样,同样的富丽奢华。但又多了几分清雅。 这也许就是新贵与大家的区别。 “睡得可好?”陈氏从外边进来。 “很好。”齐悦回身笑道。 “饿了吧,快些吃饭吧。”陈氏笑道,亲自拉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桌上荤素羹冷拼点心蜜饯摆的满满的。 “这些都是京城的特色,你尝尝,看合口不?”陈氏笑说道。 齐悦点点头随便捡了两个吃。 “嗯。好吃。”她眼睛亮亮的点头称赞。 陈氏笑意更浓。 “是啊,你一定爱吃的。”她看着齐悦带着满满的欢喜说道。 “姨母。你也吃啊。”齐悦让道。 陈氏点点头,慢慢的吃。 食不言,很快就吃完了,满桌子的饭菜看起来没动什么,但这已经是齐悦尽力的在吃了,只能说是陈氏准备的太多了,好在陈氏也不在意。只要看她高兴就好,并没有催促她将一桌子都吃了。 “这屋子住的还行吧?”陈氏问道。 她们已经走出饭厅。重新回到正堂这边。 “挺好的。”齐悦笑道。 陈氏视线环视屋内。 “这是我父亲的屋子。”她说道。 齐悦这才吓了一跳。 那岂不是这家里最尊贵的地方?陈氏竟然让她住了?! “我跟你一样,没有见过我父亲。”陈氏接着说道。 齐悦有些意外。 齐月娘有没有见过父亲,她不知道,这是陈氏竟然也没有父亲吗? “我是遗腹子。”陈氏转头看齐悦微微一笑道,“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我父亲去世了。” “那真是遗憾。”齐悦说道,带着几分安慰。 “母亲说,养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原本没想再要孩子的,但父亲一直想要个女儿。”陈氏重新看着屋子,手拂过桌椅慢行,“那时候父亲已经四十多岁了,太医诊脉说,是个女儿,他高兴的不得了…” 齐悦跟在她身后,陈氏如今也是四十多了吧?追忆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是很难过的事,这时候倾听是最好的安慰。 “母亲说,那时候,父亲天天的在书房里给我起名字,不像我二个哥哥,都是由祖父给起的。”陈氏说道,回头冲齐悦笑。 “父亲总是很疼女儿的。”齐悦也笑道。 她也想到自己的父亲,虽然家里两个女儿,但父亲的爱依旧满满的。 不知道面对自己死去的事,父亲能不能承受。 她低下头,掩饰几分悲伤。 陈氏没注意到,她又重新看着屋子里,似乎在这里找寻父亲的气息。 “父亲给我起好了名字,叫雪。”她接着说道,说着自己又笑,“大家都笑他,说想了那么久,竟然起了这个简单的名字。” 齐悦抬起头微微笑。 “可是我很喜欢,雪娘,陈雪,多好听。”陈氏笑道。 齐悦点头应声是。 “给我起好名字,父亲就出门了。”陈氏说道,“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话题急转到此,齐悦有些愕然。 陈氏这时又走回到了中堂,抬头看正中那块没有字的匾额,神情早已没有半点笑意。 “连尸体都没回来,祖坟里只有衣冠冢。”她一字一顿说道,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块匾额,“可是,父亲一定很高兴,他死得其所,不像他们这些….” 话到此戛然而止。 “我一会儿回家里去,你在这里歇着也好出去玩也好随意吧。”她转头看着齐悦含笑说道。 话题转换太快,齐悦一时有些跟不上 第三百零五章故人 陈氏又说了一遍。 “我大概吃过饭才回来,这里你随意,不要拘束。”她说道。 齐悦回过神,确定陈氏果然是转了话题,忙点头应声是。 看来自己不用跟陈氏去家里,这样也好,她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久待,也省的再浪费时间与这里的人打交道。 陈氏又想到什么,递过来一个牌子。 齐悦伸手接过,见是一块楠木牌子,上面刻着德庆公陈四字。 “看上什么要什么,报这个牌子就好。”陈氏说道。 哇哦,齐悦心里吹个呼哨,果然京中高干之家不一般。 “好,多谢姨母。”齐悦笑道,没有客气,而是干脆的道谢。 果然陈氏很高兴。 “别客气,这是应该的。”她笑道,拍了拍手走了。 应该的?什么应该的?自己要什么不花钱是应该的? 齐悦耸耸肩。 “准备的那些见面礼还让二夫人带去吗?”阿如低声问道。 想着来到陈氏家里怎么也得见见一家人,齐悦将礼物都准备好了,没想到陈氏竟然有两个家。 “不用了。”齐悦摇头,“这样,好像咱们想要见人家去似的,别让人家为难。” 阿如点点头。 “那咱们今天做什么?”阿好跑过来问道。 看着她闪亮亮的眼,齐悦忍不住笑。 “当然是如你所愿,咱们逛街去。”她说道。 且说这边陈氏进了德庆公府的门。昨日的消息远远近近的自家人都赶过来,自然少不得一大家子人相见抱头痛哭。 “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德庆公夫人陈方氏拉着陈氏的手哭道,“我已经七十一岁了,明天就闭眼死了,多看你一眼是一眼。” 作为陈氏长房遗腹子,母亲年长多病且在七岁时亡故,陈雪从小是被四房婶娘陈方氏一手带大的,情同母女,德庆公有两个亲生女。陈氏雪娘充作三女养,对外来说已经算是收养了,虽然并没有走这个仪式。 当然此时的四房已经是陈家的长房了,因为由这边的陈宁获封德庆公,延续了陈氏一族的荣耀。 她闻言亦是眼含泪,又忍不住笑。 “不走了。”她点头说道。挨着陈方氏坐下,“婶母还结实的很,不要说这样的话。” 屋子里的人自然跟着符合,说的陈方氏又高兴起来。 “听你哥哥说,你带了女子回来?是什么人啊?”陈方氏又问道,一面眯着眼在屋子里乱看。并没有见到有陌生人。 听陈三爷说的那样特殊的待遇,想着怎么得带过来。大家也都一脸的期盼。 “她玩去了。”陈氏含笑说道,“也不爱见人,就没让她过来,省的她不自在。” 满屋子人愕然。 怎么见她们,倒是委屈这女子了? 不过,因为陈氏雪娘在家中的地位,大家并不敢说什么。岔开话题说说笑笑很快半日过去了,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散去了。陈方氏只留了陈氏兄妹在场。 “虽然你爱去那边住着,但这里才是你的家,屋子也都收拾好了。”陈方氏说道,一面又要掉泪,“我活不了几天了…” 陈氏忙拉着她安慰。 “是,婶母,我过来陪你。”她柔声说道。 “你这次回来想要做什么?”一直不说话的陈二爷忽的问道。 这是陈氏的嫡亲哥哥,年约五十,因为身子不好,早早的就卸职在家荣养,基本上不出来见人。 “想回来就回来了,这是她的家。”陈方氏瞪眼呵斥,对陈二爷的话有些不满意。 陈二爷只是看着陈氏,似乎要看透到她的心里去。 “我要进宫。”陈氏也没有回避,看着哥哥坦然说道,“二哥,安排我进宫去看看。” “雪娘,上一次你肆意妄言,有太皇太后在,护着你,我们陈家才逃过灭顶之灾,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陈二爷沉声竖眉低声喝道,“太皇太后可是已经不在了!” 陈氏看着陈二爷笑了。 “哥,那时候我不是还小嘛,如今我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哪里还能如此胡闹。”她柔声细语说道。 陈二爷被她说的有些怅然,可不是转眼竟然几十年过去了… 他看着眼前已经到了当祖母年纪的妹妹叹了口气。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他说道,松了口气。 陈方氏也松了口气,拍了拍陈氏的手。 “雪娘是最懂事的孩子,要不然太皇太后怎么会那么喜欢你。”她感叹道,“过去的事就不说了。” “是,我想着我也活不过多久了,所以趁着还能走动,就再去宫里太皇太后那里看看,也不枉她老人家待我如亲一场。”陈氏柔声说道。 陈二爷审视她一刻,最终点点头。 “好,我给你安排一下。”他说道。 陈氏看着他含笑低头道谢。 “好了好了,说了半天了,快,摆饭。”陈方氏笑道。 早已久候的丫头仆妇并伺候的媳妇们都进来了,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而此时京城的一间酒楼里亦是热闹非凡,大厅中央说书人正说的手舞足蹈,听者轰然叫好,伴着这叫好声,又传来一声喧哗。 “少爷” 尖叫声打断了大厅的热闹,只见楼梯上叽里咕噜跌下一个人来,还没看清是什么人,呼啦啦的小厮下人们就围住了跌下的人。 “没气了!” “摔死人了!” 人群中爆发出喊声,场面顿时沸腾。 “让开!我是大夫!” 混乱中有人大声喊道。京城人的素质就是好,听到这声音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胡三顾不得放下身上挂着的各色小物件,只将手里满当当的盒子扔在地上,冲过来。 小厮围着一个男人躺在地上,突然性外伤窒息,虽然久不接触医术,但作为神医齐娘子的嫡传大弟子,也不会辱没了师父的名头,胡三跪下。抬手就摆正这男人的头,捏嘴拉出舌头,压胸,附身下去…… 人群先是一阵沉默旋即爆发出轰声。 范艺林咳咳着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就看到和贴近的大男人的脸,以及嘴…男人的臭气清晰可闻。 他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看清楚眼前的人。 “又是你!”他尖叫一声,眼一翻晕过去。 “非礼啊!” 大厅里响起嘈杂的声音还夹杂着看热闹的呼哨叫好声,如同开了锅的热水咕嘟嘟的热闹起来。 这一次胡三比上一次幸运,因为阿好要听说书,所以倚在三楼的栏杆前。正巧看到这一幕,她及时的尖声喊叫。让齐悦得以第一时间奔出来,将就要被范艺林的小厮胖揍一顿的胡三解救下来。 “是大夫,是在救人”齐悦将胡三挡在身后,大声说道。 小厮们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烟黄色的圆领袍,元宝发鬓,其上金黄色点翠珠花蝴蝶缀珍珠。眉眼亮丽,气度闲雅。风采夺人。 大家都是靠眼睛和嘴吃饭的,立刻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一般人,便后退几步,让开一定距离,但又尽职尽责,围着不让这胆大包天的歹人就此离去。 “什么大夫?哪里来的大夫?有这样的大夫吗?”为首的小厮沉声喊道。 “是突然性外伤窒息。”胡三在后快速说道,“从楼梯上摔下来,我方才胸外按压,已经起效,呼吸已经恢复了。” 齐悦示意小厮们听胡三的话。 “什么突然性窒息按压的”小厮瞪眼说道,“你少来这些废话…也不问问我们什么人家你狗眼….” 没错少废话,快打吧。 周围看热闹的鼓噪,连说书先生都站到凳子上,准备记下详细经过,日后说书自然用的到。 但别说打了,小厮的话没说完就停下了。 齐悦将手中的的德庆公陈牌子在小厮眼前晃了晃。 “你们什么人家?”她接过小厮的话问道。 “自己人自己人。”小厮换了一副笑脸说道。 围观的群众们顿时一片嘘声。 “散了散了,没什么可看的。”大家挥着手转身。 京城生活快节奏,时间宝贵,可不能随便浪费。 这牌子这么好用啊?齐悦很惊讶,果然有身份仪仗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们是大夫。”她再次说道,收起牌子,看着被小厮们护住在身后看不到的人,“快让我看看你家的人,是否有事。” “就是跌了一脚,其实没事”小厮迟疑一下说道,一面还不忘对胡三施礼。 “小的不知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恭敬说道。 这恭敬当然不是给胡三的,而是给陈公爷的。 齐悦点点头,从他身边过去了。 “也不能这么说,跌一跤也是能窒息的,当初我见过一个公子,从马上摔下来就窒息了,原因是不经意的被马踢到了没人注意…”她一面说道。 不知道这个倒霉的人是因为什么撞击 小厮怔怔的看着这女子走过去,而那位男人还站着不动。 谁是大夫? 而此时齐悦也愣住了。 “范公子?”她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惊讶的喊道,“怎么又是你?” 范艺林此时也悠悠的醒过来,对上齐悦的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来,你打我两下。”他转头看旁边的小厮,说道。 小厮怔怔看着他。 范艺林一脸认真。 听主子的话是小厮的第一要务,他立刻抬手给了范艺林一巴掌。 范艺林嗷的一声叫起来。 齐悦等人被吓了一跳。 “范公子。”她忙上前矮身蹲下。 范艺林看着齐悦,眼泪汪汪。 “齐娘子。”他手撑地就起来了,想到什么又翻着白眼,“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然后准确无误的躺在了齐悦伸出的手里。 果然不是梦,女子的柔软以及清香顿时满鼻息。 第三百零六章闲语 很遗憾,对一个大夫说要死了,是没什么说服力的,范艺林还没好好的感受一下温香软玉,就被撂倒地上了。 范艺林自然不介意被齐悦扒光检查,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豁不出那脸。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建议齐悦找个包厢什么的再随意妄为…. “是吃鸡蛋噎到了吧?”齐悦看着他还残留在嘴边的鸡蛋黄问道。 范艺林抻了抻脖子,这才想到自己方才是怎么了。 他潇洒的举着一个鸡蛋边走边吃,不知道哪个龟孙子在楼梯上洒了水,害的他脚一软滑下来,嗓子里的鸡蛋便噎住了,一口气没上来…. “你说你下楼吃什么东西啊。”齐悦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骑个马都能被踢晕,下楼你还不稳当点。” “不是啊,我这么容易窒息,看看是别的缘故吧?”范艺林扯着她的袖子不放说道。 “好。”齐悦一摆头,“胡三,你给他检查一下有别的外伤没?” 胡三应了声走上前,范艺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掩住衣服。 “我没事了我没事了。”他忙说道,为了表示自己没事,从长榻上一跃而起,动作利索没有半点不适。 “齐娘子,你怎么进京来了?”他问道。 齐悦已经在桌子边坐下,叫了一桌子的菜还没吃呢,因为范艺林在,阿如阿好等人也不敢坐了。 “玩啊。”齐悦说道,自己捡起一筷子菜尝了口。一面邀请他,“再吃点不?” 当然要!范艺林立刻坐下来。 “我正好还没吃呢。”他说道。 齐悦笑了,也不说话,自己慢悠悠的吃。 “来京城就对了。”范艺林举着筷子笑道,“我做东好好的带娘子玩,散散心” 范艺林是王同业的小女婿,那么自己和常云成和离的事自然也一定知道了,齐悦笑了笑。 “那就不用了。”她说道。 那倒也是,男女有别不方便。范艺林忙拍头。 “自然是我娘子陪你玩…”他忙说道,又问齐悦住在哪里?“来了京城就是到了自己家了,走走,别客气,住我家去…” “不用了。”齐悦笑着婉拒了,“已经安顿好了。也住不了几天,就不去别的地方了,挺麻烦的。” “不麻烦不麻烦。”范艺林忙摆手说道。 齐悦笑了笑没说话,接着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太久没见生疏了,范艺林总觉得相比于上一次。此次再见这个女子,压迫感更大了。 耀眼的美貌下。看似淡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总让人有些紧张惶恐。 换句话说,这种感觉有些像他见自己的父亲… 范艺林心里呸呸两声。 或者说是这女人成熟了?因为悲伤苦难吗? 范艺林眼睛一下亮了,可不是,哪个女人受得了和离的事,一定跟死了一场一般。 “齐娘子,这件事我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他立刻义愤填膺说道。 齐悦被他说得糊涂。抬眼看他。 “我当初结交那常云成,可都是因为你。”范艺林整容说道。 满屋子里侍立的小厮都忍不住掩面。 他们公子见了漂亮女人的傻病又犯了… 要是别的女人也就罢了。调戏就调戏了,最多被泼一脸酒,但这个女人手里拿的可是德庆公陈家的牌子… 这个,小厮还没机会告诉范艺林,不由满脸焦急。 “多谢赏脸。”齐悦看着他笑道,“你们家给我的面子可真是没的说。” 啥意思?小厮没听懂,范艺林听得懂。 “齐娘子,别的不说,当我听我娘子说了这事之后,我第一时间写了信给常云成,将他好一顿臭骂,就在几天前,我想到了心里还有些下不去,又写了一封信骂”他拍着桌子大声说道,那样子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常云成此事在眼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挥拳头上去,当然至于结果谁被谁打就不想像了。 “你给他写信?”齐悦放下筷子打断他问道。 范艺林点点头。 “是啊,两封,齐娘子,你要是觉得还不解气,我再去写…真是的白费我当初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待你好,他竟然这样待你的!说出去岂不是辱没了我的名号!我让他怜香惜玉,可不是教他辣手摧花!”他气道,真是越想越气,当初得知消息后可真是气死他了要。 这么好的一个美人,竟然和离了! 脑子被驴踢了吗? “你教他怎么待我好?”齐悦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啊,那时候他巴巴的跑来问我,怎么跟你咳咳咳”范艺林大声说道,话说到此剧烈咳嗽,一副差点背过气的样子,吓得小厮们忙拍背抚胸。 “怎么说话也能呛了啊?”齐悦站起来皱眉问道,“不行,阿如你回去拿药箱来,我给他好好检查一下。” 范艺林忙摆手。 “不用不用。”他哑着嗓子说道。 好家伙,当初问了常云成是不是不能人道就差点被打死,如今又要当着人家媳妇的面说你们为什么不行夫妻之事… 那真是没法活了… “他问过怎么让你高兴。”范艺林反应迅速要快揭过这个话题,但又不引起怀疑,顺着说道,“我教了他好些招比如顺着啊说些好听话啊,关心啊,买些小玩意啊…” 齐悦果然抛开这个,坐下来,听着他的话有些怅然。 她想到那时候,常云成一些奇怪的表现… 别扭的低眉顺眼… 花了一天工夫跑到别人家要来的葫芦… 她不由笑了笑。又有些酸涩。 笨拙的想要对她好 却最终… 齐悦叹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还以为你们琴瑟和鸣过得和和美美的,没想到”范艺林再次拍了下桌子,竖眉瞪眼道,“气死我了,我立刻写信骂他一顿跟他割袍断交” 齐悦抿嘴笑了笑。 “谢谢你啊。”她说道。 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一句美人道谢,范艺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得满心舒畅。 “你给他写信?你知道怎么给他信?”齐悦又问道。 范艺林点点头。 “我三哥兵部掌甲械之事。跟漠北常有来往,我让他把信捎过去的。”他说道。 “那太好了,你能帮我也捎一封信吗?我们经过驿站走的信都没有消息,不知道能不能收到。”齐悦忙说道。 “没问题,就不该走驿站,那些人的速度到明年能送去也就不错了。”范艺林点头说道。“其实娘子你不用的,我来骂他就成了,用不着你费口舌笔墨。” “他是该骂。”齐悦说道,顿了顿筷子。 胆小鬼!以前那凶悍的样子哪里去了?一句话不说就跑了… 捡日不如撞日,按照范艺林的意见是齐悦慢慢写,自己会携妻子上门拜访时一并拿回来。但齐悦就在这里,给酒楼里要了笔墨纸砚。自己在一旁写,也没几句话,只是大概告诉他自己会去看他,做好迎接准备,让他别再跑了。 谢过范艺林齐悦就告辞了,范艺林很是不舍,但也没有理由再挽留。一再问齐悦住在哪里,并邀请她到家里做客。齐悦笑了笑推辞了带着阿如等人晃悠悠的走着远去了。 看着那个身材高挑走在人群里很是扎眼的女子远去了,范艺林才意犹未尽的叹口气。 “这么个美人,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落脚到哪个地方,那些客栈一个个装饰的再美,也到底不干净…”他摇头哀怜道。 一旁的小厮总算有机会说话了。 “少爷,这位娘子住在德庆公府。”他忙说道。 那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可别乱说,要是被德庆公府的人知道了,说不定要引来一场麻烦。 范艺林吓了一跳。 “小兔崽子,你怎么知道?”他问道。 “那位娘子拿着德庆公家的牌子呢,你晕倒的时候。”小厮说道。 范艺林给了他一巴掌。 “不早说。”他喝骂道。 “这不是少爷你一直在说,小的们都没机会说。”小厮抱头委屈道。 范艺林啐了口,坐上马车急忙忙的赶回家将这消息第一个告诉了自己的妻子。 “真是傻,人家定西侯府的二夫人是德庆公陈家的,你说人家为什么住那里?”王小姐伸手戳他的头说道。 定西侯府家二夫人是谁我哪里操心,范艺林心里嘀咕,但面子上少不得恭维妻子聪明自己傻。 “真是可惜啊,父亲说有意让齐娘子嫁给宜修呢,怎么齐娘子进京了?”王小姐摇着扇子皱眉说道。 范艺林吓了一跳,那他岂不是要被这个小美人喊一声姑父了?太惊悚了。 “齐娘子给常云成的信里不知道说什么”他忙转开话题,拿出齐悦写的信,好奇的说道。 王小姐看了眼。 “要不,拆开看看?”范艺林低声说道。 王小姐用扇子拍他的头。 “君子不窥他人之私!你是不是又皮痒痒了,我去告诉父亲。”她竖眉喝道。 范艺林忙告饶,又催着小厮去问三爷,得知正好明日有文书甲胄送往漠北,范艺林高高兴兴的忙自己也写了一封信,犹豫再三将齐悦的信封在自己的信里。 “给那家伙一个惊喜,这样骂人骂双份,够分量。”他得意的说道 第三百零七章推荐 范艺林亲自拿着信去找三哥。 却不想在那里碰到父亲,他本想立刻缩头回去,却已经被小厮传了进去,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你整天斗鸡遛狗的有意思吗?”范父如同所有的父亲一般,看着儿子神情严肃,尤其是面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更是如同仇人般严酷。 “没意思没意思。”范艺林乖乖的说道。 “你又干什么呢?听说吃鸡蛋都能差点噎死,你还能干点什么?”范父瞪眼喝道。 他在家里一点**都没有,这才多点一会儿,怎么全家人都知道了,范艺林腹议。 “小弟是还没进吏部,就已经提前进入李阁老的状态了。”范三爷笑道。 掌管吏部的李怀庆是内阁元老,跺跺脚朝里都要抖一抖的角色,但这可不是什么夸人的话,范三爷不是夸奖自己的弟弟有阁老地位,而是那位李阁老前几天吃鸡蛋噎到,如今还躺在床上人事不醒,凶多吉少。 范艺林愤愤的瞪了自己兄长一眼,但有事相求又不敢说什么。 范父嗯了声,对儿子的玩笑表达不满。 虽然是父子兄弟关起门来,但打趣那么一位地位显赫的人物还是有失稳妥的。 “不是去请周太医了吗?怎么样?”他沉声问道。 范三爷笑了。 “请谁不好,非请周太医,周太医嘴里又能说出什么好听话来。”他笑道,“更何况周太医二十多天前出门了。谁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求到皇帝跟前,陛下说没办法,就算这里天塌了,周太医都不会回来,别指望了,还是另找路子吧。” 那真是没办法了。 “周太医说话虽然难听,却是落地有声,只要他说能救。那就是阎王爷亲自来也带不走的。”范父说道,这也是为什么虽然难请又态度极差的周茂春依旧如此受欢迎的缘故。 因为人家有那本事啊,你不服不行啊。 “这次看来是没救了,李家已经准备后事了。”范三爷说道。 范艺林原本听的没意思,这些什么阁老的跟他八杆子打不着,想走又不敢走。忽地一个机灵,想到什么。 “有救!”他猛地喊道站起来。 那边将他当作透明人的父子俩个倒被他的一声喊吓了一跳。 “出去。”范父皱眉道。 这话对范艺林来说是求之不得,但这次他却没有欢天喜地的听从,而是站上前一步。 “李阁老有救!我知道谁能救他!”他眉开眼笑的喊道。 “谁?”范父皱眉问道。 “齐娘子!”范艺林说道,知道父亲一定不知道齐娘子是谁,贴心的解释。“就是今天我吃鸡蛋噎到救治我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范父没好气的轰了出去。 “眼里除了女人就没别的了。什么事都瞎嚷嚷。”范父气的吹胡子。 “他也是好心。”范三爷还是维护自己小兄弟的,忙说道。 “齐娘子!永庆府的齐娘子!你们没听过吗?这次疠疫防治起了大功劳的,朝廷亲自嘉奖的我可没瞎说” 范艺林不服气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这混小子”范父气的要出去,被范三爷拉住。 “父亲,永庆府治疗疠疫的齐娘子”他提醒道。 范父停下脚,微微皱眉。 疆域辽阔,每日各地事物汇集朝廷纷繁不知几多。虽然身为朝中官员,也不可能事事皆知。这疠疫之事由吏部以及太医院等管辖,具体详情外人知道的不多,只是在上朝议奖罚时听了一下,因为涉及到奖励一个女人,是稀少之事,所以有印象,此时提到想起来了。 范父沉吟一刻,把外边的范艺林又叫进来,打听这个齐娘子。 范艺林知道什么,除了知道是个美人,跟自己岳丈家打过架外,这两样还不敢往外说,其他的都是听的王家人说的只言片语,就这只言片语还一多半没往心里去。 “反正就是神医,永庆府都知道。”他说道。 范父见问不出了一二三,也就没了兴趣。 “永庆府都知道,太医院怎么不知道!神医神医,永庆府多大的地方称神医就神医吧,到京城了还什么神医,就跟那科举,各州府的案首汇集京城,谁还敢四处嚷嚷自己是案首。”他没好气的说道,“去去,没事别瞎嚷嚷,知道的是说你好心,不知道的说你添乱呢。” “要是这齐娘子真这么厉害的话,太医院自然会请她去给李阁老诊治的,咱们外行人莫要操心。”范三爷嘱咐道。 “或许太医院还不知道齐娘子进京呢,还是提醒一下,早日请齐娘子看病,免得耽误了。”范艺林想了想说道。 “好了知道了,你找我要给谁递信?”范三爷岔开话题问道。 范艺林忙将信送过来。 “定西候世子常云成。”他说道,说到这里又眉飞色舞,“这齐娘子就是他的前妻哦。” 什么? 范父和范三爷都愣了下。 朝廷嘉奖时可没说齐娘子还是定西候少夫人,只说是千金堂齐娘子,这两者间还有这关系? “定西候少夫人?”范父问道。 “前。”范艺林补充道。 如果说一开始因为有防治疠疫之功范父对神医二字还有一半信的话,听了这句话后,那是即可烟消云散了。 定西侯府少夫人是神医?开什么玩笑! “滚滚滚。”范父一句话不多说摆手轰人。 范艺林被连着赶出来两次颇觉受辱。 “以身份取人!孤陋寡闻!不识金镶玉!”他也急了,愤愤的甩袖子。觉得再争辩下去是对美人神医的侮辱。 这边范家父子因为自己起了争执,齐悦当然不知道。 因为又找到一个途径而且应该是很靠谱的途径给常云成寄信,齐悦心情大好,带着阿如等人好好的逛了逛京城,顺便搜罗了一些准备带给常云成的礼物,一直到天黑才回到陈氏的家。 陈氏已经在家里,正有些急,要派人去寻找她们,看到满载而归的齐悦进门才松了口气。 “可吃过了?”她上前携了齐悦的手问道。 齐悦点点头。这边阿好忍不住雀跃板着手指给二夫人说吃了什么。 “说的好像没出过门似的。”阿如忍不住拉阿好的衣袖低声说道。 “可不是没出过门嘛,京城这么繁华,以前只是听说,这是第一次见呢。”阿好嘟嘴说道。 齐悦只是笑,任她们随意说话。 二夫人听着阿好的话微微有些发怔,转头见齐悦浅笑。那似曾相识的神韵,更是一愣。 “我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样的” 少年站在山石上,看着高高的围墙。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浅笑。 “你去过京城的街市吗?是什么样的热闹啊?” 他转过头,清澈的眼睛里难掩几分好奇。 “我是出不去了,还不如鸟儿。鸟儿飞出这里,或许下一刻就要被射死。但至少也能看到外边一眼,我连围墙都爬不上.” 二夫人伸手掩面。 所以,最终到死还是没有看到…. 齐悦这才发现她的异样,吓了一跳。 “姨母,怎么了?”她忙扶住二夫人问道。 阿好和阿如也不敢说话了。 “我没事。”二夫人含笑说道,并没有放下手,“在家里多吃了两杯酒。有些头晕了。” 不待齐悦说话,就拍了拍她的胳膊。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玩了一天累得很。”她说道,扶着一旁丫头的手。 齐悦见她眼眶微红,哪里是酒意上头,是要哭了吧。 或许是见家人情绪激动 “好,你快去吧。”她说道,一面对采青做个口型。 有事随时叫我。 采青领会点点头,扶着二夫人走开了。 这边阿好吓得呆毛毛的。 齐悦回头冲她吐吐舌头一笑。 阿好又忍不住被逗笑了。 紧张气氛顿时消散。 “走了走了,回去分分,大家挑的东西可别混了,尤其是我的,你们可别贪了去。”齐悦一摆头说道,自己先行而去。 阿好应了声是,拎着东西高高兴兴的跟上了。 阿如在后吐了口气,看一旁的胡三。 “跟着少夫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她说道。 “是啊。”胡三难得神情深沉一次,叹口气说道,“想起来那一天我上你家门给元宝看病,一定是我那死鬼爹和爷爷拼命推我去的…” 阿如忍不住笑了,瞪他一眼。 胡三嘿嘿笑,深沉的神情一扫而光。 “行了,快去洗洗早点歇息吧。”阿如说道,“明日还要去找镖行呢。” “镖行?”胡三说道,“真的要去吗?” 阿如点点头。 “她说什么就一定会做什么的。”她说道,看着前边和阿好一边走一边说笑的女子。 “可是那么远”胡三皱眉一脸担忧,又看一旁的小曲,“还是联系不上世子爷吗?让他回来见师父最好了。” 小曲叹口气。 “世子爷怕娘子不自在,彻底跟我们断了联系,信也是按照往日的途径送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消息。”他说道。 “没事,别想了,去就去吧,就像娘子说的,走走这花花世界,看看大好河山。”阿好说道,“说不定走到半路,世子爷就接过来了。” 这个倒是极有可能,胡三和小曲都点头。 “你也早点休息。”胡三又嘱咐道。 阿如点点头,胡三这才和小曲走开了。 夜色覆盖了宅子,这是来到京城之后的第二个夜晚,齐悦睡的更踏实。 而另一间屋子里的二夫人却不能入眠,她坐在床上,借着一盏地灯,看着手里的一枚玉佩,泪流满面。 “你要我的东西做什么,我的东西都是不吉利的…” 她的耳边响着那少年微微责怪的话,手紧紧的攥住了玉佩。 你的东西,这天下都是你的东西,你看不到拿不到,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第三百零八章窥见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吴山走出大牢,一脸灰暗,身后跟着互相搀扶哭着的王庆春的家人。 “这样死了,总比判了罪杀头好。”吴山听得不耐烦,回头低声说道。 王庆春的家人这才哭声小一点。 “那这不能怪我男人啊,那疠疫怎么也得死人啊。”王青春的妻子哭道,“看,他如今病成这样子,一定是染了疠疫…怎么好还判我们的罪,这得给我们补偿吧?” 吴山忙忙的打断她。 “师母,就别说这个了,太医院的人也不是傻子,染得什么病他们怎么看不出来!”他低声急道。 不株连九族就好了,还要什么赔偿,真以为朝廷是开善堂的! 打发走啰嗦的王庆春家人,吴山皱着眉吐了口气,带着几分庆幸。 幸好自己当初被生药库抽去当劳力使唤,没机会同师父一起风光回家乡,现在看来,这哪里是风光回家乡,那是去送死啊。 没想到会遇到疠疫,更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能防治得了疠疫! 我的天,这女人难道真的是神仙下凡吗?怎么事事如意呢? 但愿自己千万不要再遇到她 吴山不由合手念佛,也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回永庆府了,这样就不会跟那女人相见了吧 此时他正走到一间金银铺子前,一辆马车停下,他正要避开,却见一个女人掀帘子下来。抬眼看金银铺子的匾额。 日光下,女人肌肤如玉,泛着磁光,耳边一点珍珠耳坠,愈发衬得光彩照人。 这一个侧面足以让人看呆了几分。 吴山自然也看呆了,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娘。”他失声喊道。 话一出口引来无数目光。 旁边有闲人笑着搭腔。 “哎我的儿。” 又引起一片哄笑。 齐悦也扭头看过来,不过她还没看清,仆妇们过来搀扶她与二夫人,挡住了视线。 吴山用手捂着脸扭着头还一会儿。感觉身边的人过去了,马车也牵开了,才敢小心的放下来,额头上已经密密的一层汗,吓得。 他大口喘气,小心的向金银铺子里再次看去。 那女人已经被引进雅间去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齐悦原本是要亲自去找镖行的,但二夫人说什么也要亲自陪她逛街游玩,齐悦没办法只得让胡三阿如去,当然还带着两个侍卫,他们练家子对镖行挑选能有眼力。 “这个项圈怎么样?”陈氏拿起一个金晃晃的银圈问道。 齐悦笑。 “姨母,我都二十几岁了。”她说道。 “留着给你孩子戴。”陈氏笑道。将项圈放一边,对伺候的伙计道。“这个也收起来。” 齐悦看着那边已经装了好几个首饰盒子。 “姨母,等有了孩子再送也不迟啊。”她笑道。 陈氏看着她笑了笑,似有泪光闪闪。 那时候啊…. “等到时候我再送。”她说道。 “我有钱,这些首饰也都有,老夫人留给我的那些都没动呢。”齐悦无奈说道。 “那是她的,这是我的。”陈氏说道,再次选中一个金坠脚的扁簪。这才意犹未尽的起身。 齐悦松口气。 看着店铺伙计捧着大盒小盒,银楼掌柜亲自送这二人上车。看着马车远去了才乐滋滋的转身回去。 躲在一边屋檐下用帽子遮住半边脸的吴山这也才站起来,放下帽子,露出惊骇的面容。 我的娘啊…这女人…找来了!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吴山只觉得遍体生寒,撒脚就跑,跌跌撞撞,引来一片骂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他终于等到被引进去,一进屋门,迎头拜倒就喊道。 董林坐在桌案前,翻看一本书,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说过他这是咎由自取,别说他有错在先,就是没错,事到如今已经定了,就不可能再翻案,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翻他一个,那可就影响一串,没人会允许这么干的。”他淡淡说道,“如果他聪明点,就趁早自我了断,好歹不牵连家人。” 吴山连连点头。 “是,师父不行了,也就这几天的事。”他说道。 董林嗯了声,接着看书。 “大人,大人,可是那女人来了。”吴山抬头跪行向前几步,颤声说道。 “什么?”董林微微斜眼看他一眼,皱眉道。 “齐月娘,齐月娘来了!”吴山喊道。 齐月娘? 董林放下书,身子前倾。 “她来了?她怎么会来?”他惊讶问道,看着吴山惊恐的样子,“你看花眼了?” “没有。”吴山忙说道,“就在盛鑫楼,买了好些东西,不信,大人,你去问问,就在刚才。” 那女人竟然进京来了? 董林靠回椅子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她来干什么? “只有她自己?刘普成来了没?”他又起身前倾问道。 吴山摇头。 “我不知道啊大人,我只看那个女人了,吓死我了”他颤声说道,这个时候脸上竟然还是惊恐。 董林看着他一眼,带着几分鄙视。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他皱眉说道,“她怎么了?是吃人的老虎吗?” 比吃人的老虎还厉害啊,看看得罪过她的师父什么下场,当了官照样被她克死了…. 看着下边跪着的吴山的样子,董林没好气。 “行了,你下去吧。去好好看看,找到这女人的落脚的地方,便来告诉我。”他说道。 啊,还要去找这女人? “大人,你找她干什么?”吴山颤声问道。 董林重新拿起书,抖了抖衣衫。 “干什么?她已经不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而是平民百姓一个,她跟师兄相熟,是千金堂的半个主子。还喊我师兄一声师父,那么既然来了,我这个做师叔的,自然要照顾一下。”他淡淡说道。 隔日,陈氏又回那个家去了,齐悦得以去见胡三找好的镖行负责人。 胡三挑选的镖行。齐悦没意见,在酒楼里,见了这家镖行的负责人,拿到了行程安排以及报价,交付了定金,基本上就算是交易成了。送走了镖行的人,齐悦刚下楼。就遇到正和几个公子哥说笑进门的范艺林。 “又遇到了!”范艺林大喜忙施礼。 “京城也不大嘛。”齐悦笑道。 范艺林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见这个齐娘子了,长得好看自然是一方面,但重要的是她说话很有意思。 范艺林自诩见识过各种女人,但这个齐娘子这般人却是第一次见。 爽朗不失文雅,恬静又落落大方。 尤其是说话,范艺林觉得可爱听了,她既不会嫌弃自己说话讨人嫌。反而会说一些让自己高兴的话,就好像她是个情场高手。而自己是个被迷得心花怒放的小娘子一般…. “这是我和娘子有缘。”范艺林眉开眼笑的说道。 身后的公子哥们立刻退开几步,一副我们不认识这个人的样子,免得这小娘子恼羞成怒殃及池鱼。 “当然有缘分了,替我问小姑姑好。”齐悦笑道,抬脚迈步。 小姑姑自然是范艺林的妻子,王同业的小女儿,王谦的小姑姑,从辈分上,她拍着王谦叫合适一些。 对于王家人,她是从心底尊敬。 范艺林忙点头应是,身后的公子哥们也恢复正常,原来是亲戚啊,还是个小辈。 “信已经送出去了,最多十天就能到。”范艺林忙又留住齐悦,走过来几步低声说道。 齐悦顿时笑容散开,别说看的范艺林呆住,其他人也都看直了眼。 哎呦,这小娘子笑起来更好看啊。 “多谢了。”齐悦说道,微微施礼。 等范艺林回过神,齐悦已经走的不见了,让他很是遗憾,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四五个人一把按住。 “谁啊?” “哪里来的?” “跟你什么关系?” “多大了?” “你眼瞎了这都问,明明才十七**嘛,别浪费口水问要紧的” 范艺林好容易才挣脱这群人的魔手,带着几分被得意在屋中安坐好。 这种美人与我独相识,而你们只能干眼看的事,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当然范艺林还没蠢到拿着齐悦炫耀的地步,任凭这些人百般追问也不说出其半点信息。 这些公子们也不再问了,肯定是王家的亲戚,不是王家女儿就是王家的媳妇,一群人酸溜溜的笑闹一刻,便转移了话题。 这其中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看上去与大家不同,虽然在说笑,但神情郁郁。 “李桐,你爷爷的病还是”一个人低声问道。 “还那样,没什么起色。”李桐答道,喝了杯酒。 大家也不知道劝什么,气氛略有些低沉。 “喝喝,我没什么,家里那么多人呢,我一个四房庶子,伺候也轮不到我。”李桐笑道,劝着大家,“我在家已经败兴,出来可别再败你们的兴,那就是我的罪过了,谁知道以后我要去哪里呢,难得你们不嫌弃我跟我一起玩这么久” 这话对活跃气氛一点也没作用,反而更加低沉。 李桐是李阁老家的孙子,但出自四房,又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作为家中顶梁柱的李阁老一倒下,家中必然要有变故,对于祖父在时就没什么地位的李桐来说,祖父一死,他必然将更没有地位,留在京城是只能仰仗别的弟兄长辈鼻息混日子,出去混混说不定能有点成就。 这一点对于同时豪门大家出身的范艺林等人来说并不难以理解,自然明白他的心情。 大家便忙要开口相劝。 “要是你把你祖父治好了,岂不是大功一件?”范艺林犹豫再三,先开口了。 这话引起一片白眼。 “去去。”大家冲他摆手,这是劝吗?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别的时候大家口没遮拦开玩笑没什么,这时候再玩笑可就不合适了啊。 第三百零九章闻事 范艺林犹豫再三张了张口没有说下去,其他人把话岔开了,酒菜上来,陪酒的妓女也来了,大家都是年轻人,有酒有美在怀,什么烦恼都可以抛开,气氛很快欢快起来。 一直到灯火阑珊众人才醉醺醺的离开酒楼,被各自的小人扶上马车散去。 范艺林喝的摇摇晃晃,搭着一个小厮的肩头走。 “范兄。”李桐在后叫住他,想到什么递过来一个香囊,“上次嫂夫人说喜欢我妹妹配的香,这是她写下的方子,托我交给你。” 范艺林忙接过道谢。 “这算什么,嫂夫人喜欢倒是我妹妹的福气,她高兴的很。”李桐笑道,说罢又微微低头,“我以后不在京城,还请嫂夫人多照顾一下我妹妹…” 范艺林看着他,伸手拍在他肩上,一把勾住拉过来。 “我说真的呢。”他带着几分酒气低声说道,“我知道个神医,说不定能救你祖父的命,你要不要试试?” 如果说第一次说着话是开玩笑的话,那么第二次说就有些… 是来真的吗? 李桐看着范艺林,有些惊讶。 这一次二夫人从那边回来时,发现齐悦在家,又听下人们说中午就回来了。 “怎么不出去玩?”二夫人有些惊讶。 这般繁华热闹的京城,难道只逛一天就够了? 齐悦笑了笑,京城是很美很热闹。但自来看风景的是心,此时此刻她没有那个心情赏玩。 “我有件事要和姨母说。”她拉着二夫人坐下说道。 “我也正好有件事要和你说。”二夫人含笑说道。 “那你先说。”齐悦忙客气道。 二夫人没有客气。 “后日,你和我进宫一趟。”她说道。 齐悦瞪大眼。 “进宫?进哪个宫?”她不由问道。 不会吧… “当然是皇宫了。”陈氏笑道。 “我去干什么?我还是别去了。”齐悦忙摆手说道。 那么多规矩动不动就跪啊跪打啊打的,外边看看就好了,真要进去,还是算了。 “我身子不好,你在我身边,我心安一些。”陈氏说道,一面拉住她的手。“你不用拘束,我们去了不见谁。” 不见谁?那去干什么?真是参观宫殿吗? 齐悦狐疑。 “我小时候,跟着太祖孝慈皇后住过,所以这次回来去看看。”陈氏笑道,“就是看看她的宫殿,我也不是什么命妇。不去见那些贵人们。” 太祖孝慈皇后是什么? “就是如今皇帝的亲祖母。”陈氏解释道,有些惊讶,这个,不会没人知道吧? 齐悦哦了声。 皇帝的亲奶奶啊,那那时候还是皇后吧? “你跟着皇后住?”齐悦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氏。 我的天。这陈家得多么隆宠啊,那些皇子公主们也不过如此待遇了吧。 “不过是可怜我这个没爹的孩子罢了。”陈氏淡淡说道。 天下没爹的孩子多了. 齐悦摇头。 “好了。衣服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你不用操心,好好歇息,等后日自有车来接咱们。”陈氏说道,拍了拍她的手站起来。 话说到此,看来拒绝是没办法了。 齐悦只得点头。 “对了,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陈氏想到了问道。 “暂时没事了。”齐悦说道。 陈氏也没多问。嘱咐她早点歇息便走了。 “怎么办?”阿如忙过来问道。 齐悦枕手躺下来,望着屋顶。 “能怎么办。再等等呗。”她说道。 “娘子,你真的要进皇宫了。”阿好惊喜的低声说道。 “也没什么稀奇”齐悦嘀咕一句。 “难道娘子以前进去过?”阿好不服气嘟嘴道。 也算进去过吧,只不过是千年以后。 齐悦笑而不答。 皇宫实在是太耀眼了,对于大家来说那是神一般的敬畏的存在,阿如和阿好忍不住议论起来,虽然二夫人说衣服都准备好了,但二人还是本着女人的天性好好的商讨穿着打扮,屋子里热闹而不嘈杂。 齐悦依旧手枕着头,侧眼看窗外,月明星稀。 不知道那家伙在干什么呢?从家里送出的信到底收到了没? 明亮的火把如同璀璨的星辰,伴着马蹄声而来。 “世子爷,幸苦了。”门外久候的一众人笑着接过来。 常云成翻身下马,笑着拱手还礼。 “我们张家口这边比不得你们那边,世子爷委屈了。”为首身穿武官服的大汉笑道。 “那得看比什么了。”常云成说道,拍了拍他的肩头,“比军防你们略胜一筹,但要是比喝酒的话,你们就不行了” 众人一愣,旋即激动起来。 没想到这出身权贵之家军中历练的小子如此会说话,一句话,将这些糙汉子搅的热血沸腾,欢喜的浑身痒痒。 “世子爷,要这么说,可就严重了。”大汉一板脸,停下脚,肃容说道。 “那守备大人要待如何?”常云成也停下脚,他略先行一步,此时回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神情亦是肃穆。 气氛貌似有点冷 “自然要分个高下了。”大汉大声说道。 “不服是不行的,守备大人。”常云成亦是大声说道。 “儿郎们,敢不敢挣个脸!”大汉红着脸喊道。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顿时轰声叫。 常云成哈哈大笑。伸手拍大汉的胳膊。 “走走,一决高下。”他笑道。 大汉也哈哈大笑了,比起刚才,如今的笑更加的亲近。 二人携手进去了。 有酒做媒,双方其他人也都满面带笑,互相让这进去了。 门口的守卫松了口气,对视一眼。 “吓死我了。”其中一个说道,“这世子爷说话可真有意思。” 另一个则嘿嘿笑。 “这个世子爷监军还不错,比上一个要好得多。看来不会像上一次那个那么倒霉,被咱们守备大人关在城门外了。”他说道。 看着最后一个大汉举着酒杯一头倒在桌子上,常云成放下酒碗,结束了这次的酒宴。 天已经微微发白了。 屋子里小兵打了水,常云成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睡非睡的泡脚。 又一个随侍的兵进来了,抱着一个包袱。 “大人。您的家信从漠北那边转过来了。”他低声说道。 这一次临时抽调协同监军匆忙,知道的人不多,自然也不可能通知家里。 常云成嗯了声。 小兵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解开。 常云成闭着眼随手摸了一个拿过来拆开,睁开眼。 最先一张纸飘出来,常云成忙接住。待看到上面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小像,便立刻松开手。 纸张落入洗脚盆里。瞬时湿透。 常云成抬脚。 “端下去吧。”他说道。 小兵忙端着出去了。 这边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抽出写有字的信看了眼。 果然是谢氏写来再次要他定亲的话。 常云成将信扔回去,再看桌子上的那些。 “都是家里来的?”他问道。 小兵点点头。 都是永庆府来的那自然便是家里的吧。 “拿下去吧,以后别给我拿来了。”常云成说道,没有半点心情看,就那样湿着脚有些不稳的向床边走去。 小兵忙伸手搀扶,被常云成推开。 “滚,滚。”他带着几分不耐烦喝道。 世子爷喝了酒会喜怒不定。小兵们都知道了,闻言忙收拾了桌上的信退下了。 常云成一头栽在床上。因为酒意上头,腹中如火烧,浑身难受,不由抱紧了被子。 屋子里安静异常,蒙蒙白光罩在室内,隐隐有男人低低的呢喃声。 月娘…. 齐月娘… “齐月娘?是谁?”德庆公府,得知范艺林来访而忙出来接见的男子皱眉,一脸茫然。 “哎呀,陈五,你故意的是不是?”范艺林急道,看了眼一旁的李桐,觉得很没面子。 德庆公的小孙子,陈五少爷,可不是如同范艺林一般的人。 “我故意什么啊。”他没好气的说道,“你这酒囊饭袋一大早跑来找我做什么?我可没空跟你胡闹。” 范艺林气的用茶杯要砸他。 “我说陈五,这几天不见你瞧你德行。”他喊道,“忘了自己以前什么样了?才进礼部几天,不就是进去给人跑腿吗?就人五人六的,嘿,你真叫五哎哈哈哈” 眼瞅两人一句正话没有就要打起来,李桐忙劝解。 “你姑姑不是回来了吗?跟你姑姑一起回来的那个。”范艺林甩甩袖子说道。 陈五愣了下。 “哦,哦,那个人啊。”他总算明白了,看着范艺林又有些好奇,“那个人叫齐月娘啊?” 正端着茶杯喝茶的范艺林一口喷出来。 “陈五,这是谁家啊?来你们家不是来我家!”他瞪眼说道。 “没来我们家。”陈五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 啊? 范艺林和李桐对视一眼。 告知范艺林陈氏的住处,陈五送客就急忙忙的跑到后院。 “祖母,祖母。”他喊道,“我知道小姑姑带回来的人是谁了。” 陈方氏正半睡半醒的打盹,闻言机灵过来。 “是谁?”她问道。 “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前少夫人。”陈五说道。 屋子里的相陪的媳妇们也恍然。 因为离的远,陈氏也几乎不跟家里人来往,所以对定西候府的事她们一点也不熟悉,只知道定西候老夫人给世子娶了个乞丐儿媳妇,为此更让陈方氏觉得把雪娘嫁到那样不着调的人家而大哭一场,至于之后,她们自然懒得也无心去过问定西侯府的事,丢人还不够呢。 “是她啊。” “是个乞丐?” “竟然还是大夫?”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前一段防治疠疫的那个” “没错就是她,那个千金堂不是她买下的吗?所以这次立了大功呢” “那医术果然很好吗?” “不是吧,其实是千金堂的功劳吧,她是掌柜的,所以也沾了光吧” 她们纷纷说道,屋子里热闹起来。 “这样啊,怪不得雪娘不带来让咱们见见呢。一个失了婚的见不得人。”陈方氏说道,靠回去。 的确是,身份低,又不吉利。 妇人们纷纷点头。 “不过,小姑姑让她住进了守牧斋。”这些妇人跟他的关注点怎么完全不一样呢,陈五忍不住提醒道。 屋子里的女人们愣了下。 对啊,怎么让这样一个人住进了陈氏最看重的地方? 那这人到底是贱啊还是贵啊 第三百一十章引见 这个住在陈家陈家却不认识的人,李桐也很好奇。 当然,范艺林也没告诉他齐月娘还是定西侯少夫人,前少夫人,毕竟和离对妇人来说,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他只需要炫耀值得炫耀的事就好了,比如带领千金堂防治疠疫。 “她真的医术很厉害?”他再一次问道。 这是一路上他第十次问这个问题。 范艺林停下脚。 “小李子,我范艺林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他整容问道。 貌似是…李桐扯了扯嘴角。 “这样说吧。”范艺林大概自己也觉得问的问题有些自我抹黑,忙说道,“据说在永庆府有个铁律,就是信齐娘子,可保平安升官发财。” 李桐忍不住噗哧笑了。 “我明白了。”他拍了拍范艺林的肩头。 “你明白就好,所以,这次你请了齐娘子,保准让你心想事成,你想啊,你家老头子,那么多人都束手无策,偏偏你请的齐娘子治好了,那你的功劳岂不是大大的?那以后在家里谁敢慢待你?妥妥的升官发财。”范艺林欣慰的揽着他的肩头说道。 李桐苦笑道谢。 “只是不知道这位齐娘子要多少香火钱?”他说道,一面在身上摸,“我可没什么钱。” “钱不钱的自己人…啊呸。”范艺林回过神瞪眼,“什么香火钱,齐娘子不是神婆。” “你说的明明是神婆。”李桐笑道。 “是神医。”范艺林纠正道。 李桐举手投降。 “好好神医。总之我谢谢你。”他看着范艺林真诚说道,“虽然你这个人不靠谱,但你的好心我明白。” 范艺林踹他一脚。 “别废话,你早晚知道我对你的大恩。”他骂道,“快走快走。” 二人此时已经到了巷子口。 “钞库街啊,是前朝武顺公…”李桐打量这里,说道。 “废话。”范艺林瞪他一眼,一把推进去,“不都是一个陈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小心你家老头子没病死被你牵连害死。” 所以说虽然纨绔浮夸也好酒囊饭袋也好,身为天子脚下的权贵子弟,政治敏感性是天生的本能。 李桐也不说话了,二人停到这处败落的大门前。 “找我的?”齐悦问道。 此时她刚刚被二夫人指挥着仆妇沐浴熏香。从头到脚趾甲都修整了一遍。 “男客?”二夫人皱眉,“不见。” 齐悦忙拦住。 “是范艺林范公子…”她忙说道,“王同业大人的小女婿,王家与我有恩情。” “恩情?”二夫人淡淡一笑,“是不该有的念头吧。” 齐悦笑了笑没说话。 虽然她知道二夫人是真心疼她,但。她这个人不太习惯被人约束,尤其是以爱的名义。 “请他进来吧看他找我有什么急事。”她直接开口说道。 二夫人愣了下。自从肯和她亲近以来,齐月娘在她面前一直柔顺。 这样正面直接的拒绝还是头一次。 旋即她又自己笑了笑,是啊,这个孩子一向是倔强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不听自己的话非要嫁给常云成了。 她便也不说什么了。 范艺林和李桐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屋中坐着的两个女人。 李桐有些惊讶,因为他认出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是和范艺林在酒楼门口遇到的那位。 当然现在因为心里有事顾不得看美女。所以他将视线放在那位端庄而坐的夫人身上。 神态祥和,带着几分纤弱。四十左右的年纪。 倒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婆气息… 他刚想到这里,这边范艺林已经施礼问好了。 “陈夫人好。”他带着几分笑施礼。 陈氏虽然对他没什么喜欢,但既然是齐月娘请进来的,为了齐月娘的面子也不能慢待,点了点头,请坐。 见是这夫人答话,一旁跟着施礼的李桐有些惊讶,不是说姓齐吗? 是夫家的姓? “齐娘子。”范艺林又与齐悦打招呼。 李桐再次瞪大眼。 什么? 这个这个年纪小的是…. 这个年纪,不管当神医还是神婆,都太小了吧?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找我什么事?”齐悦冲他笑道。 “是这样,我这位兄弟家里有个病人。”范艺林说道,一面看李桐,却见李桐在瞪眼,他干咳了一声。 李桐回过神,苦笑一下。 真是病急乱投医… “是,我的祖父病了好些日子,太医院的人也都看了,却束手无策,听范兄说娘子或可以一试,所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了。”他说道。 短短一句话,他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第一,他的祖父太医院人看了,点明了身份肯定不低,第二,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可见病情很重,第三,或可以一试的意思,就是你可以不用试了,直接谦虚的拒绝就可以了。 齐悦看着他眼睛弯弯的笑。 陈氏淡淡的笑。 “你姓李?”她问道。 李桐应声是。 “李怀庆病了?”她问道。 李桐再次应声是,他祖父为官多年,京中谁人不识?那些深宅妇人们也不例外。 “我记得当初太祖孝慈皇后说过你祖父血热,要注意饮食,看来他遵循的不错。”陈氏含笑说道。 意思就是到现在才病了真是难得。 李桐在她提到太祖孝慈皇后时就忙站起来了,待听她说完就更惊讶了。 他只是一个庶子。日常能见到祖父的面都不容易,哪里知道太祖孝慈皇后跟祖父说过什么。 顿时面色尴尬。 德庆公家的小姐,自然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 他唐突了。 “你是哪位公子家的孩子?”陈氏又问道。 其实问便是已经知道了 齐悦看的差不多了,这孩子说了一句话,陈氏寒碜这几句也够了。 “是什么病?”她忙接过话问道,一面伸手扯了扯陈氏的衣袖。 陈氏便笑了笑不说话了。 李桐松了口气。 “一直很好,几日前午饭,因为有些忙,所以吃的急了些。被半个蛋黄噎了,当时心跳都停了。”他说道。 齐悦认真的听。 “…后来经龚太医急施针救回,蛋黄也送了下去,但是却依旧呼吸困难,神志不清。”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你祖父既往病史有什么?”她问道。 李桐愣了下便领会意思。 “并没有什么,祖父一向身体很好。”他说道。“也就是如常偶尔风寒什么的,吃些药也就好了。” 光听不行,得看,齐悦点点头,略一沉吟。 既然是范艺林张开了口,看在王同业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让范艺林把话捡回去。 “这样吧,我去看看。才能知道能治还是不能。”她说道。 李桐忙起身道谢。 “我还有些事,所以我下午会过去。”齐悦又含笑说道。 李桐又不经意的松口气,齐悦看着他了然一笑。 “你放心,齐娘子很厉害的。”出了门,范艺林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齐娘子厉不厉害,李桐还没什么感觉,但那个陈夫人是很厉害。 不过被呛了一回。他反而高兴的很,对这个范艺林口中的神婆多了几分希望。 德庆公家的人。那自然不会是江湖骗子。 “范兄,多谢了,日后我请你,我现在要快回去跟家里打个招呼,要不然人家上门我家人还不知道,就太失礼了。”他忙说道。 “快去快去吧,齐娘子的脾气可不好。”范艺林说道,还体贴的提醒。 因为当初自己误会抓了她的徒弟,人家直接将自己岳丈家门给围攻了。 李桐忙去了,因为有德庆公家的名号压阵,他跟家里说起来时底气也足的很,相比于来时的各种低落不情愿,此时走路都显得很雀跃。 自己这次真的走好运了吧! 李桐进了家门,先去找父亲。 “父亲在祖父那里。”一个哥哥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都像你闲的。” 李桐低头不语,闲的是因为他们不让自己去… 他一向不善争辩,便低头走开了,还没出院门,就听见有人唤自己。 二院门口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冲他招手。 这是李桐的亲妹子。 “哥,我听母亲说,因为担心祖父…”她红着眼低声说道,担心祖父什么,不能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所以要即刻给家里的孩子们把亲事定下来,要不然守孝三年就耽误了。” 说着就哭起来,伸手拉李桐的胳膊。 “哥,我不要嫁给那个山西的病痨鬼…”她哭道。 身为不受宠的庶女,也只有婚嫁这点用途了。 李桐面色焦急又难过。 “好,你别急,我一定找机会跟父亲说说。”他说道。 但这个机会有没有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看着妹妹充满期盼希望的眼,李桐垂下视线。 因为李怀庆的病,整个李家的气氛都有些低落,李桐好容易得到允许见到自己的大伯,屋子里的叔伯们都在包括自己的父亲。 “什么事?”父亲直接开口问道。 那边大伯等人连眼都没抬一下。 一个资质平平的庶子给碗饭吃养着就是了,不值得多费心思。 “我,我请到一个大夫,她说来看看祖父,或许有法子。”李桐低声说道,面对父亲他还是有些胆怯。 果然李父从鼻子里哼了声。 “出去。”他低声说道。 “父亲,是德庆公家的大夫。”李桐只得抬出这个名号。 事实证明还是这个名号厉害。 李父愣了下,而其他的叔伯们也看过来。 “陈国公家?”大伯开口问道。 “是。”李桐大喜,忙说道,“我已经见过了,她说下午过来。” 几个人看大伯。 “你怎么请到德庆公陈家的大夫?”大伯看着李桐问道。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正眼看着个侄子。 “我,我,范艺林范公子给我介绍的,他说这是永庆府的神医…”李桐说道。 话没说完被大伯打断了。 “什么?哪的神医?”他问道,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知彼 这关系是有点怪。 “永庆府,千金堂,治疠疫的那个齐娘子”李桐忙说道。 “真是胡闹!”大伯沉声喝道,“这跟德庆公什么关系!哪跟哪啊!” “可是,齐娘子被陈家奉为上宾。”李桐忙说道,实际上这也不算说谎吧,毕竟那位陈夫人的确把那齐娘子奉为上宾,自己不过说了一些客气拒绝的话,陈夫人就那样梆梆的给自己难看。 这话让大伯等人迟疑一下。 真的假的? “伯父,当年太祖孝慈皇后可曾说过祖父血热,要注意饮食?”李桐想到什么,忙忙说道。 成与不成,就看这句话了! 果然大伯一惊。 “适才侄儿也不信那位大夫,也没有自我介绍身份,就出言婉拒了下,那位陈夫人就直接问我姓李,然后说了祖父的名讳,又说了这句话。”李桐接着说道。 “哪位陈夫人?”伯父问道。 “陈五称呼为小姑姑。”李桐忙说道。 此言一出,几个叔伯包括父亲都对视一眼,面容郑重起来。 “是她.”一个叔叔低声道,“陈氏雪娘。” “没错,当年她时常被太祖孝慈皇后带着身边。”大伯点点头,“太祖孝慈皇后的确给父亲说过这话。”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可以确定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慢待。”大伯沉吟一刻说道。“拿着我的名帖,去德庆公府亲自相请。” 李桐高兴的上前接名帖,但却被叔叔伸手接走。 “去给槿少爷,让他去。”叔叔说道。 槿少爷是李桐的哥哥,虽然不是长子,但是是嫡子。 李桐怔怔的看着名帖被拿走了。 “好了,你下去吧。”父亲开口说道。 可是,可是… 李桐站到门外,还有些没回过神。 这就没自己事了? 李桐回头看了眼。眼有些发涩。 所以说,像他这样的,就是有机会也是留不住的。 这边德庆公家很快接到李阁老家送来的名帖,这一次接待的就不是陈五了,而是小公爷陈安明。 听了李槿少爷的话,陈安明一脸惊讶。但他不会像陈五那样大喊大叫,而是含笑说要请示一下。 李槿丝毫没有觉得被慢待,那些神医都是架子很大,比如周茂春,陈家越这样郑重那就表明这齐娘子越厉害,他高兴的等候。 这边小公爷将事情告诉家人。都是大吃一惊。 “这齐娘子才来,这李阁老家就来请了。这名声原来这么大了啊?”陈方氏很是惊讶。 “当初雪娘不是说病的不行了,如今看来完全没事,一定就是这个齐娘子的功劳了。”陈三爷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救命大恩,自然要上宾相待。 这一下大家都明白了。 “那快,咱们也不能慢待。”陈方氏说道,看小公爷。“拿着你父亲的名帖,亲自去雪娘那边接她。用家里的马车送她去。” 小公爷得到允许高兴的出来了,请李槿回去,说齐娘子即刻就到。 双方皆大欢喜而散。 这边德庆公家的马车出门,那边齐悦也出门。 “估计这时候够那孩子跟家人打声招呼了。”她看看天色说道。 “你可真是体贴人。”阿如笑道。 “那个孩子一看就是在家不受宠的,要不然,也不会听了范艺林几句话就来找我,显然自己也是不信的,我如果跟他贸然就去,我会遇到难堪,他会更难堪。”齐悦说道。 阿如看着她笑。 “笑什么?”齐悦问道。 “我想说一句话,但是说出来又有点好笑。”阿如掩嘴说道。 齐悦白她一眼。 “那就憋着。”她说道。 “娘子长大了,脾气越来越好了。”阿如笑说道。 “什么啊。”齐悦哼了声,微微抬高下颌,扶着恭敬的仆妇的手上车,仪态万方,“这叫范儿~” 阿如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推了她一把,自己抱着药箱坐上去。 看着一旁的仆妇只咂舌。 这,这样当人丫头的,还不得被打死啊… 在京城混的车夫自然知道李阁老家,很快就停在了李宅门口。 “找桐少爷?”门房打量道。 这美貌女子找桐少爷? 桐少爷的身份低,那么来找他的人也高不到哪里去。 “是,我是他请的大夫。”齐悦含笑说道。 “桐少爷也请大夫了?” “不是槿少爷去请大夫了吗?” “跟着凑热闹吧?” 门房们很惊讶低声议论。 齐悦神态安然,静静的等他们说完。 因为李阁老的病皇帝很忧心,所以太医院也很重视,保证每天都过来看。 董林下车时面色不太好。 吴山小心的抱着药箱跟在后面。 “大人,不是小的没用,实在是那金铺老板不肯透露客人身份,所以打听不到那女人的消息。”他低声委屈道。 废物,董林心里骂道,但又有些惊讶,他知道金铺会对一些客人的身份保密,但那仅限于有身份的人,那些没身份的人也没什么可保密的。 “大人!”吴山忽的喊道。 让想事情的董林吓了一跳。 “她,她,她…”吴山指着前面面色惊恐的结巴道。 董林随着看去,见李宅的门前站着两个妙龄女子,其中一个身材高挑,体态秀美,很是惹人注目。 虽然只远远的见过一次,但这样的女人。自然是让人过目不忘的。 董林眯起眼。 所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 “…你哪里的大夫啊?你一个女子怎么是大夫啊?”门房这边还在慢悠悠的磨牙。 “齐娘子?” 一个声音插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这声音陌生,齐悦也看过来,见面前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衣帽端庄,神态祥和。 不认识… “可是永庆府千金堂的齐娘子?”董林再次问道。 自己名气真的已经很大了? 齐悦微微惊讶。 “您是?”她客气问道。 “想必我师兄没有跟你提过我?”董林含笑说道。 齐悦立刻恍然。 刘普成当然没有提过,要不是安老大夫说,她都不知道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刘普成竟然有个医令师父。以及有个在太医院的师弟。 “你是老师的师弟。”她说道,带着几分惊讶。 董林点点头。 “你来京城了?我师兄可也来了?”他问道。 “没有,师父说十一月要过来。”齐悦答道。 “是师父的忌日。”董林点头。 门房不认得齐悦,但是认得董林,态度恭敬的过来相请。 “董大人,你快请。龚大人他们已经在里面了。”门房说道。 董林点点头,抬步要走,又想到什么看齐悦。 “你是来?”他问道。 “我是看病的。”齐悦笑道。 “说是我们桐少爷请来的。”门房补充道。 桐少爷?董林不认得,他认得的都是李家有资质有前途的少爷们,那么这个自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找到的,毛遂自荐? 对。李阁老的病京城人都知道,这女人在永庆府宣扬唯千金堂第一。那么这是来京城也要这么干了? 可是,这是京城,不是永庆府。 董林微微一笑,点点头。 “也好,你也来看看吧。”他说道,“许能有办法。” “不敢,先看看再说吧。”齐悦答道。 还真不客气… 董林微微愣了下。但又暗自冷笑。 果然如同打听到的那样,这女人自大狂妄。性子暴躁。 不过这样更好,这样的人只要挖个坑就会跳。 “谦虚了,师兄时常夸赞你。”董林含笑说道。 “老师和你提起我?”齐悦回头问道有些好奇。 当然没有。 “就是师兄不提,齐娘子如今也是名满天下了,谁人不知啊。”董林含笑说道。 这话可以理解为刘普成提了,也可以理解为没提,总之要看你是怎么样想的了。 齐悦笑了笑。 “您先请。”她让道。 “别客气,你来了京城,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董林和蔼说道,“你这次来是” “就是来探亲的。”齐悦简单答道。 “住的不方便的话,太医院下属有几个客栈,你可以搬过去,省的破费了。”董林说道。 “多谢,住的还好。”齐悦含笑答道。 他们边说边行,很快就到了李阁老的所在。 进院子就闻到浓浓的药味,来往的人神色沉沉。 屋子里已经有三个男人正在低声说什么。 “龚大人。”董林上前施礼。 齐悦见其中一个穿着官服的老者转身点了点头,董林又见过两外两个,不过没有施礼,看来是同级。 “你来得正好,你来瞧瞧这味药可添的?”龚大人说道。 董林应声是便上前了。 齐悦站在一旁被忽视了,听这些大夫们论药,听了一通云山雾罩的,这期间董林很是专注,似乎忘了自己带进来一个师侄女…. 齐悦无所谓,她抬头看垂着门帘的室内。 “李阁老在里面?”她低声问从身边经过的一个捧着痰盂的丫头。 丫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能进到这里来自然不是一般人,忙点头。 齐悦冲阿如一摆手,向内而去了。 屋子里三四个伺候的丫头轻轻地忙碌,换水的,擦拭的。 床上躺着一个年约七十的老者,消瘦,神志已经有些不清,呼吸急促。 见她进来丫头们都愣了下。 这女人是谁? 第三百一十二章干脆 “你好,李阁老?”齐悦含笑问道。 老者因为呼吸急促说话困难,声音刺激下眼神微微动了下。 “我是大夫。”齐悦介绍,这一问一看,就已经确定,老者神不清,口唇紫绀,正是呼吸困难的表征。 她伸手,这边阿如已经打开药箱,戴上手套,拿出听诊器。 “我现在给你检查一下。”齐悦说道。 丫头们惊愕的愣在一旁,不过齐悦的动作太快,又因为来家里的大夫的确很多,再看这女子是从外边进来的,外边大夫还在讨论,说不定这是新请来的宫中女医呢。 “帮我扶老先生半卧位。”齐悦说道。 两个丫头愣愣的辅助阿如讲李阁老摆好。 “记,查体,两肺叩过清音…”齐悦一面伸手开始检查,一面说道。 这边阿如拿出本子记录。 “…肺肝界叩不出,呼吸音粗糙…” “…右下肺呼吸音明显减弱,可闻及少量干湿啰音…” “….心率78次/min、律齐,各瓣膜听诊区无杂音…” “….腹部无膨隆、软,肝脾触不清…” 齐悦伸手按住李阁老的腹部。 “老先生,痛吗?”她问道,一面按压。 李阁老没有反应。 “…无压痛、肌紧张,移动性浊音阴性…”齐悦接着说道。 一面下移。 “…肠鸣音减弱,下肢无水肿” 做完检查。齐悦又看了床边的痰盂便盆尿盆。 “黄色黏痰”她认真看了说道。 一屋子人都看着她,更加确定这是个宫中女医,也只她们对这些污秽之物毫不避讳。 做完这一切。 “是吃鸡蛋噎住了,曾出现窒息心跳停止的状况?”齐悦问一旁的丫头。 丫头点头。 “是。”她答道。 齐悦点点头沉吟。 “娘子如何?”阿如问道。 “很简单,没什么,我见过这种病症。”齐悦答道,一面伸手,“胸源性气腹,给我拿穿刺针筒。” 阿如应声拿出。 看到这女人手里奇怪的工具。屋子里的人更是眼珠不眨。 李阁老方才一阵咳嗽后呼吸更加困难,已经有些昏迷了,迷迷糊糊中听的有女声在耳边说话。 “老先生,我现在给你腹部穿刺,你不要怕,有麻醉。不疼的。” 紧接着腹部传来冰凉的刺感。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耳边响起女子们的尖叫,听起来很吓人,但伴着这尖叫,李阁老却觉得压在胸口的重石被移开了,一瞬间似乎那缺失已久的空气涌入胸膛。就如同挣扎的鱼猛地被扔入水塘,溅起水花。他愉快的游动起来,这愉悦感来的太凶猛太突然,他竟然承受不住,一下子晕过去了。 外边的大夫终于冲进来了,看着瑟瑟发抖尖叫的丫头,再看那个站在床边正从李阁老身边站起来,手里拿着奇怪的工具的女子。 “齐娘子。你这是,这是做什么?”董林不能再装不认识了。问道。 其他太医都看了看这女子,又看董林。 “这,这不是李阁老的侍妾?”一个太医忍不住问道。 董林顿时有些憋气。 他故意晾着齐悦,就是算准这个女子脾气暴躁,这样如果有太医们询问,这女子会因为得到慢待而发火。 没想到,错眼不见这女人竟然跑到里屋里,又没想到,这些太医竟然误认为齐悦是李阁老的侍妾而没有理会。 都怪这李阁老女人太多了! “我是大夫。”齐悦扭头冲这太医一笑说道,一面收起了针筒,这边阿如利索的擦拭盖上消毒布。 “按压一下再固定。”她不忘嘱咐道。 阿如应声是。 “大夫?”龚大人也急了,几步上前,一眼看到李阁老昏厥,顿时大怒,“谁让你进来的?你哪里来的大夫?” 好,虽然迟了,但这态度更刺激人。 董林松了口气,忙上前。 “大人,大人,这是我师侄女”他带着几分歉意几分不安忙说道,“是我不好,她年纪小,不懂事,我方才忘了嘱咐” “你”龚大人开口接着要说。 齐悦忙接过话。 “哦,我是李桐少爷请来的大夫。”她说道,神态依旧淡然。 到底是怎么回事? 龚大人真是气死了要,扔下一句叫李家的人来,就忙救治李阁老。 大夫都挤上来,乱哄哄的。 “没事,他一会儿就醒了,现在给他配些消炎的药吃…”齐悦慢悠悠的在一旁说道。 “唉,你先少说两句,这是太医院龚院判。”董林忙打断她说道,带着几分不安。 依着女人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少说的。 他心里想到。 齐悦哦了声,不说话了。 董林站在那里有些一怔。 这边李家的人涌了进来,看到被大夫们围着的李阁老,只当不好了,顿时都哭起来。 “还没断气呢。”龚大人又慌忙喊道。 李家的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到。 “怎么回事?”李大老爷急急问道。 “倒要问问你们怎么回事!”龚大人回头喝道,“如果请了别的大夫,最好给我们只会一声,胡乱诊治,到时候出了事,算谁的?” 李家的人被吼的呆呆的。 “自然是要告诉龚大人你的,这不人还没来,来了自然要跟你引荐。”李大老爷忙说道。 同时心里惊讶,这么快龚大人就知道自己请了别的大夫了? 不过有德庆公府的名好。什么都好说。 龚大人听了更气。 “没来?这不是人啊?”他愤声说道,一指齐悦。 李家人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女子。 齐悦冲他们微微一笑。 “我是贵府桐少爷请的大夫他可有跟你们提…”她说道。 又是这个小子! 看来这小子四处打听大夫,什么人都往家里拉! 李大老爷愤然打断齐悦。 “出去!”他喝道。 “李大人,别动怒,这是我师兄的弟子,年轻不懂事”董林忙又说道,亲自对李大老爷施礼,一面对齐悦摆手,“快。给李大人赔不是。” 齐悦笑了笑。 “这么说,你们不同意我诊治了?”她问道。 李大老爷已经懒得和她说话了,急忙忙的看自己的父亲。 “当然不同意,快出去吧。”说话的是李桐的父亲,一脸的恼怒,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立刻将那逆子赶回老家守宅子去! 齐悦点点头。 “那真是抱歉。打扰了,告辞了。”她说道。 看着那女人消失在屋子里,董林有些傻眼。 就这就这软包子样? 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根本不是那个在永庆府无法无天一家之言一言不合就咒人死的齐娘子! 连句解释的话都没,让站开就站开,让滚就真滚了? 连一句狠话都没有… 进京之后就怂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京城。 董林看着屋门口从鼻子里喷了口气。 这边屋子里的其他人没人再理会那个被赶出去的莫名其妙的大夫。而都是焦急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李阁老。 “这女人对父亲做了什么?”李大老爷急道,又想到这么放走那个人不对。回头喝道,“让那逆子出去跪着!” 本要喊得是把那女人扭送到顺天府,但话到嘴边想到董林说这是他师侄女,不看僧面看佛面,生生咽回去,不过,等父亲真不好了。这事再说也不迟,想来那时候。董林也无法包庇。 李桐莫名其妙的被从屋子里揪出来按到了李怀庆的院子前,引得过往的人纷纷瞩目。 “我怎么了?”他忍不住问道。 小厮们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懒得搭理他,直说不知道。 李桐只得咬牙跪着。 此时的屋子里还在吵吵闹闹。 “这后事还是准备吧。”龚大人最终低声说道。 李大老爷顿时红了眼圈。 “老爷,老爷”床边忽的有丫头结结巴巴喊道。 屋子里的人都聚在一边低声说话,一时没理会这丫头的话。 丫头又提高声音。 “老爷,老太爷醒了!” 这一声大家听到了,但也没什么惊奇的,李阁老一直是半醒半昏迷。 别人没动,李大老爷和龚大夫忙上前。 床上的李阁老悠悠的吐了口气。 “…唉”他开口发出悠长的叹息,睁开眼,“是…观音菩萨吗…” 走近的李大老爷和龚大夫惊讶的瞪大眼。 几天来,这是李阁老第一次说出话来,虽然嗓音干哑,但吐字很清晰。 “爹。”李大老爷喊道,跪在床前,“你醒了!” 李阁老转过头看他。 “我醒了。”他说道,又重重的吐口气,“真舒服啊…” 真舒服?这病的很舒服? 李大老爷有些反应不过来。 “阁老,你觉得怎么样?”龚大夫忙问道,一面伸手搭脉,面色惊讶。 “我很好,好多了。”李阁老说道。 不用他说,龚大夫也知道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他结结巴巴说道,“呼吸怎么顺畅了?” 李阁老缓缓的喘气。 “真的是观音菩萨显灵了”他说道,一把握住李大老爷的手,“方才,是观音菩萨给我看病了,我梦到她扎我的肚子…我就一下子好了….” 扎肚子? 观音菩萨? 李大老爷愣神,父亲是病的癔症了? 而龚大夫想到什么,猛地掀开李阁老身上的被子,衣裳。 李阁老的肚子上,一块浸染发黄的布赫然展露在眼前。 难道是,那女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误会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龚大夫回头看董林。 “你的师侄女?”他问道,猛地想起什么,“你不是只有一个师兄?那就是说是你师兄的弟子?你师兄不就是….” “是,是永庆府千金堂。”董林说道,面色亦是惊讶,但惊讶中更有些确定。 看,看,这种治病的法子,这女人从哪里来的?自然是刘普成教她的!那刘普成会,自己为什么不会?是因为师父果然… “那她莫非就是那个…”龚大夫忙说道。 话没说完,外边有年轻公子跑进来。 “伯父,陈家说,齐娘子已经来了,您见到了吧?”李槿说道。 李大老爷也反应过来了,转头也去看董林。 “是,她就是永庆府千金堂的齐娘子。”董林点头答道。 李大老爷一跺脚。 “快追。”他喊道。 怎么就这么混乱呢! 从哪里来的这么乱七八糟的称呼,董林的师侄女!德庆公家的座上宾!永庆府千金堂的齐娘子!瞧瞧惹出的这误会!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回过神,乱哄哄的涌出来。 李桐还在门外垂头跪着,见叔叔伯伯哥哥们从屋子里冲出去急惶惶的走了。 出什么事了? 李家人追出来的时候,齐悦已经坐着车走远了。 被李家毫不客气赶出来的事,齐悦没任何感觉。悠悠闲的掀着车窗看外边的街景。 “那病是治好了?”阿如问道。 “差不多吧,抽了气,再加抗炎治疗,应该就没问题了。”齐悦说道,满不在意的说道。 “那,你怎么不,给他们解释一下?”阿如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忍不住问道。 就说呢,进京之后。自己这个觉得很熟悉的齐娘子,现在看起来又有点不熟悉了,总觉得跟以前又不一样了。 齐悦转过头冲她咪咪笑。 “解释?我不想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我只想,治病。”她说道。 阿如愣了愣。 “就是说,娘子就是治病。至于他们信不信,就不管了。”她说道。 齐悦含笑点头。 “对啊。”她笑道,伸手拿起一旁的小绢扇,这是陈氏送的,京中很流行,几乎女子们人手一个。她摇了摇,“我不是和你说了嘛。” “说什么?”阿如不解问道。 “这就叫范儿。”齐悦微笑说道。 阿如忍不住抿嘴笑了。伸手推她。 齐悦这次错肩躲开。 “吃一堑长一智。”她笑道,“你没推着。” 阿如大声笑了,干脆两只手都伸过去。 走在外边的两个侍卫听着车中女子咯咯的笑,不由对视一眼,也笑了。 李家的人没追上齐悦,因为他们直奔德庆公府去了,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这齐娘子不住在这边,而是在陈氏的旧宅里。于是呼啦啦的一群人又赶到这边,这一番折腾,齐悦早已经在家继续被陈氏又是洗又是熏的接着打理了。 “不就是看宫殿吗?宫殿不会在意我什么样吧?”齐悦笑问道。 两个保养极好的仆妇用线一一的绞去她身上细细的汗毛,连耳朵后都不放过。 陈氏含笑在一旁看着。 “娘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女人家,要时时刻刻注重仪表的。”一个妇人笑道,一面端详齐悦,称赞,“娘子长的可真好,瞧瞧这肌肤柔润白晰,跟日日用上好的珍珠粉似的。” “谢谢。”齐悦笑道。 谢谢?仆妇到愣了下,不是应该害羞吗?谢谢,是什么意思? 正说着话,门外有人跑来递上帖子。 “李阁老家请齐娘子去瞧病。”下人一面回道。 “不是去过了吗?”陈氏皱眉。 齐悦点头。 “谁来的?”她问道。 “是李阁老的嫡孙,李大公子。”下人说道。 不认识。 齐悦摆摆手。 “他们家是一个叫桐少爷的人最先请的我,让他们回去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搞错了再闹出误会。”她说道。 李大公子连门都没进就等来这么一句话,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有李怀庆在,李家谁人敢慢待? 不管什么人家,名帖递进去,不管人在不在,先请进客厅再说。 但这家竟然… “这里只有我小姑姑一人独居,我小姑夫早亡…”一旁的陈家子弟忙说道。 这倒也算说的过去,李大公子心内稍微好了点。 只是这齐娘子的话…. 难道嫡长少爷来请,还比不得那个庶子吗? “方才在咱们哪里有了误会,想必心里不悦。”陪同的子弟低声说道,“还是回去再说吧。”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他们是来求人了,不是被人求。 李大公子点点头,带着一众人急忙忙的又走了。 李家的人听了这话,有些无语,大家都是人精,哪里不明白这位齐娘子的意思。 误会?什么误会?人家这摆明不给他们面子,而是要给李桐的面子! 这小子真是走了什么运气了! “去,让他去。”李大老爷发话道。 一群人开始找李桐,找了一圈没找到,然后才想起还在李怀庆门前跪着呢。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黑了,李桐还在角落里,没人让他起来,他也不敢起来,只得忍着痛跪着。 “哎呦少爷,快,快,起来。”门外跑进几个下人,带着前所未有的讨好的笑过来搀扶。 李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起来,拥着往外走。 又怎么了? 呼啦啦的涌到李大老爷屋子前,第一个站过来的是父亲。 “还能走吗?”他绷着脸问道,目光落在李桐的腿上。 虽然绷着脸,但对李桐来说也是大大的意外。 父亲什么时候在乎过他的腿… “能,能。”他忙结结巴巴说道。 “不能走,坐车啊。”有位叔叔对于李桐父亲的话很是不满。 不就是你们四房请的大夫吗?拽什么啊? 李桐吓了一跳。 是要要赶自己出去吗? “用我的车。”李大老爷说道,“快去吧。” 李桐觉得呼吸停滞了下。 什么什么? 李桐晕乎乎的被架上车,一直到出了门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自然也不是傻子。谁请不是请啊,况且谁请也比自己请要有面子的多,但这齐娘子却说出这话,很显然是特意给自己面子。 他想起范艺林的话。 “信齐娘子,准没错,那可真是保平安升官发财的。当初永庆府疠疫初起,齐娘子就对那些不信她的人直接断言,不信她者死,结果呢,自然也证明了这一点,不听她的不信她的。可真是没好下场…”范艺林得意洋洋的说道。 那时候李桐听在耳内,可跟范艺林的感受完全不同。甚至很是反感。 不信你就得死?神佛也没这样霸道吧? 这女人看来及其不好相与啊。 此时此刻看来这女人还真的是不好相与,但心里却觉得暖洋洋的,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因为自己是受益的那一方吗? 这也许就是人的劣根性,那些被所谓的违背道德被指责的行径,如果是给自己带来得利的话,就成了可以忍受甚至欢呼雀跃。 李桐一时喜一时叹气,纠结中车很快到了陈氏的宅子前停下来。 正如大家所料。李桐顺利的进去了。 做完一套护理出来,夜晚灯下的齐悦比上一次见更让李桐惊艳。慌得他眼都不敢抬一下,只怕抬头看了会失态。 “是我不周到,让齐娘子受了误会。”他深深施礼说道,“所以这次特来赔罪,还请齐娘子救我祖父。” “我叫你来,就是为了给你说一下病人的病情。”齐悦含笑说道。 李桐愣了下。 “毕竟是你请的我,我自然要和你交代一下。”齐悦说道,“你祖父是胸源性气腹,发病原因应该是吃鸡蛋噎到,然后造成腹腔游离性气体。” 这一通话说的李桐一头雾水一句没懂。 “你不需要明白我说的什么。”齐悦自然知道,摸着椅子扶手说道,“你只需要知道我能治,事实上我已经治好了,接下来呢,就是要靠抗炎药来对症了,最多七八天就应该没事了。” 李桐这个听懂了,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这就治好了? 但他可不敢询问,忙施礼道谢,再次邀请齐悦上门。 “这个不急,你家有那么多大夫在,病症不妨事,我明日有事,所以今日不能再去你们府上了,如果明日归来的早,我会再去看看的。”齐悦说道。 所以还是没请来… 李桐又晕乎乎的回去了,将齐悦的话讲给焦急等待的众人听,李家人很是无语。 这位齐娘子也太托大了吧? 龚大夫等还等着见齐悦,有无数的话要问呢,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 什么叫这个不急?什么叫你家还有那么多大夫在? 这个女子,把他们当什么?当学徒杂工助手吗? 哦我治好了,余下的这些小事不急的事,你们来就行了! 太狂妄了! “什么事能比治病救人更重要?”龚大夫沉声说道。 “就是,在李阁老的病前,什么事都是屁大的事!”另一个忙符合说道。 虽然粗鄙,但听起来还是很舒心的,也是事实嘛,你一个乡下来的大夫,在这京城有什么事啊。 屋子里的人都点了点头,董林也是叹息,一副后辈子弟不争气的无奈。 “什么叫治好了?哦这就治好了?这怎么就叫好了?”又一个也愤愤道,指床上的李阁老。 李阁老给予他回应,转过头。 “我要吃东西…”他哑着嗓子慢慢说道。 此言一出,大夫们集体无语。 这几天来,是李阁老第一次开口要吃东西。 丫头们顿时惊喜不已,陪坐在床边的李老夫人更是喜极而泣。 “好了好了,谢谢观音菩萨。”她颤巍巍抹泪说道,一面又忙问大夫能不能吃。 龚大夫最终深吸一口气,转身认真查看了李阁老。 “略进些人乳吧。”他说道。 第三百一十四章来接 夜色深深,李阁老屋子里灭了几盏灯,光线暗下来,但每个进出的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喜悦。 “父亲食了人乳,精神很好,和母亲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又用过了药,这才睡了。”李大老爷对其他人描述李阁老的状况,带着难掩的欣慰。 虽然他已经将近五十了,但有父亲在,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个身居高位的父亲。 “睡得很安稳。”他又补充一句。 屋子里的人自然也是一般的念头,都松了口气,高兴的交谈。 “那个齐娘子果然这么厉害的,才进去那么一会儿,就把父亲治好了。”一人说道。 方才已经询问过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了,当听到那些大夫在外边商讨药方,而这位女子就突然走进来,在大家都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治完了,或许还没治完,因为被冲进来的大夫们打断了。 这些大夫如果不冲进来,也许父亲就已经能下床了。 几个人忍不住想到,虽然这个念头对太医院的这些大夫们有些不敬,但,没办法,事实就是事实,再难看也是事实。 “老四啊,让桐哥儿记得明日再去齐娘子家等。”李大老爷说道。 桐哥这个称呼让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是。”李桐的父亲忙应声,脸上难掩几分喜悦。 如果这次真的让父亲化险为夷,那就是他们四房的功劳!至于哪个少爷其实不太重要。反正他都是老子。 怎么就治好了呢? 此时屋子里还留着两个大夫,龚大夫便是其中之一。 他看着睡着的李阁老一直在沉思。 说实话,他真的以为跟随董林进来的女子是李阁老的侍妾,如果是侍妾进里屋自然很正常,站在外边听他们大夫说话才是不正常,所以根本就没注意,直到里屋传来丫头们的尖叫。 这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怎么就治好了? 她是怎么治的? 龚大夫的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女子的身影,她站在床边。从李阁老的腹部拔下一个奇怪的…针? 念及如此,龚大夫几步过去,轻轻的掀开李阁老的被子,里衣,肚子上那块发黄的布还在。 龚大夫伸手小心的揭开布,布下一片明显的液体擦拭。借着昏昏的灯,他几乎将眼睛凑上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似乎有一个针眼。 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在这里行针吗?可是为什么要盖上这个布呢? 夜色里,龚大夫呆呆的看着李阁老算不上好看的肚皮久久未动。 这是齐悦进京后的第五个夜晚,却没有像往日那样睡的安稳。 天色微明的时候,阿如和阿好在屋子里轻轻的走动。不时的贴在这边的门边听。 齐悦从床上坐起来。 外边的阿如听到了立刻进来。 “娘子醒了?”她问道。 齐悦看着她叹气。 “阿如,你们是不是一夜没睡啊?”她问道。 阿如和阿好带着黑眼圈不好意思的低头。 “娘子。你不紧张吗?皇宫哎。”阿好过来说道,一面伺候她起身。 “貌似不带你们去吧?”齐悦问道,有些奇怪。 “我们替你紧张啊。”阿好嘟嘴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笑道,一面简单穿上家常衣裳,随意的挽了鬓,“吃饭吃饭。” 吃过饭,陈氏的仆妇就过来了。捧了衣裳首饰。 “夫人在梳妆,一会儿就过来。”她们说道。“请娘子先换衣裳梳头。” 齐悦应声,坐下来由这两个妇人伺候,简单的高鬓,只插上一个累丝金凤钗,换上果绿折枝绣花圆领袍。 看似简单的衣裳配饰,但镜子出现的人却让齐悦都吓了一跳。 她知道齐月娘很美,但此时的美更盛以往,在这正装礼袍的映衬下,美而华贵。 以至于齐悦有些失态,忍不住吹个口哨,吓了两个仆妇一跳。 陈氏这时也过来,看着镜子前转过身的齐悦。 “怎么样?”齐悦笑问道。 陈氏看着她,带着微微的笑意。 “你长得像你父亲。”她忽的说道。 齐悦吓了一跳。 “我父亲?”她惊讶问道,“姨母你见过我父亲?” 乞丐的父母不应该也是乞丐吗?像陈氏这等公侯家的小姐,怎么会认识乞丐齐月娘的父亲? “你的个子高,一般女子没这么高,想来是随你父亲。”陈氏含笑说道。 齐悦又不是小孩子,闻言牵强的笑了笑。 不过随便吧,爱说就说,不爱说就算了,反正以前的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那我们走吧。”陈氏伸手。 齐悦点头将手递到她的手里,太阳升起,晨光洒下,院子里一片明亮。 陈氏携了齐悦的手缓步而行,斑驳的树影在她的脸上变幻交错。 李桐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了,他是一大早就被父亲催着过来的,同来的还有龚大夫等两个大夫。 “齐娘子说了,今日有事,还是别打扰她了。”李桐低声说道。 “有事,有什么事能比给阁老看病还重要?”一个大夫不满的说道。 龚大夫也有些急不可耐,他实在是太好奇了,一晚上没睡,就琢磨李阁老肚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始终琢磨不出来。 明明是呼吸不畅,她为什么要在肚子上行针?到底是怎么行针的?好多疑问堆在心里,得不到解答实在是无法百爪挠心。 “是啊。李阁老的病重要,别的事难道就不能放一放?”他也说道。 “这京城里还有什么事比李阁老重要?”那大夫符合道,一脸的愤愤,“有事?什么屁事,不过是摆架子…”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见有车马响声从外而来,然后就看到四个人骑马而来,他不由愣了下。 或许是背光看不清。 他抬手揉了揉眼。 再睁开,那四人已经走近了。穿着皆是土黄衣裳,分外的扎眼。 那是皇宫内侍才有的打扮。 这,这… 是皇宫有贵人要找龚大夫吗?龚大夫身为医判,虽然职位上有左右两个医判,但周茂春这个医判可以忽略不计,那么龚大夫的地位自然很重要。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龚大夫。 龚大夫亦是有些惊讶。不过他第一个也是这般念头,还迈上前一步。 那四个太监下了马,却是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亦是宫中标制。 陈家的大门如同长了眼一般,在这些人到达的时候打开了。 “有劳公公了。”一个年长的下人走出来施礼说道。 态度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对着场景很常见。 太监们还礼。 “夫人出来了。” 里面传出一声报。 陈氏携着齐悦走出来。 “夫人请。”太监们施礼说道,两个亲自跑过去放下凳子打起车帘。 陈氏微微点头。什么话也没说,拉着齐悦的手边向车边而去。 齐悦看到站在一旁已经傻了眼的李桐。 “哎?有事?”她开口问道。 那边李桐在看到这些太监过来时就已经呆住了,再看到走出门显然盛装打扮的齐悦,他下意识的就要后退,想要躲起来,没想到齐悦会在这种场合开口跟他说话,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来。 李桐觉得浑身着火一般。恨不得立刻化成灰烬。 “没事,没事。”他哑声说道。连连施礼,“娘子自忙去。” “别担心,我记着你祖父的事,我会去看的。”齐悦含笑说道。 李桐什么话也不敢说,连连施礼。 这边齐悦没再说话,随着陈氏上了马车。 太监们这才也上马,率先向外而去,马车调头,外边街上响起啪啪的鞭子响,这是皇家禁卫特有的驱赶闲杂人的声音。 李桐一直低着头,听着马蹄声远去了,还不敢抬起头。 龚大夫和那位大夫这期间也一直呆呆的,随着陈家的大门咯吱关上,才醒过来了。 “这是…进宫去了?”大夫怔怔说道。 废话! 龚大夫心里说道。 他们都是常在宫中行走的,对于皇家接人进宫的行事自然不陌生,但是,接的人是这个,这个….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齐娘子… 这这怎么回事啊? “这就是齐娘子说的,有事?”他忍不住说道。 一旁的大夫额头上的汗顿时唰的下来了。 他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能有什么事比李阁老的病重要 什么屁事… 那意思是不是皇家的事没李阁老的事重要… 那意思是不是进宫是屁事… 天啊,苍天可鉴啊,关键是皇帝要明察的,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大夫顿时腿一软,差点跪下,到底忍不住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你说你嘴欠什么!不说话能憋死啊!一个李阁老有什么急巴巴的去讨好的! 这边大夫的惶惶齐悦可不知道,她安静的坐在陈氏身边,好奇的大量这皇家的马车。 “别怕。”陈氏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道。 齐悦冲她一笑。 “我不怕,跟着姨母嘛。”她笑道。 陈氏看着她,果然不见她有惶惶不安紧张,相反神态淡然自在。 是的,她当然不该怕,有什么可怕的,那本来是她的家。 马车此时略一停下,外边有说话声,旋即便又走动起来。 “进皇城了。”陈氏说道。 齐悦哦了声,学着陈氏的样子端坐好。 陈氏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殿下,你不是想看看京城吗? 殿下,你也很想去看看你的皇宫吧? 殿下,你没等到,你的女儿等到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所见 马车驶入宫门,齐悦坐着没动。 陈氏抬手拉开帘子,外边的景致便豁然可见。 齐悦咧嘴一笑,陈氏也是微微一笑,二人谁也没说话。 齐悦这才正式开始车览皇宫。 景致跟后世的皇宫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精致更鲜活,视线所见错落有致的建筑群,九龙琉璃照壁,汉白玉青砖铺地,干干净净端庄肃穆,来往间多是身穿颜色不等的太监。 “我们这里走的是我和你说过的路,那边就是坤宁宫。”陈氏说道,一面给她指着一处院落。 齐悦哦了声认真的看。 “不过,这坤宁宫想看也能看。”陈氏说道。 齐悦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她很想看看活的皇后,但不是说不见人嘛。 “皇后不在这里住。”陈氏说道,“跟着太后在西苑养着呢。” 宫闱秘闻?陈氏就这么随意的说出来? 齐悦不由看看左右。 赶车的太监如同天聋地哑。 穿过一条甬道,车停下。 那边抬过两个软轿来。 “哎呀夫人您来了。”一个胖乎乎的穿着红蟒衣的太监笑着接过来。 陈氏已经下了车,看着他微微一愣。 “您不认得奴才了?”太监笑道。 “你是黄川?”陈氏问道。 “小姐,还记得小川子我啊。”太监说道,说着眼圈都红了。抬手擦泪,“这算起来,已经有三十年没见了” 是啊,一眨眼就几十年了,陈氏微微叹口气。 “当初你瘦瘦小小的,如今也发福了。”她又笑道。 “是老了,老了,老了就胖了。”黄川笑道,一面伸手。 陈氏将手搭在他手上。向轿子边走。 “身子发福了,这位子也福了吧?”陈氏笑道。 太监们的地位从衣服上就能看出来,土黄衣,青衣,紫衣,红衣…. “托小姐的福。如今在司礼监帮忙。”黄川笑道。 司礼监是太监总管处。 陈氏微微一笑。 “我有什么福气,你是托自己福气吧。”她说道,坐上了轿子。 而这边齐悦也由一个小太监服侍上了后边的轿子。 自始至终,那位跟陈氏很熟悉的太监也没看她一眼,更没有问什么。 “小姐你好容易来了一趟,就由小川子给你引路。”黄川说道。“就像当初咱们那样。” 陈氏看着他笑。 换上轿子,迈过一道宫门。景致便又变了,相比于前边的肃穆,这边显得柔和。 这边的人也多了起来,来往的人更多的是宫女。 从一处宫殿里走出一个美人,穿着米白对襟衫,上身绣花米白抹胸,年纪二十六七岁。容貌秀丽,随着她出来的是四个宫装侍女。 “娘娘。咱们去哪里?”一个宫女问道。 美人有些无聊的吐口气。 “屋子里太闷了,咱们去碧波潭,新养了好些锦鲤。”她说道。 那宫女便笑,又往身后的宫殿看了眼。 “正好孙美人送的点心可以喂鱼。”她压低声说道。 美人娘娘似笑非笑的撇她一眼。 “我还怕把鱼吃死了呢。”她笑道。 宫女也笑,二人沿路而行,忽的停下。 “那边是谁?”美人娘娘问道,看着左侧行走的两顶软轿子,眯起眼。 宫女也忙看去。 “不认得啊,竟然是黄大总管陪着呢。”她惊讶说道。 “是外命妇吧?”另一个宫女猜测道,“去见太后?” “这方向不是往太后那里去的。”美人娘娘说道,看着那轿子。 轿子拐弯,离这边近了些,因为日头不晒,轿子上没有遮挡,因此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轿子上的人。 “哪个外命妇进宫能由黄大总管相陪啊?”美人娘娘不由喃喃说道,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两个女人都长得很美。 前面那个年长漂亮倒没什么,毕竟年龄在那里,但却是由黄大总管陪着,再看后边这个… 美人娘娘的视线落在后边软轿子上。 神态嫣然… 大家都停下脚步,看着这两顶轿子过去了。 “娘娘,还去碧波潭吗?”宫女见美人娘娘不动脚,小心的问道。 后宫里出现女人,尤其是漂亮的且地位不一般的女人可是天大的事。 “不去了,你们去打听,今日哪个宫里有人探访了?”她低声说道。 宫女们领会散开了。 不过遗憾的是,打听了一圈,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都问过了,连太后那里都问了,并没有人来。”宫女低声说道。 美人娘娘斜倚在罗汉床上,越发的好奇。 “皇后倒罢了,家里人早就不许来了。”她说道,将宫里的人一个个的分析,“….董妃呢?” “没有。”宫女摇头,“董娘娘在太后那里,和皇后一起打牌玩呢。” 美人娘娘哼了声,又想到什么。 “不会是去见皇上了吧?”她猛地做起来,面色惊讶说道。 “不会吧。”宫女忙说道,“皇上在前朝呢,最近很忙的,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内宫了,就一直歇在勤政殿。” 美人娘娘这才缓缓靠回去。 “那就怪了,这两个人难道不是来见人的吗?”她说道,又有些好笑。 她还真猜对了,这两个人真不是来见人的。 “太祖孝慈皇后住的宫殿看起来.不那么豪华啊。”齐悦打量四周说道。 这时她已经跟着陈氏逐一看过这座宫殿。 “那时候,太祖孝慈皇后还是皇后。”陈氏说道。手轻轻的拂过门,沿着廊柱向前而去。 “那时候就住在这里吗?”齐悦好奇问道。 此时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们二人,那位黄总管在她们进门后就停下告退了,那些抬轿子的小太监也在外没进来。 “是啊,皇后和皇上都住在这里。”陈氏说道。一面停在一个窗户前,“就是这里。” 齐悦忙过来看,窗户关的严实,其实也看不到什么,不过这倒跟在现代参观皇帝住的地方的感觉差不多。 齐悦忍不住笑。是因为这种感觉。 “皇上不是都单独住吗?”她问道。 陈氏微微笑。 “可是这个皇上不一样。”她笑道,“当初前朝的官员还为此上书,结果你猜皇上怎么说?” “怎么说?”齐悦问道。 “干你屁事。”陈氏说道。 齐悦愣了下,当然她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笑起来。 “真的啊?”她问道。 陈氏点点头,自己也笑了。 她又向前走。 “这里。我住在这里。”她说道,指着一个小小的耳房。 齐悦忙跟上看,以为住在宫里也就住了,没想到竟然是跟这天子皇后住一起啊,这个,连皇子公主们都不能吧。 “那时候我才四岁。”她说道。透过窗棂看进去,似乎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孩童迈过高高的门槛。身后跟着小太监小宫女小心的呵护着。 “娘娘,娘娘”软软的童声喊着,扑向屋子里那个神态和蔼可亲的女人,然后被她抱在怀里,那时这个怀抱是失去母亲后最渴望最温暖的… 陈氏眼圈泛红。 只是没想到,原来这才是她失去一切的根源。 “我们走吧。”她突然意兴阑珊,转过头说道。 齐悦从窗棂上收回视线。哦了声。 睹物思旧人,总是很感伤的。她理解。 陈氏和她迈出门,小太监们忙接过来。 “夫人,黄大人说这是你最爱吃的雪津丹,您爱哭,润润嗓子。”一个穿着紫衣的小太监说道,恭敬地捧起一个小瓷瓶。 陈氏又被逗笑了。 “这个小川子。”她说道,接过倒在手心里一颗就吃了,又递给齐悦,“你也尝尝。” 齐悦伸手接过。 “夫人,还要去别的地方吗?”小太监请示道。 陈氏上轿子,摇头。 “不了,我这就回去了。”她说道。 小太监闻声不再多言,做个手势,大家忙抬好轿子,沿着原路向外而行。 齐悦再次观赏一路风景,嘴里吃着糖丸,感觉还不错。 远远的见有一队人走来,亦是轿子,却是明黄色的轿子,且加着冠盖。 大家的脚步不由停了下。 “是皇上吗?”陈氏问道。 后边齐悦吓了一跳,将糖丸一口咽了下去,噎的忙用手顺了顺。 果然,果然要见到活得皇帝了吗?三叩九拜…. 小太监们都没有回话,事实上也不用回话,那种规制的只能是皇帝所用了。 他们停下脚,放下轿子,虽然还有些距离,但已经做好见驾的准备了。 陈氏也下来来,神情似乎有些复杂。 齐悦也不好再坐着站起来走到陈氏身边。 皇帝的轿子越来越近。 四周的人都垂着视线,齐悦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打量,只透过陈氏的肩头小心的撩一眼,见七八个红衣太监拥簇,四个紫衣太监抬着的轿子上,一个穿着明黄袍子的男人歪坐着,他的手拄着头,垂下的冠盖挡住了他的面容,但单从这姿态便可以看出,一定是悠闲自在。 这种悠闲自在跟着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搭。 轿子越来越近了,小太监们都跪下了,陈氏也做好跪拜的准备,齐悦也不敢再看,就在这时,皇帝的轿子却转个弯,拐进一条甬路不见了。 众人都呆住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第三一百一十六章听闻 陈氏神情有些复杂,握了握手,看着皇帝突然来又突然消失的地方。 这个小鬼头还跟小时候一样的鬼….真不知道随了谁… “陛下不从这里过。”她说道。 齐悦松了口气,带着不用跪拜的侥幸。 小太监们忙起身,陈氏和齐悦重新上了轿子,向外去了。 而这边皇帝依旧手柱头斜倚着,眼睛半眯着,随着轿子轻轻的晃动。 “陛下,陈夫人说不见陛下,陛下却还特意过来,来了却又避开了是为什么?”最熟悉皇帝性子,需要帮皇帝说话的太监难掩好奇的问道天逆玄典。 皇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不见朕?傻子才信呢。”他语气懒懒的说道,依旧手柱头眯着眼,“这种把戏,她当年对付皇祖母还差不多,跟朕玩…” 他又轻轻的哼了声,微微睁开眼,身子随着轿子晃动。 “朕来了如她意,但朕又走开了,偏让她见到却又见不到”他说道,嘴角上扬,带着几分浅笑,“跟朕玩心眼,无所谓,但结果得让朕开心,可不是让他们开心。” 谁也可以揣摩朕的心思,但谁要想把朕玩弄于手掌之上,那就错了。 “哎呦我的陛下,老奴怎么听的有些糊涂?”太监带着几分呆呆不解问道。 皇帝笑了,拄着头的手甩开,他的人也坐正了。 “你个老东西明不明白的有什么干系,少不了你一口饭吃。”他笑道。 “有陛下金口玉言,老奴这辈子算是安稳了。”太监乐滋滋的笑道,完成这项工作的收尾,将拂尘一甩,“陛下,咱们去哪位娘娘哪里?” 皇帝略一沉吟。 “哪都不去。朕去皇祖母那里。”他淡淡说道。 得了,到底是被这陈氏勾起旧情了,太监将拂尘再一甩,引路前行。 回到家陈氏的情绪虽然看上去依旧。但到底眼底有些恹恹。 齐悦却很高兴,大事完成一桩。 “我去歇歇。”陈氏说道,“你累吧?” 累什么啊又是马车又是轿子的。 “我去李家看看病人。”齐悦说道,“我不累。” 陈氏点点头。 “咱不在乎这几个钱。别作践自己。”她说道。 “这哪是作践啊,姨母,这是享受。”齐悦笑道,说着又想起什么。“哦还有,我有点事,这几天就走了。” 陈氏一楞。 “走?你往哪里走?”她问道。 “回家。”齐悦说道。不会傻到说出漠北。那陈氏只怕死也不会让她去的。 “回什么家!”陈氏拉住她的手,“这里才是你的家。” 齐悦笑了。 “是。”她说道,没有再说什么。 陈氏看着她。 “月娘,你别胡闹,好好听姨母的,就算姨母死了,也一定给你安排的好好的。”她说道。 “好好的又说什么死呀活的。”齐悦摇头。“我知道,姨母,你放心好了。” 她怎么能放心… “我先去看病人了。”齐悦说道,“你好好歇息,我回来陪你吃饭。” 看着这女子施然而去,陈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不由扶住头,采青忙扶住她盛宠一婚色缠绵全文。 “夫人,你没事吧?”她担忧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都是要死的人了。”陈氏喃喃说道。 采青的眼泪顿时流下来。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死期,一点一点的逼近,就想躺在铡刀下,眼睁睁的看着刀落下,但是毫无办法,这种境遇她想想都要疯,真不知道陈氏如今心里会是如何的痛苦。 “我没多少时间了。”陈氏说道,“扶我回去,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办。” 这个小鬼头从小就难对付…如今更是成精了…. 采青应声是,扶着她,主仆二人行走在路上,偌大的宅子中将她们的身形衬得越发瘦小。 齐悦不知道陈氏正在快速的燃烧自己,她带着阿如阿好出门。 两个丫头激动的不得了,阿如矜持还能不问,阿好是一路上嘴没停。 皇宫什么样? 都是金子铺地吗? 娘娘们什么样? 说的齐悦只笑。 “喂喂,你好歹也是侯府里出来的二等丫头,别这么乡下人好不好。”她笑道。 “我又没进过皇宫。”阿好嘟嘴说道。 这边说说笑笑,很快到了李阁老的家。 真巧,还没下车又遇到董林。 董林看着齐悦,有些五味陈杂。 他现在自然已经知道为什么吴山查不到齐悦的下落,因为德庆公。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虽然和定西侯府和离了,但到底曾经有过亲戚关系,住进去也没什么稀奇的。 虽然李家说德庆公将这女人奉为上宾,但这话别人信,他可不信,这女人最善于借势,以前借定西侯府,如今接德庆公,果然他一打听,这齐悦根本就没住在德庆公府大宅里,而是旧宅里,又问道是李桐第一个请她的,而李桐之所以请她,是因为范家的小公子,范家的小公子是谁?王同业的小女婿,王同业和这齐娘子什么关系? 这事情立刻就顺了。 这分明就是扯大旗做虎皮呢! 当然,她极有可能真的能治好李怀庆,但那也是他的师门之术! 想到这个,董林心里更是恨得痒痒。 这个震惊到众人的本来该是自己! 这个偏心眼的师父! “董大夫,你怎么了?”齐悦主动和他打招呼,看着他的发青的脸色问道。 “没怎么了,还不是为了李阁老的病。”董林深吸一口气叹息说道,一面看着她露出喜悦,“你来了就好,你果然治好了李阁老。哦对了,你可不能耍脾气,那天是误会…” 齐悦微微一笑。 “我是大夫,哪里能生这个气。”她说道。 装吧农家药膳师全文。董林心里说道。 他那日留在李家,已经知道李家郑重邀请而齐悦拒绝来的事,还特意提出要那个什么桐少爷去,这都不是生气的话。那还有什么叫生气? 他笑了笑。 “那就好,你才来京城,又是后辈,万事要低调谦虚”他殷切说道。 齐悦点点头。 “多谢师叔。”她含笑说道。微微施礼。 见面后总算知道称呼一声师叔了,可见是多么的没礼貌,董林心里冷哼一声。 “你现在能来就好了。跟我进去给李阁老陪个….”他说道。 话没说完门房这边出来一大群人。见了活佛一般冲过来。 “齐娘子齐娘子您老来了。”他们恭敬的说道,就往门里请,“快请快请。” 不仅打断了董林的话,而且还似乎没看到他。 这可真是… 齐悦笑了笑,微微转头对阿如眨眨眼。 看到没,这就是范儿。 阿如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抿嘴低头笑。 还没进门。消息也传到里面去了,又一群人急匆匆的过来了。 其中还特意叫了李桐来,跟李大公子等人站在一起,这是李桐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齐娘子,上次的事是我的错。”李大老爷亲自接到门口,直接开门见山施礼说道。 他一认错,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都忙施礼道歉。 “都是犬子的错,没说清楚。”李桐的父亲还比别人多说几句话,因为他有资格嘛。 这资格引来一些嫉妒的目光,李桐的父亲感觉很好。 “是,都是我慢待才有这误会。”李桐不知道被身后哪个推了两把,又在耳边提醒,忙站出来说道。 “没事,误会嘛,说开了,就不是误会了。”齐悦笑道,一面还礼,“客气了,也是我没问清楚。” 这个神医态度可真是好,尤其是有那个可恶的周茂春的对比下,但愿这个女人的技术超过周茂春,当然,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大家心里说道,面上都浮现笑容。 “快请,快请。”李大老爷亲自让路。 齐悦略微谦让,便信步进去了。 很快门边恢复了安静,门房这才注意到呆立在一旁的董林。 “哎呀,董大人,你来了。”他们忙说道。 董林气的要吐血。 合着你们才看到我啊? 真是,真是什么事啊! “您快请快请。”门房热情的说道。 这时候就该一口啐在他的脸上,然后甩袖子就走。 要是那女人一定会这么做… 真是,董林有些抓狂,怎么这么好的事偏偏对到自己身上重生之小妻大翻身最新章节!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就是李阁老的病减轻了吗?不就是这女人可能治好吗? 哪也不至于跟见了皇上似的供着啊! 李家的人都疯了吗? 就是周茂春也不值得这样啊! “董大夫,你来了。” 身后传来龚大人的声音。 董林转过头,果然见龚大人和一个太医走过来。 “龚大人,李阁老怎么样?”董林忙问道。 因为皇帝亲自下命救治李阁老,所以太医院的大夫们轮流不分昼夜守着,昨晚不是他的班,所以不知道后来的事。 “好多了。”龚大人忙说道,脸上还带着惊喜,“你这位师侄还真是厉害!” 是啊,我师父偏心教出来的嘛。 董林笑着客气。 “齐娘子已经来了。”门房插话说道。 一听这话,龚大人连话也顾不得客气了,抬脚就忙冲进去,这让才说了一半客气话的董林再次郁闷。 “怎么一夜半日,我这师侄就如此受欢迎了?”他故作玩笑的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太医低声说道。 “什么?”董林不解问道。 “昨日齐娘子不是说有事不肯来?”太医低声说道,想到这件事还是有点后怕。 “是啊,她这个太不像话…”董林点头带着几分长辈的责备开口。 话没说完被这太医一把捂住嘴。 董林瞪大眼差点窒息。 “嘘。”太医瞪眼忙嘘声,一面小心的四下看,“别瞎说.” 怎么就瞎说了!他想说也说不了啊! 董林愤愤扒下这太医的手。 “齐娘子,是进宫去了。”太医低声说道,“宫里的车亲自来接的。” 什么? 所以,你以为李家仅仅是因为她有可能治好李阁老就如此相待吗? “你这师侄果然非同一般啊,师门之幸啊。”太医带着艳羡说道,拍拍他的肩头,进去了。 董林再次呆立在门外。 第三百一十七章融融 董林晕头转向的来到李阁老屋子这边,这边屋子里的人也正晕头转向。 “…是说肚子里有气?”龚大夫结结巴巴问道。 “病人的肺部肯定有感染。”齐悦说道,一面摘下手套,做完了检查,“你们给他配点抗炎药,过几天痰减少,两肺无干湿性啰音,就基本上痊愈了。” 龚大夫是内行关注的是这些没听过的名词,而李阁老外行可是最关注他该关注的。 “娘子。”他忙说道,抬抬手,“娘子开药便是了。” 齐悦含笑摇头。 “这个,我不会开药。”她说道,又看龚大夫,“还是他们来吧。” 什么? 这个问题是很奇怪,齐悦曾经解释过,但现在她不想解释了。 “好了,那我告辞了。”她说道。 好容易来了哪里肯这样放她走,只当这娘子还是有些不情愿诊治,于是李桐再次被推出来。 “齐娘子,我祖父这还要注意些什么?”他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注意的,最近一段最好流食,至于别的,听他们的吧。”齐悦说道,再次指了指龚大夫等人。 龚大夫等人有些无语。 什么意思啊? 董林迈出来。 “月娘,李阁老的病你还是费点心”他语重心长,看了眼一屋子期待的眼神,“人家已经认错了。” 齐悦转头看他。 这人… 李阁老什么人,虽然病着。但还不糊涂。 “你们做了什么?”他喝道。 虽然因为病没有气势,但还是让屋子里的人很是惶恐不安。 父亲发怒,做儿子的立刻跪下了。 “别,别。”齐悦忙说道,“没什么事,是误会。” 一面看李阁老。 “老先生,你病的可不沾你气性大的光啊。”她说道。 一听这个,李阁老忙收敛情绪。 不待任何人说话,齐悦柔声细语的将事情的原委讲了。 “你看。其实是因为我们双方没有沟通好的缘故,可谈不上谁对谁错。”她含笑说道,“你要是这样训斥家人,那可就是给我难看了。” 这女子的声音语调清脆中又不失柔和,说话间面带笑意,客气而又不卑微。落落大方平易近人,且不说说话的内容,光这个就足够让人心情愉悦了。 屋子里沉闷压抑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董林再次傻眼,他看着眼前笑语嫣嫣的女人,百分百的确定,自己收集来的那些信息都是错的! 这他娘的怎么就是脾气差狂妄自大行事乖张? 这分明是规矩的不能再规矩的大家闺秀好不好? 还自诩为知己知彼呢。知道个屁啊! “还有,我真不会开药。”齐悦再次说道。这次看向龚大夫,“你们去永庆府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只是会些治病的手段,但是望闻问切开方配药,确是一窍不通,这位大夫,我不是故意拿乔。这是事实,李阁老的病。你们之所以不见效是因为没有对症,现在我确诊了气腹,又抽出积气,解了最大的病因,那么接下来就靠大家的用药了。” 龚大夫神色缓了下来。 且不管她说的有些匪夷所思,但看着态度是很真诚。 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孤陋寡闻,不知娘子可否说一下何为气腹?”他问道。 齐悦点点头。 “气腹分很多种,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腹腔内有游离气体。”她说道,一面伸手就在李阁老的身上示意,“因为致病因以及部位不同而分为腹源性气腹、胸源性气腹、妇源性气腹、医源性气腹和特异性气腹…” 屋子里包括内行都彻底地晕了。 齐悦也看出来了,她笑了笑。 “你看这个,一时半时也说不清,就简单说李阁老这个。”她含笑说道,“鸡蛋噎到为诱因,导致肺泡或细支气管病变导致肺泡破裂…然后” 她的手在李阁老身上指点。 “…气体进入肺间质, 再沿支气管、血管鞘经肺门进入纵膈,由纵膈经横隔裂孔进入腹腔,或腹膜后间隙而再进入腹腔,形成隔下游离气体这就叫气腹。”她说道。 龚大夫不说话了,那些奇怪的从未听过的词汇,那女人在人体上熟练准确的指点,他面上惊异,心里在飞快的背记这一段话。 对于齐娘子他们不算陌生,因为都是在文书描写上,有些惊异但更多是不在意,那些有秘方针对某一病症有奇效的人多了去了,这种人甚至不能称为大夫,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存在这种念头了。 李阁老等人才不关心这病症是怎么引起的,他们只关心治好了没。 “那我的肚子还有气吗?”李阁老问道。 “我已经抽出来了。”齐悦笑道。 李阁老恍惚记得自己昏迷时听到的话,他不由伸手抚上肚子。 龚大夫也想起来了。 “你是怎么抽出来的?”他脱口问道。 那时肚子啊,是人啊,从肚子里面抽… 齐悦才要张口,董林咳嗽一声。 笑话,那可是他师父的秘籍!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龚大夫反应过来了。 前面问确诊病症倒没什么,但要问怎么治那就涉及到医家之秘了。 齐悦可没反应过来。 “就是用一种特质的针筒。”她随口答道,“但是要怎么抽,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了。” 但愿这个大夫不要再追问了,她真没时间给他们讲解。 龚大夫自然不会再问。 齐悦松口气又交代了几句。安慰了病人和家属,便告辞了。 此时天色微黑了。 李家说什么也要留饭,齐悦笑着拒绝。 最终李桐又被使眼色使出来。 “辛苦娘子了,不留饭,我们心里过意不去,我也没法给范兄交代。”李桐说道。 “他啊,别理会他。”齐悦笑道。 这一句话就拉近了关系,表明二人之间有着李家其他人没有的熟络。 屋子里年轻一辈的人都向李桐投来嫉妒的眼神。 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没想到范家那个不成器的狗少竟然也有有用的时候,看来以后要结交一下了。 李桐再次挽留。 “真的。以后再说吧,我还有事。”齐悦笑道。 我还有事 这句话一出口,立刻没人拦了。 李桐甚至还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齐娘子,那就辛苦你了,等你方便时,一定要赏脸。”李阁老说道。 “那是自然。”齐悦含笑说道。 这边李大老爷从一旁下人手里接过一个红包。一面亲自送齐悦出屋门,一面递过来。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娘子辛苦了。”他说道。 齐悦含笑也不客气,一旁的阿如便伸手接过。 “大老爷,留步,还是问问大夫如何吃药保养为重。”齐悦笑着说道。 李阁老到底送出了院门才让管家送。他转身回来,这边龚大夫也诊治完了。到一边斟酌药方。 李大老爷上前给父亲象征性地掖被角,又低声问还要用着什么。 李阁老到底是病了一场精神不济,此时闭着眼养神。 就在李大老爷示意大家都退下时,他睁开了眼。 “是哪个请到的齐娘子?”他问道。 因为辈分低,本身就站在门口的李桐已经迈出门了,李阁老这一问,他又被人急忙忙的拉回去。推到了李阁老面前。 这是大概是李桐距离自己的祖父最近的一次,他有些不安的低下头。 李阁老看着他。根本就没一点印象,不由皱眉。 这孩子也不知道自己介绍一下,难道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不知道孙子叫什么? 还好李桐不开窍,其父开窍。 “桐儿,回祖父的话。”李父低声喝道。 李桐这才回过神,而李阁老也点点头。 “桐哥儿,你是经人介绍请来这齐娘子的?”他问道。 李桐忙应声是。 “这齐娘子才进京,就被你遇上了,真是我的运气啊。”李阁老又说道。 李桐木木的不知道说什么,李父抢着又开口了。 “自从得知父亲病重,这孩子日夜忧心,日日想要寻名医,这才机缘巧合遇上刚上京的齐娘子,是吧,桐儿,那时候齐娘子是进京的第几天?”他说道。 “是第三天。”李桐答道。 李阁老嗯了声,似乎精神不济,微微垂眼不说话了。 外边有丫头端了药进来。 李大老爷忙要接过。 “你都多大年纪了,这些事让小辈们来吧。”李阁老说道,看了眼一旁的呆立的李桐,“桐哥,替你伯父伺候我吃药。” 伺候人有时候是下人干的事,但有时候却又是一种恩赐一种荣耀。 比如捧衣伺药,这只有嫡亲的信任的看得上的人才能做。 这种机会就连李桐的爹都没得到过。 此时此刻,李阁老这么轻轻一开口,就落在了原先大多数人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一个四房庶子身上。 以后这个家里绝对不会有人不知道李桐的名字了,所有人心里都闪过这个念头。 李桐就在父亲一推之下呆呆的接过伯父递来的药碗然后呆呆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在满屋人羡慕的目光中一口一口的喂自己的祖父吃药,幸福来得太快,如果不是李桐人品爆发,脑子懵懵的他一定会把这药喂到老爷子的鼻子里去。 这边屋子里的事齐悦不会知道也不关心,她在管家恭敬地引路下来到了门口。 “开正门开正门。”早已经得到嘱咐的门房忙指挥着喊道。 大门咯吱咯吱的打开了,这让刚走到门口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陛…”胖乎乎的嘴边两片胡子的男人一手抓住了旁边男人的胳膊,就要张口喊。 身边的男人裹着暗金斗篷,连头脸都遮住了,只看到身材高大,这男人才张口,他就抬手用胳膊肘给了一下。 胖男人的话便咽回去一半。 “….正门开了!他们不会是知道…”余下的话还是说出来了。 高官权贵的正门可不是轻易打开的。 斗篷男人显然也有些意外,他微微抬头,门前的灯照出他薄唇高鼻梁。 然后他看到一个女人走出来,四盏大灯下熠熠生辉。 第三百一十八章不速 齐悦从宫里回家后自然不会穿着那身正装出来,换了件日常穿的绯红绣金对襟衫,那些朱钗首饰也都摘下,她是来看病不是来逛园子做客的,这种场合不适合珠光宝气。 “好了,不用送了。”她对管家笑道。 走哪个门对于齐悦来了没在意,倒是阿如跟阿好一脸震惊。 “娘子走好。”管家深深施礼。 齐悦含笑点点头,走下台阶,才走两步就察觉门前有人看过来。 这是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个男人。 高瘦的裹在大斗篷,遮住半边脸,倒是那个矮胖的,看上去细皮嫩肉,嘴边还粘着两片假胡子… 为什么是假胡子呢? 齐悦噗嗤笑了。 这一笑让已经看呆的二人回过神。 看着一步步走下台阶走近的美人。 男人的斗篷下的薄唇也微微翘起。 “喂。”齐悦抬手微微掩嘴,低声说道,“掉了。” 二人下意识的低头看,一阵风过,那女人走过去了。 高瘦男人看矮胖,矮胖男人也有些不解的看他,嘴边粘着的胡子果然一边已经掉下来,在嘴角挂着,随着呼吸晃动,滑稽不已。 高瘦男人也噗嗤笑了。 “让你别作怪!”他抬手拽下胡子笑道。 矮胖男人很是委屈。 “这不是,这不是免得被人看出来嘛.”他嘀咕说道。 高瘦男人不再看他,想起什么忙去看那女人。却见已经上了马车,小小的不起眼的马车很快沿着街道走了。 这美人… 矮胖男人轻咳一声,提醒他来的目的。 高瘦男人收回视线转身,既然大门开着他们自然要从大门进了。 “哎哎,干什么的!”门房可不干,立刻喝止。 “喊什么喊!”矮胖男人可也没好脾气,尤其是从来没被人这样呵斥过,瞪眼回道。 门房早看到这两人了打扮的怪里怪气的,还盯着人家齐娘子眼珠子口水都要掉下来了。早就没好气了,听了这话,回身啪的关门。 门外两人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大门关上了。 一个女人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而他们却被关在门外。 “有什么事走角门说话。”门里还传来声音说道。 反了!矮胖男人就要冲过去,被高瘦男人拉住。 “跟一个门房闹什么。”他说道。带着几分好奇向角门走去,“还没走过角门呢…” 但角门这边也不好走。 “帖子呢?”守门的不咸不淡的问道。 “帖子?”矮胖男人愣了下,“我们来探视李阁老,要什么帖子!快让开!” 角门也啪的关上了。 “哪里来的狂徒,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门里传来下人的嘲笑。 “这下好了,真没人认出来了。”矮胖男人嘀咕道。 “挺好玩。”高瘦男人却笑道。想了想,伸手从矮胖男人腰里拽下一个牌子。“拿这个送进去。” “别看了,回去吧。”矮胖男人说道。 “不行,必须看。”高瘦男人斩钉截铁。 真是的又不是特意来的,不过是为了偷偷到城门口吃碗馄饨,顺便提了下李阁老,听暗卫说李阁老好了,才起了好奇心过来瞧瞧稀罕。 可有可无嘛。要瞧传他进去瞧个够嘛。 矮胖男人没办法又拿着腰牌去叫门。 李大老爷已经带着人从屋子里退出来了,因为太医们又开了药正熬着。李桐父亲主动要李桐留下来伺候,这让其他弟兄们很是不满,这架势以后喂药你们包了似的,但也没法子说。 门房这边捧着腰牌跑来了。 “老爷,老爷,有人来探视。”他们喊道。 李大老爷有些不高兴,这谁这么不长眼啊,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赶着晚饭点过来看人。 他伸手接过腰牌,这是一块象牙双面浮雕云纹的腰牌。 司礼监太监 李大老爷的手微微抖了下。 “是宫里的人。”他说道。 大家愣了下,但旋即也没什么,皇上关系阁老病情,让太监来问也是正常的。 “多准备些钱。”李大老爷又说道。 这些太监的辛苦费可不能慢待。 他整了整衣衫,亲自出去接。 蔡重看着角门打开,心里忍不住骂了声。 凭什么不开正门! 要是以前他也不会这样计较,但有方才那个女子的对比,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凭什么!自己好歹是司礼监头号秉笔太监,难道还不如一个女人! 正乱想着,李大老爷带着人接过来。 “哎呦,怎么蔡公公您亲自来了…啊陛….”李大老爷眯眼一看,顿时急慌慌的接过来,话没说完,就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腿一软。 蔡重眼明手快一步上前搀扶住。 “莫要声张。”他低声说道。 李大老爷在他的搀扶下站直,身子微微发抖的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瘦高男人。 门房的角灯下看到他已经掀起了一点斗篷,露出的半张面容,对于熟悉的人来说是一眼就能认出的。 李大老爷只觉得气息不顺头脑发懵。 “来来,我们进去瞧瞧。”蔡重笑道,一面推着李大老爷让步。 其他人虽然注意到李大老爷的异样,但猜不出为什么,打着哈哈拥着蔡重进去。 蔡重一直等那瘦高男人先走,自己才迈步。 跟在后边的人注意到,忍不住跟身旁的人咬耳朵。 “那人谁啊?”他低声问道。 “蔡公公的侍卫吧?”另一人猜测道。 “侍卫?”先一人皱眉。指了指,“谁家的侍卫走的比主子还气势?” 大家都看过去,见蔡重搀着李大老爷,看似走的稳,其实都是比那位瘦高男人慢一步。 李大老爷只觉得腿发软,还是想要跪下去,无奈被蔡重搀着。 “我,我,什么都没准备….”他结结巴巴说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李阁老的屋子前。 “准备什么。让别人都退下吧。”蔡重低声说道。 李大老爷应声转身。 “都回去吧回去吧。”他颤声说道。 跟过来的兄弟子孙们都愣了下,但也不敢说什么,本来嘛人家是老大,这家里除了李阁老就是人家说了算,谁让自己没托生老大呢。 人都散去了,李大老爷稍微松口气。看着前面的男人迈步进屋。 “哎不行!”他猛地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个 “什么行不行的。”蔡重摇了他一下,“你跟我来,把你的好茶给我吃。” “我得伺候”李大老爷急急忙道。 “你伺候什么!就看一眼,屋子里不是有下人嘛。”蔡重说道。 他不由分说拽着李大老爷进了耳房。 李桐接过丫头递来的毛巾轻轻的擦了擦李阁老的嘴角,又细心的掖了掖被角这才站起身。 “少爷您去休息吧。”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没事。我来吧。”李桐说道,“一会儿还要叫起喂药呢。” 丫头看着他笑。 “少爷做这个还挺熟练的。”她说道。 说完又后悔。谁都知道这桐少爷是个不受宠庶子,那做这些下人的活挺熟练不是讽刺他吗? 以前这话说就说了,但现在可要掂量掂量,丫头掂量了下,决定认错。 “我姨娘病的时候,我在旁伺候了,所以对伺候病人还是很熟练的。”李桐说道。没有丝毫的不悦,还对丫头笑了笑。 丫头松了口气。 有脚步声传来。二人回头看去,见走进来一个陌生男人。 “屋子里这么热?”男人说道,一面解下斗篷,露出白皙端正的面容,浓长的双眉微微皱起。 这男人谁啊? 二人都愣了下,但想到能进来的自然不是什么一般人,李桐身份低家里来往的人认得没几个,也没有在意。 “太医说,要暖一些,受不得凉,会咳嗽。”他说道。 男人看他一眼。 李桐见斗篷已经解下,他便自然的上前伸手。 男人微微一笑将斗篷递给他。 “怎么样?真…真好了?听说好了?”他问道,随意走过来床边。 床上李阁老睡着。 “这不是没醒吗?”男人问道。 “吃过药睡了。”李桐答道,一面请他坐,又让丫头捧茶。 “真醒了?”男人问道,有些好奇,看着李桐捧的茶,“这是什么茶?” 李桐也不知道,面色有些尴尬,看丫头。 “龙井。”丫头忙说道。 男人这才接过,并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看着李桐似笑非笑。 “你是李阁老的孙子?”他问道。 “是,我是四房的。”李桐忙答道,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他都机会踏入祖父的屋子,更别提知道祖父这里什么茶了,难怪人家会觉得奇怪,“今日才来祖父这里伺候。” 男人哦了声,转着茶杯又看李阁老。 “真的醒了。”李桐不用他问答道,又讲了李阁老什么时候醒的,吃了什么。 男人听得点头。 “太医们还行啊。”他含笑说道。 这男人笑起来也带几分不可亲近,李桐忙垂下头移开视线。 “其实,另外请了一个大夫…”他说道。 话没说完,床上李阁老被吵醒了。 “嗯”他吐了口气,闭着眼,“什么时辰了” 李桐还没答话,那男人先开口了。 “戌时三刻。”他说道。 然后李桐就经历了他这辈子最震惊的一刻,多少年后想起来还如同做梦一般。 尚未完全醒的李阁老如同弓一样从床上弹起来,然后直接滚到地上。 “陛下!”他喊道,看着眼前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男人,惊骇的瞪大眼 第三百一十九章有命 这一声喊让吓了一跳要去搀扶李怀庆的李桐和丫头也愣了。 什么? 他们呆呆的站着,甚至保持伸手躬身的姿态。 “果然好了。”皇帝笑道,啧啧两声,“李阁老,你这动作可真快。” 李阁老都快哭了。 “陛下,您怎么来了?您怎么出宫了?这么晚了?带了人?谁跟着?太后可知道?五成兵马司可知道?”他喘着气一叠声的问道。 皇帝只是笑,拍拍手站起来。 “真是的,你还是躺着可爱些。”他笑道,“朕走了。” 他的动作太快,李阁老都没反应过来。 皇帝走过呆呆站立的李桐身边。 “喏,这个给你。”他想到什么,将手里的茶杯塞给李桐。 “哎呀跪下!”李阁老喊道。 李桐这才咚的一声跪下,伏地浑身发抖,感觉脚步从自己面前而去。 接下来的混乱他就不知道了,他就这样跪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反复只有一个念头。 皇帝.! 皇帝! 他见到皇帝了! 他还跟皇帝说话了! 他还给皇帝捧茶了! 皇帝! 我的天啊… 李桐很想躲到一个没人的地让自己冷静冷静,但是这不可能,因为这个家里大约只有他和皇帝说话了! 李阁老也躺着了,坐起来。李大老爷也站不住了,坐下来,包括清客谋士们都被请来了,一屋子人围着李桐,让他将皇帝与他说的话,甚至每一个眼神动作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李桐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陛下问了你是谁?”李阁老问道。 李桐点点头。 “是孙儿鲁钝,不知道是什么茶,而且还这样答出来。”他低头说道。 李阁老看着他点点头。 “你这样答很好。”他说道。 李桐看着李阁老。 “陛下这个人太聪明了,所以呢。喜欢一些鲁钝的人。”李阁老说道,看着他笑了笑,“你应对的很好,世间最难是自然啊。” 李桐心中巨石落地。 “好了,你下去吧,也累坏了。快去休息休息。”李阁老说道,看李桐的神情和蔼。 李桐应声是,这才退下。 看着他消失在屋门口,众人还没收回视线。 “这小子倒是…”李大老爷忍不住嘀咕。 倒是有运气… “所以说,人好不如命好。”李阁老说道,笑了笑。“不管是谁,这都是我们李家的好。” 这倒是。大家很是高兴,想到皇帝亲自来访,这真是无比的荣耀,只可惜这荣耀不能说。 “这荣耀说出去可就是招人妒了,咱们自己知道就好了。”李阁老说道,重重的吐了口气,只觉得这病又好了一半。“桐哥儿过了科举了没?” 这谁知道… 李大老爷有些尴尬。 “不管过没过吧,前些日子内阁里缺个司值的。你去安排安排,让他去吧。”李阁老说道。 李大老爷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哩个咚。 虽然这是个伺候人跑腿的活,但可是能见到皇上啊! 但,这还真挺合适。 李大老爷应声是。 这小子,可真是太好命了吧? 这边李桐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回自己的家,李家尚未分家,四家都挤在这一个胡同里,只是几道墙隔开。 “哥哥,哥哥。” 刚进门,李桐就被女声唤住,然后看到妹妹欢天喜地的扑过来。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李桐妹妹拉着哥哥的胳膊哭道。 李桐被道谢以及哭弄得有些懵。 “怎么了?”他忙问道。 “父亲,父亲把我和那病痨鬼的婚事取消了。”李桐妹妹流泪哭道。 李桐大喜。 “哥哥,是你跟父亲说了是不是?”李桐妹妹擦泪说道,这话不用问,只有哥哥,除了哥哥谁还管她。 李桐亦是鼻头发酸,不知道说什么。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多了 但他还是预料的不够了,很快,李大老爷就派人来和李桐父亲说了要李桐过几日去内阁司值的事。 李桐父亲都傻了。 屋子里李桐的母亲以及几个哥哥也都傻了。 方才李桐母亲还因为李桐父亲取消了那门亲事而抱怨呢。 “不就是请个大夫治好了老太爷吗?说是他有功,又能算什么大功,是人家大夫的事.就值得你这样护着了?”李桐嫡母很不高兴的说道。 但此时此刻她也瞪大眼说不出话来。 司值?内阁? “为什么?”李桐父亲忍不住问道。 这句话也是替所有人问出了。 皇帝来的事,已经成了李府的最高机密,只有那几个人知道,别的人自然是没资格知道的。 来传话的清客含笑。 “老太爷看他在家闲着没事,想让他去帮个忙。”他只是淡淡说道,说完便告辞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帮个忙啊?”李桐的一个哥哥瞪眼喊道,“我也闲着呢。” “因为,你没请个好大夫来…”李桐父亲到底是老子,一语中的。 吃过早饭,新的一天就开始了,范艺林伺候完自己一廊的鸟,就准备歪在长椅上听小丫头弹琴。 “少爷,天天这样,听不烦啊?”小厮在一旁坐着小机子苦皱着脸说道,一面指着那小丫头,“我说,入画。你能不能换个曲子弹啊,总是这一个,真的听得想吐啊。” 范艺林忙起身阻拦,但还是晚了。 小丫头哼了声。 “那你让别人弹吧。”她推开琴蹬蹬跑了。 “你看看你看看,少爷,这小蹄子什么态度!”小厮气的瞪眼说道。 范艺林给他脑袋上一巴掌。 “兔崽子,少夫人给的就剩这一个弹琴丫头了,这一下,你让少爷我还干什么!”他骂道。 “少爷。”小厮抱着头委屈说道。“这也太难听了咱不能受这罪啊。” 范艺林叹口气倒会躺椅上。 “好歹是个动静啊,要不然我干躺着都没人气了”他叹气说道。 正说着话,门外有小厮一溜烟跑进来。 “有客来访!”他喘气喊道。 范艺林躺着没动。 “少爷,少爷。”小厮喊道,“有客来访。” 范艺林干脆闭上眼。 “有客来访,一天到晚来的客多了。关我什么事。”他没好气的说道。 “少爷,是有客来访你。”小厮喘息答道。 “我?”范艺林猛地睁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哪个不长眼的来访我?” 小厮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不长眼的来访者在客厅里已经喝了三杯茶了,陪坐的范三爷都有些难堪。 “去,把那小兔崽子无论如何都想法子立刻弄过来。”他叫过一个小厮低声咬牙说道。 话音未落。屋门外传来范艺林故意大声的咳嗽。 “来了。”范三爷松口气,忙笑道。 然后大家都看向门外。见一个穿花衫,手拿折扇的明显打扮过的男子一摇三晃的迈进来。 范三爷伸手掩面不认看。 爹啊,你说这时候出门真是太明智了… “谁找我啊?我可忙着”范艺林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有人一头冲过来,冲他就躬身施礼。 “范公子,多谢多谢你。”李桐声音发颤的说道。 范艺林吓了一跳,这么大的礼 “李公子。怎么怎么?”他问道,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屋子里堆着的礼物。 范艺林就顾不得李公子了。眼睛放光的看着那些大盒子小盒子布匹。 “这这都是给我的?”他问道。 李桐再次躬身。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范兄一定不要嫌弃。”他说道。 范艺林已经很丢人的拆开上面一个,发现是一套文房四宝。 范艺林嘿嘿笑。 “这东西对我…啊,这这欧阳修的!”他笑猛地停了换成惊呼,“欧阳修的砚台!” 掩面的范三爷爷忍不住看过来。 “其实是李庭圭的砚”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含笑说道。 范三爷猛地站起来了。 这比欧阳修还值钱好不好! 范艺林也瞪大眼了,他虽然草包,但为了附庸风雅,这些文房四宝典故都是还是知道的。 “小李子,你这可下了血本了,给哥哥撑场子,意思一下就行了,这可真是玩大了。”他瞪眼说道,“我下次可陪你玩不起” 李桐被他逗笑了。 “范兄,这真是我诚心诚意送你的。”他再次施礼说道。 这边范三爷也看向坐着的男人。 “李大人,这太贵重了!”他对李桐的父亲施礼说道。 “范公子当的。”李桐父亲含笑说道,一面点了句,“这是家父的意思。” 李阁老! 范三爷愣住了,神情郑重。 “这,这是,小弟何德何能?”他忙问道。 “对啊对啊,李阁老怎么突然发现我这个金镶玉了?”范艺林也忙问道。 范三爷有一种不该叫着小子过来的悔恨。 “是范公子给犬子举荐大夫,才让家父转危为安啊,这等救命大恩,这些小小身外物只能略表意思了,还望范公子不要嫌弃。”李桐父亲也站起来了,郑重说道。 自始至终他都没忘礼盒这边看,只怕自己控制不住抱住那盒子文房四宝哭。 这好东西,这辈子他都弄不到了一件了… 竟然给了这草包 暴殄天物啊 真是人好不如命好啊… 不认命不行啊…… 李桐父亲心里流泪。 造孽啊… 第三百二十章而别 听到李桐父亲这么说,范艺林吓了一跳。 “不嫌弃。”他忙大声说道,只怕人反悔,一面大笑,“原来如此啊,那没问题,我早说过,齐娘子是神医!” “还有,家父说,范公子既然在吏部当差,那就要好好的当差,这天天不去,可不行,年轻人,还是要踏实,才能求上进嘛。”李桐的父亲又说道。 范三爷哆嗦一下。 这些大佬们说话,只要捡重要的听,比如这句话其实就一个意思,那就是,上进。 上进! 自己的这个草包弟弟也有能听到这个词的一天? 他不由看过去,范艺林依旧在那里忙着翻看礼物,如果不是多少顾忌着大家公子的风度,就要当场拆盒子了。 就这草包?上进?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消息传开,所有人都在狂喊,但有一个人却无比清醒。 “为什么?”范艺林揽着李桐的肩头,喝的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大舌头说道,“因为齐娘子!” 他伸手拍着李桐的后背。 隔日后的一天,范艺林和李桐这对曾经的失意人如今的得意人在外单独包了酒楼好好的喝了一天。 两个人包酒楼太奢侈?奢侈是什么意思,如今他们哪里还像以前那样扳着手指算计零花钱,要什么就拿什么,结帐都不知道谁给结的,争着抢着奉承的人多了去了。 幸福来得太快太猛。承受不住啊。 为什么?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范艺林可是知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信齐娘子,保平安升官发财!”范艺林大声说道。 同样喝的红着脸的李桐重重的点头。 “没错,没错。”他激动的说道,想到这两天自己的经历,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以至于到现在他夜里猛地惊醒,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所以我们要谢她。重重的谢她!”范艺林大声说道。 李桐再次点头。 “去,去,一定要谢谢,家里人道过谢了,这次是我们自己道谢。”他说道。 但当他们准备好重重的礼物过来时,却发现要谢的那个人不见了。 “走了?”范艺林大惊。“什么时候走的?去哪里了?” 陈氏的门房没心情理会他们。 “不知道!”他猛地关上门。 “这什么态度?”范艺林十分生气,“喂,齐娘子是不是就这样被你们气走的?” 不理会外边的吵闹,门房一脸担忧的看向正屋。 陈氏手拿着那封信,面色发白。 “夫人,夫人。”采青哭道。“你千万别动气,我这就去追” 但这话还是晚了。陈氏猛地身子前倾,伸手扶住心口,张口吐出一口血。 采青尖叫。 陈氏手里的纸悠悠的飘落,落在地上,血迹散步其上,可见其中一行字。 姨母,我有事先行。勿念,不日后再来看你… 齐悦走的太突然。是在陈氏回德庆公府那边再次找兄长的时候,因为她经常出门,且背着箱子包,下人们也没在意,没想到等到陈氏回来了,又等到天黑也不见人回来,这才慌了去找,然后从屋子里发现留的信。 陈氏悠悠缓过神,撑着坐起来。 “去追,去追!”她喊道。 采青忙应声,赶着下人们去。 “就是绑也要给我绑回来!”陈氏喊道,她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曾经莹玉白皙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隐隐显出灰黑斑点,随着青筋暴起而格外的明显。 采青看着这斑点,忍不住伸手掩住嘴,泪流满面。 那边下人已经应声出去了。 采青跪倒在地。 “夫人,你别急也别气,齐娘子她不知道…”她哭道,“她要是知道了,不会如此的。” 陈氏气短凶猛头晕目眩,靠在引枕上久久没说话,只是眼泪沿着脸颊而下。 “我不想告诉她,是怕她害怕惊恐伤心,而失了自然,那样,事情只会弄巧成拙,只是没想到,不告诉她,她就不会往这里上心,由着自己肆意而为…”她喃喃说道,“我也愿意看她慢慢来,看她轻松自在,但是,我没时间了,我等不得了…” 采青拉着她的手哭。 “是,是,夫人,追齐娘子回来,我们告诉她,告诉她,她性子坚强人又聪慧,一定能撑住的,夫人你再好好的教她,她一定能不负夫人苦心的。”她哭道。 陈氏闭眼流泪。 “先追回来再说吧。”她说道,浑身无力。 但令人意外的是,下人足足追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找到齐悦。 “这一天的时间她能走多快?”采青大急,“再去追再去追!多分几条路!许是去哪里游玩了。” 下人们忙又去了。 他们是分了好几条路,又遍寻四周名胜,从理论上来说,只要齐悦不是用的千里良驹,那就一定能找到,但事实上,他们就是找不到。 这并非是下人们无能,而是他们找的方向不对,陈氏一心的以为齐悦回家去了,家在哪里?自然是永庆府,所以下人们再追再找,方向也只向永庆府这边,而实际上,齐悦是恰恰相反往北边去了,这边找的越急追的越远,那么距离她的行迹就越远。 陈氏现在已经不是生气了而是害怕,竟然找不到人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一个弱女子带着那么四五个人能去哪里? 常云成张开手由小兵穿戴披挂。 “大人,甲胄都送来了。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兵部的来人?”门外有人走进来说道。 常云成摇头。 “这是张家口的甲胄器械交接,我们就不去了。”他说道。 那人应声出去了,不多时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 “大人,你的信。”他说道,双手递过来。 我的信? 常云成微微皱眉。 “是兵部的老爷们捎过来的,本是要到漠北给您的,没想到你在这里正好省了脚程。”兵卫说道。 兵部? 常云成皱眉,已经猜到个大概。伸手接过。 封面上只写着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落款。 但这把戏可玩不了他。 “就这狗爬的字体,也算是让人过目不忘了。”常云成笑道,将信在手里转,“嗯,看来这次兴致不错。比前几次厚了很多,想来骂的很过瘾吧?” 旁边的兵卫凑过头来看了眼。 “又是范公子的?”他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将信在手里转啊转,任兵卫系上护甲。 “这人可真是”兵卫也忍不住摇头。 “只是可笑,但却不让人生厌。”常云成说道。 兵卫惊异了一下。 这都不让人生厌?这范公子已经接连两次写信污言秽语的骂世子爷,有一次还在信里里塞了一个条干蛤蟆腿。简直太让人恶心了。 常云成笑了笑。 “他是为了她嘛。”他说道,说道后边这个她。嘴角一丝笑意。 只要天下人人都敬她爱她护她,那么就算他背负骂名又如何? 只要她好,就好。 兵卫整理完最后一件护具,站开了。 “世子爷,好了。”他提醒道。 常云成收回遐思,看着手里的信,虽然他知道范艺林是为了她出气。但也没必要要被这小子恶心,他抬手一弹。 小兵准确的接住。 常云成抬脚迈出去。 临时的监军任务已经完成了。今日他就该起程回漠北了。 门外几个身穿武官官袍的男人们大步而来,看到他远远的就大笑。 常云成亦是大笑的张手过去。 双方走近互相拍打肩头。 “世子爷,这就要走了啊?”胡须大汉大声说道。 看着面前这个一向只被自己归为小白脸行列的男人竟有些舍不得。 “怎么?”常云成略一沉脸道,“大人是还不服气?” 胡须大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手再次重重的拍常云成的肩头。 旁边几个明显兵部文官官职的人都有些不忍看。 这一巴掌下去,换做自己是要被抽的跪在地上吧? 这个张家口的胡蛮子! 常云成却是纹丝不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服了服了。”胡须大汉大声喊道,“哥哥我是服了你了!以后世子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我有半句推辞就不姓胡!” 常云成笑了,就手揽住他的肩头。 “那就不客气,你先把你这里的好酒,给我偷偷的装一车送漠北去,我们那边的兔崽子们都馋红了眼了。”他低声说道。 胡须大汉再次爆发大笑。 这边的人看着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又是满脸的惊奇。 这胡蛮子什么时候这么爱笑过,真不敢相信就是这家伙胆大包天的将监军吴太监打个半死扔出城,这等不讲理的偏又战功赫赫的人物最是让人难对付的。 没想到在世子爷面前欢快如同一匹小马… 这个形容冒出来,让这几人都恶心了一下,忙甩开。 好容易打发走了胡须大汉,几个兵部的人才的机会上前。 “世子爷,是要往漠北去?”其中一个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 “不如这样,世子爷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吧。”他们说道。 常云成愣了下。 “监军事务已经完毕,各地都回京城,朝里的意思是,让世子爷也去。”他们说道。 “这个,我毕竟只是暂代,文书什么的我都写好了,还是让老爷们拿去回禀陛下吧。”常云成推辞道。 “别别,世子爷,还是你亲自去说合适,这是孔大人再三叮嘱我们的。”一个忙说道。 京城啊,常云成不由看向南边。 那里离她近了些吧,说不定还能见到呢,只是不知道这么久了,再见到的话,她是否还是她,或者已经是他人妇… 常云成不由攥紧了拳头,干硬的指甲扎进手心。 “好。”他转过头对着几人笑着点头,“那某恭敬不如从命。” 第三百二十一章应对 李桐捧着几个奏折脚步匆匆的站到了颐和殿前。 大殿四周肃立着要挎着腰刀身穿禁卫服的卫士们,廊下则是侍立着太监们。 日头正午,鸦雀无声。 李桐不由咽了口口水,这是他第一天当差,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一时间站在台阶下半日没动。 一个太监看到了,冲他招手。 李桐硬着头皮抖着走上前。 “陛下要的东阳赈灾的折子….”他颤声说道。 太监看他一眼。 “新来的?”他问道,看着男人脸上密密麻麻的汗不由想笑。 这是哪里来的菜鸟啊。 他笑眯眯的眼神让李桐打个机灵,想到家里的嘱咐,忙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包。 “劳烦公公通报一声。”他说道,一面接着抖手递过去。 哟,还不错嘛,太监笑着不动声色行云流水的接过。 “等着。”他说道,转身进去了。 李桐的心咚咚的跳,只觉得后背的衣裳都湿了,似乎过了一辈子,那太监出来了。 “请进吧。”他笑眯眯说道,一面摆手。 两边的太监立刻一起拉起门打开了。 早晚得有这么一次,到了这个时候,李桐反而平静下来了,抬脚进去了。 大殿里阔朗,燃香缭绕。 李桐也不敢抬头,在门口站了会儿,咽了口口水。 “陛下”他举起折子施礼开口。 声音到底是有些沙哑。 “这里。”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说道。 李桐大着胆子抬起头。正面的龙椅上空空无人,他愣了下。 “这里。”声音又说道。 李桐这才看过去,在大殿的右侧,垂地纱幔后有个人影坐着。 他大着胆子走过去,掀起纱幔进去了,这才继那日之后再次见到皇帝。 皇帝坐在罗汉床上,被一堆奏折围着,此时他正低头看着一个,并没有因为李桐进来而抬头停下。 “陛下。”李桐躬身举起奏折说道。 “放着吧。”皇帝说道。 他看折子很快。这一问一答,就一本看完,换了另一个。 李桐看着面前前后左右的奏折,不知道手里这个往哪里放。 皇帝这才抬起头。 “哦。”他说道,眯着眼打量,“新来的?” 李桐忙躬身施礼应声是。 皇帝已经不记得他了吧。他要怎么自我介绍?在家里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但到了真正的跟前却是脑子一片空白。 “你祖父好了些吧?” 一个声音从头顶飘来。 李桐愣了下。 “好,好了。”他忙结结巴巴答道。 皇帝笑了,放下手里的奏折,看他。 “你祖父脑子没事吧?”他问道,“就你这君前应对的样子。他真敢把你送来啊?这是爱护你呢?还是准备害你呢?” 练习过各种对话,但这种这种… 李桐傻眼。 皇帝看着他微微笑。一下一下的敲着手中的奏折,也不说话,似乎就要等个答案。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谢陛下隆恩。”李桐忽的跪下来,叩头。 皇帝有些意外,换了个姿势坐着。 “谢朕做什么?”他问道。 “是因为陛下,臣才有了今日。”李桐伏地说道。 皇帝笑了。 “哦,怎么因为朕了?”他问道。 “臣鲁钝不堪。又是庶子,原本连京城都呆不下了。更不会有今日君前应对的机会,这一切都是因为臣得幸与陛下说过两句话,所以,臣今日这一切,都是陛下所赐。”李桐颤声说道。 说着说着,想到这几日自己在家中天上地下的变化,想到妹妹也终于摆脱了那噩梦般的婚事,自己不仅不用离京求生,反而一跃进入内阁,得以在君前行走,往日那些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的人对自己恭维讨好… 他鼻头一酸,自从事情发生以来,他时刻被幸福包围,走到哪里笑到哪里,没想到到了皇帝这里,无比的安静之下,那些纷扰嘈杂落去,反而觉得心酸。 “臣,得此一次,死而无憾了。”他哽咽说道。 皇帝看着他噗嗤笑了。 “奏折放这里,这里是我朕没看过的。”他说道。 话题转开了,李桐一时没反应过来。 “放下吧,司值很闲吗?”皇帝又说道,奏折瞧了瞧床板。 李桐忙起身,按照皇帝的所指,将奏折放下。 皇帝又低下头,接着看奏折,他也不用笔,就用手指沾着一旁的墨,这一下,那一下的在奏折上点点。 听说这是皇帝最近新迷上的批阅奏折的方式,为此还气的四位事中大人跪殿门哭告。 李桐静静立了一刻,确认皇帝已经认真的全身心的看奏折,没有话和他说,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刚退出纱幔,皇帝又开口了。 “那个,”他开口说道。 李桐忙站住,皇帝的声音也停了。 大殿里静静一刻。 “没事了。,你去吧。”皇帝又说道。 李桐应声是退了出去。 皇帝手拄头望着纱幔,又笑了笑,低下头接着看奏折。 但这安静的时刻没多久,就被外边的喧闹打断了。 敢在这里喧闹的人可不多啊 皇帝皱皱眉。 然后就听到太监进来了。 “陛下,周太医求见。” 这老东西回来了? 皇帝抬抬手。 隔着幔帐,太监也看清楚皇帝的手势。他立刻回身说了声宣,话没说完,就有一个人连滚带爬的进来了,然后连滚带爬的扑在地上。 “陛下。”他带着哭音喊道。 皇帝吓了一跳,看着地下跪着的人,风尘仆仆,蓬头垢面,这一爬一起,光洁的地上立刻是一层灰土。 “周茂春。你被人打劫啦?”他笑问道。 “陛下。”周茂春抬起头,脸上也是花糊糊的,看样子真的要哭出来,“臣的齐娘子…” “死了?”皇帝问道,一面摇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又故作安慰,“节哀” 周茂春用袖子摸了下鼻子。 “不是,没了。”他说道。 “所以让你节哀嘛。”皇帝笑道。 “不是,没了,是没了。”周茂春喊道。 “你这老东西,所以朕让你节哀啊。”皇帝也喊道。顺手用一个奏折砸他。 周茂春抬手打了下脸。 “没有没了,是臣没找到齐娘子!人说她来京城了!”周茂春说道。 皇帝哈哈笑了。看着周茂春的样子,可以想象他这一去一回是如何的狼狈。 “该!”他大笑道,“谁让你不听得朕的,非要自己去卖好!” 周茂春又是委屈又是懊恼又无话可说。 “行了,来京城不更好,快去找你的齐娘子吧。”皇帝说道,“去之前洗干净点。你这样子,丢朕太医院的脸。” 不说这个倒好。说了这个,周茂春真哭了。 “陛下,那齐娘子又走了。”他伏地捶地喊道。 皇帝一愣,旋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门外的太监们对视一眼。 “陛下好久没这么大笑了。”一个低声说道。 “还是周太医厉害,怪不得陛下如此喜欢他。”另一个低声说道。 周茂春对于皇帝将快乐建立在自己痛苦之上很是不高兴,抬起头不顾失仪的看皇帝。 皇帝努力的忍住笑。 “那么,你快去追吧,免得又错过了。”他笑道。 “陛下,追不上了,齐娘子找不到了。”周茂春又擦了鼻子说道。 皇帝很是好奇。 “怎么会找不到?”他问道。 “不知道,就是找不到了。”周茂春说道,一面跪行前几步,“陛下,臣特来请陛下借我禁卫军再下旨让各地州府帮臣一起找….” 皇帝不待他说完,就用奏折砸过来。 “你这老东西,还真敢想!”他笑道,“为了找你的心上人,竟然算计到朕这里,朕还没动用这些去找…” 他说到这里咳了声止住了话头。 “找什么?陛下也要找人吗?”周茂春虽然年纪大但耳聪目明,顾不得自己被拒绝的悲伤,关切的问道。 “滚滚。”皇帝摆手说道,“快去洗洗,离朕远点,臭死了。” 周茂春无奈的垂头丧气的走了。 齐娘子到底去哪里了? 好些人百思不得其解。 “肯定游历去了。”范艺林想都不想的说道,一面给李桐斟酒。 “真是遗憾,还没亲自道谢。”李桐说道,也让范艺林。 “齐娘子可不在意这个。”范艺林一副那是我自己人的神情说道。 李桐笑了笑。 “在吏部还习惯吧?”他问道。 不说这个还好,范艺林皱起脸。 “我估计再等十天半月的你就见不到我了。”他说道。 李桐不解。 “怎么了?”他问道。 “我会累死的。”范艺林说道,“在部里忙,回到家还得将一天的事一五一十的给父亲汇报,然后训话,好容易完了,回到自己院子里,又得给媳妇汇报一遍,我就奇怪了,你说我媳妇干脆在我父亲那里等着,一块听得了…这分两次不是折腾我吗?” 李桐哈哈大笑。 “累点好,累点好。”他笑道。 范艺林举着酒杯看窗外。 “好什么好好没….我的娘啊!”他猛地喊道。 李桐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跟着看向窗外。 此时他们坐在二楼包厢,窗下对着大街,此时街上熙熙攘攘。 李桐刚问完,就见范艺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酒杯砸了下去。 “孙子!终于落到爷爷手里了!”范艺林大声喊道,整个人都趴在窗户上。 李桐吓得忙伸手死死抱住,看范艺林的样子眨眼就要跳下去了。 到底是怎么了? 他跟着看去,街上人来人往,红男绿女老少熙熙,不知道那个倒霉的被范艺林砸到,有三四个人正抬头看过来。 显然这其中没有范艺林的目标,因为他转身又从桌上胡乱的抓起酒杯酒壶。 “孙子,你给爷爷站住!”他大声喊道,将手里的东西狠狠的砸了下去。 街上终于一阵混乱,人群尖叫着四散躲开,让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显露出来,他抬起头看过来,面色冷峻,浓眉微皱。 楼上楼下四目相对。 李桐见那男人嘴角微微动了动,伸手轻轻的点了点,立刻身边五六个人抬头看了眼,然后走过来,看起来很有经验,两个自动守在门口,其余几个冲进来。 楼上楼下有些距离,但李桐依旧可以感受到这男人的凌厉气息,这可不是一般人! 李桐猛地抱住范艺林就往下拖。 “范兄,这个玩笑不得,这人可惹不得。”他急急的喊道。 楼梯上咚咚的脚步声已经上来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闻惊 听着楼上传来叮叮当当夹杂哎呀哎嗨呀的声音,楼下的不管伙计也好食客也好,都淡定无比,该吃吃该喝喝,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 没办法,在京城嘛,这种事太常见了,哪个店里没发生过一两次打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开酒楼的。 听着楼上动静小了,柜台后扒拉算筹的掌柜知道这架打的差不多了,他冲楼上努努嘴。 “去,问问那几个爷要不要酒菜,顺便瞧一眼估摸个桌椅板凳碗筷盘子多少钱。”他说道。 伙计们应声蹬蹬上楼。 二楼一如一楼,所有的客人都没受影响,大家唯一可惜的是,打架在包厢里,不能围观。 伙计在门外敲着门问了。 “捡着你们这里最贵的席面上来,另叫最好的女人来七八个。”里头有声音说道。 好嘞~这是不仅挨了打还要大出血啊。 伙计响亮的应声一溜小跑的去了。 “七八个女人!”范艺林喊道,“你也不怕精尽人亡!” 李桐忙扯他。 “少说两句吧”他掩面说道。 话音未落,一个凳子腿准确无误的砸过来,范艺林握着肩头连声哎呦。 此时此刻他坐在地上,面容依旧,只是神情极其扭曲,手脚似乎没出放在身上摸了摸去。 如果此时解开衣裳看的话,就会看到范艺林已经伤痕累累了。 这就是打人的技巧,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嘛。走出去还是要保持光鲜的,也就是俗话说的打人不打脸嘛。 “这位爷,这是玩笑,您大人大量.…”李桐再次陪笑说道。 他的好心得不到认可,范艺林喊着打断他。 “不是玩笑,我就是要砸这不长眼的混账!”他说道。 李桐再次掩面。 不过这次没有什么打过来。 那边坐在屋子里唯一幸存的桌子上的男人笑了笑,反而摆摆手。 那四个带着血腥气的男人便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的压迫感便消去了一半。 李桐稍稍松口气,虽然他长这么大一直没出过京城,但京城里什么人都有。所以他一眼可以看出这几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家丁护院,那是真见过血的!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这样凶悍的护卫? 纵然现在他和范艺林咸鱼翻身了,但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突然冒出的贵人,还是稳妥些的好,免得毁了本来就如同梦幻般不真实的前程。 “行了,别嘴上图痛快了。”常云成说道。拿起一旁的酒壶,方才的打斗中被摔倒了,他晃了晃,一点酒也没了,便有些没好气的将酒壶扔在地上,“快点啊!” 李桐和范艺林都哆嗦一下。 门外传来伙计高亢的喊声。 “来喽~” 门被拉开了。一桌席面带着桌子被搬了进来,另有四五个伙计神色淡定的将屋子里的破损的桌椅板凳瓷片一阵风似的收拾了。连墙角摆放的花都换了,几乎是一眨眼间,屋子里焕然一新,恢复如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常云成大口喝酒,又吃菜。 “不错,你这小混账吃喝玩乐还是有点眼光。”他笑道。“酒菜极好!” 范艺林重重呸了声。 “怎么也比你的眼光好!”他骂道,看着常云成大口吃肉喝酒。心里愤愤,坐着从地上挪过来,拿起自己的筷子也大口吃起来。 看起来,认识? 李桐总算反应过来了,看了看这男人又看了看范艺林。 “来,吃吃。”范艺林招呼他。 李桐点点头坐到自己这边。 门外又有敲门声,紧接着莺声燕语。 “爷,姑娘们来了。”伙计在外说道。 门来开,香气扑鼻,伴着环佩叮当响。 “大爷们。”七八个环肥燕瘦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涌过来,笑盈盈的打招呼。 屋子里多了这些女人,范艺林觉得气氛好了些,心情也好了些。 他忙拿眼溜一遍,已经看上四五个对胃口的,刚要张口,常云成抬抬手一指。 “都坐那边角落里。”他说道。 女人们愣了下,但也没问什么,大爷们许是还没谈完正事呢,她们知道规矩,于是笑着应声是一众人莺莺燕燕的到角落边席地坐下了,其中几个看到范艺林的眼神,便都冲他媚眼娇笑,越发勾得范艺林心里痒痒。 这边常云成大口吃肉喝酒,李桐也不知道二人到底什么关系,也不好说话,只得也闷头吃喝,范艺林看常云成大吃大喝心里下不去,便也大吃大喝。 一旁原本坐着等他们谈重要事的妓女们越看越不对劲了,也不说话了都怔怔看着这是三个闷头各自吃喝的男人。 所以这是让她们来观摩吃饭了? 范艺林最先撂下筷子,重重的哼了声。 “竟然还吃得下去,看来还是骂你骂的不够。”他哼声说道。 李桐干脆也不管了,大不了再挨一顿打呗,他也看出来了,这人下手有分寸,没有往死里打。 常云成没有理会,吃得自在。 “收到信很惊讶吧?”范艺林接着说道。 “惊讶个屁!”常云成说道。 范艺林呸了声。 “要我说齐娘子给你写信还是抬举了你了,要我按我的意思,你这种人骂都懒的骂”他说道,“白瞎了那张纸” 常云成筷子微微一停,他侧了侧头,觉得自己方才似乎听到不应该听到的几个词,有些奇怪… 不过这范艺林一向说话颠三倒四… “…算你运气好。齐娘子刚走你就来了,要不然写信有什么意思,当面骂…”范艺林接着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咚的一声,常云成站起来了,因为站得太猛,面前的桌子几乎被掀翻,碗筷发出撞击声。 又来了! 范艺林抱头,李桐掩面侧身。 但并没有大拳头落下来。 “你说什么?”常云成颤声问道。 “我不怕你!”范艺林喊道。当然手护着头。 常云成一把将他拎起来。 “她,她来京城了?”他颤声问道。 范艺林这才知道他要问什么。 “你装什么傻?她信上没和你说吗?”他瞪眼问道,“哦,要不然齐娘子没给你说,光骂你就够骂不完的了…” 常云成只觉得手发抖。 真的来了? “她,她。自己来的?还是”他问道,看着范艺林忽地想到范艺林的身份。 王家…. 范艺林如此清楚,莫非是是亲戚来做客… 亲戚! 常云成的手上不由用力。 范艺林发出嚎叫。 吓得屋角的妓女们也尖叫起来,屋子里顿时又乱了起来。 楼下的伙计听到了很高兴。 “快,再去准备一桌上等席面。”他眉开眼笑的对人吩咐道。 不过遗憾的是,没人再叫席面。反而是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下来,三步并两步就走了。连人影都没看清。 这是要逃席啊! 伙计一个机灵。 “快,守住。”他喊道,自己亲自带着人冲上去。 果然又有个男人拉门出来,却被身后的人拽住。 “我说,小李子,你什么意思啊?这天香楼上等席面的钱不会让我一个人出吧?今天不是你请客吗?”范艺林喊道。 “公子爷,还有姑娘们的脂粉钱呢!”一个妓女忙提醒道。 “什么脂粉钱。老子什么都没干,倒是你们观赏老子吃饭。该你们给老子钱!”范艺林回头喊道。 这一句话可惹了麻烦,妓女们顿时炸了。 “三爷,有人吃花酒不给钱啦!” 伴着这声喊,楼下又冒出几个大汉,凶神恶煞的围过来。 范艺林和李桐吓的哆嗦一下。 “范兄,这个,这个我改日再请你啊,我在家是个庶子,又没成家,你知道我手头没钱”李桐忙说道,抬脚要跑。 “**,没有你这样的!”范艺林喊道,抓着他不放,“你还讲不讲义气,我他娘的也没钱啊!” “你比我有钱比我有钱,等发了薪俸我请你啊。”李桐说道,范艺林的力气大他挣不开,但他灵机一动,伸手按了下范艺林的肩头。 范艺林的肩头被常云成的人打痛了,一按顿时发出嚎叫,手自然也松了。 李桐乘机挣脱。 看着楼道里堵着严阵以待的伙计,李桐尴尬的笑了笑。 “后边后边结账。”他说道,伸手掩住脸。 伙计们让开路,他一溜烟的跑了,不理会身后范艺林杀猪般的喊叫。 “…我识人不清啊!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友们啊!” 范艺林被困天香楼如何惨,常云成是不理会的,他一路狂奔只向落脚的府台住处,护卫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跟着狂奔,一路所过,街上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差点惊动了五成兵马司只当有了乱党生事。 “信呢?”常云成冲进院子,喊道。 贴身兵卫被喊的有些懵。 “范艺林的信!”常云成又喊道。 一个兵卫回过神。 “哦,世子爷,我还没来得及烧掉,我这就去烧”他忙说道。 话没说完被常云成踹了一脚。 “烧什么烧!快给爷拿来!”他急急的吼道。 一阵鸡飞狗跳几乎将行李摊了一屋子之后,终于找到那封信了。 常云成接过,发现手抖的厉害,三下两下的竟然撕不开,看的旁边的兵卫都有些惊异。 好容易撕开了,果然从对折的纸中掉下又一封信。 范艺林探手接住,将范艺林的信扔了,双手捧着看这封信。 很简单的封面,写着有些潦草歪歪的常云成三个字。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急待 常云成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他慢慢的伸手抽出信,简单的一张纸,只有大大的一句话。 常云成,你这个胆小鬼,你跑什么跑,跟我说句告辞就难为你了吗?你等着,我去找你,你当面和我补一句告别,这次你可别跑了。 常云成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认得字。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喃喃说道。 一旁的兵卫更加奇怪,忍不住探头过来。 常云成猛地收起来,似乎珍宝被人窥视一般防备。 兵卫无奈的站好。 常云成这才接着再次看信,脑子乱哄哄的,但硬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要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月娘说要找自己 她来京城了… 范艺林说是跟着二夫人陈氏来的 陈氏身子不好… 齐月娘医术高超 所以是陪同护送其来京城… 然后她又不见了 说是走了 但永庆府那边并没有齐月娘回去的消息… 那么她… 常云成不可置信的看着信。 “你要走吗?” “当然。” “走很久吗?” “不知道,怎么也得半年吧。” “我也要去!” “说什么傻话,你去干什么。” “我当然要去了,两地分居可是婚姻杀手!” “我不管,反正我得去。就是不常住,也得有探亲权吧。” 常云成只觉得双耳嗡嗡响,嗓子酸涩。 她说到做到 她说到做到! 常云成猛地向外走。 “收拾东西,回漠北!快!”他大声喊道。 满院子的护卫愣住了。 这,这他们才到京城啊,怎么行礼还没打开就要走? 常云成又喊了句,大家才确信世子爷不是开玩笑。 那就服从命令吧,大家也不问,便要收拾。 门外一阵热闹。然后冲进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太监,看到常云成白胖的脸笑成一朵花。 “哎呦我的世子爷,总算是找到你了,方才来说出去了,正赶着人四处找。”他笑道。 常云成忙收住脚对他点头施礼。 “王公公。”他说道。 “快,快。人都齐了,就等你了,进宫去。”王公公笑道,一面伸手携住他的手。 常云成愣了下。 “这个,王公公,我就不用去了吧?”他说道。 王公公啧了声。 “说的什么话!”他笑着拍常云成的手。 常云成不动声色的收回。 “陛下还等着你呢。”王公公笑道。不由分说拉着常云成就走。 常云成无奈。 “容我更衣。”他说道。 这个是应该的,王公公笑着点头。 “世子爷你可快点。陛下的脾气咱们可都知道。”他嘱咐道。 常云成在屋子里利索的换衣。 “世子爷,还走吗?”侍卫问道。 常云成皱眉不说话。 谁知道见了陛下会有什么事… “用信鸽,问小曲他们现在在哪?”他想到什么忙说道。 侍卫皱眉。 “世子爷,小曲的信鸽已经停了。”他提醒道,根本就收不到。 常云成攥了攥拳头。 那么远,这女人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丫头. 真是胆子太大了! 这臭女人一向胆子大的吓人! 常云成不由咯吱咬牙,这一路上万一 他忙晃晃头。摆脱那个不该有的念头。 “给那边的人传信,说月娘去了。让他速速去接。”他说道。 月娘? 少夫人的闺名侍卫们可不知道。 侍卫迟疑一下,不过常云成的神情也能猜出个大概。 “是,少夫人去漠北了?”他试探问道。 少夫人… 其实已经不是少夫人了… 但是,常云成不想否认。 他嗯了声没再说话。 外边王公公又在催促,常云成任兵卫系好腰带。 “要快!”他嘱咐道。 侍卫点头应声是,看着常云成大步走出去。 “来人。”侍卫喊道,一面也走出去。 两个兵卫垂手应声。 “传漠北主事,少夫人前往漠北,务必迎接保安全。”侍卫大声说道。 少夫人?兵卫对视一眼,应声是忙去传信了。 周茂春垂头丧气的再次来找皇帝。 门口的太监笑眯眯的阻拦他。 “陛下正听兵部商讨军务。”他说道。 “这兵防军务都商讨几天了?还没完?”周茂春瞪眼低声说道,“我这里有正事急着呢。” 你什么正事啊,不就是找一个老婆子嘛,几十年不见你急过,这都半截身子土里了倒急了,急也生不了孩子了。 太监心里极尽嘲笑挖苦,面上却依旧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周茂春没办法,知道这个皇帝虽然有时很不靠谱,但却是极有主意,说难听点,是个狗脾气,娃娃脸,这一刻笑着,下一刻就有可能让中官打烂你的屁股… 门开了,从中走出七八个人,有文官有武官,周茂春急着催着太监去通传,那里面出来的也有一个急着的,和太监重重的撞在一起。 “哎呦!”太监那里经得住这五大三粗男人的撞,有些头晕目眩的喊道。 常云成忙伸手扶住他。 “公公!”他忙道歉。 见是常云成,太监笑着说没事。 “我说世子爷。你是急什么呢。”他笑说道,“每次都是你这么急着冲出来。” “早些去把事做完了”常云成说道,这说话脚都停不住了,再三拱手,“一会儿给公公送些疗伤的药来…我先走了” 周茂春这才看清是他,立刻伸手抓住。 “你怎么来了?”他喊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 他的话没说完,被太监急急的打断。 “大人。你小声点,别在这里喧哗。”他跺脚说道。 而太监未落声,常云成已经挣开周茂春。 “周大人,我还有事,有什么话,下次再说。我先走了!”他说道。 话说完人已经迈出去好几步了,如果不是宫中不许失态奔跑,尽管如此,他的脚步比跑也慢不了多少,很快就走远了。 周茂春跺脚,追也追不上。又不敢大声喊,只得眼睁睁看着这小子没影了。 “世子爷对陛下的差事真是上心啊。”太监也看着常云成的背影感叹道。 “是啊是啊。这几天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其他人说道,他们亦是感叹,然后迈着稳稳的步子慢悠悠的走开了。 这边周茂春暂时顾不得常云成,伸手推着太监快去。 太监没办法只得进去了,周茂春焦躁的等在门口,越急越不见太监出来。 远远的见有一顶小轿子过来了,墙角站立的两个太监小跑着接过去。 在宫中能乘坐轿子的人可不多。虽然这个轿子破了点。 周茂春不由多看了两眼。 屋子里正看着太监收拾桌案的皇帝便听到外边周茂春一声怪叫。 他伸手按了按眉头。 “看来光靠那一阁楼的书是困不住这老东西了….”他自言自语道,“那齐娘子走了也好。不如朕随便告诉他一个地,打发他去找如何?” 蔡重笑。 皇帝还是认真了,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 “你说岭南怎么样?”他坐正身子说道。 “哎呦我的陛下。”蔡重忙笑道,“周太医可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这身子骨可走不到岭南去。” 周太医的身子骨对他们来说其实没什么,只是皇帝的身子骨可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所系,赶周太医跑了,万一有点事,可怎么办。 外边周茂春的大呼小叫没有因为太监的阻拦的而小。 “你你不是死了吗?” 皇帝皱眉。 “他这又是骂谁呢?”他问道,摆摆手,“去,叫进来吧,聒噪的受不了。” 蔡重应声是,刚要让小太监去,门外有太监进来了。 “陛下,李阁老求见。”他说道。 皇帝也很惊讶。 李阁老? “宣。”他说道。 穿着大红蟒袍,白发须须的李阁老颤巍巍的被两个太监搀扶着进来了。 “臣叩”他一进门就说道,要往地上跪。 “行了行了。”皇帝说道,“看着就要折了,快别跪了,等好了有的是跪的机会。” 李阁老双眼含泪。 “臣谢陛下体恤。”他颤声说道。 蔡重早领会取了一个蒲团过来,要请李阁老坐。 李阁老还没走过去,就又被周茂春抓住了。 “你怎么没死?你不是应该死了吗?”他大声喊道,看着李阁老如同见鬼。 任谁大病一场从鬼门关逃回来,也不愿意听人一口一个死字。 李阁老塌了下眼皮。 “对不住,老夫让周大人失望了。”他不咸不淡的说道。 皇帝笑了,也不追究周茂春不传而进的不敬,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这不可能!”周茂春瞪眼说道,“怎么可能?我看过你的医案,你死定了” 李阁老气的喘气。 “可是我就活了,周大人的意思,我现在该去死?”他问道。 周茂春瞪眼。 “谁治好你的?”他猛地问道。 李阁老塌了下眼皮。 “不值一提。”他淡淡说道,“一个乡下大夫。” 给弄难看是吧?周茂春才不在乎,反正他从来不知道难看是什么,不管是别人对他还是他对别人。 “谁?哪里的?”他问道。 “永庆府千金堂…”李阁老缓缓开口。 “齐娘子!” 最后这个名字却是两个声音说出来。 一直看热闹的皇帝闻言也愣了下。 齐娘子? 不知怎么的,他的眼前浮现那日走出正门的女子 能从李家走正门,身份必然尊贵,京城之中身份尊贵的就那么几家,一问便知。 但因为其明显的妇人打扮,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去打听。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句话适用在任何地方,尤其是他这个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都的人。 不过,他怎么会听到齐娘子,就想到那个女人?哪有那样年轻的神医。 皇帝走神,这边周茂春根本就没发现,他一把丢开李阁老。 “陛下,为什么,这些不相干的人都见到齐娘子了,就我没见到…”他这次真哭了,如同孩子撒泼。 齐娘子,你到底在哪里啊? 风呼啸刮过,卷起一片尘土,阿好抬袖子转头不及,吃了一嘴的沙土。 她气急的低头呸呸的吐。 齐悦哈哈大笑。 “看我看我多聪明,让你臭美不肯戴。”她笑道,一面指着自己脸上蒙纱,红晕昏昏后露出明亮的眼睛。 阿好这才急忙忙的爬进车里找纱巾。 几匹马从前方奔来。 “齐娘子,前方再行三里,就进甘肃镇了。”为首的男人勒马说道。 终于到了! 齐悦忍不住抬起身子,向前张望,面纱后的脸上笑容散开。 这傻子见到她会是什么神情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愕知 甘肃镇是大夏边陲九重镇之一,虽然比不上蓟州、宣、大、山西,但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将其他各镇联系起来,因此又可谓重之又重。 重之又重的结果是经济也很繁华,尤其是近几年东奴骑兵元气大伤骚扰甚少。 此时的天已经进入十一月,相比于还不算太冷的江南,这里的人都已经换上厚厚的棉袍。 所触目之处皆是一片灰扑扑,就如同过往的人群一般,彰显着西北特有的粗犷。 齐悦等人好奇的打量行人,而行人也好奇的打量他们。 这里的城门亦如一路行来这般严查。 从城中忽的冲出一队人马,行人纷纷避让。 齐悦等人自然也让到一边,看着这对铠甲鲜明的兵卫过去了。 “最近兵卫们进出的特别多。” “是啊,是要打仗了吗?” 路边的行人纷纷议论。 一个明显穿着好一些的行人开口插话。 “不会。”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大家都看向他。 “为什么不会?每年冬天都容易打仗嘛。”有人质疑道。 “你们没注意城里最近不一样了吗?”男人说道。 大家有点头的有摇头的。 “最近城里粉刷一新,又常常赶着兵卫洒扫,听说还在买一些年轻能干的女人做使唤人,又一天三次的兵卫来往探查…。”男人说道,看着大家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这说明要重要人物要来了。” 大家恍然。 “你们想啊要是真打仗,那重要人物谁还会往这里来?”男人说道。 大家纷纷点头。 “是什么人物啊?让这些兵闹腾成这样?”有人好奇的问道。 “那谁知道。”男人摆手说道,“你们去卫堡问问。” 去卫堡问人家来什么人,这不是去找打嘛! 大家切了声,表示鄙视纷纷散开。 齐悦并没有听到这些闲谈,她的马车在兵卫们过去之后就继续向城门而去。 看着他们这个人数众多的车队,守卫们显然提高了警惕。 “京城的镖局?”守卫们问道。 “是。”镖师们说道。 守卫们看过来,目光落在坐在车外的齐悦身上。 “做什么的?”他们问道。 胡三忙牵马过来。 “我们是大夫。”他说道。 大夫? 大夫和大夫的家眷们吧,守卫们点点头。不再看车上的女人,而是分散检查了,便挥手放行。 马车刚起步,就听门洞里传出一个声音。 “大夫?”男声说道,“来得正好。” 然后走出来一个高大男人。 “来来,我正要找大夫。你跟我瞧瞧我兄弟的胳膊。”他大声说道,目光落在胡三身上。 胡三忍不住想白这男人一眼。 什么态度,知道他是谁不?你们这里最大头目的老婆的大弟子… 他的神情不情愿,这男人自然看出来了。 “什么狗屁大夫?是不是奸细啊?想要混进去?”男人呛啷就要拔刀,大声喊道。 镖师们忙站过来,神情紧张。 路上跟劫匪毛贼打不怕。但要是跟这些当兵的动手,这可是要命的… 阿如和阿好也紧张起来。 小曲等四个侍卫也做出拔刀姿态。 “大胆!”他们齐声喝道。 眼瞧这边的人不仅没害怕。反而态度强势,男人神情更加严肃了。 四周的兵卫也都围过来,城门前顿时紧张起来,路人纷纷避开不敢靠近。 “都放下放下。”齐悦开口说道,跳下马车,一面看向那军爷一面走过来,“军爷。是这样,我们有些急事。所以急了些,那这样吧,先让我的人过去去寻我家亲戚报个消息,我去给你兄弟瞧瞧病。” 男人瞪眼看她。 这女子裹着大斗篷,也挡不住身形婀娜,面上蒙着纱巾,也能看出形容美丽。 亲戚? “跟谁亲戚啊?”他脱口问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小曲皱眉喊道,“轮到你来问” 才松缓下来的气氛又猛地紧张了。 “好了好了,小曲你快去,先打声招呼,问问他在哪里,先别说我来了。”齐悦说道,一面走近这男人,“来,你的兄弟在哪?我看看他胳膊怎么了?” “你?”男人瞪眼看她。 “对,我是大夫。”齐悦说道。 女人? 男人不由去看一旁的胡三。 “师父,我去拿药箱。”胡三哼了声,故意大声说道。 女人是大夫啊?不是两口子,是师徒啊。 男人呸了声。 “晦气。”他说道,摆手,“走走。” “哎。”齐悦唤住他,“怎么不看了?” “看你娘的头啊。”男人骂道。 “喂,你怎么骂人啊?”齐悦皱眉。 骂人?如果眼前不是女人是男人,他还打人呢。 “走不走?不走都关起来”男人喊道。 齐悦摇头,转身摆手。 “走了。”她说道,自己手一撑坐上车。 小曲带着人已经先行一步,胡三抹了下鼻头,愤愤看了那男人一眼,牵马前行。 这意外的插曲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但大家也无心观赏这里街市的热闹,齐悦坐在车里跟阿如阿好眉开眼笑的商量怎么给常云成一个惊喜。 “…他见了小曲一定会问他们怎么来了,那小曲就按照我说的,回答事情败露了。是被赶走了…然后他就跟着常云成,得知他的动向,然后告诉我们,我呢就提前去那里哎,你们说到时候我是突然跳出来吓他一跳呢,还是装作路人从他身边走过让他看到不敢相信呢?”齐悦靠着车厢,翘着腿晃悠悠的说道。 阿如伸手打她的二郎腿。 “坐好坐好。”她嗔怪道。 这边阿好笑嘻嘻的学她,还摇着齐悦的胳膊。 “娘子,教教我吹口哨…”她说道。 阿如又少不得转头训斥她。 齐悦敲着车厢。对自己的话被二人忽略很不满意。 “我说正事呢,你们给个意见好不好?认真点。”她说道。 阿如伸手摘下她脸上的面纱。 “正事认真点,就不要搞这些,还是跟着小曲乖乖的过去的最好。”她说道。 齐悦摆手。 “你们真没情趣,这可是一个大大的surprise!”她笑道。 “色不褥子是什么意思?”阿好好奇的问道。 “就是大大的惊喜!”齐悦举手喊道,笑容让整个面容都亮起来。“到时候你们要不要在一旁跳出来跟着喊惊喜!” 阿好拍手喊好啊,阿如翻个白眼。 正说笑着,车外传来小曲急促的声音。 “娘子,娘子。”他喊道,一面勒马。 齐悦忙掀开车帘,带着几分小心左右看。 “哎。不是说好了,你先别过来见我们”她压低声音说道。又带着几分期盼向小曲身后看,那个人…. “娘子,世子爷不在这里了。”小曲急道。 什么? 齐悦一愣。 “不在这里?”她愣愣问道。 阿如和阿好闻声也惊讶的挤过来都看着小曲。 “是啊,世子爷两个月前就调防了,沿路从这里一路向宣大那边的镇堡。”小曲急急说道。 齐悦瞪眼看着他。 娘的,这可真是个大大的surprise! “你们现在可以跳出来举手喊惊喜了。”她转头对阿如和阿好说道。 这里的夜色比京城时黑的更浓,包厢里点亮了六盏灯。照着围着三张桌子吃饭的众人。 阿如阿好小曲等人是吃不下了,这边齐悦还在吃。当然,还有胡三也没闲着。 “你们吃好了?”胡三还停下嘴里含着饭菜问大家。 阿如在底下给他一脚。 “你还吃得下?”她低声喝道。 “怎么吃不下了啊。”齐悦说道,一面兴高采烈的撕下一片羊肉,对那边桌子上的镖师等人举了举,“尝尝这个,烤羊肉,味可真地道!” 镖师们纷纷笑着道谢。 “齐娘子,你真不跟我们回去吗?”为首的镖师迟疑一刻走过来问道。 “不回去了。我好容易过来了,怎么还能回去呢。”齐悦笑道。 “可是,你要找的人不是没在吗?”镖师皱眉担忧说道,“这里民风粗放,又临边境,你们三个女子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路上相伴走了这么久,让他们对这个爽朗大方的女子大有好感,一开始接镖以为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会让他们旅途很麻烦,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娘子适应能力特别强,不仅没有添麻烦,反而总能说些或做些有趣的事,让枯燥的旅途变得很有乐趣。 丢下她走,他们真有些放心不下。 “喂喂,我不是人吗?”胡三打岔说道,对自己被忽略很不满。 齐悦笑了。 “没事,小曲也问了,我要找的人,过一段就回来了,我们在这里等吧。”她说道。 既然如此,镖师们也就不再劝了。 “来来,喝了这碗践行酒,谢谢你们辛苦,再祝你们一路顺风!”齐悦举起酒杯说道。 镖师都笑了,也纷纷举起酒杯。 “这么个场合,又是在漠北,怎么也得换大碗喝酒吧?小酒杯多寒碜啊。”齐悦又说道。 阿如伸手。 “酒杯也别用了,我给你换茶水。”她说道。 齐悦忙干笑几声。 “心意,心意,心意有了就成。”她说道,忙一口喝了,生怕被抢了去。 镖师大笑着也纷纷干了。 夜色深深,阿好帮齐悦晾干头发,这边阿如铺好被褥。 “我们真在这里住下?”阿如问道,“不如还是表明了身份,住进世子爷那里去吧。” 齐悦也不穿鞋,踮脚几步跑上床。 “我们以什么身份住进去?”她扑到床上,舒坦的睡个大字,笑问道。 可不是,现在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 “….阿如你记得和胡三去找房子,咱们租下来….” 齐悦又说道,抱着被子滚进床里边闭上眼。 阿如应声是,熄灭了这边的灯,关上屋门。 四周安静下来。 黑暗里齐悦睁开眼,将被子捶了捶。 臭小子难道一封信也没看到吗? 真是气死了! 怎么这么寸! 万恶的通讯落后的旧社会 第三百二十五章无迹 乌云阴沉了半日后,天上飘下雪花来。 穿着厚实皮袄子的甘肃卫城守备急匆匆的迈进官厅,早有四五个武官迎过来。 “这天可越来越冷了。”他感叹道。 小丫头从一旁跑过来递上手炉。 “大人,怎么样,其他地方可有消息?”大家顾不上跟着他感叹一下天气,而是纷纷问道。 守备摇头,坐下来。 “真是见鬼了。”他说道,皱眉,“哪里都没有消息。” 大家顿时唉声叹气,一脸忧急。 “这世子爷的消息到底准不准啊?”守备又问道,“他的夫人到底什么时候出发的?怎么这都这时候了一点人影都没啊?” 大家算了下时间。 “哎呀,大人,最近路上不太平,该不会…”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话立刻引来一片嗨声。 “什么话!” “世子爷的夫人出行护卫众多,所过之处官府迎送,哪来什么不长眼的不太平!” 大家纷纷斥责这个乌鸦嘴。 那倒也是,乌鸦嘴连连点头。 “到底是从哪里来又什么时候来,是到咱们这里来还是去别的地方了。”守备沉吟一刻说道。 常云成是这里的守备副将,武略将军,但鉴于他的家世战功以及皇帝的恩宠,大家自然不会仅仅把他当武略将军看待。 估摸着大约再过半年,常云成就不会在这里了。到某个重镇当个守备。 这一次就是出去走了好几个地方,谁知道今年过年他还会来这里不,万一落脚别处,那其夫人自然要跟去。 “信上只说世子夫人过来,别的什么也没说。”有人答道。 大家再次皱眉。 “那个,不是说世子和离了吗?”有人低声问道,“怎么又来了个少夫人?” 大家对视一眼。 “和离都好久的事了,人家就不能再娶妻子了?”守备咳了声说道,摆了摆手。“别说这个无关紧要的,世子总不会自己搞错自己的夫人,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倒也是,大家点头。 “备下总比不备下的好,不管她来咱们这里还是去别的地方落脚。”守备说道,“人马还出去查找。范围再大点,那个,世子爷是永庆府的人,照着那个方向去接,还有房屋什么的准备好,打扫干净点。布置的那个”守备大人边说边做手势,大老爷们也说不出具体的词。“就是那个华贵一点,人家江南来的女子可跟咱们这边的不同,精细的很…还有,那些伺候人也都好好的挑” 大家纷纷应声,依言各自忙去了。 一队队兵卫从街面上疾驰而过,路人纷纷避让。 阿好挥着手驱散并不存在的灰尘表达不满。 “也不知道整天跑来跑去的忙的什么!”她说道。 “当然有的忙才跑,谁没事不想歇着啊。”齐悦笑道。裹紧了斗篷,抬头看看天。零散的雪花已经变的漫天飞扬,落在她的鼻尖上,瞬时化成水滴。 来这里已经三天了,胡三终于找到合适的房子,今日要她去看看,如果满意就可以下给付定金租下了。 “今个已经十一月二十三,小曲说算上路途世子爷最多半个月回来,那就腊月了,娘子,咱们是不是要在这边过年了?”阿好一边走一边扳着手指头算道。 齐悦慢悠悠的行走在街道上,大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面容,减少了周围的注意,但这身已经捡了最低调的斗篷还是引来不少视线。 外地人就是外地人,一眼还是能看出来的。 “当然。”她说道,“世子爷不回家,我们自然也不回家,难得我如今独身自在,不用伺候公婆操持家事,正是有钱有闲,可着劲的玩吧。” 说道玩阿好最喜欢,忙忙的点头。 正说笑着,迎面冲来一个男人,走的又快又猛也不看路硬生生的撞过来。 齐悦和阿好躲避不及被撞了个趔趄。 “哎呀你这人”阿好忙扶着齐悦,回头喊道。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那男人怒吼一声。 “你站住!” 阿好被吓的话也没说完。 撞了人还要凶?齐悦也回头看去。 那男人伸手揪住一个瘦高的男子。 “乔明华!你还有没有人性!”他喊道。 被揪住的男子转过头。 齐悦看到他的年纪三十二三左右,五官普通,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色调还是什么,他的脸色看上去灰木木,此时被这男人揪住胳膊,也面无表情。 “…我兄弟要死了,你还有心情跑出来逛街吃饭!”男人接着喊道。 被揪住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又不是我死了,我为什么不能逛街吃饭?”他淡淡说道。 男人气的浑身发抖,举起大拳头,周围的人忍不住缩头,不过他的拳头没有落下。 “乔明华!你是军医!军医!你就看着我兄弟去死吗?”他嘶声喊道,“你对得起你的俸禄吗?” 被唤作乔明华的男人笑了笑。 “让你们截断腿,你们又不听,这不是我送他去死,是你们送他去死。”他说道。 “截断腿!他是兵啊!截断腿,就成废物了!还不如死了!”男人喊道。 乔明华抬手扒开他揪着自己胳膊的手。 “所以,都是死嘛,你还急什么?”他说道。 说罢转身接着走去。 “乔明华!”男人在后愤声喊道,身子发抖却也无法。 是当兵的啊。那就没办法了,兵们自然容易受伤,这零零星星的跟东奴碰面还好点,真大规模打的时候,那才叫惨呢,这里的人都习惯了,大家也仅仅投来同情的视线,摇头叹息散开了。 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加快了脚步。男人似乎无知无觉呆立在原地,任凭雪花落满身。 “这位大哥。” 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男人木木的没有动。 “我也是大夫,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女声接着说道。 男人这才慢慢的回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裹着米白金镶边翻毛斗篷的女子,此时正微微用手抬起大大的兜帽,露出如月射寒江的晶晶双目。 那一日齐悦蒙着面纱。男人哪里认得出。 “三天前在城门,我们见过的,你当时说要找大夫,但看我是女子,便又拒绝了。”齐悦含笑说道。 男人想起来了,看她一眼。露出几分恍然,不过恍然的是怪不得这女人那日蒙着面纱古古怪怪的。原来这般相貌,可不是要避人嘛。 他垂下头,不再理会迈步。 “这位大哥,既然你兄弟请不到别的人诊治,何不让我试试?不是给我个机会,是给你兄弟一个机会。”齐悦说道,“你又不损失什么。看不好我不要钱的。” 男人停下脚,再次看齐悦。 这么个美貌的女人会是大夫? 他又想到那日那个被他误认为大夫的男人唤这个女人为….师父…. 阿如听到消息拿着药箱带着小曲找过来时。齐悦已经站在这家人的巷子前。 房屋矮旧,大冬天的竟然还有穿着单衣的小孩子从巷子口跑开,躲在破旧的门后瑟瑟发抖的打量她。 “进来吧,这里。”男人推开一间门说道。 齐悦迈步,阿如和小曲跟随。 院子亦是破旧,她们径直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个老妇正守着床哭,听到动静回过头。 “大春,你请到大夫了?”她颤声问道。 被唤作大春的男人迟疑一下,看了眼齐悦,低头嗯了声。 老妇大喜,目光落在齐悦等人身上,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女子来做什么,但她还是恭敬地冲小曲就施礼。 “大夫,大夫,你快救救我家孩子。”老妇哭道。 小曲一脸尴尬。 “我不是大夫,我不是大夫。”他忙摆手说道。 老妇愣了下。 不是大夫?她忙去看大春,而大春正看向那女子。 老妇也跟着看过去,见那女子已经站定在自己孙子床边。 “是哪里的不舒服?”齐悦问道,一面带上手套。 “腿腿要烂了,人也不行了”大春说道。 齐悦已经看到床上的兵,这那里是兵,还是个半大孩子嘛。 她俯身查体。 老妇已经呆住了。 “这,这女子是大夫?”她结结巴巴问道。 大春嗯了声。 “女子怎么会是大夫?”老妇喊道,看着齐悦惊愕不已。 “女子也可以是大夫嘛。”齐悦回头冲她一笑。 这女子的笑很好看,最关键是没有嫌弃。 且不论能不能治好,老妇立刻惶恐不安。 屋子里安静了一刻,只有齐悦和阿如有关病情的交谈,说的话大家都听不懂。 “怎么样?”大春颤声问道。 “没问题,是左小腿陈旧性血肿引发的感染。”齐悦说道,打开药箱在一堆工具中溜了眼,“做个清创,打一针青霉素,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没问题是什么意思? 大春和老妇都愣了。 “不用截断腿吗?”大春颤声问道。 齐悦低头看伤处。 “严重是挺严重,但,有青霉素在,应该做清创就好了。”她说道,一面看了看四周,“来,你们稍微退后一些,我来给他做个小手术。” 手术是什么? 虽然满是疑问,但看这女子胸有成竹的神态,大春搀着那老妇听话的退后了。 这边阿如开始麻醉,垫高左髋部,铺设手术巾。 这些最简单的外科手术用具都已经随药箱备着,足够两三次的用量。 看着刀子割开了腿,老妇不由发出惊叫。 “这是手术,是治病,请不要打扰大夫。”作为千金堂的伪杂工,小曲做好解释工作。 大春是当兵的,对于血肉没那么大的刺激,再看那女子动作娴熟神情专注,便点点头,扶着老妇也安慰几句。 身处边境之地的老妇果然比安稳内地人的精神强大,很快就不再质疑,现场安静下来。 切开血肿,清楚了积液和坏死组织,冲洗了囊腔,止血引流缝合,半个时辰手术便完成了。 阿如注射了一只青霉素。 “好了,给他擦擦额头什么的,估计后半日就降温,你们找个大夫瞧瞧开几副药,养两日就无碍了。”齐悦说道,将手套摘下。 什么?无碍了? 老妇和大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别的话没注意,满耳都是这三个字。 “等好了,再给我诊费。”齐悦看着他们一笑,“我就住在…” 她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忙看阿如。 “西城枯井巷东第三家。”阿如忙说道。 院门关上,老妇和大春怔怔的看了街门一刻,又回头看屋子里的床上。 原本不是说后半日可以准备后事了? 真的后半日就能好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是做梦了吧? 他们再次看向院子里,积雪飞快的飘下盖住了脚印,就好像从来没人来过一般。 第三百二十六章应邀 胡三租的房子是一个两进的四合院,砖瓦结构的门楼。 “泥墙有些脱落,还要不要修一修?”胡三问道。 小曲带着其他三人帮助阿如阿好整理归置行李,齐悦这个甩手掌柜则跟着大管家胡三巡视住所。 “如果不久住的话,等世子爷回来就搬去….”胡三说道。 话没说完被齐悦瞪了眼。 “才不去他那里,我又不是没地方住,我是来探亲,又不是来投靠的。”她说道。 胡三就嘿嘿笑。 “没错,让他做上门的女婿。”他笑道。 齐悦哈哈笑了。 “那我明日就去找人修修,等着新女婿上门。”胡三笑道。 跟齐悦开玩笑是很开心的事,不用担心会被挠一脸花。 “去吧去吧,咱们还要在这里过年呢,好好修修。”齐悦笑道。 好好修整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好了,齐悦暂时又去住客栈,一直到第三天,才正式入住。 积雪已经清扫干净,修整一新的院子挂上红灯笼,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气,小小的院子便有了家的气息。 齐悦站在屋门口看胡三和小曲等人挂灯笼。 “小曲,常云成有消息了吗?”她问道。 “有了,说是正从京城赶回来。”小曲答道。 那得二十多天。 齐悦算了下日子。 “你打听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吧?”她又问道。 小曲笑着点头。 “也是巧了,和我认识的那批人都随世子爷换防了。留下的这些我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我。”他说道。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 “不过,好像最近有什么事,大家都忙的很。”小曲说道,“好像要接什么人,上头口风很紧,他们都不知道。” 齐悦点点头不以为意。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 “是大夫吗?这里住着大夫吗?” 伴着男人粗大的嗓门。 他们来这里没做行医的准备,那么知道她们是大夫的就只有… 齐悦抬抬下巴。胡三跑去开门。 有男人闯进来,一眼看到站在屋檐下的齐悦,噗通就跪下叩头。 “谢大夫救命大恩,谢谢大夫救命大恩。”他带着颤音喊道。 齐悦忙让人搀扶。 这人力气大,胡三都没搀扶住,反而差点把自己带的摔倒。 还是小曲等人上前制住他搀扶起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大汉自然察觉小曲等人有身手,略一惊讶乖乖的站起来。 “这么说你兄弟是好了吧?”齐悦问道。 叫做大春的汉子点头,神情激动。 “是,是,当天晚上就醒了,还吃了东西。现在已经能下地走了,还去兵营了。”他说道。 想到兵营里那些人看到大牛的惊掉下巴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要注意伤口不要沾水,多吃点好的养一养。”齐悦笑着嘱咐道,“再去找个大夫看看开些药吃或者敷。” “您就是大夫,还找别的大夫做什么!”大春忙说道。 齐悦笑而不语。 这边大春想到什么又拿出一个钱袋。 “不知道这些诊金可够?”他有些忐忑的说道。 起死回生啊,买命的救治,很贵很贵吧。 大牛家是没钱,这是他借了好几家才凑了这么多。 不过。这多也是针对他来说,对于这个女子…. 他的视线落在那女人头上的朱钗。守备夫人也没带过这么好的吧…… 当然,他这下等兵只有一次远远瞧见守备夫人。 齐悦伸手接过,掂了掂,从中倒出一半。 “这就够了。”她说道,将剩下的钱袋递回去。 大春大喜,忙接过。 一旁的胡三撇撇嘴,这人可真实诚…… 给了钱大春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男人家痛快点。”齐悦笑道。 “是这样……”大春搓搓手,有些忐忑,“我还有几个弟兄,不知道还能请娘子给看看不?” “行啊,我是大夫嘛,既然有病人自然要去看。”齐悦含笑说道。 大春卸下一副重担,松了口气,欢天喜地,但又想到什么。 “那个,都是一些穷当兵的,娘子您别嫌弃……”他喃喃说道。 一则是钱不多,二来住的地方寒酸。 “行了,别客气了,我是大夫,人什么时候找大夫,病的了时候,不好的时候,最惨的时候,好好的干干净净的光光鲜鲜的谁找我们啊,嫌弃病人,那就别当大夫。”齐悦笑道,“去,给我的徒弟留个地址,约个时间,我过去一趟。” 大春大喜,冲齐悦连连道谢,又看向胡三点头哈腰,再不复当初城门时的威风。 跟胡三说了地址大春连时间都不敢约,只说任娘子方便就是了,便急忙忙的告辞了。 踩着厚实的雪,大春一路狂奔,来到一处军营前,一直走到最里面低矮的营房前,那里早有四五个穿着旧兵袍的男人伸着脖子张望。 “大春回来了。”他们高兴的喊道。 屋子里跑出来七八个同样衣着的男人。 “怎么样?”他们围住大春乱乱的喊道。 “答应了答应了。”大春高兴的喊道。 这些男人顿时高兴不已,纷纷冲进屋子里,昏暗的室内一排大炕,炕上躺着地上坐着十几人,一个个发出呻吟声,或者胳膊或者腿上头上都包扎着,赫然都是伤者。 “什么时候来?”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是一个腿上有伤的男人。带着满脸的期盼。 看着和自己一般伤处被判了死刑如今却重新走路的大牛,他就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人家肯来就不错了,我怎么好意思追问人家什么时候来。”大春说道,“总之大家放心,这娘子说的可好了,大家就安心的等待吧。” 正热闹着,外边传来说话声。 “派药了派药了,谁的药都自己来领。” 这个声音像往常一样带着不耐烦,但伤兵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涌出来抢着拿药。 “滚你娘的。老子不要你这些没用的药!”有人大声喊道。 什么? 这些人疯了吧? 两个揣着手穿着灰布袍的男人惊讶的对视一眼。 “总是弄这些没用的药,我们如今不要了,我们自己请好大夫了,你们这些军医营的人滚吧。”大春喊道,从屋子里走出来,瞪眼看着这两人。 两人也瞪眼看着他。然后看到其他陆续搀扶着或者拄着拐走出来的人。 大家果然没有上前。 “不吃拉倒!”两个灰布袍男人回过神,冷笑一声,“还懒得伺候你们。” 他们一摆手,身旁两个小兵抬起一大担子,上面摆着七八个小木桶,从其中散出药香味。 “走。”他们说道。掉头就走。 一开始军医营的人没当回事,这些伤兵十有**都是要落下残疾的。从好好的人变成了没用的废人,性子大变也是正常的, 但接连几次都是如此,大家才认识到这些伤兵是来真的了。 “他们说请了个女人大夫……” “对,因为不让女人进兵营,大春还跟守兵们闹了一场……” “从哪里弄来的女人?治病?” “是啊,闹得有底气。因为大牛被治好了。” “哪个大牛?” “就是那个中了埋伏被贼奴倒刺箭射伤腿,又不肯截肢的小子。后来脓毒侵肺腑要死的。” “什么?那个?那怎么会被治好了?” “可不是就是治好了,要不然那些人为什么底气这么足追捧那个女人。” “那要是这么说,那女人果真有些本事啊。” 散发着药味的屋子里议论纷纷,四五个人聚在一起已经热闹的说了半日了,但独有一个男人坐在角落里,手里捯饬着草药,面色木然,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这边的热闹。 “乔大夫,你怎么看?” 他看不到别人,但别人看得到他,于是有人问道。 乔明华低着头切药,嘴边浮现一丝冷笑。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他木然说道。 大家知道他的古怪脾气,互相打个眼色。 “好了好了,他们不吃药就不吃吧,咱们还得备下,需要药的人可不是只有他们。”有人招呼着,众人这才散开了各自忙碌去了。 而此时伤兵营里齐悦也正忙碌着。 这里的伤者都是典型的外伤感染,冷兵器时代刀剑造成的创伤,因为没有及时的清创以及防感染,原本不该致命致残的伤发展成了无药可医,所幸齐悦随身带了一些青霉素,成了起死回生的神技。 “麻药暂时没有了,要不你等明日我再给你动手术?”她看着面前躺着的伤者问道。 明日?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希望了,这个伤者一刻也不想等了。 “我不怕疼,我这腿被砍下一半的时候我都没怕疼。”他急忙忙说道。 “可是清创比那个还要疼。”齐悦说道。 话音未落听得外边传来喧闹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听说你们竟然放女人进兵营了!是不是都活的不耐烦了?” 一个清亮的男声喊道,伴着其他人的符合声。 “我说知道你们伤了难受,但也不能胡来….” 声音继续说道,伴着脚步声向这边屋子而来。 “江大人,我们不是胡来, 军医营的人治不好我们,我们只是想求条生路。” “什么生路!一个女人就给你们生路了?开什么玩笑!” “大人,大人真没开玩笑,这娘子是神医!” “滚滚,什么神医!我看看这神医是怎么个神……” 话说到此,屋门咚的一脚被踹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大咧咧的走进来,在他身后跟着四五个挎着刀箭的男人,似乎刚从战场上下来,又似乎是刚吃喝玩乐回来。 门开的那一刻,齐悦站起身回过头。 涌进来的男人们都觉得眼睛一亮。 “哇,果然是个美人啊!还这么年轻!” “来来,我赢了给钱给钱…” 男人们旋即笑闹起来,而那个带头进来的男人却如同雷轰一般顿时呆住了。 不会吧? 不是在做梦吧? 他这是看到了谁? 第三百二十七章招牌 大家依旧在嘻嘻哈哈的笑闹着,有人看到这男人的呆像。 “我说江海,不至于吧,不就一个月没见到女人,这就看丢魂了?”几人纷纷笑着起哄。 还有人推江海。 “喂,小娘子,看到没,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美男子,全城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的女人可都喜欢他,你瞧瞧,没见过这样的美男子吧?”一个笑哈哈的伸手捏江海的嘴,让他摆出一个呲牙笑的样子。 这些糙汉子嘴里越来越没正经话,以往对待那些官妓或者城里那些风骚的商户家女也就罢了,但如今可是对待齐娘子,阿好以及那些伤兵都急了。 “喂,你们嘴里放干净点。”阿好喊道挡在齐悦身前。 伤兵们也一瘸一拐的要冲过来跟他们推推搡搡理论。 但他们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正闹着,江海猛的推开面前的人,冲向齐悦。 齐悦也是微微受惊,后退一步。 那人没有过激的行动。 “齐娘子!”江海看着齐悦,激动的都要哭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哎?认识? 齐悦打量他,见这年轻人二十左右,虽然面色因为日晒风吹有些黝黑,但眼睛炯炯有神,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那些男人们吹捧这位美男子老少通吃倒也有几分可能。 齐悦有些脸盲症,觉得这人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行啊江海。让小娘子见识见识你的热情。” 看到江海竟然冲到齐悦身边,双方的人都愣了下,旋即便兴奋以及激动起来。 兴奋的自然是江海的人,他们大声喊道,还有人吹口哨。 激动的则是伤兵们,这是他们好容易请来的救命的菩萨,竟然要被如此折辱! 眼瞧屋子里混乱起来,齐悦却恍然的哦了声,伸手指着江海。 “哦哦。你,江海!”她喊道,面上浮现笑容,“是你啊!” 江海一脸委屈失望。 “齐娘子,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他哭皱着脸说道。 一群人到伤病营看热闹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军医营的人早就看不下去了。鉴于身份他们虽然不满但没办法出面说什么,这下好了,有人替他们闹事了。 四五个人在营房外等着看热闹,但热闹等来了,却不是他们想要的热闹。 “说什么?真的是神医?” “救过江海的命?” 听到里面传来的消息,军医营的兵役们都呆住了。 竟然这么巧?竟然是真的? 此时伤兵营里。早没了先前的紧张喧闹,满院子只有江海的喊声。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江海恨不得喊破了嗓子。激动的眼睛发亮对着周围呆滞的人们喊,他伸手猛地解开衣裳,“当初我受了伤,几乎要死了,就是齐娘子救了我的命!” 男人**上身,阿好吓了尖叫一声忙转头避开,齐悦微微一笑也移开视线。 **的身上缝合的留下的伤疤有些吓人。 “看看这就是齐娘子给治的。还把别人的血给我,让我重新活过来。”江海说道。一面看向伤兵们,“你们可真是好运气,竟然请来了齐娘子!” 满院子的人再次将视线落在齐悦身上,惊讶激动。 惊讶的是江海的同伴,原来这个女人就是江海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啊,还以为他是伤的癔症了,原来真的是美如天仙啊。 激动的是伤兵们,原来这个女人真的是这么有名的神医啊,那他们有救了。 “齐娘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来找我?” 天近傍晚的时候,齐悦走出伤兵营,一直等着的江海再忍不住唧唧呱呱的询问,不待齐悦回答,他就自己回答了。 “哦,你是不是跟着世子少夫人一起来的?哎?世子少夫人到哪里了?大家都在找她呢。” 世子少夫人? 齐悦愣了下,阿好也瞪大眼。 “娘子就是”她忍不住喊道。 齐悦及时掐了她一把。 阿好咽下了话。 “我现在已经不在定西侯府家了。”齐悦含笑说道。 江海愣了下,对于这个消息很意外。 “我开了家医馆,所以现在只是大夫。”齐悦接着说道。 江海恍然,看来这齐娘子已经不是定西侯府的家奴了。 “自己当掌柜的啦?”他眼睛亮亮说道,“那更好。” 齐悦笑着点点头。 “什么世子少夫人要来?”她问道。 “世子爷的人从京城传话回来,说少夫人要来,要大家准备迎接,这不,一群人闹腾了好几天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江海耸肩说道,“要我说肯定还没走到呢,女人出门罗嗦娇贵的很,走半天就要歇息一天,等世子爷回来,她也不一定能到。” 齐悦听了明白了,常云成一定是在京城得知自己的消息了,或者看到信了。 少夫人,亏他也敢说!该胆子大的时候不大! 江海还在说什么,齐悦没注意听,忍不住抿嘴笑。 “齐娘子?”江海再次喊道。 齐悦回过神看他。 “什么?”她忙问道,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问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江海说道,有些委屈。 齐娘子不仅没有第一眼认出自己,而且跟自己说话也不热情。 “我没事,就瞎逛逛。”齐悦笑道。 江海哦了声也不在意,齐娘子来干什么他才不管,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见到她了。 “齐娘子。我托世子爷给你捎了好些东西,你收到了没?”他摸着头有些紧张的问道。 东西? 齐悦愣了下。 “啊?世子爷没给你啊?”江海失望的问道。 “哦这样啊,我很早就离开定西侯府了,又常常出门,想来是还没来得及给我。”齐悦忙笑道。 江海这才得了安慰点了点头。 “早知道娘子开了医馆,就直接让人送那里去。”他咧嘴笑道,一面又问齐悦在这里要住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齐悦笑道。 也就是说绝不会只是一两天,江海乐得笑的更合不拢嘴。 一路送到齐悦租的宅子。见到小曲等四个侍卫,江海又是吓了一跳,小曲等人也吓了一跳。 “江兄弟,你回来了?”小曲忙问道。 “小曲,你们怎么也来了?”江海也惊讶问道,“是跟少夫人来的?” 小曲不由看齐悦。齐悦摇头。 “不是,我们犯了错,所以离开定西侯府了,承蒙齐娘子看得起,招在医馆当杂工混口饭吃。”他便说道,带着几分惭愧低头。 随机应变脸不红心不跳开口说谎的能力不错。齐悦点点头松了口气。 江海哦了声,这种事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担心。世子爷是急脾气,过一段就好了,到时候我再跟世子爷说说,你们就能回来了。”他揽过小曲的肩头,低声说道。 小曲笑着道谢。 有了江海这个活招牌,不到几天,整个甘肃镇来了神医的消息就传遍了。没人质疑齐悦的身份,因为江海走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这是救我命的神医齐娘子。”他得意的炫耀着。一天到晚的跟在齐悦身边,如果不是男女不便,军令也说不过去,他都恨不得搬进齐悦家里住。 灯笼已经点亮了,阿好撅着嘴看着还坐在屋子里笑得跟开了花一般的江海。 “这是最后一盘点心了,江大人不嫌弃,就尝尝吧,实在是能吃的都吃完了,也来不及做了。”她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没好气的说道。 盘子里是鸡蛋面粉做的糕点,用模子做出各种花样,看上去好看又好吃。 江海自然也不傻,知道这是小丫头下逐客令了,真是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他依依不舍的站起来。 “这个,我带回去当宵夜吃吧。”他笑道,一面将盘子的糕点往袖子里倒。 齐悦忙让阿好装起来,仔细的包好了递给江海,江海这才乐滋滋的告辞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人敲门。 “这小子又来了!”正在给齐悦梳头的阿好忍不住跺脚道,“怎么这么烦啊。” 齐悦对着镜子笑。 “他乡见了熟人,自然很开心。”她笑道。 这边阿如站在门口,看着小曲开门,神情愣了下。 “不是江海。”她回头对屋子里的二人说道。 看着迈进屋子里的胖妇人,齐悦低头又看了眼名帖。 甘肃镇守备府。 是知道自己身份了吧,所以来请了? “你是大夫啊?”胖妇人开口问道一面打量齐悦。 这妖精似的,哪里像个大夫? 妇人忍不住撇撇嘴。 齐悦恍然,不是被认出来了,是来单纯的请大夫的。 “是,不知道贵府有什么需要?”她含笑问道。 胖妇人呸了声。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你家才有人需要大夫呢。”她哼声说道。 齐悦皱眉,没说话。 “喂,你什么态度啊,你知道我们是大夫,不请大夫,你上门来干什么?要饭呐?”阿好立刻说道,对那妇人怒目而视。 胖妇人哼了声。 “江海江大人昨日带回的宵夜,是你们府上做的?”她忽地问道。 江海? 齐悦愣了下,昨晚的蛋糕? “是。”她点点头。 不会吃坏了吧? “你家的厨娘,我们守备夫人要买了,你开个价吧。”胖妇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懒洋洋的说道。 买厨娘? 齐悦等人都愣住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周到 买厨娘做什么? 此时守备大人也正问自己的夫人。 “昨晚我随手拿回来的那几个点心那么好?”他笑道,“竟让你一大早就急着要去买了人家的厨娘来?别让人笑你贪嘴,失了夫人的体面。” 守备夫人横了他一眼。 “我还不是为了你。”她说道,“丫头婆子什么的都置办好了,只是还差一个好的厨娘,你是不知道,这些江南贵人们,讲究的很,爱吃那些小巧精细的东西,我昨晚尝了你带回来的,味道样子都上佳,正好买来备着。” 守备大人点头,对着夫人道谢。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这些日子辛苦夫人操劳了。”他笑着施礼。 守备夫人抿着嘴笑,受了丈夫的礼。 这么幸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夫荣妻贵,丈夫敬重。 这边夫妻说话,外边有仆妇急匆匆进来了。 “大人,夫人。”她看到守备大人在,忙施礼。 守备嗯了声在一旁坐下。 “人带回来了先教教,虽说是个厨娘不见人,也不能毛手毛脚的。”守备夫人看着仆妇说道。 仆妇忙摇头,带着几分恼怒。 “夫人,那厨娘人家不卖。”她说道。 守备大人闻言也看过来,微微皱眉。 “给你说了别在乎钱,要多少给她多少就是了。”守备夫人倒不急,慢悠悠说道。 这种欲迎还拒的把戏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多少钱都不行。”仆妇委屈说道。一面面色难掩愤愤。 守备夫人这才皱眉。 “那你没说是咱们要的?”她又问道。 “我一开始就把帖子递过去了。”仆妇更加愤愤说道。 真是不知好歹的人家!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 守备夫人不由去看守备大人。 “看来这个大夫,不缺钱胆子也很大。”她似笑非笑道。 守备大人哼了声。 “是那个什么神医娘子吗?”他问道。 仆妇忙点头。 “就是她。”她说道。 守备大人沉着脸,手指敲着桌面。 “我已经听下边人说了,最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什么神医大夫搅的兵营很不太平。”他缓缓说道,“如果没有军医们的汤药喂着,他们会等到这个什么神医来诊治吗?真是可笑,我们为了这些伤兵好吃好喝好养一点功劳也没,反而成了弃他们与不管不顾的罪人!” 说到最后一句,守备大人手指变成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仆妇吓了一跳。守备夫人倒没什么,面色轻松,冲仆妇摆摆手,她知道接下来这件事就不用她操心了,她只要等着这个厨娘乖乖的来自己这里就行了。 江海再上门的时候,就察觉有些什么不一样了。面前既没了茶点,连茶水也没了。 阿好拉着脸将一碗白水搁在江海面前,眼都不带看他一眼的就走开了。 瞧瞧,这就是差别,江海将视线又落回齐悦身上,齐悦对他微微一笑。 这样的女子才最最最可爱。 江海忍不住咧嘴笑。 “齐娘子齐娘子。城里破破烂烂的没什么可看的,昨天下了大雪。在城外五里庄有个梅园开了花,我带你去看吧。”他忙忙的说道。 “现在梅花开了?是腊梅?”齐悦随口问道。 江海有些尴尬,虽然他带过不少女子去赏梅,不过大家都是粗人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鬼知道它是什么梅,知道是梅花不是别的花已经是不错的了。 又怕说错了到时候丢人。便哼嗨两声不知道是答的什么。 所幸齐悦也没有再问。 “依你说世子爷并不是常在这里落脚?”齐悦问道。 江海松了口气,很高兴齐悦换了话题。 “是啊。”他点头。“比如今年,一多半都在外边,我也跟着跑了好些地方呢,要不是因为给相熟的弟兄过生辰我还赶不回来呢,那就见不到娘子了。” 他不忘补充一句。 齐悦点点头,手拄着头看着门外。 又下雪了,地上蒙了一层白纱。 “那他这次会回这里吧?”齐悦问道。 “会的吧。”江海看这齐悦,终于迟钝的问道,“娘子是要找世子爷的吗?” 齐悦忙收回视线。 “不是,就是来这里了,遇到了就见见,毕竟是相熟一场,遇不到,就算了。”她含笑说道。 江海哦了声。 “等世子爷回来我带娘子去见他。”他说道。 齐悦含笑道谢。 阿好咚咚又进来了。 “江大人,你中午想吃什么?时候不早了,我去吩咐厨房早些备下。”她粗声粗气说道。 半日又过去了?江海一脸惊讶。 “今日下雪,不如我们吃火锅吧。”齐悦说道,“江海,你拿来的野鸡肉正好涮锅吃了。” 别说吃火锅了,就是喝泔水都行,江海忙点头不迭,连声称好。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吃白食的,江海主动帮忙,齐悦看着热闹的院子再次手拄头。 京城下雪了吗? 那臭小子起程了没啊? 这时候也快到了饭点了,他吃的什么饭? “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了!” 周茂春将门敲的山响,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摇头掩耳躲开。 紧闭的屋内没有任何反应。 周茂春气的转了转圈,指挥着身后跟来的几个太监。 “撞门撞门。”他喊道。 太监们你看我我看你没动。 “哎呀,不是当初你们听这小子的。撞坏藏书阁门找我的时候了!”周茂春跳脚喊道。 “那不是有陛下金口允许嘛。”一个太监陪笑道。 “我这个也有!陛下金口圣旨要我请齐娘子进京!”周茂春瞪眼喊道,“我现在查找齐娘子下落,就是奉旨!你们想抗旨吗?” 哎呦您这算什么奉旨太监们苦笑又无奈。 “行了行了,陛下不是说了,只要不去闹陛下,闹谁都没事,随他闹吧。”一个太监低声说道,摆摆手。 大家便应声乱乱的抬了一个门栓过来。 周茂春在一旁指挥喊着一二三。 太监们抬着门栓撞向屋门。 屋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 常云成侧身一旁,看着抱着门栓的太监们如同一串蚂蚱跌了进来。在地上暧吆成一片。 胡子拉碴,用熬夜发红的眼扫了这些人,怀里抱着十几个卷轴的常云成皱眉。 “图纸都好了,请司值送去陛下那里,看可否,我好再改。”他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对门外侍立的吏官说道。 吏官应声,接过这些卷轴,他一个人抱不过来,旁边的人忙过来帮他,一并去了。 这边周茂春气呼呼的跳到常云成面前。 “好啊你这个小常子,竟然不见我!竟然敢让我吃闭门羹!你知道不。这世上让我吃闭门羹的只有我师父!”他吹胡子喊道。 常云成冲他低头施礼。 “请大人担待,我赶陛下要的图纸急了些。”他哑声说道。 态度诚恳。但态度如何一向对周茂春没用。 他呸了声。 “急个屁!”他瞪眼说道,“我问过陛下了,也问过司值小李子了,都说不急!你这是故意针对我的!” 常云成再次施礼。 “是,是我急了些。”他说道,“想要尽快做好,为陛下分忧。” “花花嘴对我没用。”周茂春哼了声。伸手揪住他,拽进屋子里。“快,跟我说要紧事。” 这几日周茂春几乎要把房子拆了,幸好宫里的房子结实。 “周大人到底何事如此急?”常云成问道。 周茂春还没说话,门外的常云成贴身的侍卫挤进来,捧着一个食盒。 “世子爷,您快吃些东西,已经热了两回了,不能再热了。”他急忙忙说道。 “急什么急,饿一饿死不了。”周茂春喊道。 侍卫也急了。 “我家世子爷已经两天没吃了!”他喊道。 是个正常人听到这个都会动容,但无奈周茂春不是个正常人,对于见惯生死的他来说,这完全没有什么感觉。 “两天不吃也饿不死!”他喊道,一把揪住常云成拽到一边,“你快告诉我,你知道齐娘子去哪里吗?” 常云成愣了下。 “你找她?”他问道。 “是啊我找她都快找疯了!”周茂春跺脚道。 “你找她做什么?”常云成问道。 “我找她进太医院,那么一个神医,留在永庆府那乡下地方简直是浪费。”周茂春说道。 太医院?常云成有些惊喜,这种认可,对于那女人来说也是极大的尊重吧,她一定很高兴。 他才要张口说话,周茂春看着他,想到这几日的憋屈又哼了声。 “顺便给齐娘子找个好婆家。”他又说道。 常云成一愣,看着周茂春闭住嘴。 “那么好的女子,你还不知足,搞什么左右夫人,这不是欺负人嘛,我们齐娘子什么人,凭什么要给人做双头大。”周茂春犹自不觉,越说越觉得生气,要不是因为这个,她一个女人家能离开永庆府到处流浪吗?还不是那伤心地呆不下去了! 都是这混帐小子的缘故! “你,听谁说的?”常云成问道。 这些事写在折子上,单独奏请皇帝,又是私人家事,不可能人人皆知的… “司值小李子。”周茂春摆摆头说道,一面眼睛一亮,“哎,要说起小李子,还真合适,虽然他爷爷我看不上,但他这人还行,也算是炉渣上长冬瓜了,还没娶亲,长得也能看,人也老实,最关键是京城人,这样齐娘子就能在京城安家了!” 他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拍手,恨不得这就去催着李家快些迎娶齐娘子进门。 什么? 媒人?人家李家的意见? 哪里轮到他们的意见,这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 常云成的身子绷紧,面色也变得铁青。 这这小李子又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听着话里的意思跟齐月娘似乎…认识。 不是说在京城没待几天吗?怎么怎么就认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了? 常云成只觉得百爪挠心恨不得一步飞回去。 “喂。”周茂春此时又伸手揪住他,摇晃着问,“这个先不急,你到底知不知道齐娘子去哪里了?你们好歹夫妻一场,她又是从你婶娘家走的。” 常云成看着周茂春慢慢的点点头。 苦苦寻找的消息终于有了着落,周茂春大喜差点窒息。 “去哪里了?”他颤声问道。 常云成看着他,慢慢的抬手指了指南方。 “她…”他缓声开口,“去福建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同仇 李桐走出司值房,就遇上两个抱着卷轴走来的吏官。 “小李大人。”他们忙含笑打招呼。 李桐虽然来这里没多久,但一则他是李阁老的孙子,二来皇帝那边似乎也颇为满意,大家在宫里混都是靠眼力吃饭的,所以李桐的人气越来越旺。 不过,李桐没有忘记自己的庶子身份,习惯了得不到或者得到也会失去,所以对现在的日子他充满了敬畏和感激,勤勤恳恳恭恭敬敬,这样表现出来便是不骄不躁浑然大气,这又让家里那些眼红嫉妒等着看他笑话的兄弟姐妹们失望了一把。 李桐还礼。 “这是兵部送来的防卫图,请大人递交陛下。”吏官说道,将卷轴递过来。 兵部?李桐心中一动,他自然知道最近兵部在忙什么。 “是定西侯世子爷的防卫图?”他问道。 吏官们应声是。 “不是陛下说一个月做好就成吗?怎么才十天就好了?”李桐含笑问道。 “世子爷可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硬是赶出来。”吏官们笑着说常云成的好话。 常云成出手大方为人爽快,人缘也很好,当然更重要是皇帝也看重他。 锦上添花的事大家做做总没有坏处。 李桐笑了笑,心中越发印证范艺林的话,这个男人果然狡猾,表里不一。 “放这里吧,我一会儿就送去。”他含笑说道。 吏官道谢高兴的放在里值房的桌子上告退了。 常云成得知已经送去了。就松了口气,一面等皇帝的意见,一面收拾行李。 事实上,行李早已经收拾好了,甚至他都恨不得几天只穿一身衣裳,行李都不用打开,只待皇帝一声同意他抬脚就走。 但直到第二日天黑都始终没有音信。 依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不应该啊。 常云成便托吏官们询问,是好是不好皇帝得给个话啊。好的话他告辞起程,不好的话,立刻抓紧时间修改。 而此时常云成苦等结果的那个卷轴还摆在值房的桌子上。 “李大人,这个要送去吗?”有人问道。 李桐手里已经拿着两个文书,闻言回头看了眼。 “陛下面前的太多了,再等明日吧。”他说道。 明日又推到后日。然后李桐没有再推,因为皇帝亲自来要了。 李桐捧着卷轴进来时,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大殿里,因为在皇帝面前,李桐只是低着头微微撩了眼,比起上一次在酒楼见。这男人显得很憔悴。 活该,他心里低声说道。原来这男人就是齐娘子的前夫啊,早知道那日他一定会帮范艺林出手的。 “就是这男人,先是将齐娘子在家一扔三年,回来了就开始闹着要停妻再娶,又要休妻,还好齐娘子贵人相助,得以和离出身。”范艺林揽着李桐的肩头说的义愤填膺。“她无父无母孤苦无依,万幸有医术傍身。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了,你说这样的男人该不该唾弃?” 该!当然该!更何况这齐娘子还是自己的恩人!什么叫恩人,她对你有恩,你必须要知恩图报,她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她的仇人就是你的仇人! 这个常云成就是他李桐的仇人了。 “陛下,您要的防卫图。”李桐低头低声说道。 虽然在奏折上很多人都会耍心眼,比如放到前放到后等等顺序,别小看了这顺序,有时候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一件事的成败,所以不入流官职的司值轻易没人得罪,相反会有人偷偷的给塞银子。 李阁老已经给他讲了这些事,但李桐还真是第一次做,所以难免心里忐忑。 皇帝并没有说什么,常云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李桐总觉着这男人在盯着自己看,目光很不善意… 也是,这种事虽然谁也不说,但谁心里不清楚啊。 “原来你是李桐李大人。”常云成忽的开口说话了。 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决不能露出胆怯,要不然是丢齐娘子的人! “是,原来你是定西侯世子。”李桐站直身子含笑说道。 两个太监已经打开了卷轴,皇帝站起来走近前去看,似乎全神贯注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这边二人说完这句话,谁也不说话了,常云成看着他,耳边回响的是周茂春的话。 长得也能看… 哪里能看?别说跟王谦比了,连胡三那话唠都比不过…. 人很老实… 竟然敢公报私仇,压着他的要务文书不递,小小年纪就敢如此,再长几年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老头什么眼光! 常云成哼了声,移开视线。 李桐自然也不会输了气势,也轻轻的哼了声,移开了视线。 大殿里安静无声。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皇帝终于看完了。 “很好,不错。”他转过身说道,揉了揉眉头。 常云成躬身施礼。 “是陛下指导有方。”他说道。 皇帝笑了,接过太监捧来温热毛巾轻轻擦拭额头眉眼,一面慢慢的踱回龙椅前。 “好了,这件事算是做好了,你可以”他开口说道。 这句话已经等的太久了,久到常云成身子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谢陛下,那臣告退回甘肃了。”他再次躬身施礼说道。 皇帝看着他,将手里的毛巾扔给太监,似笑非笑,不过最终他点点头。 “好,你去吧。”他说道。 常云成狂喜应声是,慢慢的退了出去。 常云成刚迈过门槛。皇帝忽的笑了。 “打赌不?”他说道。 李桐被说得一愣,但太监们都笑着答话了。 “哎呦,太好了,又能赢陛下的银子了。”几个凑趣笑道。 “说的跟你们赢过似的。”皇帝笑道,一面看李桐,“你玩不玩?” 虽然不知道怎么玩,但李桐还是忙应声是。 “只是,臣没什么钱,所以。不能下大注。”他老实的说道。 皇帝被他逗笑了。 “没钱,找你祖父要。”他笑道,“十两银子起,小了朕还不玩呢。” 大殿里热闹起来。 “赌,定西侯世子几步之后开始跑。”皇帝说道。 这叫什么赌注?李桐愣了下,在宫里谁敢乱跑? “朕先下注。五步到十步。”皇帝说道。 立刻其他的太监也跟着下注,当然很巧妙的大家赌的都不一样。 “一百步到二百步。”李桐最终也只得胡乱凑趣说道。 皇帝笑眯眯的拄着头看大家下注,待完了之后,便坐正身子。 “宣外边的人进来。”他开口说道。 太监立刻传话,外边恭敬地进来两个太监。 “刚才,定西侯世子。是几步之后开始跑的?”皇帝问道。 太监愣了下,低着头交流下视线。 世子爷。对不住了,不是咱家不帮你遮挡,实在是在这位陛下跟前,什么都遮挡不住啊。 “回陛下,七步之后。”其中一个答道。 皇帝哈哈笑了,手拍着龙椅。 “给钱给钱。”他笑道。 李桐走出大殿还有些发懵,完全搞不懂刚才是怎么回事。 常云成君前失仪。陛下竟然早猜到,还不生气。 他摇摇头。算了,不管了。 这边大殿里已经恢复了安静,皇帝闭着眼翘着腿倚在龙椅上似乎睡着了。 蔡重指挥着两个太监收拾桌面上满当当的文书奏折。 “说是两个人在酒楼打过架?”皇帝忽的开口问道。 蔡重忙转过来躬身。 “是,孩子们打听说,世子爷刚进京,小李大人和范家的那个孩子在酒楼吃饭,不知道怎么从楼上扔东西,砸到了世子爷,在楼上好好的打了一架。”他说道。 皇帝笑了。 “什么屁大的事,真无聊。”他说道,“瞧这一副拈酸吃醋使绊子的样子。” “陛下,要老奴去敲打敲打小李大人吗?”蔡重忙问道。 “自己的路自己走,谁管得着谁啊,别闲着没事瞎操心。”皇帝摆手说道。 蔡重笑着应声是。 “常云成的母亲又病了吗?怎么他这么急?还有周茂春和他说话之后也急慌慌的带着人往南走了,连和朕说一声都没顾上。”皇帝想到什么,换个姿势坐着,问道。 “这个倒不知道。”蔡重答道。 他并没有说老奴这就去查,因为他知道,皇帝有时候只是和他说说话,并不是要个什么答案结果,就像那些普通人家一样,只不过,在这皇宫大殿里,皇帝其实并没有可以随意说话的人。 果然皇帝也没说让他去查,而是带着几分轻松随意倚着。 “不管为什么吧,总算把这老东西引走了,省的一天到晚的聒噪朕。”他笑道。 “可不是,周大人这些日子越发的闹了,怪不得人常说老小孩老小孩,人要是老了就跟小孩似的。”蔡重笑道。 皇帝对这话很感兴趣。 “想当初,皇祖母也这样说过皇祖父呢。”他含笑说道。 “哎呦,太祖和孝慈皇后真是好的不得了,两人什么话都能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蔡重也笑道。 “当年皇祖父娶到皇祖母可是很不容易的。”皇帝笑道,“不过,这世上,自来是珍稀难得,再难能得到也是值得的。” 清淡的说话声回荡在大殿里,越发显得空旷。 而此时,奔出皇宫的常云成已经翻身上马。 “传令速回漠北,我先走了让他们跟上。”他扔下一句就狂奔而去。 身后的侍卫忙慌乱的分头行动,召集人的去召集人传信,其他的忙追常云成。 常云成已经跑的看不到人影了。 第三百三十章喜厌 天近中午的时候,雪停了,齐悦走出屋门,身后是提着药箱的阿如。 “怎么江海没来?”胡三在院子里往门外张望,有些奇怪。 “姐夫你找他有事啊?”还围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的阿好不解的问道。 “没事,我就是不习惯。”胡三笑道。 这话引得其他人都笑了。 “行了,别笑人家,要不是他,胡三,咱们如今说不定还不认识呢。”齐悦笑道。 胡三红着脸笑。 “不提以前不提以前,向前看向前看。”他忙说道,这是对阿如表忠心呢。 当初的事可真是要成仇人的迹象啊,亏得自己祖坟上冒了青烟,胡三想起来就后怕。 阿如撇撇嘴没理会他。 “走吧,他也忙得很,今日还有两个伤兵要做一下二次清创,快点走吧。”齐悦说道,自己先抬脚迈步。 阿如以及小曲跟着。 不过,相比于前几次的畅通无阻,这一次,她们被拦在了兵营外。 “为什么不让进了?”齐悦问道。 守门的营兵都懒的看她。 “不让进就是不让进,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他们漠然答道。 “可是他们请我治病。”齐悦说道,伸手指里面。 “营中自有军医,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守卫说道。 “可是…”阿如要开口说话,齐悦及时拉住她。 齐悦冲她摇头。 阿如只得将话咽下。 齐悦看着营房内。相比于前几日伤兵们急不可待的前来迎接,此时安静如同无人之处。 此时所有的伤兵都在屋子里,看着堵着门的一排披挂严整的兵卫,一个个眼中满是怒火。 “非要看着我们能治而不得治死了你们才高兴吗?”一个伤兵嘶声喊道,攥紧了拳头,“你们也是兵,你们也要上战场,你们难道就能保证不会有我们这样的一天?” 这话让守门的兵卫有个别人动容。 有人冷冷哼了声。 “这一天又如何?别忘了,那些死了的弟兄们。”他淡淡说道。 这是一个将官。此时面色冷峻的看着这些伤兵。 在他的注视下,骚动的伤兵们也升起一些畏惧。 “从你们当兵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怕死?怕死就给我脱下这身衣裳滚蛋!”他喝骂道,“你们受伤了?要死要活的闹?那些死了的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冲上去是送死吗?为什么他们还要冲上去?为什么他们不闹?” 他看着眼前的人们。 屋子里便得安静下来。 “你们要死我不拦着,你们要活我不为难。只是,军营有军营的规矩,谁他娘的想乱了我的规矩,别怪我不讲情面,不管你死人还是活人,我眼里只有规矩!”大汉再次冷声喝道。“再敢引女人进兵营,不管是引者还是什么大夫。我通通军法处置,乱棍打死。” 大春得到消息赶过来时,伤兵营里又恢复了死气沉沉。 “军法自有军法,可是他们也不能这么不近人情!”大春气道,转身要走,“我去跟他们理论!他们这些当老爷的,哪里在乎我们的死活!” 大春奔出并没有找到那些老爷们。依他的身份只能吃一顿棍棒被赶了出来。 大春垂头丧气的走在街上,无颜去见那些弟兄们。更不想回家,漫无目的的乱转,一抬头竟然发现又走到那齐娘子的家门前。 想必齐娘子今日也受了警告了。 当大夫的不让治就不治了,反正天下永远不缺病人。 大春不知道呆立了过久,听的门咯吱一声响,走出一男一女,女的手里抱着一叠纸,男的手里拿着一块竖匾额。 “哎,你是那个”女子眼睛一亮看到大春喊道。 男子也看过来。 “大春,你来的正好。”小曲冲他招手,一面将匾额挂在门边。 大春迟疑一下走过去,看到匾额上写着几个字,他不识字,不认得。 “因为军营我们不便进去,所以娘子决定把医馆开在家里,这样,你们要是看病的话,就来我们这里吧。”小曲说道,一面伸手拂过那几个字。 什么? 大春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小曲。 这娘子竟然没有怕,反而还要继续给他们治病? “这是宣传单,你拿回去,给有需要的人发一下。”阿好将手里的纸递给他。 大春搓了搓手恭敬的接过。 “我,我不识字。”他结结巴巴说道。 “哦,早想到了,所以画了图。”阿好笑眯眯说道。 大春低头看,见纸上画着一些小人,都是肢体有各种伤残,或者倒地流血或者身上插箭,正中画着一个女子,伸手做邀请的样子,手边一行字。 这字跟挂的匾额一样,大春心里数了数。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这是”阿好伸手指着念给他,“永庆千金堂甘肃镇分号。” 永庆千金堂甘肃镇分号? 大春默默的跟着念了遍。 “这是我们娘子医馆的名字。”阿好带着几分呢骄傲说道。 一队人马从街道上穿过引来无数的注意,马上坐着的男人肩上都扛着梅花树,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大多数男人们大概也觉得很丢人,故意用梅花枝挡住脸,只有一个丝毫不在意,不仅昂首挺胸,还笑的比梅花还灿烂。 “小江,小江” 街边商铺里有好些女子们挥手喊。 “折了这么多梅花枝做什么?” “是哪个大人要在家里赏梅了吗?” 江海似乎没听到一溜烟的拍马远去了,留下一路议论猜测。 好容易到了住处。男人们都松了口气。 “我说小江,这种丢人的事干一次就好了啊。” “对啊,你说你送什么不好,金银首饰珠钗衣裳,那些女人都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弄这一点用也没有的花做什么?” “是啊,你追女人太多脑子傻掉了?” 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损着。 江海不予理会,乐滋滋的指挥者兵丁将花枝插到大瓮里,然后开始慢慢的小心的从上剪下一支一支直到成为一个花束。 “去。去。”江海这才冲还在那边唧唧喳喳说笑的男人们摆手,“你们懂什么,一群光棍老爷们,也就梦里抱着被子当媳妇,知道女人喜欢什么呀!” “说的你好像有媳妇似的!”大家不乐意了,大呼小叫道。 江海闻言回头冲他们咧嘴一笑。 “我很快就要娶媳妇了。”他说道。 江海耐心的等到天微微黑。对于没有夜生活的边镇来说,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这才高兴的抱着梅花冲出去,准备给齐娘子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才到巷子口,就听到喧杂。再一看门口进进出出很多人,还都是和他一般的兵。 江海顿时脑子轰的一声。怎么齐娘子家谁都能来了?气死人了,齐娘子是我的! 夜色降下来时,院子里的人散去了。 “大家不用急,我每日都开门接诊,只是一时仓促了,药不够,还望大家耐心等等。”齐悦说道。 大家点点头再三道谢。这才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 齐悦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轻叹口气。 “娘子,累了半天了。快洗洗咱们吃饭吧。”阿好从屋子里跑出来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见门外有声音喊齐娘子。 阿好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 还以为这小子换了性子了!结果,还是准准的踩着饭点来了! 齐悦也看过去,不过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江海的笑脸,而是艳红的梅花,在院子里的积雪以及灯笼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哇哦。”齐悦不由喊道,笑意满脸。 不爱花的女人还真没几个,就连讨厌这个总来蹭饭的家伙的阿好也看得眼睛发亮。 江海从梅花后探出头,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齐娘子,我请你赏梅。”他说道。 自从挂出了牌子,又由大春告之那些伤兵之后,齐悦的门前变得热闹起来,齐悦等人也忙碌起来,因为带来的药很快都用完了,他们不得不临时制药,好在这些创伤也简单,必备麻药和消炎药就足够了,但没两天这种热闹又被打断了。 “为什么不让我行医?我这次可没有进兵营,在我自己家也不行吗?”齐悦看着面前几个官兵递过来的官府文书,皱眉问道。 “没有为什么,边镇核查严密,为了防止奸细,不允许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人跟当兵的来往。”官兵首领冷淡说道。 “什么来历不明啊,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是永庆府人。”齐悦皱眉说道。 但她的话被打断了。 “少说废话,如果再看到你行医,就驱逐你离开我们甘肃镇。”官兵首领冷声说道。 齐悦皱眉看他。 “喂,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小曲忍不住喊道。 “知道。”官兵首领不屑一笑,“神医嘛。” 小曲要迈上前,齐悦拦住他,视线扫过周围围观的人,忽地看到一个有些面熟的身影。 那个男人手里拎着酒壶,似乎正从这里经过,正转过投来视线,神情漠然,然后便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是那个军医! 难道是他们? “我又不是小孩子,别用这些假大空莫须有的名头来跟我说,其实是因为我治好了你们那些军医治不好的伤,让他们没了面子,所以你们才要赶我走的吧?”齐悦说道。 这女人倒是聪明,只不过也只是假聪明,到现在还不知道惹到谁了?面子,在这甘肃镇你驳过谁的面子难道心里不知道吗? 官兵们冷笑一声,才要说话,有人先开口了。 “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乔明华慢慢的走过来,推开挡路的人群,随着说话站到了最前面,看着齐悦,神情依旧漠然。 “你这样的大夫我见得多了。”他再次说道,“会治两三个别人治不了的病,民众就开始称呼你为神医,你呢嘴上会谦虚,但其实心里也就自诩为神医了,嘴上说,济世救人普渡众生什么的,其实,不过是沽名钓誉逐利之徒罢了,面子,像你这种没有面子的人,又能扫了谁的面子? 第三百三十一章意气 齐悦看着这个军医,她记得他的名字叫乔明华。 “乔明华。”她说道。 竟然认得?小曲等人都有些惊讶。 但乔明华没什么惊讶,神情依旧。 这女人既然在伤兵那里混,伤兵们对他乔明华恨的日日唾骂,自己也算是个名人。 “你这个名字真不错。”齐悦接着说道,慢慢上前一步,看着乔明华。 四周围观的人都愣了下,这叫什么话?怎么说起名字了?莫非这个女人还会算术? “听起来很普通,但是叫起很响亮。”齐悦说道,看着乔明华微微一笑,抬抬手,“积极明亮给人以力量希望。” 乔明华终于神情变了,他轻轻的哼了声,一潭死水般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但是,就我目前见到你的两次,你说的话做的事,让我觉得你叫这个名字真是可惜了。”齐悦说道。 四周的人这才恍然,但还有些官兵们不太明白。 “怎么个意思?”他们低声询问。 “笨啊,这女人是骂乔大夫呢。”有机灵人答道。 这就叫骂了? 大家面面相觑,再看齐悦,浮现几分敬佩。 果然是神医啊,说的话骂了你你都不知道…. “这些伤兵本来就因为伤残而郁郁茫然,你作为一个大夫,是要给他们希望力量,可是你呢,来求助你不管。还说什么死啊活的话,这就跟一个悬崖边上的人,伸手抓住你,你不仅不帮他,竟然还推他一把,乔明华,你说见多了我这样的大夫,但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夫。”齐悦看着乔明华,此时脸上没有了笑容。一字一顿说道,“什么叫大夫,至少我还敢说济世救人,而你连济世救人说都不敢说,或者不屑说的人,最好。别再说自己是大夫,太丢人了。” 好,围观的人这次听的清楚爽快,不由都满脸喜色,不知哪一个还鼓掌叫好。 “再来一段。”有人大声喊道。 边境之镇的娱乐活动太少了,唯一的娱乐就是看打仗。只不过那是一种有幸看一次,不知道还有幸看第二次的危险活动。 胡三在一旁啧啧摇头。 “竟然有人敢跟师父斗嘴。真是找死。”他低声对阿如说道。 这边乔明华嗤声笑了。 “希望”他笑了,然后笑声越来越大,盖过了四周的鼓噪,渐渐的都安静下来,只有他的笑声,“希望….一个大夫要给大家希望和力量…” 他大笑,似乎这是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所以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他猛地收了笑。看着齐悦,神情又变成了漠然。“你就是这样一个,靠着嘴,给大家希望和力量的大夫啊,不错,那你还真称得上神,那就好好的当你的神吧,在这里,你的香火会很旺盛。” 他说完转身竟是要走了。 噎了她一把就想走?齐悦迈几步。 “喂,谁说我只靠着嘴,你难道没看到我治好了你治不好的吗?”她皱眉说道,“你是看不到啊还是不想看啊?你是瞧不起我啊还是瞧不起你自己啊?事实摆在这里,你瞎了吗?” “所以,你就认为比我们厉害了?”乔明华没有转身,只是停下脚,侧头问道,“治好了这几个半死不活的伤兵,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齐悦看着他。 “是啊,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比你厉害。”她说道。 乔明华笑了笑。 “所以说,你们这样的大夫,我见得多了。”他再次说这句话,摇摇头。 齐悦皱眉,要说什么,乔明华又开口了。 “你见过伤兵吗?”他问道。 齐悦皱眉。 这不是废话吗? “不至见过,还治好过。”胡三喊道。 乔明华没理会,依旧看着齐悦。 “我是说你见过真正的伤兵吗?”他问道。 真正的?什么叫真正的?难道那些伤兵都是假的啊? 齐悦等人面露不解。 “鲜活的热气腾腾的新鲜出炉的…从战场抬下来的伤兵。”乔明华说道,露出一丝微微笑。 齐悦恍然,是战场,战地上的。 她摇摇头。 不管现代还是来到古代,她始终处在和平的环境里,战争战场太遥远了。 “那你敢不敢去见识一下?然后让我看看你这样的大夫,神一样的大夫,在安稳的结实的屋子里被病人恭维着的大夫,在热闹的平和的街道上慈眉善目济世救人的大夫,到底有多厉害?”乔明华问道。 周围迟钝的围观者再次有些茫然。 “说什么?” “什么意思?” 当然,齐悦听懂了,她身边的人也都听懂了,连那些官兵们也听懂,互相递个眼神。 行啊,还是这些识字的人鬼心眼多,不像守备这个粗人,只知道强行赶人,看看人家乔军医,一句话,就足够让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哑巴了。 答应?那是找死,不答应?那就乖乖的灰溜溜的跑了吧。 横竖跟他们无关了。 高,实在是高啊! 小曲再也听不下去了,搞什么啊,堂堂的定西候世子武略将军夫人…呃前夫人,但,但那也是夫人,而且很明显前夫还眼巴巴的等着盼着重续姻缘呢,在这里被这些官兵驱逐,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军医挑衅,要是世子爷知道了不扒了他们的皮才怪呢! “你们”他开口要喊,齐悦已经抢先开口了。 “好啊,我当然敢。也很想去,那就多谢乔大夫关照了。”她冲乔明华拱手笑道。 答应了? 满场的人都愣住了。 喂,那可是战场啊,不是游园啊。 这女人说什么呢? “好,等我们有任务的时候,会来叫你。”乔明华淡淡说道,说罢便转身走开了。 齐悦也没再说话,看了眼四周的人,转身进去了。 她进去了。小曲以及惊吓住的胡三等人也忙跟去了。 瞬时门前只剩下围观群众和官兵。 “还,还,赶吗?”一个官兵结结巴巴问道。 “赶个屁啊。”首领回过神,瞪他一眼,“还用咱们赶吗?” 他看向悬挂着医馆匾额的大门,摇头。 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收拾东西跑了… “走了走了。”他摆手说道。 官兵们呼啦啦的退去了。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开,齐悦的门前恢复了平静,但屋子里却炸开了。 “师父,你开玩笑的是吧?”胡三问道。 齐悦伏案写字,面前摆着的花瓶里是江海送的梅花,已经开展了。散发着清香。 “师父,你是诈那小子的是吧?”胡三转圈问道。 “这些人太过分了。等世子爷回来,饶不了他们!”小曲也是说道。 阿好去做饭了,阿如站在一旁,看着齐悦,神情复杂。 这边胡三和小曲说个不停,义愤填膺,齐悦也不理会。只是在纸上写字,写写停停想想。不多是就写满了两张。 “这个…”她这才抬起头抖着纸说道。 话开口,阿如走过来了伸手接过。 “按着这个准备吗?”她问道。 齐悦看着她一笑。 “是。”她说道。 胡三和小曲这才察觉不对。 “准备什么?”他们问道。 “准备上战场。”齐悦说道。 真不是开玩笑? “师父!”他们齐声喊道,“那不是玩的!” “我没说我玩啊。”齐悦笑道,站起身来,“这些伤兵都是陈旧性创伤,基本上都定型了,除了那些感染严重的外,我对他们帮不上什么,所以,如果说能帮忙的话,那就是去源头,我想去看看这些伤兵的源头,我想去看看,在那里我能做些什么。” “师父,那是战场,虽然在后方,但还是很危险的。”小曲急道。 “对啊,师父,我们来这里是看世子爷的,不是来行医的。”胡三也急道。 “什么叫大医?”齐悦忽地问道。 胡三看着她,苦着脸喊了声师父。 “你这话说的,既然我是大夫,那自然是走到哪里就行医到哪里了,难道我下了班赶着回家,见到路边有垂死者就要不救了?医者之技跟别的技能不一样,这种技能,是责任,是命运,是使命。”齐悦整容说道。 “这话是刘师父说的。”胡三吭吭说道。 “所以我得听我老师的话。”齐悦纵纵鼻头看他说道,一面握握手哼哼两声,“再说,想要将我的军,不可能。” “这个话就是师父你说的了。”胡三也哼哼说道。 完了,真不是玩笑,小曲叹气,现在只有祈祷一时半时的没有战事,最起码也要等到世子爷回来后再有。 但很显然,他的祈祷没有被老天爷听到,就在这件事的第二天,军医营接到诏集令。 “乔大夫,真的要去叫那个齐娘子啊?”一个军医迟疑问道。 乔明华已经背好了行礼,闻言面无表情。 “来不来是她的事,叫不叫是我的事。”他淡淡说道,自己先迈步出去了。 军医们无法对视一眼,一个摆摆手。 “去吧去吧去吧,说不定人早就跑了。”他说道。 果然,在等到中午出发的时候,那女人还没有出现。 “我就说嘛。”大家纷纷笑道,“这又不是玩的,要面子还是要命,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马车准备好了,在兵丁的推拉下,拉着人又拉着物的车马开始走动,走出城门没多远,就听到后边有呼喊声,大家回头看去,不由愣住了。 两辆马车并五匹马追了上来,齐悦掀起车帘,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 “太仓促了,我都没准备好东西,你们带的药啊包扎布什么的都够吧?”她问道。 真的要去? 众人看着她难以置信。 乔明华从前边车上看过来。 “没什么可准备的。”他淡淡说道,便不再说话,转过头,自己扬鞭催马,马车得得前行。 见他如此,众人也不知道跟这女人说什么,便干脆不说话了,车队沉默前行。 乔明华看着前方,随着车身摇摇晃晃,神情漠然,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车队里多了几个人一般。 没什么可准备的,因为准备什么都没用。 希望,这种东西存在吗? 第三百三十二章狼烟 特意梳洗打扮,还换了新衣裳的江海再次捧着梅花算准饭点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铁将军把门。 他吓了一跳。 “齐娘子呢?”他左右看,大声喊道。 哪里有人回答他,街道上没什么人,不过这难不住江海,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几家的门被江海踹开了。 “齐娘子呢?”他凶神恶煞的问道,与手里的梅花形成鲜明的对比。 似乎慢开口一刻就要被这男人吞进肚子里。 “走了。”邻居们无奈的答道。 “什么走了?”江海喊道。 “走了就是走了嘛。”邻居皱眉说道,一手扶着门,随时准备这男人发疯时抵挡。 “是跑了。”有别的邻居从门后探出头喊道。 江海恶狠狠的回头看。 那人吓得缩回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看来不说清楚,这男人一定会闹得他们一晚上不得安生。 “那个齐娘子,跟人打赌,然后赌不过,就跑了。”邻居耐心的解释道。 “打赌?跟谁打赌?赌什么?”江海瞪眼问道。 自从见识了他靠着梅花在齐娘子这里讨巧之后,那些弟兄们都学模学样,把他弄来的梅花都折走了,害的他还得跑趟梅园,又顺路挑了一些女人喜欢的小玩意,没想到就这点功夫,竟然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欺负他的女人! 江海伸手将那邻居拎起来。 “不是我啊!”邻居大叫,“是军医。还有一些兵!” 江海带着人奔向军医营,但并没有找到军医们,他只得调头来找当日寻齐娘子麻烦的兵们,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这边闹得热闹的时候,守备大人也听到了下属的汇报。 “果然跟着去了?”他有些惊讶的抬头问道,放下手里的茶杯。 下属点头。 “是,千真万确,带了两辆车,所有人都去了。”他说道。 “啊?”一旁的守备夫人听到了。忙问道,“那我要的那个厨娘也去了?” 下属点点头。 “真是的。”守备夫人不高兴的吐口气,“日子又过去了几天了,说不定明日那世子夫人就到了。” “再去找嘛,一个厨娘哪里就为难成这样。”守备大人安慰道,“再说。那么讲究的人家,说不定自己带着厨娘呢。” “人家带的是人家的,咱们送的是咱们的心意。”守备夫人哼声说道,“这意义可是大大的不同。” “你们女人就是事多。”守备大人摆手说道。 “我们事多还不是为了你们男人。”守备夫人不高兴的说道。 眼瞅着这话题往夫妻内室上奔,下属一脸尴尬,不由咳嗽一声。 “还有什么事?”守备大人也察觉失态。抚了抚胡须,问道。 什么事?那女大夫的事还没说完呢… “那那个女大夫就真的让她去蓬山堡啊?”下属忙接着问道。 “去吧。不是她自己说是大夫要去戎边的吗?报国之心可嘉嘛,干嘛要拦着?”守备翻翻眼说道。 得了,下属不再说什么了,应声是,退了出去。 在卫城只待了没几天的那个齐娘子,就这样消失在大家的眼前。 因为走的突然,除了守备大人以及几个下属知道真实情况外。就这还是因为关注那齐娘子家中的厨娘的缘故,要不然。连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 卫城里认识这位齐娘子的人屈指可数,很多人都是那日围观看了场热闹,充其量也只是因为这个热闹而知道有这么个人。 所以看到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都认为她是被军医激的跑了。 就连那些被她救治过的伤兵们也如此认为,对军医官兵的行径气愤之中又有些失望。 或许,那些军医说的是对的,这样的大夫只适合在那些安稳的内地,而不是他们这样荒乱的边疆,再说,治好了他们这些穷当兵的还是落下残疾的废物们又有什么好处呢?除了一声声的道谢之外,那几个钱估计还不够这位大夫一次出诊费呢,更别提那些药了。 他们不是傻子,正如乔明华所说,也见过很多大夫,他们手中随便开出一个药方就是很贵的价钱。 那些大夫,有技术有本事,他们会也应该享受富足体面的生活,而不是留在这里,只为了他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残兵们。 进入腊月,守备大人就要开始忙年了,他的忙跟普通老百姓的忙可不一样,迎来送往的很重要。 “大人,大人。” 正在和账房核对礼单的守备大人被门外的喊声吓了一跳。 三四个下属冲进来,连通报都没等。 虽然大家都是行伍出身,但鉴于官阶在此,也是要讲究一下礼仪的。 守备大人有些不高兴了。 “大人,西面起狼烟了!”下属们可顾不上守备大人的脸色,他们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此话一出,守备大人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狼烟!”他喊道。 这该死的东奴,果然是绝对不会让大家过了舒心的年!一到过年就闹事,一到过年就闹事! 守备大人抬手掀翻一张椅子。 “哪里?”他问道。 客厅随时都是官厅,伴着他的话,下属们站到了墙边的防卫图前。 “从柳门堡一直到蓬山堡。”下属用手在图纸上画出一道。 守备大人点头,这一片可不小啊,看来此趟东奴是大批集结有备而来。 “什么事?西边狼烟起了?” 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伴着重重的脚步声迈进来。 “世子爷!” “常将军!” 大家纷纷称呼着转过身。看到披着大毛斗篷风尘仆仆的常云成迈了进来。 身后的亲随们疾步相跟,伸手接过常云成一面进屋一面解下的大毛斗篷,露出其内素蓝棉袍金玉腰带。 常云成没和他们行礼客气就站到了地图前,一番情况了解之后,大家才分位坐下。 “原本是算着没到时候了,世子爷竟然到了。”守备大人说道。 “走的急了些。”常云成简单说道,一面开口询问,“我一路问过来,那个。不知道,我我” 难得一见常云成说话磕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怔怔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说自己夫人?貌似不合适。 说她的名字?更不合适。 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名号来找自己的…. “那个,有人找我没?”他最终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 “是说您夫人?”一个机灵的问道。 常云成这才点点头。 “难道,难道你也没见到你夫人?”守备大人惊讶问道。 始终没有音讯。他以为常云成的夫人或者还没走到,或者去京城跟常云成汇合了呢。 “什么?你们也?”常云成组坐不住了,站起来问道。 他一路问过来,竟然都没有齐月娘的消息,可是这些都是必经之路了啊。 就在大家要说话的时候,门外又是一声喊。 “徐宁德!你给我滚出来!” 守备大人的脸都黑了。竟然有人敢这样直呼他的姓名! 这还没完,伴着这声喊。本来开着的一扇门还被人故意踹了一脚。 江海冲进屋内,身后是要阻拦的守备府侍卫,但他们又被江海的人七手八脚的阻拦者,在门口混战成一团。 “徐”江海喊道,一面搜寻守备大人的身影,却看到常云成,他不由愣了下。 “江海!”常云成竖眉沉脸喝道。“胡闹什么?” 江海看着他,原本怒气满满的脸瞬时变得苦皱。似乎要哭。 “世子爷,你可得为我做主,这徐宁德要害死我的女人…”他喊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众人都皱眉。 “现在什么时候,你胡闹什么,什么女人的,滚出去。”常云成瞪他一眼喝道。 江海气的喘息不已。 “就是这个时候,就是蓬山堡有战事的时候,徐宁德你把我的女人赶去了那里!”他喊道。 “江海,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女人男人的。”守备大人沉脸喝道。 他知道常云成迟早比自己官位要高,但那是以后,现在还不是,他可不能让常云成一个下属指着自己鼻子如此骂。 “齐娘子,娘的,我到现在才知道,就是你小子故意为难齐娘子,才让那些军医趁机挑衅,我家齐娘子…”江海毫不畏惧的喊道。 话没说完,常云成猛地站到他面前,速度太快,带过一阵寒风,江海不由磕巴一下。 “你说什么?谁?”常云成颤声问道。 “哦,世子爷,我忘了说了,你也认识的,就是你家以前的那个大夫,齐娘子”江海忙说道。 常云成一把揪住他的肩头。 她来了!她果然来了! “她来了?”他喊道,“在哪?” “早就来了,她还说等世子爷来了见见你呢,结果可好,被这混蛋赶到蓬山堡去了!”江海喊道,伸手指守备大人。 守备大人总算想起来江海说的是谁了,那个女人啊,难道跟世子爷认识? 他不由迟疑一下。 常云成顺着江海的手看向守备大人,神情有些茫然。 “哦,是这样,那个齐娘子,不知道为什么跟军医营的人起了纠纷,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跟着军医营往蓬山堡去了,我也是事后才听说的,闲杂人等不许入军营,我正要派人去说…”守备大人一副恍然才想起的样子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常云成的视线已经落在墙上的地图上。 江海和守备大人又开始说什么,他完全听不到了,满耳只回荡三个字。 蓬山堡! 她现在在蓬山堡! 江海和守备大人的吵闹被哐当一声响打断了,然后便看到被江海踹过的那扇门已经掉在地上,院子里常云成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出什么事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现实 出什么事了? 耳边厮杀声隐隐不绝,从最初的震撼到如今几天来已经习惯到麻木了,齐悦看着眼前哀嚎的一个兵停止了抽搐,整个人如同傻了一般,这已经是多少个了? “师父,师父,止不住血啊止不住啊。” 旁边传来胡三嘶声的喊叫。 齐悦茫然看去,见胡三整个人都按在了一个伤兵身上,但还是有血喷涌而出,瞬时将胡三浑身打成鲜红。 止不住的…止不住的….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用的… “来人啊来人啊,大夫啊,大夫呢,快救人啊…” 不断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只震的鼓膜发疼。 齐悦环视四周,原本空旷的平地上已经躺满了人,如同下过一场血雨,所视之处皆是鲜红一片,有人躺在血雨中没了生息,有人还在血雨中翻滚流逝生息。 “神医。” 满地躺着的人中站起一个人,如同胡三一样的血人。 “你觉得怎么样?”他淡淡问道,神情一如既往的漠然,“发发你的神技,济世救人啊。” 救人救人啊… 齐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满是血的手。 快救人啊! 她终于发出一声嘶哑的干嚎,眼泪决堤而出,伸手捂住胸口痛苦的蹲下来。 救不了啊……. 救不了啊……. 这什么感觉? 绝望的感觉! 看着齐悦蹲下失态,胡三从一旁扑过来。揪住乔明华的衣领。 “你他娘的还有没有人性!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嘶声喊道。 乔明华看了那边齐悦一眼,伸手推开胡三,走向一边。 “这个没救了。”他俯身查看一个伤者,说道,然后便脚不停的走向另一个。 “这个没救了” “这个没救了” “这个还有救!把所有的药拿这边来!” “可是大人,这个现在还活着啊!不给他用药了吗?” 乔明华头都没抬一下。 “一会儿就死了。”他说道,伸出满是血的手,“把药拿过来。” 这样的对话不断的响起,渐渐的盖过了那些痛苦的哀嚎惨叫。 不。其实不应该是盖过了,而是因为哀嚎惨叫的那些人死了晕了。 厮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贼奴退了!贼奴退了!” 当这句话传来时,表示这将士们多日的坚守结束了,胜利了,欢呼喜悦瞬时盖过了一切苦难席卷大地。 但这跟齐悦,或者说军医们没什么感觉。死去的将士的尸体一个又一个的抬走。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啊。”阿如死死拦住两个辅兵,不让他们抬自己看护的这个伤兵。 辅兵无奈的看着她。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在后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你们很闲吗?”乔明华从一旁走过冷声喝问道,又看阿如身旁的救护篮子,“把这个拿走。” 便有辅兵低头弯身去拿。 阿如拉住不放。 “他还要用的!”她喊道。 因为连日的辛劳,嗓子已经沙哑。 乔明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生命迹象飞速流失的伤兵。这个伤兵被箭射穿了脖子,但没有立刻致命。由于失血过多偶尔的抽搐,一双尚存一丝意识的眼浮现一丝渴望。 渴望生?还是渴望解脱这痛苦? 乔明华俯身伸手按了下箭头,伤兵瞬时瞪大眼,脚蹬几下不动了。 阿如的尖叫响起。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她不可置信的尖叫着,抱着手后退,眼带惊恐的看着这个军医,军医啊! “抬走吧。”乔明华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理会阿如的尖叫,还顺手从阿如手里夺过装着药包扎布棉的篮子。 对于这一切。辅兵们没有丝毫的惊惧,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们伸手扶住死者瞪大的眼,抬起来走开了。 “你还给我,你不配用,你,你不是在救人”阿如追过去抓住篮子,喊道。 乔明华漠然的看着她。 “阿如,给他。”齐悦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阿如松开了手。 乔明华没有看她们一眼,走开了。 “娘子。”阿如转头看去,见齐悦正从地上起来,她的面前一个伤兵刚刚死去。 “他不是在杀人,他是在救人。”齐悦说道,对阿如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仁心不忍不舍反而会是杀人,铁石心肠反而能救人。” 阿如咬唇流泪。 “娘子,我们,我们是不是救不了…”她终于哭道。 已经这么多天了,她们看着伤兵抬过来,然后看着他们抬出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能把人逼疯啊。 自从行医以来,自从千金堂成名以来,她这还是头一次,头一次看着在自己眼中无所不能的齐娘子露出茫然无助的神情,露出绝望的神情… 什么都没有用,曾经被誉为神技,在这里什么也留不住。 什么都没有用… 齐悦没有说话,再次环视四周。 原来这就是鲜活的热气腾腾的新鲜出炉的伤兵…. 原来这种罗刹地狱的场景远远超过想象…. 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了,俘获的铠甲兵器正被堆在一旁,有辅兵在查收,车马穿梭运送,来往的兵将大声的打着招呼,昨日惨战的事就好像梦境一样,并没有给这些人留下什么印迹。 齐悦已经在这个土坡上坐了半日了。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堡外,荒凉的冬日的漠北。 有脚步声从后边传来,齐悦没有在意,想必是阿如他们不放心过来看看。 “给。” 漠然的男声说道,同时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是一个水囊。 齐悦没有接。 “有酒吗?”她问道。 乔明华解下酒囊。 “谢了。”齐悦接过,打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酒量看起来不错。”乔明华说道。 “所以说还是看到行动才是可信的是吧。”齐悦说道,就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比起自称的神医,这酒量反而更让人信服。 乔明华沉默一刻。 齐悦也没说话。依旧看着土坡下,日光已经穿透云层撒下,焦黑的土地上有亮光闪烁。 那是还未渗入地下的血迹… 齐悦只觉得刺痛,但她还是坚持睁着眼看。 “我知道了,你不是神医,你是大夫。”乔明华在后说道。 齐悦笑了笑。 “多谢乔大夫认可。我很荣幸。”她说道。 “以前,也来过很多大夫,或者低调,或者飞扬,或者老,或者少。”乔明华说道。目光也看向土坡下,“这军医营从来都留不住人。人手永远不够,我请过他们,用钱,甚至还不惜说动上官许下官职,但是,一听是要随战,就没有一个人肯来。” 齐悦默然一刻。转头看乔明华。 “你在这里多久了?”她忽地问道。 乔明华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想。 “多久了啊。我是跟我师父的师父一起来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后来师父的师父走了,再后来那些师叔也走了,再后来师父死了,师兄弟们也走了”他喃喃说道,“多久了啊?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齐悦有些惊讶,看这乔明华的形容足足有四十岁,但按他说的,其实最多三十岁吧。 “你是第一个敢真的来的随战的。”乔明华说道,“我收回我说你的那些话。” 齐悦笑了,有些苦笑。 “你不用收回,你说的没错。”她说道,再次仰头喝了口酒,这酒算不上好酒,只有辛辣没有酒香,但此时此刻她需要辛辣,而不是香润。 “我的确已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她接着说道,自嘲的笑了笑,“的确认为自己是神临世,来普渡众生了。” 她说到这里看乔明华。 “我还瞧不起你。”她说道,摇头笑,“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的?我有什么可骄傲的啊?” 乔明华看着她,扔过来一个牌令。 齐悦伸手接过。 “什么?”她问道。 “你的车都已经装好了,中午堡门放开,你们走吧,天黑之前能到董家堡,那里就安全了。”乔明华说道,一面转身,“如果你还有心情,后方的伤兵你就多照顾一些吧。” 齐悦看着手里的令牌,站起身来,看着乔明华的背影。 “喂。”她忽地喊道。 乔明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有过梦想吗?”齐悦问道。 什么? 乔明华皱眉。 “你一定有过梦想吧,明华,明华,就如同你的名字一样,做一个给人解除痛苦给人以希望明亮光华和力量的大夫,是这个梦想吧?”齐悦问道。 乔明华嗤声笑了笑。 女人呐就是这样感性莫名其妙。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接着迈步。 “那你现在还有梦想吗?”齐悦接着说道。 乔明华脚步未停。 “现实是很无奈,永远比我们想象的残酷,但是,人之所以为人,不正是因为有梦想,有希望吗?” “二十年而已,就磨光了你的希望和梦想了吗?” “你认命了吗?难道真的不想做些什么,再努力一下,或许面对的就不是留不住的生命。” 乔明华停下脚,回头看这个站在山坡上的女人,日光在她背后投下光亮。 “靠什么?就靠着梦想吗?”他问道。 “没错,就靠着梦想。”齐悦说道,她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虽然我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想了。” 麻木,只有乔明华麻木了吗?她自己何尝不是呢? 重复的生活,重复的生死,重复的感激,重复的悲伤。 她想到父亲决定做为那个病人做脑部手术时候的谈话。 所有人都不同意做这个手术,因为成功的几率太小了,几乎是不可能。 作为有名有地位已经足够安稳到退休的齐大夫,完全没必要挑战这个不可能的挑战。 “爸,你以为你还是年轻人啊,激情的梦想啊什么的玩呢?” “月亮啊,你是年轻人,你的激情梦想是什么?” “工资提高一些,工作少一些病人别那么难缠一些….” “哈哈哈,那这么说我还真不是年轻人!” 最终手术失败了,病人瘫痪了,家属愤怒了,责任全部承担了,前途名誉全毁了。 “后悔吗?明知不可为而为,后悔吗?” “明知不可为而为,怎么能说是后悔的事呢?这是很光荣的事,至少,下一个人再遇到这种手术,就有我这个例子做指导了,这是好事,多有意义,后悔什么?” “梦想,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乔明华笑问道。 齐悦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前方,面上浮现一丝笑。 “当然有用,有梦想我们才会去尝试,有梦想我们才会不怕失败,就好像被男人辜负了,受伤了,但是,对爱情,还是存有梦想,梦想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明白你的真心,会呵护你的真心,所以才会不惧怕伤害失望恐惧,而再次敢伸手去接受,然后才会有收获….”她含笑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爱情?男人?乔明华有些愕然,这又扯哪里去了? 这个女人… 他不由顺着齐悦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向这边跑来,跑在最前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咫尺 常云成是直接奔向这边来的。 他进堡门顾不得那些将士们的迎接,直接推给江海去,而他自己则准备只询问军医营询问齐月娘。 这边江海欣然答应接受这个任务,甚至比常云成还迫切。 “齐娘子在哪?”他面对迎过来的大小将士开门见山的喊道。 喊的大家一愣。 “齐娘子就是…”江海要解释,但有人已经开口了。 “齐娘子刚才去后坡。”他说道。 显然对这个跟着军医来的女人已经很熟悉。 其实不止是他,军医营里多了个女人大夫,在满是男人的世界里,实在是想不认识都难。 常云成竖着耳朵听到了抬脚就向这边跑。 江海也不甘落后,哪里管什么客套责任。 他们跑过来,随从自然也跟着。 只剩下一群来迎接的将士们呆立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 那句将军幸苦了的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是出什么事了? 从堡门到后坡其实没多远,但常云成觉得跑了一辈子那么长,以至于真的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时他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又是梦吧? 梦里每次自己走近,那个女人就会消失.. 那种梦醒之后撕心裂肺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他不由停下脚步。 那女人开始往这边走,走得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笑。 常云成只觉得眼睛酸涩,比以往任何一次梦境里看得都清楚。 是真的,不是梦。 他终于再次抬脚,却有人越过他冲过去,带起了一阵风扬起一片尘土。 “齐娘子!”江海扑过去,抓住齐悦的胳膊大声喊道。 声音嘶哑颤抖,似乎带着哭音。 “你吓死我了!”他大声喊道,“你没事太好了!” 齐悦看着一向开朗晴天阳光灿烂的江海脸上此时毫不掩饰惊惧的神情,很是感动。 “我没事。吓到了你啦,真是对不住。”她整容说道,一面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抚。 “我这就去给你出气!”江海喊道,转头就走。 齐悦忙伸手拉住他。 “出什么气,人家说让我去死,我就去死。那是我傻,不是人家错。”她笑道,“是我自己要来的,不管别人的事。” 江海一脸不信,又转头要找军医。 “那个乔明华呢?叫乔明华的在哪?”他喊道。 一旁站着的乔明华在江海奔过来的时候,就明白了什么。撇撇嘴转身走开了,此时已经不在这里了。 齐悦含笑给他解释。视线落在常云成身上。 常云成站在原地也正看着她。 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呆滞。 齐悦对他抿嘴一笑。 “齐娘子,齐娘子,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受伤?”江海急慌慌喊道,来回转圈,站在齐悦的正前方,挡住了视线。 “真没事。”齐悦看着他说道。 “还好是攻城防卫,有城墙在你不会有危险。如果是野外平地相遇战,你可千万记得拼命的跑。跑的远远的。”江海絮絮叨叨的说道。 这边常云成挪动脚步换个方向,齐悦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再次一笑。 “是,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她说道,视线看着常云成。 常云成忍不住低下头看脚尖,但又醒过神忙抬起头,但视线所触又是江海阔阔的后背。 “齐娘子,齐娘子。” 远处有人忐忑不安的喊道。 齐悦忙看过去。 “阿如姑娘让请你过去一下。”那人明显是个辅兵,怯生生喊道。 遇到棘手的伤员了,齐悦点点头,应了声是。 “谢谢你…你们赶过来,让你..你们担心了,我没事,我去忙了。”她说道,看着江海,又看向常云成。 江海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跑开了。 “别累着,那么军医呢,都不是吃闲饭的。”他在后喊道,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看向常云成,却见常云成也正看着那女人远去的身影。 “世子爷。”他立刻走过去,一脸委屈又怜惜的看着已经看不到背影的方向说道,“你看齐娘子忙的,都顾不上跟你说话,她的多累啊…” 回答他的是沉默。 江海觉得侧脸有些凉飕飕的,他忍不住打个寒战,摸了摸后脑。 “起风了?”他嘀咕道,一面转过头,对上常云成幽暗的双目。 “江海。”常云成看着他,开口说道。 声音有些涩涩。 “哎。”江海应了声,“世子爷,你说我该不该为齐娘子出气,可不能放过徐宁德,我的女人…” 常云成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了江海的话,面部肌肉似乎有些僵硬。 “你的女人?”他用奇怪的音调问道。 江海摸着头讪讪笑了,事情太急,他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忘了问最重要的事了。 “…那个..世子爷,你是知道的,当初我被齐娘子救了,那个,我可是被她看光了…”他忙忙的说道,“话说,那个什么,救命之恩当肉身相报….” 常云成的神情更奇怪了,这次干脆连话也不说了,就那样看着江海。 江海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对了世子爷,齐娘子的到底有没有男人啊?”他压低声音问道。 常云成咽了口口水。 “有。”他哑声说道。 江海一脸惊愕不可置信。 竟然… “没死吗?”他颤声问道。 齐娘子虽然是妇人打扮,但是。但是从来没有男人在她身边出现,胡三以及小曲他们自然不算。 他一直心存美好期望,就是齐娘子是寡妇。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 “没死。”他涩涩答道。 江海只觉得天都塌了。 “可是,可是那什么男人啊,竟然让齐娘子这样一个人东跑西跑跑来跑去?”他喊道,一把抓住常云成,似乎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世子爷,你是齐娘子的前主子。你就是娘家人啊,你可得为齐娘子做主啊,让她休了那个男人啊!” 常云成闭了闭眼,只觉得满耳嗡嗡乱响。 江海还在唠叨什么,常云成听不清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江海。”他忽的说道。 江海停下絮叨。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我记得你不是应该在宁夏镇吗?”常云成问道。 江海愣了下,眨眨眼。 “是啊。”他说道,“不过..” “不过你怎么回来了?”常云成皱眉问道,“你回来多久了?” 江海面色有些尴尬。 “没,没多久…”他结结巴巴说道。 常云成沉脸看着他。 “世子爷,我回来给老魏过生日。本来即刻就走的,这不是见到齐娘子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江海忙解释道。 常云成看着他,冷冷不说话。 常云成军纪严格,江海最终垂下头。 “我这就回去领军法。”他蔫蔫说道。 常云成看着他。 “不用了,你不用回宁夏了。”他说道。 江海大喜。 果然世子爷是最疼自己的! “你去辽东镇吧。”常云成说道。 江海顿时愕然呆滞。 常云成终于打发了多看一眼都想掐死的江海,忍着砰砰的心跳快步走向伤兵安置处。 见了她说什么? 她,她。受苦了… 这是废话… 说,我想你… 常云成只觉得耳朵烧的要化掉。他不得不停下脚,免得真的随着走动掉下来。 不,不,这里这么危险,得先问问她有没有受伤… 无数念头乱冒,常云成猛走几步又停下几步,最终还是走到了伤兵安置处。 这里嘈杂声哀嚎声哭喊声骂娘声一片。 是直接这么进去,还是把她叫出来? 常云成站住脚。 她一定很忙,那,那就站在一旁好好的安静的看着她就好了,等她忙完了,再… 常云成心跳到嗓子眼。 再单独的在一起说说话…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更不要说独处…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院子。 齐悦正和阿如说话走出来,两人打个照面。 “世子爷!”阿如喊道,一脸惊喜。 她一直在这里忙,不知道常云成来了。 常云成的视线落在齐悦身上便没有再移开。 齐悦看着他,露出笑容。 那些已经演练好的话,怎么到了嘴边说不出来呢? 常云成张口只觉得嗓子有些哑了发不出声。 “哎呀,世子爷,世子爷,原来您是急着来探望伤兵了?真是太辛劳了,这一路奔波的连口水都没喝就过来了…..” 身后传来喧哗,伴着杂乱的脚步声。 常云成面色一黑。 守备大人已经站在了身后。 “哎呀,齐娘子!”他又看向齐悦,神情激动又郑重的就走过去,“这次可真是辛苦你了!某刚刚知道,你竟然主动随军医营来随战!这真是报国之心拳拳,仁义之情深深啊!简直不愧是医者仁心风范!吾辈汗颜啊!” 守备大人已经顾不得理会常云成奔了过来,他身后的人自然不甘落后,齐齐的涌过来将她围住。 “是啊是啊,齐娘子真是巾帼风范!” “怪不得都称齐娘子您为神医呢,这等仁心可不是只有神佛才有的嘛!” “齐娘子真是幸苦了!” “有齐娘子在,将士们有福了!” “原来齐娘子是世子爷的旧人啊!”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是啊是啊,齐娘子怎么不早说啊!” 齐悦被说得有些懵,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啊?怎么看起来大家都跟她熟的不得了一般?这都是谁啊? 她想看常云成,但视线已经完全被这些人挡住了。 看着被众人热情围住的齐悦,听着五花八门的奉承赞誉,站在门口的常云成不由闭了闭眼,用力的咽下一口气。 他将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的攥紧,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甘肃镇的这些大老爷们竟然还有这等口才! 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真是太好了! 既然如此能说善道,那么卫城里雇佣的那些文吏师爷什么的可以辞退了,有的是机会让他们说个够! 正在围着齐悦将事先背诵好的那些恭维话逐一倒出来的守备大人等人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他们忍不住悄悄回头,看到杵立在门口的常云成面色幽暗。 还是…不高兴啊? 完了完了,看来这个什么旧家奴大夫,在世子爷心里地位还不低,再看这女人的相貌,说不定…..嗯哼,权贵豪门之中风流艳事多多,大家都懂得。 众人不由互相使个眼色,搜肠刮肚的继续狂吐赞誉,下定决心不把世子爷说开心了誓不罢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第三百三十五章得见 不过齐悦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 她可没心情也没理由当这些人的靶子。 “不好意思我还忙的很。”她抬高声音说道,也不管这些人再说什么,径直推开他们走向门边。 大家愣了下,态度上更加恭敬,看看,人为什么会有底气?那是因为有靠山。 常云成看着这女人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向自己而来,越走越近,他只觉得身子僵硬,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走过来了! 她走过来了! 她..走过去了… 走过去了! 常云成一瞬间呼吸停滞。 她,走,过,去,了! 他猛地转过身。 “世子爷,世子爷。”这边回过神的等人冲他涌过来,其中一个将领还不忘高声喊道,“世子爷你辛苦了你…” “闭嘴!”常云成又猛地转过身吼道。 乱哄哄到眼前的人顿时愣住了。 守备大人也有些下不来台。 “我辛苦什么?我一直在外,辛苦的是守备大人!”常云成冲守备大人施礼,神情阴沉显得很是肃重,“贼奴退后事务繁多,有劳大人特意赶来亲力亲为巡视安排,伤兵这边大人无需费心,还请到官厅抚慰诸将,并商讨功赏报备。” 守备大人顿时站直了腰杆,寒冬腊月心里暖洋洋的。 不错,看来方才那些话果然起效了,男人嘛要的是什么?不就是面子嘛! 你给我面子我自然也要给你面子,这次的误会可以揭过了。 “都是某的职责,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守备整容答道。 “还请大人主持中馈.”常云成再次说道,一面伸手做请。 那边始终不清楚怎么回事的蓬山堡的将官们此时看清楚了,忙乱哄哄的接过来。 守备大人面子里子都有了。当下高高兴兴的就走。 常云成稍微松口气,再次看向齐悦离开的方向,看到那女子的疾步走着,他便忙要抬脚追去,却被走了几步的守备大人又伸手拉住。 “世子爷,同去同去。”他含笑说道。 “大人去就好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某去做就是了。”常云成说道。 守备大人摇头。 “此等要事,断然不能少了世子爷您在场谋断。”他说道,一面携了他的手向前而去。 你敬我我敬你,互相给面子。那么自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其他人自然符合,常云成无奈被众人拥着而去。 这边阿如一边走一边回头。 “娘子,世子爷来了!”她激动的重复的说道。 齐悦哼了声。 “一点也没惊喜。”她嘀咕道。“真是亏了。” 阿如伸手推她一下。 “娘子,这还不够惊喜啊,都惊吓了!”她说道,“你没见世子爷眼神都吓得散了!” 有吗? 齐悦微微歪头回想。 除了那副呆样子,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嘛。 她不由抿嘴笑。 “只是世子爷太忙了…”阿如再次回头看。有些遗憾的说道。 齐悦也回头看去。 常云成已经跟众人离开了。 “这么大的事,他自然要忙。”齐悦说道。 “不过,知道娘子你平安无事,世子爷也就放心了。”阿如舒了口气说道。 齐悦没有说话,再次看着常云成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翘。 是啊。都平安,是最简单,也是最幸福的事。 夜色降临。一天的忙碌疲惫暂时告一段落。 齐悦没有要求去伤兵营帮忙,一来她什么药也没了,二来应对这种伤有着二十多年经验的乔明华要比自己熟练的多。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器械和药材。”齐悦说道,一面看着胡三等人。“战场急救,只有三样要紧的。一是止血,二是麻醉,三是抗感染,所以,我们需要弄到这三种药。” “止血的不是有药吗?”胡三说道。 “那些不行,还要有更高效的。”齐悦说道。 “师父,你有那种药?”胡三惊喜的喊道。 齐悦苦笑一下。 “我是知道那种药,但是,我没有。”她说道。 “知道就行,知道就行,青霉素咱们不是都弄出来了吗。”胡三高兴的说道。 齐悦笑着点点头。 “是,没错。”她说道,“因为永庆府那边太远了,所以,你要在这边给我弄出来一个青霉素提取基地。” 胡三伸手打个响指。 “没问题,师父,你就瞧好吧。”他大声说道。 阿如横了他一眼。 “好了,时候不早了,几天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了,快都散了吧。”她说道。 胡三等人应声,转身要出门,小曲忽的拦住他,并且给旁边同伴一个眼神。 “师父,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他说道。 大家都看向他。 胡三更是皱眉。 有什么事啊你一个杂工有什么事可问的,要问问我就够了! 他还没张口,就见小曲和另外一个侍卫猛地扑向门。 “什么人!大胆!”他们齐声喝道。 大家都吓了一跳,门外的常云成也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的后退,避开了小曲二人的围抓。 “是我。”他开口低声说道。 还要再上前的小曲愣了下。 “世子爷?”他惊讶的喊道。 外边没有灯,从打开的门内透出的灯光照在这个男人身上,可不就是常云成嘛。 齐悦已经从屋子里站到门口,胡三阿好阿如也都挤过来,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常云成身上。 常云成只觉得尴尬不已。 他这样,算是听墙角吧? “世子爷,你来了,快快进来坐!”胡三热情的招呼道。自己就要进屋子亲自招待。 阿如在后狠狠的拧了他一下。 胡三咧嘴哎呦。 “好了,时候不早了,都下去吧。”阿如瞪他一眼,看向众人说道,一面拉起还笑嘻嘻在一旁看的阿好先走过去。 胡三反应过来紧跟着笑嘻嘻的过去了,然后是小曲四人,走过时冲他施礼。 眨眼间,这里就剩下二人,一个在屋门口,一个在院子里。沉默相对。 齐悦想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但真见了面,却又觉得没什么。就好像他们一直没分开一直见面一样,心里竟然是如此的平静。 “忙完了?”她开口问道。 “完了。”常云成忙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 “那早点休息吧。”齐悦说道。 常云成吓了一跳,他来这里可不是说晚安的! “我,我。”他忙开口,“我不累。” 齐悦翻白眼。 常云成也抬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说的什么鬼啊! “那我累了。”齐悦绷着脸说道。 常云成顿时颓然。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是啊,她多累啊… 跑这么远,又经历了战事… “那,那你早点休息吧。”他低声说道,没有抬头,看着脚尖就要转身。 齐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常云成。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她问道。 常云成猛地抬起头。 有,当然有! 我想你,我记挂你。我担心你,我舍不得你…. “车都备好了,明日可以送你走。”他张口说道。 齐悦瞪大眼。 “常云成,我拒绝了第二春,千里迢迢东跑西颠的来找你。你就给跟我说这个?”她喊道。 第二春是什么? 常云成脑子里木木的闪过这个念头。 “你滚蛋吧,我要睡觉了!”齐悦喊道。砰的关上门。 这砰的关门声,让常云成心跳了三跳,不知所措的看着紧闭的屋门。 这是怎么了? 常云成头上冒出一层汗。 该怎么办? 怎么办? “不要,就是要。” 此时此刻耳边忽的冒出范艺林的声音,常云成打个激灵。 他看向那紧闭的房门。 昏暗的灯光在窗棂上投下瘦小的身影。 她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 她欣然接受挑衅也要留在这里…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 又是砰的一声,这一次齐悦被吓了一跳,她刚转过头,就被冲过来的常云成一把拥入怀里。 “你干什么?”齐悦不由尖叫一声,鼻头脸因为这男人大力的拥抱而撞在他的胸膛上,然后她再次闷哼一声,抬手捶打这男人。 常云成任她打,只是抱着不松手。 “月娘,我想你。”他大声说道。 他反复的说着,从一开始的大声到最后的喃喃。 “我不想让你走,不想离开你,不想让你嫁给别人,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话。”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想关我什么事!”齐悦恨声说道,拧他的腰背。 常云成将她拉开,看着她的脸。 “你是我的女人。”他说道。 齐悦愕然看他,撇嘴哼了声。 “你是我的女人!不是别人的!”常云成再次说道,想到江海那一声声的话,想到永庆府时躲在大树后看着那齐悦对着王谦露出的笑,想到京城里周茂春一声又一声的给她说亲事。 “你是我的女人,谁也别想把你夺走!”他狠狠喊道,“谁也不行!” 齐悦踢他一脚,用力挣开退后几步。 “你以为你谁啊,想的美,你管得着我!我这就走了!你爱留那个留那个去吧!”她瞪眼喊道。 常云成看着她,忽的一句话不说伸手将她扛起来。 齐悦意料之外,吓了一跳,头脚悬空不由尖叫。 “齐月娘,你又忘了!”常云成沉声说道,“我说过,走也好留也好,你以为你真的做得了主!” 他说罢将她抗在肩头直奔里间的土炕而去,顺手扇灭了桌上昏昏的油灯,屋子里瞬时被夜色吞没。 ****************************** 这次真的还完了,一点零头也没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 第三百三十六章夜阑 倒在床上的时候,齐悦几乎被压的窒息。 常云成有些狼狈的探脚踢开几乎绊倒自己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一面用手撑起半边身子。 齐悦已经咳嗽几声了。 “你这混蛋..”她骂道。 “屋子里乱摆什么,也不收拾好。”常云成涨红脸说道。 “我哪有时间收拾!”齐悦没好气的说道。 这一意外而起的对话,打断了因为常云成突然的动作而产生的紧张,也让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二人躺在床上还保持着一上一下的姿态。 常云成似乎才发现身下柔软的香嫩嫩的触感,他的脸腾地红透了。 他,他在干什么? 幸好夜色掩盖了一切。 但掩盖不了越来越粗重急促的呼吸。 “起来。”齐悦低声喝道。 常云成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女人一直不说话,她不说话,他就害怕,说话了,就好了。 他松了口气,俯身贴了上去。 这小混蛋还真胆子大! 齐悦瞪大眼,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快起来!”她再次喊道,“反了你了!” 常云成到底是不敢强行。 “不起来。”他闷闷答道。 齐悦有些失笑。 “起来。”她说道,这次的语气缓了很多,伸手推了推他,“你这衣服咯着我呢。” 常云成穿的是官袍,带了护具,硬邦邦的。 他显然也刚想到,立刻起来了。 “那我脱了。”他说道。 齐悦随着桎梏离去,忙也起来,见常云成果然解了衣裳。不由呸了声。 “夜半三更的,你随便跑女人这里脱衣服!快滚出去!”她抬脚踹他。 常云成因为紧张半跪在炕上,这些自己日常穿戴都很利索的衣裳此时此刻难解的厉害,他的鼻头出了一层汗,齐悦的一踹让他坐在了炕上。 常云成气恼干脆撕拉将布料的衣衫撕坏,顺便扯下那些护具。 齐悦好气又好笑,再次抬脚踹他。 “快滚快滚。”她说道。 这次抬脚被常云成伸手抓住了,然后再次一拽,伴着她的低呼重新被压在身下。 “不咯了吧?”常云成不忘问道。 齐悦再忍不住噗嗤笑了。 夜色里贴近的面容朦朦胧胧。常云成却似乎清晰的看到眼前女人明媚的脸。 他慢慢的伏下去,齐悦忙侧头,常云成的头落在她的耳边。 齐悦以为他会再动,但贴在耳边的头却是一动不动,有手从身下穿过。紧紧的抱住她。 “月娘。” 耳边喃喃的声音,温热的气息,让齐悦的肌肤微微栗。 “月娘。” 他喃喃的喊着,声音似哭又似笑,没有别的话,只有这一声一声的从肺腑间传来的呢喃。 齐悦的身子渐渐软下来。 “喊什么喊,不是要赶我走吗?快起来。别挡着我走。”她哼声说道。 “月娘。”常云成埋在她的肩头,贴着软软的发鬓闷声说道,“与其等你说出走,我宁愿我先说出来。因为,我一点也,不能,承受。你的拒绝。” “那现在我说了,我要走。你起来啊。”齐悦没好气的说道,用手拍他。 常云成加大力抱她,齐悦因为勒紧窒息而呜呜两声。 “现在,我不怕了,以后也不怕了,你再说什么再闹什么打也好骂要好哭也好,我都绝不会放你走。”他说道,抬起身子,看着齐悦。 齐悦得以呼吸,不由张口大口喘气。 常云成低头吻上她的唇,轻而易举的探入她的唇齿之间。 很显然他的技术依旧笨拙,齐悦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偏这男人皮糙肉厚,任她抓挠也没感觉。 就在齐悦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常云成猛地松开了她,单手撑着身子,一手就开始扯身上的已经被扯破一半的衣裳。 紧紧贴着的身子,齐悦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炙热挺硬。 “你休想!快滚。”她低声骂道。 常云成再鲁也不会笨到这时候会乖乖的听话滚出去。 他也不说话,只是加快手上的动作,很快就赤裸了上身,再次压了下去,一手就按住了齐悦的衣裳。 齐悦按住他的手。 “我说…”她要喊,常云成忽的伸手掩住她的嘴。 “有人来了。”他低声说道,同时压制住自己急促的喘息。 人? 齐悦一愣。 侧耳果然听得屋外有人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常云成提醒,她根本就不会发现。 可见这人身上有功夫。 齐悦不由瞪大眼,常云成贴在她脸颊上轻轻的蹭了蹭似乎在安抚。 粗糙的带着胡渣的肌肤磨得她有些疼,但却是突然安心下来。 谁也没说话,有人贴近了窗户。 “齐娘子。” 轻轻的声音在外响起。 这声音让炕上上下贴面的二人都猛地绷紧了身子,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 “齐娘子,是我,江海。” 外边有人轻轻的敲了敲窗户。 “齐娘子?齐娘子?”他再次喊道。 看他这架势,似乎有不得到回应就不走的意思。 “哎,哎。”齐悦只得答道,因为慌乱声音有些颤抖,倒更像睡梦中突然被惊醒。 “齐娘子,我是江海。”江海高兴的说道。 齐悦感觉到常云成在耳侧重重的吐口气,她不由颤栗一下,伸手狠狠的拧了常云成的腰。 “怎么了?这么晚有事?”齐悦对外说道。 “没事没事。”江海压低声音说道,“我就是来跟你告个别!” 告别? 齐悦可不知道这事,她自己这一天忙,想着江海等将士们更忙。不见面是再整常不过的。 竟然要走了? 她想要推常云成起来自己起身,但又怕被江海听出异样闯进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常云成不知道是不敢动还是不想动,就这样拥着她不放。 “你有军务了吗?”她只得这样问道。 “是,我要去辽东了。”江海说道。 辽东是哪?齐悦根本没概念。 “明天就走吗?”她问道。 “是。”江海答道。 事实上,他今天就走了,这走出去半日心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来说一声不舒服,到底调头又回来了,也不敢让人发现。偷偷摸摸的翻墙进来。 “这么急啊。”齐悦想起身却不能,只得狠狠的瞪了常云成一眼。 “没事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江海在外高兴的说道。 常云成心里冷哼一声。 “..那你小心些。”齐悦叮嘱道。 外边江海咧嘴笑了。 为了这句话果然回来是值得的。 “..你也小心点,还是回内地去吧…那些梅花我都托人养着呢回去了就给娘子你送去…还有一些布结..要过年了挂上喜庆….”江海在外边絮叨着。 齐悦听得心里热乎乎又酸乎乎的,而常云成却在身上不老实。手探进了衣服里揉捏,让她差点呻吟出声,气的抬头狠狠的咬了下他的下巴。 在压制二人的气息也很明显了。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谁?谁在哪里?”阿如颤声喊道。 江海忙回过身应声。 “你,你干什么?这么晚了!”阿如松口气跺脚道,“你要毁了我家娘子清誉么?” 最关键是,这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呢! 这叫什么事啊! 她是特意打发了小曲等人不让他们在这里,以免听到不该听的。只自己在外边守着,没想到倒方便了江海摸进来! 万一,万一.. 阿如跺脚都不敢往下想! “我这就走了我这就走了..”江海尴尬的说道,一面贴着窗户对屋子说话。“齐娘子,你要是找我就让世子爷给我捎信就行了!” 齐悦听到自己耳边男人的磨牙声,她拍了他一下。 “是,我知道了。你小心点在外边。”她说道。 江海乐滋滋的应了声三步两步向墙边去,走到墙边忽的停下。看阿如。 “哎?”他皱眉问道,“你怎么在外边?那…” 他猛地看向这边屋子。 “那屋子里的人是谁?”他问道。 屋里屋外的人都停滞了一下呼吸。 “是阿好啦,你管这个干什么!”阿如说道,抚着心口。 江海哦了声,嘿嘿笑了笑,一个跃身攀上墙就过去了。 “不是开着门呢!”阿如跺脚,她看了眼屋内,再次跺脚走开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齐悦连捶常云成的力气都没了。 “压死了!”她喊道。 常云成翻身躺倒一边,将头埋在枕头上发出闷闷的笑声。 “你还笑!”齐悦气道,抬手捶他。 常云成笑声更大。 “快滚吧,引来人看到,我成什么了!”齐悦说道,一面愤愤的要起身。 常云成伸手将她拉在怀里。 “怕什么!成什么?我的女人怎么了!”他说道。 “前。”齐悦说道。 常云成的笑声一顿,将她抱紧,沉默低头。 “月娘,对不起。”他说道。 齐悦扭头看他,夜色里看他似乎张嘴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他这样子,齐悦又想笑又有点心酸。 也只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才会变得如此战战兢兢吧。 她叹口气,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贴在他的身前。 ******************* 据说大家都在等更新,看,我体贴的这个点就更了哈~不客气不客气不用谢哈~给张票票就好~~嘿嘿嘿(。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 第三百三十七章脉脉 屋子里的炭火早已经灭了,盖上被子,两具身子贴着齐悦并没有觉得冷,反而热腾腾的如同抱着一个火炉。 先前那情欲的气息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温馨,相拥的两人低声的说话,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你去找过我?”齐悦听了他的话很惊讶。 常云成揽着她,一手摸着柔顺的头发,一面将当时的事讲了。 当时的场景对他来说是压在心底不能碰触的噩梦,但此时此刻再说出来,竟然是那样的轻松,似乎也没什么。 本来就没什么! 齐悦抬手捏他。 “你竟然..”齐悦又是好气又好笑,“干嘛不出来?惹出这么多麻烦!” “你们..都说的那样了..我还出来干什么..你如高兴我怎么能坏你好事….”常云成低头看着她说道,一面拉过她的手在手里揉捏。 “我们说什么了!明明在拒绝。”齐悦呸了声说道。 “说了吗?”常云成抬头看她,一脸不可置信。 他怎么没听出来?他怎么听都是甜言蜜语两情相悦… “我们聪明人说话,你听不懂。”齐悦抓他的手心气道。 常云成用力将她揽紧。 “以后不许跟聪明人说话!”他贴在她的脖子里闷闷说道。 齐悦被他逗笑。 “痒痒,边去~”她推他的头笑道。 常云成自然不会听话,反而更抱紧了几分,在脖子拱来拱去。 贴的这样紧,齐悦自然感觉到他的蠢蠢欲动,哼了声。 “天快亮了,世子爷,武略将军大人。您不想被人发现从我屋子里衣衫不整的出去吧?”她说道。 这么快?常云成扭头看窗户,果然见夜色不知什么时候变淡了。 因为有战事,到处都是兵卫,如果没有夜色的掩护…. 他摸过来多不容易他自己可是知道的! 他不怕别人怎么看他。他怕的是别人怎么看她。 他已经辜负她那么多,带给她那么多非议,以至于到现在除了这空口白说的舍不得不离不弃,别的什么也没有给她。 他不想别人再非议她。一点都不行! “快穿衣裳走吧。”齐悦说道,用脚踢他,看着常云成郁闷的神情,忍不住笑起来。 哼。活该!这混蛋成了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常云成看她笑,更是心痒难耐。 “也用不了多少时候…”他似是自言自语的做抉择。 齐悦笑喷,踹他两脚。 “快滚。我困死了我要睡觉。”她说道。 天光微亮。夜色最后的停留,正是锅底黑的时候。 一队巡逻的士兵猛地停下脚步,警惕的握紧手里的长枪。 “什么人?”其中一个厉声喊道。 褪去的夜色里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 一身白格外的扎眼。 “是我。”常云成说道,保持跑动的姿势没有任何的减速。 兵卫们自然都认得他忙收起长枪侧身让路施礼。 “将军,您这么早…”他们说道,目光落在常云成的衣服上。 这是布做的素白里衣… 这大冬天….不冷吗? 他们再看。常云成的手里搭着厚厚的衣裳。 “跑了一圈都出汗了。”常云成说道,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从这队人前过去了。 很快就消失在晨雾里。 兵卫们恍然。 “大人这么早就操练了。” “跑的都出汗了,这得好一会儿..” “大人估计都没休息..” “大人们都如此,我们可更不能偷懒,快,跑动起来!” 伴着呼喝声,巡兵们加快的脚步,在街道上开始跑动。 天色大亮时,齐悦走进了伤兵营,正在忙碌的军医们都很意外。 “你怎么没走?”乔明华问道。 “我为什么要走?”齐悦反问。 那边几个军医窃窃私语。 乔明华看她一眼,这女人眼睛亮亮,两颊红润,这哪里像是和爱人分别的样子? 那个叫江海的男人为了这个女人大呼小叫的冲到这里的事已经传遍了。 听说还当面骂守备大人,可见是为红颜一怒。 听说还要找他们军医营的麻烦。 不过没机会,昨天已经紧急调动走了。 按理说,柔情蜜意的恋人分别,不是该愁苦断肠吗?怎么反而容光焕发? 齐悦可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挽起袖子就忙碌去了。 军医们你看我我看你,摇头笑,便也忙碌去了。 因为没有了青霉素,目前针对这些伤齐悦只能加大清洗清创力度,这也让原本就哀嚎不断的营房里变得更加惨烈。 “这个伤口你要缝起来?这太麻烦了,这么多人等着治伤,得等到什么时候。”乔明华皱眉说道。 “可是这样不管会引起出血以及感染的。”齐悦说道,一面看向他,“你们怎么处理?” 乔明华没说话,直接伸手。 一旁的立刻有军医递上一个烙铁。 营房里响起惨叫声,伴着皮肉兹兹。 尽管见识过开膛破肚,但阿如还是被吓得尖叫后退。 惨叫的兵士最终痛晕过去了,场面安静下来。 乔明华将烙铁扔到一边,抹上一层药便拍拍手,走向下一个。 齐悦呆立在那伤兵面前半响回不过神来,只觉得鼻头酸辣。 “我知道一种药,可以快速的止血以及抗感染。”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追上乔明华说道。 乔明华低头忙碌没有说话,这些日子齐悦也说了很多现代医学词汇,但他们从来没有在意过,更别提询问了。 “算了。”齐悦又不说了,这些事自己做就是了。没必要跟他们解释,她转身奔向一个伤者。 “这个没救了。”一个军医说道,抬手招呼人要抬走。 “不不,这是创伤性失血休克。还有机会。”齐悦忙拦住说道。 什么? 军医皱眉。 齐悦已经开始救治,阿如抱着药箱跟过来。 军医们被挤开。 “这不是添乱嘛。”有人忍不住嘀咕道。 “这几天她是在添乱吗?”一直低着头忙碌的乔明华忽的说道。 这几天…. 包扎止血固定.. 他们会做的她都能做。 但那些手法却又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她的刀剪能够飞快的剪开伤兵的衣裳鞋袜,快速的除去护具… 她也用布带子止血,但她的布带子不是简单的包扎。而是还插入木棍绞紧… 她让人抬伤兵的时候,会选择软的布担架还是门板担架… 她随身带着一些奇怪的瓶子,会撬开伤兵的口硬是灌进去… 事后大家也看过,那些瓶子装的并不是什么药。而是水..有人悄悄的尝了尝,咸甜的水…. 虽然大家对她的手法很惊讶,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很熟练。绝不是胡乱随意的。 众人不说话了,各自忙碌而去。 午饭送来的时候,大家可以暂时轮班休息一下。 劳累的军医们没什么讲究,简单的洗手就要去吃饭。 “用这个洗洗再去吃。”齐悦拦住大家说道。 众人看去,才见她指着一个桶,散发着药味。 “你要了那么多药熬煮的这个,是用来洗手的?”乔明华皱眉问道。 这里最缺的就是药。吃的还不够,竟然用来洗手! “战场外科急救,最要紧的就是防感染抗感染,我知道这些药很紧缺,但是大家也很紧缺,你们一个人就可能救治很多人,那么,用了这些药,是值得的。”齐悦说道。 “我们以前也不用啊那怎么了?”有军医嘀咕道。 齐悦只得准备解释一下细菌感染之类的事,但乔明华开口了。 “齐娘子是神医,她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他说道,自己第一个上前舀出一瓢浸泡冲洗。 见他如此其他人也只好不说话了一一上前洗手。 齐悦松了口气,带着几分欣慰笑了。 “你什么时候走?”乔明华问道,一面将干饼子泡进菜汤里。 “你们什么时候走?”齐悦反问道,她试着咬了口饼子,太硬了了。 阿好忙给伸手接过给她也泡进菜汤里。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乔明华嗤声问道,“等着你所谓的希望吗?” 齐悦笑了笑,知道他的意思,将士们的战斗是结束了,但军医们的战斗才进入白热化。 从昨日开始,从战场上抢救下来的伤兵们开始面临第二次生死关了,那就是感染以及各种并发症。 “不用看,等过个两三日,这屋子里能空一半。”有军医淡淡的说道,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 齐悦接过阿好弄好的泡饼子,小口小口的吃。 “是啊。”她毫无形象的含糊说道,“等着我的希望。” 这些肢体残断、外伤血肿的伤兵都还可以做手术,最关键的是还有药,青霉素麻醉药止血药。 但愿胡三和小曲几个人能尽快找到她说的那些药,哪怕一点点,只要能让这些人看到希望就好,只要有了希望,就能调动这些人的力量,她一个人在这战场急救上能做的太少了。 忽的一阵喧哗。 “大人们来了!”有人喊道。 大家都愣了下,大人们?然后大家看去,见果然来了一队衣着官袍的将官们,与之而来的还有几个抬食盒的,饭菜的香气随着呼呼的北风扑了过来。 齐悦一眼看到走在其中的常云成,他穿着武将官袍带着严明的护甲。 齐悦忍不住抿嘴笑,想起他半夜抱着护甲穿着里衣摸出去的样子。 “大家辛苦了,这是将军大人特意犒劳大家的饭菜,来来,刚下那些饼子菜汤,来大块吃肉。”有兵将大声的招呼道。 这待遇真是前所未有,军医们辅兵们都惊喜不已,再三道谢后排队领餐。 阿好笑眯眯的看了眼常云成,又冲齐悦挑挑眉,乐颠颠的也去排队了。 常云成站在说话的人后,眼神似乎是不经意的看过来,然后就准确无误的看到齐悦的视线,然后看到那女人嘴边挪揄的笑,他的嘴角不由弯了弯,来回走动的人很快隔断了二人的视线。 ******************* 没存稿又赶上卡文又赶上单位临检,请大家见谅,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对不住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难见 乱哄哄的人群说笑着没人注意他们之间的眼神来往。 “大人,您不是说要看看伤兵,这边请。”有人恭敬的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抬脚向内走去,眼角的余光看着齐悦,齐悦已经接过阿好递来的饭菜,正抿嘴笑,然后似是感觉到一般也抬眼看过来。 二人目光相撞一刻,旋即便移开了,常云成进了院子。 “世子爷很心疼娘子吧?”阿好贴近齐悦耳边低声笑道,“听说这是世子爷自己出钱置办的。” 齐悦抿嘴笑而不语。 这边的军医们一面大口吃喷香的肉一面议论纷纷。 “竟然能有这样的待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不骂咱们是废物没用白吃饭的了…” “这有什么啊,恩威并施,这不是很正常的。” “就是,那个江海在外,照顾好他的女人,才是高明的施恩手段…” 乔明华听了一刻,看了眼在一旁明显笑的腻歪歪的齐悦,又看了看那边已经进了屋子一大群将官们。 托这个女人的福,竟然有这样的待遇? 这,也算是一种希望? 只是不知道,这种因为某个人而来的待遇能有多久。 也不过是一阵风一阵雨罢了。 乔明华摇头,低头看着碗里的大骨头肉,捡起来大口吃起来。 夜色上来时,忙碌一天的将官们也到了吃饭的时候。 “将军将军。”看到常云成要走,蓬山堡的防守官忙叫住他,“酒宴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将军入席。” 常云成眉头微皱。 “我怎好饮酒吃宴?”他说道。 防守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好饮酒吃宴?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浴血奋战杀敌败退必然是夸功欢庆的。 怎么? “某奉守备大人之命,在此查守,贼奴才退。边境未稳,不可饮酒。”常云成说道。 防守官面色微微有些尴尬惶恐。 “你们尽管去吃酒,我有命在身,而你们大战得胜,是要好好的犒劳将士们。”常云成又含笑说道。 防守官又愣了。 这到底是… 常云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此次缴获甚多,诸将军功赫赫,浴血奋战的是你们,是该好好的庆贺一番了!”他含笑说道。 说罢抬脚向外走。 “那将军你?”防守官懵懵问道。 “你们替守备大人守的堡城,保得边镇安稳,现在我替你们守夜巡防。让你们痛快饮酒吃宴。”常云成回头笑了笑说道。 防守大人神情激动。 “怎么敢劳动将军!”他喊道,激动的脖子都红了。 “所以就给我好好的喝,别让我白劳动了!”常云成笑道。一面吩咐身旁的亲兵,“把张家口那边带来的酒分与大家。” 迈出这边的屋子,听得里面欢呼震天,常云成忍不住咧嘴笑,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他抬头看看天色。这时候,那女人已经回屋子里吧。 这一次应该能早一点过去了! 这一次除了痛痛快快的说话,应该还有时间干点别的事…. 想到那女人的软软的脚在自己身上踹来踹去,就好像一只尾巴着火的小耗子在他浑身乱钻,只钻的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常云成不由伸手松了松衣领,加快脚步。但看着偶尔列队走过的巡兵,他还是放慢了脚步,在亲兵的护送下不紧不慢的走着。 才骑马绕堡城一圈。还没来得及向那女人的住处而去,就听见身后马蹄声声,有一队人马过来了。 “将军,将军..”为首的防守官大声喊道。 常云成愣住了。 “将军,我们商量好了。此时贼奴才退,不是庆贺的好时候。那句话怎么说的,骄兵必败嘛,所以我们决定等贼奴全线而退的时候再饮酒吃宴!”奔过来的防守官激动的喊道,“到时候,再与将军痛饮。” 常云成只觉得面皮皱了皱。 “其实无妨,贼奴已经退了…”他沉声说道。 “不,将军考虑的对,才三日,不可骄纵,我等应该加强防守,最少十日之后才能放心。”防守官大声说道。 十日!常云成不由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自己还要跟这些人一起吃十天的饭! 两圈巡防后,大家热闹闹的调转马头回官厅。 常云成察觉有些不对劲,街上的巡逻兵怎么突然多了些? “将军,我将巡逻兵增加了三队,这样保证连只贼奴苍蝇都飞不过来。”防守官激动的说道。 怎么样?够跟紧上级的精神意见了吧? 常云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做的,很好。”他点点头说道。 防守官顿时咧嘴笑。 “是将军教导的好。”他整容说道。 夜色上来时,阿如努力的将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旺一些,阿好则和齐悦合力抬来热水。 这边只有她们三个女子,大家为了避嫌天色暗的时候便没人过来了,她们也不好意思去找这些劳累的兵卫帮忙,所以凡事就要亲历亲为了。 洗过澡,阿如帮齐悦擦头发,阿好铺好床,站在门边,不时的向外张望。 “别站在门边,有风。”阿如说道。 阿好哦了声关上门。 “怎么世子爷今天还没来?”她说道。 齐悦被她说的也忍不住看了眼外边。 “世子爷忙着呢。”阿如忙说道。 齐悦回头看她哼了声。 “真是自家人向着自家人,往日跟我多么亲,一见到世子爷,他就排第一位了。”她说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看你护着。” 阿如被她说的笑。 “我护着谁啊,还不是护着你。怕你这小心眼担心生气。”她也毫不客气的哼声说道。 “我小心眼,哈,这天下没有比我更心宽的人了。”齐悦哼声甩头说道。 “心宽体胖?”阿好眨着眼插话说道。 “喂喂,诅咒一个女人胖可是结仇的。” 屋子里的笑闹声响起,透过破旧漏风的门传入夜色里。 常云成停下脚步。 “将军,有什么异常?” 立刻有四五个兵卫凑够来,警惕的环视四周,一面低声问道。 北风中,女子的笑声一闪而过。 常云成觉得自己已经出现幻听了。 他看了眼百步之外的院落。 明明那么近,怎么见一面就那么难呢? “将军。您辛苦了,您还是回去歇息,这些巡防有我们在。我们保证严防死守..” 一旁的巡防队伍大声说道。 这是第三次出来被撞到了… 不管他换了多少路线… 耳边的人声还在喋喋不休,常云成叹口气,嗯了声。 “你们做得很好。”他说道,冲这些兵丁们含笑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兵丁们一个个激动的喊道。挺直了胸膛。 “好,都是好样的,我的好酒给你们留一坛子。”常云成说道,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兵丁们大声的道谢目送常云成离开。 屋子里的油灯跳动两下灭了,齐悦吐了口气,翻身面向外。看着黑黑的夜色闭上了眼。 简单的早饭吃过,齐悦就奔向伤兵营。 她没有药,再者救治伤员对于这些有几十年经验的军医来说更熟练。再者大晚上的在这里的确不方便,军医们伤兵们都不习惯,齐悦便没有主动要求排班值夜什么的,每天都是固定来的固定的走,她照看伤兵。其他军医也不说什么,当然其他军医对她的说话也不在意。双方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的感觉。 军医们虽然不说,但都在猜测这女人还能坚持多久。 “难不成非要在这里等她男人回来?”有人嘀咕道,“这里又不是她的家,要等也该去卫城等。” 齐悦奔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救治的那个伤兵被人抬起来。 “喂你们干什么?”她忙问道,一面跑过去。 “他死了。”一个军医说道。 齐悦已经站过。 “他没死,他只是心脏骤停。”她说道。 说这话就让人放下门板,跪下来开始心脏按压。 四周的人军医对她的行动没有什么阻止,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摇摇头。 一下两下三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伤者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乔明华在门口看着,看着那个女人最终颓然坐在地上。 希望,奇迹,如果真能那么容易就能见到,这人世还能称之为人世吗?那是蓬莱仙境吧。 他摆摆手,辅兵们领会,上前再次抬起伤兵盖住头脸走开了。 “齐娘子,回去吧。”乔明华走过去说道。 齐悦从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阿如,查房。”她说道,迈步向另一个伤者走去。 阿如应声是紧紧跟上。 乔明华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走开了。 而此时的由南通往西北的大路上,一个车队正热闹的停靠在大路边的茶棚。 这些不下十几人的队伍涌进来,让茶棚的老板高兴不已。 “要热汤热饼子..”涌进来的人大声说道。 老板大声的应是,一面要忙碌一面催着面前一个客人。 “我说你吃完了没?”他说道。 原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却让这客人急了。 “干什么?赶我走啊,我没给钱吗?”他喊道。 这是一个瘦小的老头,花白的须发有些凌乱。 “欺负人啊?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贼老天欺负人,你也欺负人,你们都欺负我..”他一开口便收不住,霹雳啪吧的喊起来。 老板被喊得一头雾水,他没说什么啊,怎么点了炮仗了? “周大人?” 忽的一个声音说道。 正伸着手点着骂的周茂春愣了下,扭头看去。 刘普成摘下厚厚的帽子,带着惊喜的笑冲他施礼。 “大人,您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周茂春这才看到,涌进来的这些人竟然是刘普成以及千金堂的那些弟子们,一时间他如同遇到了亲人,鼻头一酸。 这其中要是有齐娘子在多好啊。 他左看右看,结果当然是失望。 既然是认识的,周茂春也不骂了,大家热闹闹的坐下,等待老板上热腾腾的饭。 “你们要去哪?”周茂春听了刘普成的话,有些惊讶的重复问道。 漠北?去哪里干什么? “去甘肃镇,师父在那里等着我们呢。”一个弟子忍不住高兴的说道。 周茂春猛地扭头看他。 “谁?”他喊道。 *********************** 加更一章,但明早没有更了,明早的更改到下午或者晚上。 我的状态正逐渐的回来(*^__^*) 嘻嘻…加油!! 第三百三十九章有巧 陡然的一声喊,让这弟子吓了一跳。 “我..我们师父啊。”他结结巴巴说道。 “齐娘子?”周茂春问道,瞪大眼。 “是啊。”刘普成接过话,含笑说道,“师父如今在甘肃镇。” “甘肃!”周茂春跳起来,大声喊道,一脸不可置信,“她怎么在甘肃?” “她就是在甘肃啊。”刘普成笑道,说起这个又叹口气。 真没想到齐娘子竟然去了甘肃,当看到胡三通过药商传来的信时,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你们能确定?”周茂春瞪眼看着他,问道。 刘普成对他的反应有些不解。 “这个有什么不确定的?”他含笑说道,“她当然会去甘肃的。” “为什么?”周茂春瞪眼,天下那么多地方,凭什么她就会去甘肃。 “因为定西侯世子在那里啊。”旁边一个嚼着大饼的弟子忍不住笑嘻嘻说道。 周茂春怔怔看着他,看着那个弟子将金黄油亮的葱饼嚼的香气四溢。 “给我来一张饼!”他忽的喊道,又忙举手伸出三个手指,“不,三张!” 老板大声的应着,在灶台前忙碌的满头大汗,这老头终于舍得花钱了,守着一碗茶汤喝了足足半天,还以为是个穷鬼呢,原来是个饼子一吃就要三张的主!有钱人啊! “您的饼。”老板热情喊着将饼子送过来,躬身站在周茂春面前,微微的探手。 路边小店规矩,先给钱后吃饭。 周茂春哼了声伸手端过饼子盘,似乎没看到店家伸出的手。 他没看到刘普成可看到了,在周大人又是前辈面前怎么也不能让他出钱。 刘普成忙示意一旁的弟子。张同忙给了钱。 老板接过前,看看低头大嚼饼子的老头撇撇嘴。 切~原来是有冤大头吃! “大人,你这是一个人?”刘普成一面吃一面迟疑问道。 这都腊月要过年了,他一个人坐在这荒郊野外的路边店里做什么? 是要回家?探亲?或者游访。 周茂春吃着饼子,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嘴里发出咯咯的磨牙声。 刘普成觉得自己问的唐突了,忙不再问了,因为要赶路,大家都吃的很快。 “大人。我们要起程了。”刘普成冲周茂春施礼说道。 周茂春嗯了声,起身就走。 刘普成等人忙恭敬地目送,却见周茂春径直走向他们的马车,三下两下的就爬了上去。 大家目瞪口呆。 这是要搭便车吗? “师父,我们可是很赶时间的。”张同忍不住低声说道。 “是啊是啊。看胡三写的信我们去晚了他就要死了…”弟子们也低声说道。 刘普成迟疑一下,走到车前。 “大人,我们是要去甘肃,不知您顺路要去哪里?”他问道。 “甘肃。” 车里传出周茂春的声音。 刘普成愣住了。 也要去甘肃? “这么巧?”他松了口气,又很高兴的说道。 车里传出两声冷笑,伴着咯咯的磨牙声。 周茂春将剩下的饼子放在嘴里用力的嚼。 常云成! 坐在桌子前翻看哨探传回的情报的常云成打个冷战。 常云成收回神。 怎么会打冷战? 是病了?病了! 常云成猛地站起来。 “来人。”他喊道。 外边立刻有兵卫进来 “我有些不舒服,似乎受了风寒。去请个大夫过来。”常云成说道,又想到不舒服的人应该站不住,便忙坐下来。 兵卫应声是转身忙去了。 常云成摸着下巴。 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来,最好的自然是…. 他伸手摸着下巴。胡渣磨得手疼,忙站起身来。 那女人有时候娇气的不得了,这个不行那个不能的… 常云成洗了脸刮了胡子,让亲兵进来重新梳了头。又要换衣服。 “这两个穿哪个好?”常云成看着衣柜里的家常棉布袍。 一个青色的,一个蓝色的。 亲兵面皮发紧。这,这两个颜色对他来说不是一样的吗?有,有,有什么区别? “大人,大人,你怎么样了?” 外边传来防守官的大呼小叫,伴着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 常云成忙扯过青色的袍子,匆忙的换上,这边防守官已经冲进内室来了。 “大人已经卧床不起了吗?” 大嗓门里带着紧张喊道。 每次大战过后,总会有些人死,而那些没有受伤的人也特别容易得病,一旦得病,还特别迅猛救治不及… 老天爷啊,这位爷可千万不要这么倒霉! 常云成转过身,看到冲进来的防守官,他的心跳快几分,然后看到防守官身后走出….男人。 乔明华皱了皱眉头,看着屋子正中的男人。 病得要死了? 他当大夫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收拾的干干净净容光焕发的要死的人呢。 防守官可顾不上看常云成什么样子,已经紧张的冲过来了。 “将军,您怎么了?快躺下。”他说道。 常云成吐了口气,看着门口那个背着药箱的男人。 这就是最好的大夫? 天下还有比那个女人更好的大夫吗? 难道这么多天了,他们还不知道那女人是永庆府的神医吗? 神医啊! 这些人的脑子真是….榆木! “将军没事,只是有些燥热郁结,这些日子心燥少眠所致。”乔明华诊完脉收起手,说道。 常云成嗯了声,没说话,看上去没精神。 “将军这是操劳累的。”防守官感叹的说道。 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武略将军晚上时不时的巡防,以身作则,全军上下很受鼓舞。 “将军大人,你好好休息,我们一定不辜负你的指导,加强巡防,绝不松懈!”他激动的拍着胸脯说道。 常云成伸手掐了掐额头。 “那就有劳诸位了。”他似是有些无力的说道。 武略将军果然病了,防守官又是感动又是焦急。 “将军这里人怎么这么少?那怎么照顾的过来。”他对随从说道,一面指挥着去找些仆妇女人来。又拉着乔明华嘱咐,“要开好药,最好的药。” 乔明华忍住翻白眼,开什么药,结实的跟头老虎似的…. “你可看着点。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刻说,把将军大人送走,免得延误了诊治。”防守官又低声说道。 乔明华心里恍然,哦,原来如此啊。 到底是出身贵族又身居高位的将官,什么巡防驻守。做做样子就是了,在堡城这种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谁呆的下去啊,战事结束。该有的军功也不会少了,做做样子差不多就行了。 这种借口倒还真是高明,既然显得自己幸苦操劳,又走的风光体面。 乔明华看了那个带着几分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的男人。男人很敏锐立刻也看过来,乔明华垂下眼。 “属下正要说这个。”他躬身说道。“大人,咱们这里战后死伤众多,阴气郁郁,只怕不利于将军大人养身,还是早些让大人回去,也好请名医问诊…” 防守官吓了一跳,常云成也猛地坐直身子。 什么? 这大夫竟然想要赶他走? 他谁啊?姓什么?叫什么? 就是他那天跟着月娘在山坡上说话! 只有他们两个人! 看上去年纪不小了,长的也丑,跟月娘很熟吗? 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啊? “将军将军,您先休息,别担心,好好的养着。”防守官看着常云成瞬时沉下来的脸色忙说道,一面瞪了乔明华一眼,赶着他出来了。 “我说你怎么说话呢?”他出来后拉着乔明华走出去好远,左右看看才低声吼道。 乔明华神情漠然。 “我知道,你们这些军医,断生死都很痛快,但是你也得看看这是什么人啊,这可不是战场那些兵丁,这是武略将军大人,你不能说的委婉些?”防守官噼里啪啦说道。 乔明华皱眉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 防守官背着手皱着眉一脸阴沉忧急的来回踱了两步。 “那个。”他凑过来,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将军大人真的..不行了?” 乔明华没兴趣讨好谁,也没想过邀功卖好,直白说谎,他也不会干这事。 “这样说吧,大人。”他看着防守官,“尽早把武略将军送走,对你有好处。” 武官升职很难,熬资历熬战功,尤其是大多数武官都是出身低微,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我虽然用不着,但随手可以送你这个机缘人情。 乔明华看着防守官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防守官在原地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常云成所在的院子,握紧了拳头。 他一定不会让武略将军为了尽忠职守而毁了自己的身子! 乔明华回到伤兵营,看到那女人救护的一个伤兵被宣告不治。 “齐娘子,可以把人抬走了吧?” 一个军医问道。 虽然是问句,但齐悦明白他其实是陈述句。 她看着眼前这个高热滚烫生命迹象流失依然无法回转的伤兵,最终垂下视线。 “娘子,他还活着..”阿如已经要崩溃了。 这里死亡的速度以及数量都超过了她承受能力,比炭疽疠疫那次还要严重,那一次她们有药,知道怎么治,所以再多的患者再多的死亡也不怕,因为有希望,但这次,无助无力,眼睁睁的看着的那种绝望… “这是破伤风。”齐悦说道,“没救了,这里的伤者都是皮肉伤,不能留他在这里了,否则会交叉感染,死的人更多。” 她的冷静安抚了阿如。 乔明华从远处看过来,见这女人又开始走向下一个伤者。 ********************** 还有一更~虽然不许诺粉红多少加更,但是我是不会让大家白投的。 第三百四十章坚定 交班歇息的空档,乔明华走过来,看着喝茶水的齐悦。 “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齐悦知道他的意思。 “还行啊。”她说道。 “还要等你所谓的希望?”乔明华嗤声笑问道。 齐悦转过头看他,也笑了笑。 “是的。”她说道。 这女人的神情虽然不如最初来的那时候欢悦,血淋淋的战场救治让她蒙上一次悲伤,那是对生命脆弱的无奈悲伤,但她的眼神却依旧精神奕奕。 希望… 乔明华摇头转身。 “谁不想救啊,谁不想挽留这些命,一年,两年,三年…”他一面迈步一面似是自言自语,“四年,五年….” 简单的干巴巴的数字说出来,听到人却如同被攥住了心脏。 一年二个字,其中有多少日夜填补。 一张口一闭口一个年无数条命…. 齐悦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说过的,会有希望的。”她大声说道。 乔明华迈进了屋子。 “胡三这家伙到底弄得怎么样了?我让他找的药一个也找不到吗?”齐悦转头没了淡然,看着阿如皱眉说道。 甘肃卫城中,齐悦租住的房屋里,胡三重重的打个喷嚏,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被。 “还是不行吗?”他吸着鼻涕问道。 带着手套口罩的小曲等人看着手里打开的瓷盘子,一脸失望。 “不行。”他说道,摘下口罩很是沮丧,“师兄,我们根本不行的..” “我忙我一直在外跑没学会也罢了,你说你们整天跟着师父。怎么也不会啊?”胡三跳脚喊道。 “我们也没想当大夫啊。”小曲无奈的说道。 胡三颓然蹲回地上。 “那你们的本行,我给刘师父他们的信一定能收到吧?”他又问道。 小曲点点头,带着术业有专攻的自信。 “世子爷已经把信鸽还给我们了,这一点你放心,我想此时刘师父他们已经向这边来了。”他说道。 胡三叹口气,扳着手指算。 “那也得过了年了。”他说道,“你去跟师父说吧,咱们弄不出来青霉素,也找不到她说的什么三七紫花地丁之类的药。让她别等了,再想别的法子吧。” 小曲叹口气,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傍晚的时候,齐悦正迈出伤兵营。 “一天一夜没见世子爷了。”阿好在一旁嘀咕道。 阿如忙撞她一下。 “用的着你时时提醒啊。”她低声说道。 阿好吐吐舌头,忙偷偷去看齐悦。 齐悦冲她一笑。一面摆头。 “喏,这不,你的世子爷过来了,你见吧。”她笑道。 阿好和阿如都愣了下,下意识的向前看去,见远远的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说什么。 又走近几步,眯起眼。二人果然看到其中有常云成。 “哇,娘子,你的眼神真好。”阿好喊道。 “那是,我男人嘛。”齐悦笑道。 阿如这次在后撞她一下。 “你也不用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吧。”她说道。 三人都笑起来。她们气氛愉悦,而常云成这边却很紧张。 “将军,将军,不要让我为难了。”防守官死死拉住常云成的胳膊。五大三粗的汉子都要哭了,“您回去吧。您坐车回去吧,您要是实在记挂这里,养好了身子再来,我亲自去接您..” 跟在一旁的官兵们也纷纷劝说,一个个热泪盈眶又是激动又是难过。 常云成简直要气炸了。 这些家伙们竟然要让他离开回卫城! 那个该死的大夫到底说了什么! 竟然要赶自己走!竟然要他离开这里!离开他的月娘! “他说我病的要死了吗?他算个什么大夫!”常云成喝道,一面将胳膊再次一甩。 五大三粗的防守官就被常云成甩开了。 “我要死了?你来试试,我现在对付两个你,死的是你,绝不是我!”常云成喝道。 防守官再次扑上来。 “将军,属下知道,所以属下不想失去您啊。”他喊道,“求你回去吧,求你回去吧。” 常云成气的头晕,他一眼看到走过来的齐悦,以及闻声出来看热闹的军医们。 她是他的女人! 他就是想正大光明的见她怎么了! 他就要光明正大的见她!和她在一起! “齐月娘!”常云成猛地吼道,“你过来!” 这陡然的喊声,让喧闹的人群猛地安静下来,虽然不知道齐月娘是谁,但大家还是都随着常云成的视线看到了那个女人。 灰扑扑荒凉天地,一众新旧不等战袄男人中,这个穿着褐色裙袄,不是粉黛不攒珠钗,俏然袅袅,面容嫣然的女子,如同一抹亮色,让所有看到的人心里都生动鲜活起来。 齐悦正看得惊讶,陡然被男人的大嗓门喊吓了一跳。 这男人只有在气急败坏的时候才会这样喊她的全名。 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喊自己了? 齐悦看着他,在四周齐刷刷的目光的注视下,没有猜想中的羞涩惊慌不安,而是微微一笑。 这是他的女人! 人群中第一眼就能看到,也只会看到的女人! 从来不会回避掩藏躲避他的女人! 常云成只觉得心跳如同擂鼓,心中激荡,恨不得长喊一声。 “将军,何事啊?”齐悦问道,因为隔着些距离,她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几分轻松随意。 竟然敢这样跟将军大人说话? 而且还是在将军正暴怒的时候。 不是应该恭敬卑微一些吗? 完了,有些忍不住侧目,不忍看她被将军怒火斥骂。 “我…”常云成看着她。喊道,“我病了!” 声音虽然依旧带着怒意,但听在细心人却并不似方才那般暴怒,而是有些委屈。 这话喊出常云成也察觉不对。 “你号称神医,跟我看看,我是不是病的要死了!”他紧接着吼道。 “好啊。”齐悦说道,抬脚迈步过来。 这么简单? 常云成愣在原地,再看四周的人,也没有异样的。大家神情依旧,还对着走过来的齐悦叮嘱。 “…好好给大人看看啊…” “…看仔细点,可别延误了病情…” 就这么简单? 直到重新坐到自己的屋子里,常云成还有些发怔。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但却多了个人。 一个日思夜想的人。 “张嘴。我瞧瞧..”齐悦说道,一面站到他面前。 常云成伸手揽住她的腰。 齐悦吓了一跳,跌坐在常云成怀里。 “你疯了,外边好多人呢!屋子里也有人呢!”她嗔怪道。 屋外的人看不到,屋子里的阿如早红着脸转过身,虽然恨不得立刻回避,但她却知道不能走。她也出去了,那外边的人会怎么想这屋子里的孤男寡女? 阿如硬着头皮站着不动。 还好后边没有再过分的响动。 “到底怎么了?真病了?”齐悦站起来倚在他身侧,任他握着手问道。 这样子也不像啊。 “我想你。”常云成吭声说道,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搓来搓去。 齐悦噗嗤笑了。但又忙压低声音。 “所以就装病?”她低声笑道,“常云成,你多大了!” 小孩子会装病不上学,他呢。这是装病见媳妇? 然后她俯下身在常云成的额头亲了亲。 常云成猛地抬起头,不过还是晚了一步。齐悦已经笑着避开了,没让他亲到。 常云成伸手再次揽住她的腰。 齐悦忙打了他一下,指了指门边拘束的不行的阿如,摇了摇头。 常云成只得坐好。 哪怕就这样看着呆着也好,但门外的人等不及了。 “将军,将军,齐娘子齐娘子..” 有人敲门。 常云成重重的吐口气,齐悦笑了抽回手,又飞快的在他面颊上亲了下,在常云成反应之前冲阿如喊了声。 “开门吧。”她说道。 早已急不可耐的防守官冲进来,看着常云成端正的坐在桌子前,神色沉沉。 “齐娘子,将军他?”他忙忙的问道。 “他..”齐悦张口要说话。 常云成在后轻咳一声。 齐悦暗自一笑。 要是说没病,这小子又怕没借口见自己了…. “略有些风寒,先将养两日看看吧。”她说道。 防守官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又看常云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武略将军大人到底是忠于职守,竟然串通这位大夫来哄骗自己,我吕宝山是绝对不会上当的!如此难得的好上官,我决不能让他在这里出一点差池! 防守官神情坚定的点头。 “那大人好好休息吧。”他说道,一面看向齐悦,“就有劳齐娘子了。” 几日来这是常云成从这防守官嘴里听到的最好听的话! 他不由心花怒放,嘴边的笑意都收不住微微的溢出来。 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 啊的一声,谢氏从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来,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幔帐垂垂,夜色浓浓。 细细脚步声在外响起,旋即账外明亮起来。 “夫人,夫人。”一个丫头在外轻声唤道。 旋即帐子被打开了,借着烛灯可以看到谢氏发白的脸。 “夫人梦魇了。”阿鸾说道,一旁的小丫头端过温水来。 谢氏似乎有些失神,怔怔由她们服侍着吃了茶。 “还是没有世子爷的回信?”她问道。 这大半夜原来是想这个.. “夫人忘了,昨日世子爷的信才到。”阿鸾忙说道。 谢氏这才想到什么,忙伸手在床边的枕头下摸,摸出一封信。 她这才松了口气,但想到方才的梦境,又觉得一阵恶心。 她竟然梦到,那女人又缠上了云成! 她慢慢的打开信,信上只有简单的去哪里了平安母勿念之类的话,半点没有回答关于议亲的话。 谢氏长长的吐了口气,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 如何是好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发觉 虽然是边境之镇,年的气息还是越来越浓了,如果不是残破还在修补的城墙,街上偶尔走过的一瘸一拐的伤兵提醒着大家,那场才过去不久的大战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觉得不对劲。” 城墙头上,身穿官袍,挎着大刀的男人忽的说道。 他的视线望着茫茫荒野,神情严肃,眉头紧皱。 四周侍立的兵将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搭眼眯眼看去。 今日天好日晴,连一丝风吹草动都看不到。 “大人,是贼奴哨探吗?”他们只得问道。 “什么贼奴哨探?”防守官吕宝山不解的问道。 “那大人不是说不对劲吗?”随从问道。 吕宝山呸了一声吐出嘴里叼着的干草。 “我是说..”他话到嘴边似是为难,又咽了下去,嗨了声,“算了,这些事婆婆妈妈的管它做什么!” 话说一半又停下,这就跟赌桌上赢了钱就要走一样品行差! 四周的人嚷嚷着不干。 吕宝山没办法,这事也在心里憋得难受,他媳妇死得早,也没个地方可以说话。 “是这样,我说了你们可别乱说出去,大家正好说说怎么办。”他说道,在城墙上蹲下来。 亲随们也都忙蹲下来,看吕宝山神情郑重,还有人自动走到一边让兵卫们警戒。 大家都竖起耳朵激动的看着吕宝山,吕宝山却看着大家看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看的众人不耐烦甚至顾不得身份尊卑就要伸拳头。 “是这样是这样。”吕宝山忙说道,“你们不觉得,世子爷,和那个。女人…” 他说到这里挑挑眉毛,做了个你们懂的神情。 可惜他这一脸胡子的遮住了神情,大家没看懂。 “就是那个齐娘子。”吕宝山只得说道。 “齐娘子怎么了?这女人在这里虽然没什么用,但倒也没添乱。”有人茫然问道。 “你们怎么看不出来呢?真是太迟钝了。”吕宝山鄙视道,一面咳了一声,“世子爷和她之间貌似不对劲啊。” 大家这才恍然明白,顿时瞪大眼。 “这齐娘子长得漂亮,世子爷也是正常男人嘛。”大家嘻嘻哈哈笑道。 “你们还笑,正常男人?”吕宝山怒了。就手给了身边男人一拳,“是男人怎么会去染指别人的女人!” 大家这才回过神。 可不是嘛,那齐娘子不是江海的女人吗?貌似这两口子都是世子爷的旧仆! 大家都是没读过书的粗人,日常也爱说些荤话,暗里也花天酒地荒唐。但他人妻不可戏却是根深蒂固的观念,尤其是这个他人还是自己的得力下属,而且这个下属还在前线奋战! 这是人干的事吗? 一群大老爷们愁的不得了,论级别他们管不着常云成,但论感情他们又觉得不能忍。 “大人,你不是早就想把他弄走了吗?”有人说道。 “是啊,他原本病了。万一在这里出点事就麻烦了,没想到竟然又看上这女人了,更加不走了..”吕宝山摸着胡子说道,“我给守备大人写了信请他出面请世子爷回去。但守备大人没反应。” 说到这里他重重的叹口气,几人在城墙上蹲了半日大眼瞪小眼,这种事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最终吕宝山一拍大腿深吸一口气。 “我得亲自去趟卫城见见守备大人了。”他郑重说道。 夜色深深的时候,齐悦洗过澡正一边晾头发一边记笔记时。常云成从门外闪进来,让大家很意外。 屋里三个女人六双眼都看向他。穿着一身普通兵丁旧袄的常云成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其实,其实当兵的都穿这个。”他忍不住轻咳一声说道。 女人们都笑了。 “那我们下去了。”阿如说道,一面拉住阿好。 “去吧,也洗洗早点睡。”齐悦落落大方的说道。 两个丫头对常云成施礼。门被关上。 常云成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松了口气,看向室内。 矮矮的屋子,土地面土炕,一个炭盆,两盏油灯摆在桌子上,其实也不是桌子,而是齐悦带来的箱子充作。 简陋的令人不忍直视,但对于常云成来说,却是眼都舍不得眨一下,那个女人穿着青布棉袍坐在屋子里,长发垂垂。 只要有这个身影在,哪怕是罗刹地狱,在他心里也是人间仙境。 这时这刻的她是真的,不是虚幻的,不会一伸手碰触就会啪的消失…… “看什么看?”齐悦瞥了那靠在门边发呆的男人,说道,“你赶走我的丫头了,你过来伺候。” 常云成笑了,走过来了,他记得刚进门时丫头在做什么,拿起一旁的手巾轻轻的给她擦拭头发。 他动作笨拙但神情专注,似乎在做至关紧要的大事。 “你怎么过来了?别被那些伺候人发现了。”齐悦说道。 为了照顾他的这病人,防守官不仅允许她这个大夫每日来问诊,还找来好些仆妇女人,弄得里里外外走到哪里都是人,结果除了可以每天见上一面外,连话都也没机会多说,让一心以为可以享受二人世界的常云成大为失望,结果熬了几日实在是受不了煎熬,重新捡起趁夜色晚上摸过来的老路,在经历几次失败后,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顺利进来了。 “我让人守着,说我睡了,不见人。”常云成答道,忍不住放下毛巾,在她柔香的头上蹭来蹭去。 “呸,那我是什么?”齐悦笑道,抬手捏他的脸。 “你是我的命。”常云成说道,昏昏的灯下看着这等巧笑倩兮是对意志的极大考验,最关键是,他根本就不想抵抗。 说这句话。伸手扳住她的脸,一点一点的亲去。 齐悦大笑,仰头躲避,伸手抓住他的肩头。 “哎呦我瞧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嘴都变得这么甜了?”她戏虐的看着他笑道,“看来那范艺林没白教你啊。” 常云成听她说起这个,便明白当初的事一定被范艺林这个大嘴巴抖出来,不由脸红。想到范艺林便又想到那个大胆的小司值李什么… “你在京城呆了多久?”他问道。 “满打满算也就七八天吧。”齐悦说道,一面顺手拿过一旁的茶壶倒水,递给常云成一杯,“水,问这个做什么?” 常云成不接水杯。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嘀咕一句什么。 “什么?”齐悦没听清。 “没什么。”常云成说道。 才怪,齐悦横了他一眼,伸手抱住他,摸着宽宽的后背忽地想到什么。 “在家时听说皇帝打你了?”她问道。 “没事。”常云成笑道,又想到什么忙收住笑,点头。“是,是,打的可狠了。” 齐悦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真的,可重了。你是大夫,给我看看。”常云成说道。 齐悦笑出声。 “都多久了,还看什么看。”她说道。 “看看嘛。”常云成说道,一面果然伸手解衣。 齐悦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笑着抓着他的手臂,饶是如此常云成还是利索的解下棉袍。里衣,露出精壮的上身。 “说你是个暴露狂!”齐悦笑道,一面甩开他胳膊。 这一甩,便看到常云成的侧身,然后看到那纵横交错的鞭打疤痕。 常云成笑着要抓这女人,突然发现她不笑也不动了,怔怔看着自己的后背。 真吓到了? 他其实是知道这女人爱害羞便故意逗她玩的…. “不是,已经好了…”他忙说道,心里有些后悔。 齐悦却不听他的话,抓着他的身子转过去。 常云成看不到那女人的神情,心里发慌。 这些皮肉伤不算什么,再说也早就好了,没想到这女人看了会这样。 有柔柔的手抚上脊背,一点一点的摸着自己的伤疤。 “这个,伤口还没愈合,就又磨烂了….” 身后的女声喃喃说道。 “唉,这有什么啊,虽然看上去吓人,其实伤不了筋骨,你快别胆子小了。”常云成笑道,要转过身,但那女人推着不让,还从后抱住了腰,贴在他的背上。 柔软的触感让常云成瞬时身子发紧一僵。 然后便有温热的水滴落在背上。 哭了? 常云成后悔不迭。 “你看你,胆子不是挺大嘛,开膛破肚都不眨眼,这是怎么了。”他忙说道。 “那怎么一样!那怎么一样!”齐悦贴在他背上,自分别相见以来积攒的情绪爆发,眼泪肆虐。 她苦,他也苦。 她伤心,他则伤心又伤身。 常云成后悔的不得了,用力的扳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抱住,又是揉又是亲又是安慰,还一会儿才让齐悦情绪平复下来。 看着倚在怀里柔顺委屈的女人,这是自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她如此,常云成只觉得心里酸胀胀麻痒痒的。 “真好了,打完就不疼了。”他义正言辞的说道。 齐悦被他逗笑。 “我又不是傻子。”她呸声笑道,伸手拧了下他的胸膛。 肌肉硬邦邦的,带着质感。 常云成的身子再次轻颤一下,呼吸粗了几分。 “不过,有个地方疼。”他忽地低声说道。 齐悦吓了一跳,忙抬头看他。 “哪里?”她问道。 被这样一双才哭过还带着水气的明眸看着,常云成喉头咕咚一下,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向下探去。 “这里。”他低哑声说道。 隔着厚厚的裤子也似乎能感到那火热烫手。 齐悦呸了声。 “这脑子里一天到晚总是只想这个!”她笑道,忙要挣开。 “月娘。”常云成不放,声音嘶哑的唤了声,“我想你。” 这声音低沉颤抖,让人心里不由一颤。 齐悦看着他。 常云成也低头看着她。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停止的流动。 “我也想你。”齐悦说道,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第三百四十二章明了 冬日晨雾蒙蒙,有力的脚步声从中传来。 “将军!”巡防的兵卫们停下脚步,施礼问好,看着这个依旧只穿着里衣,厚厚的外衣搭在胳膊上的男人从身旁目不斜视的跑了过去。 “将军真早。”大家感叹,接着迈步前行。 一路快步跑入官厅,常云成吐了口气,好险好险,幸好回来的还不算太晚,要是日上三竿可就糟了.. 但他刚吐了口气,就听身后有人喊了声将军,他回过身,看到四五个将官神情古怪站在门口。 “有紧急军务要我亲去探查?”常云成听了他们的话说道。 将官们带着说谎不习惯的窘迫,但还是点点头。 “进来吧。”常云成说道,看到大家的视线在他臂膀的衣服上看来看去,下意识的往身后掩了下,“你们先坐会儿,跑了几圈,出了一身汗,我去洗洗,咱们立刻就走。.” 看着常云成进去了,外边的几人对视一眼。 “跑了几圈..”有人低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在地上跑的还是女人身上跑的…” 旁边的人忙踹他示意小声。 亲兵早已经打好了水,常云成三下两下解了衣裳,拎过水浇在身上,只觉得浑身前所未有的舒坦,他忍不住哼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过的小曲,一面擦拭,触手肩头微微疼痛,低头看去,见一个鲜红的牙印。 这是那女人咬的.. 在你侬我侬,蜜情绵意,销魂到极致的那一刻….. 念头闪过,耳边骤然回荡响起那女人的娇喘呻吟,眼前则是紧紧贴在身下的白腻诱人的女体,随着他的划动,墨黑的发,白嫩的乳,荡出动人心魄的春波。 常云成顿时下腹发紧。浑身气血横流,他拎起一旁的冷水桶浇在身上。 都说漫漫长夜,真是胡说,哪里长了,根本就不够用! 日光照进屋子的时候,外间的阿如犹豫再三推门进来了,一眼看到里间炕上的齐悦还在趴着睡。 屋子里还弥散着欢爱过后的靡靡气息,阿如不由脸红低下头。却看到地上被扔的凌乱的衣衫, 有些还被撕坏了,彰显着那一刻有多么的迫切。 阿如只得又红着脸抬起头,看到炕上的齐悦只盖了半边被子,另半边滑落在地上,露出肩头,上面布满了青紫瘀痕。 这,这都是..那种事弄出来的吗? 真是太粗暴了。 她涨红了脸上前拉好被子。 “几点了?”齐悦闷闷的问道。 阿如吓了一跳。 “还早。”她忙说道,“热水准备好了,你先洗洗再睡?” 齐悦想要起身。但又无力,伸手揉着腰背。 “这混帐..”她嘟囔说道。“简直疯了….” 没完没了的又没轻没重的…. 禁欲太久的男人不是时间都很短的吗? 骗人! 阿如忙伸手帮她轻轻揉按。 室内沉默一刻。 “要是夫人还是不同意你进门呢?”阿如忽地低声说道。 齐悦转头向外,看了她一眼。 “那我就不进门喽。”她嘻嘻一笑,“我招婿上门。” 阿如噗哧笑了,抬手打她肩头一下。 齐悦忙哎呦哎呦呼痛。 “阿如,你不要担心我。”她笑道坐起身来,看着阿如,“我不会让自己难过的。也不会让他再如此为难,人生短短,缘分浅浅。有缘的时候好好的珍惜吧。” 坐起来被子滑下露出赤裸的半身,阿如看到前边身上也有的痕迹忙避开视线,起身将衣裳拿过来。 “娘子,你和世子爷要好好的,只要你们两个一心,再难也能过去的。”阿如说道。 齐悦伸手捏她的脸。 “我比你老,我知道。”她笑道。 阿如嗔怪的看她一眼躲开。 “快起来吧,为老不尊的。”她笑道。 刚穿好,就听外边有些热闹。 “去松山堡?”齐悦问道。 看着被请进来的几个军医并两个将官。 “是啊,那边有队人马遭受了贼奴的伏击,要请军医们过去帮忙。”一个将官绷着脸说道。 “好的。”齐悦点头同意了,“我这就收拾一下。” 两个将官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意外。 竟然会同意去?难道她舍得离开这里? 管它呢,虽然他们不能替兄弟留住女人的心,但至少能保全一下面子。 看着那女人和几个军医驶出堡城门,两个将官松了口气。 而此时另一个堡门,常云成以及四五个将官带着一队人马也奔了出去。 但愿这些时候够防守官大人说服守备大人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守备大人终于不耐烦的敲桌子,看着已经在这里坐了足足有半日的蓬山堡防守官吕宝山。 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副憋屈样,实在是让人看得心里不舒服。 “功赏已经报上去了,走下来有程序,不会那么快下来的,你也是老人了,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吧?”守备大人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不是,大人,我不是来问这个的。”吕宝山忙说道,一咬牙站起身,“大人,您快点把武略将军调回来吧,要不然非出人命不可!” 人命!守备大人吓了一跳,武略将军的命可很值钱的。 “怎么回事?你上次写的那狗屁不通的文书说的什么意思?”他忙问道,“怎么就出人命了?” 既然开了口,吕宝山也就竹筒倒豆子一气说了。 “大人,我佩服将军大人武功谋略,对弟兄们也好,但是,他这次的事做得实在是不地道!”他最后说道,又是难过又是委屈又是心酸,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说罢再看向守备大人却见他神情如常,还带着笑意。 吕宝山不由愣了。 “这个啊。”守备大人笑了。松了口气,“我当什么大事呢,你说你们几个糙老爷没事管人家这个做什么?” 吕宝山瞪大眼站起来。 “大人,这还不是大事啊?”他喊道。 “行了,什么江海的女人,就算是江海的女人,那也是将军给的,而且说不定是将军曾经的姬妾呢。”守备大人带着几分鄙视说道。大富之家养着美女姬妾,除了自己享用外,还会用来赠友以及赏赐,一群土包子没见过世面闹腾什么啊。 吕宝山瞪眼愣了好一会儿。 “那,那就算曾经是将军的女人,但,既然给了江海,那就是江海的了,他也不能,也不能趁人家不在去那啥啊。”他吭吭说道。 “不就是个女人嘛。什么大不了的,将军还缺女人吗?回头再给江海十个八个好了。”守备大人摆手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 “守备大人是不管了?”吕宝山瞪眼问道。 守备大人哼了声端茶。 “大人不管,我管。”吕宝山瞪眼说道,“反正他们别想在我眼皮底下胡来!” “你说你怎么这么蠢呢?”守备大人放下茶杯恨铁不成钢,“人家巴结送女人还来不及,你到好,没事找事!真是闲的你!我告诉你,你也别操心。等世子爷少夫人来了,你就是送女人也没机会了…” 他话音才落,就听外边有人大声喊道。 “大人。大人,来了,来了。” 来了?世子爷少夫人来了? 守备大人忙站起来,然后就见一个门丁冲进来,还没施礼,身后有人一巴掌推开他。 这是一个老头,看上去来势汹汹。 “常云成呢?”他喝道,“让他滚出来见我!” 守备大人吓了一跳,这谁啊?这么横? 他还没问,就见外边又涌进来一群人,都风尘仆仆的,还好其中有他认识的。 “参将大人!”守备大人直觉腿一软,差点跪倒迎接。 何止参将,整个西北线上总兵以下的官员来了好几个。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都来了? 守备大人傻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迎接哪一个。 但这些人可没顾得上理会他的礼节,大家喜笑颜开的拥着最先冲进来的老头。 “周大人,周大人,您坐,坐,有什么话先坐下再说。”参将亲自伸手扶着这老头,神情恭敬的如同伺候亲爹。 “我没空坐,快让常云成滚出来见我!”周茂春不耐烦的喊道,毫不客气的甩开参将的手。 这时候参将大人等人终于顾得上看守备大人了。 “武略将军,常云成呢?快让他来见周大人。”他神情肃正的说道。 这是哪里来的大人啊?守备大人心中疑惑,但并不敢问,忙将常云成的去向说了。 周茂春听了抬脚就走。 “我师父也在哪里吗?”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男子拉住周茂春问道。 这态度比参将大人可差了很多,只是周茂春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他媳妇呢?也在蓬山堡吗?”周茂春回头问道。 参将大人则立刻又看守备大人。 他媳妇? “世子爷夫人一直说来,只是到现在没到。”守备大人忙说道。 “什么啊,我师父早就来了…”那男子瞪眼说道。 守备大人更是糊涂。 问的世子爷夫人,他师父又是谁?有什么关系? “世子爷的夫人是他们的师父,也就是永庆府千金堂的主人,神医齐娘子….”参将大人忙解释道。 什么什么? 守备大人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来着? 谁是谁来着? 怎么听起来他有些听不懂? 但很快他就懂了,一个认识的人冲了进来。 外边又是一阵热闹。 “师父,师父,你们终于来了!” 胡三一步三跳的冲进来,一眼看到熟悉的面容,顿时扑过来眼泪都流出来了。 “师父啊,你们终于来了..” 在他身后去传信找他的两个弟子忍不住笑。 “师兄见了我们已经哭过一回了,待会儿咱们挨个和他见,看他还能哭几场。”他们跟别人说道。 刘普成含笑安抚胡三。 周茂春可没空看他们这些事。 “齐娘子是不是在蓬山堡?”他喊道。 “是是。”胡三连连点头说道。 周茂春半句话不说抬脚就走,他一走,大家忙都跟着走。 大厅里乱哄哄的人来,又乱哄哄的人去了。 守备大人愣愣站在原地,如同做了一场梦。 耳边响起磕牙声,是身后已经呆傻很久的吕宝山的声音。 “大大大大大…人..齐齐齐娘子..是…是…”他磕绊说道。 话音未落,守备大人猛地一拍大腿。 “我的亲娘舅姥爷!”他喊道,人向外冲去,“可是要了命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四十三章昭告 浩浩荡荡的车队向城门涌去,如同他们进来时一般,引起民众热闹的围观以及指指点点。 守备大人自然要相陪着,但由于有身份比他地位高的官员太多了,硬是没机会上前。 “这齐娘子怎么就是世子夫人呢?”他还是有些糊涂,拉着总兵府来的吏员低声问道。 亲娘舅老爷,真是要命了,一群人打狼似的就找你这世子夫人呢,你倒好,悄不溜的进城了,还什么大夫!还什么跟军医们赌气!还什么上战场! 还有这江海!哎,这小子怎么也不知道?他不是世子爷的属下吗?吃了豹子胆了还献殷勤追世子爷的女人!这不是作死吗? 哦,可不是嘛,刚回来就被世子爷一句话赶到辽东去了…. 我说呢,怎么突然将他打发到那里去了,原来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守备大人狠狠再次拍了下大腿! 我的亲娘舅老爷!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 他做的孽也不少啊! 你说说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夫妻两个是玩什么呢? 玩我们一大群人的命啊这是! “你不知道啊。”吏员低声说道,“世子爷和少夫人其实已经和离了。” 守备大人瞪大眼。 和离? 对啊,可不是和离了! 他伸手拍头! 真是要命!原来一开始他们就错在这里了! 和离的少夫人自然不可能再有少夫人的排场过来!自然也不好主动说自己的身份! “说起来就话长了,反正就是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这两人心里都还记挂着对方。”吏员捻须说道,“所以,是夫妻又不是夫妻,谁也没法说,只能这么糊里糊涂的。” 所以那齐娘子才不敢说自己是定西侯世子夫人。 所以那世子爷也不敢当众人面认这位齐娘子是自己的夫人。 所以他们才把自己坑了! “点心做得好,有好厨娘,可不是有好厨娘嘛!人家就是世子夫人!”他喃喃说道。再次抬手打了自己下,“这败家娘们可害死我了!” 守备大人垂头丧气坐立不安。 “哎,对了,那位大人什么来头?”他又想到什么低声问道,看着前面被一群官员围着的马车。 “那个啊,你知道太祖皇后吗?”吏员问道。 这不是骂人吗? 守备大人瞪眼看这吏员,有这么埋汰人的吗?他现在在大家眼里已经是傻子了吗? 吏员也察觉自己问的有些可笑,他自己笑了。 “这就是当年救过太祖皇后命的那位太医。”他低声说道。“当年太祖皇后与太祖少年结发一路多受波折,身子埋下隐疾,几次病发,凶险之极,每次都是靠这位太医妙手回春,所以,你说他什么来头?如今宫里能在皇帝面前赐坐的多不过五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亲娘舅老爷! 守备大人咽了口口水。 “那他老人家和世子爷关系真不错,这是特意来看世子爷了?”他颤声问道。 其实他已经猜到答案了,但是不敢相信。 吏员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同情。 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才坐到守备位子上,这脑子的确不灵光啊。 “周大人。奉皇上口谕,请神医齐娘子进京的。”他说道。 神医.. 守备大人伸手掩面。 一个世子爷夫人,一个皇帝要见的神医,就这样被他送到军医营,而且还是战事前线…. 娘舅,救命啊。 此时喊救命的可不是他一个人,吕宝山快马加鞭。仗着地形熟,穿小路马不停蹄的抢在这大群人到来之前回到了蓬山堡。 他一下马,几个留守的将官们就兴高采烈的接过来。 “大人。守备大人如何说?”他们急忙忙问道。 吕宝山哪里顾得上这个,用要冒烟的嗓子喊道:“人呢?” 几个人脑子这次转的很快。 “大人放心,已经送去松山堡了。”他们嘿嘿笑道,带着几分得意,“一说就走了,好骗的很,看来对还没迷了心窍,仗势闹腾…” 吕宝山哎呀一声狠狠的拍了大腿,在抬脚给了就近一人一脚,连句话都顾不上说翻身又上马。 好骗的很,没闹腾… 人家有什么可闹腾的! 那就是自己男人啊! 闹不闹的都是自己的男人! 吕宝山绝尘而去,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什么事,还没回过神,这边又有马队疾驰而来。 为首的正是常云成。 “将..”大家又忙打招呼。 常云成的马疾驰而过,荡起一片尘土。 “怎么了?” 大家连声咳嗽大声的询问。 在常云成亲兵身后是吕宝山的人,他们面色苦闷。 “将军看出来了,我们没..没守住…”他们垂头丧气说道。 日常连个喜怒都藏不住,更别提专门演戏骗人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紧急军务,几句话后便被常云成看出来了,三言两语就问出了。 常云成气的浑身发抖,一开始是气,后来就怕了。 这是边境,这是除了正规贼奴大军,还有散骑贼奴的地方。 这是冬天,临近年关,贼奴最难过所以最会来侵扰的时候。 她是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仍在京城那种地方也会被人多看几眼的女人。 这群混蛋!这群混蛋! 不,自己才是混蛋! 常云成几乎咬碎了牙! 如果不是自己,她怎么会来这里! 如果不是自己,他们怎么会到今天这种夫妻不夫妻,相见不敢认得地步! 如果不是自己,她如今嫁给王谦为妻,在温暖富足的江南过着人人崇敬事事如意的日子! 如果不是自己,她怎么会如此狼狈的东奔西走,怎么会如此可笑的混在一群男人中间被冷嘲热讽指点嬉笑! 常云成抬手扬鞭狠狠的抽在自己身上。 身后跟随的亲兵吓了一跳。看着那上好的大斗篷瞬时裂开。 常云成的马越来越快,很快越过前边一匹马。 “哎?世子爷!你听我解…..”吕宝山看清一阵风似的擦过的人马,忙大声喊道。 常云成已经远去了。 我的娘,这次死定了! 吕宝山催马加鞭。 这边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她没有丝毫的怀疑,高高兴兴的跟着几个军医在兵卫的护送下坐着车来到了松山堡。 这里距离蓬山堡不远,坐马车也就走半天的功夫。与蓬山堡一样的格局,上一次的大战这里也经受了,因为更西北,所以受得冲击更大,城墙更为残破,到现在还没修补。 这里的伤兵更多,病情也很重,但如同蓬山堡一样,此时的齐悦没什么好办法,她只能做好清创。期望能够让这些人逃过败血症破伤风等感染。 军医里有女人也让松山堡的人都很惊讶,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这是咱们自己弟兄的女人。”随从来的兵丁私下给大家介绍道。 齐悦听见了笑了笑。 常云成作为将官。自然也是他们的同袍。 这话说的没错。 她接着忙碌。 常云成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齐月娘!”他大声的喊了一嗓子,目光扫过这破旧臭烘烘的屋子,一眼看不到那女人,心里发慌站不住。 齐悦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拿着剪刀,一脸惊讶。 他怎么也来了? 还没来得及应声,常云成已经看到了她。 他大步冲过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抱住她,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 里外的人都瞪大眼了眼。 齐悦也吓了一跳,手里的剪刀差点扎到他。她忙用力的将手伸开,扔下剪刀。 “怎么了?”她忙问道。 常云成紧紧抱着她,不说话也不放手。 齐悦看着四周呆滞的人们,有些想笑。 虽然这种事对她来说没什么,但得考虑古代民众的承受能力。 “喂,还不到一日呢,不用这样如隔三秋吧。”她低笑道,“注意将军你的形象。” 常云成猛地站直身子,但却没松开她,而是揽着她。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人,我常云成的女人,她是位大夫,神医。”他目光扫视众人,一字一顿说道,“由她来给你们诊治,大家可以安心了。” 里里外外似乎响起吧嗒下巴掉了的声音。 这就是自己弟兄的女人… 这个弟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常云成是谁在甘肃境内只怕一多半人都知道。 驻在张掖卫城里的武略将军! 武略将军的女人给他们看病…. 是不是因为贼奴退了,大家吃了庆功宴喝的有点多,现在还没醒呢? 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马蹄声。 “大人,大人..”吕宝山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他喊着冲这边相依而立的男人女人噗通就跪下了。 “将军大人,属下有眼无珠,不知道这就是夫人啊!”他喊道,嗓子都哑了,“属下罪该万死!” 常云成重重的吐了口气。 他再次揽紧身前的女人。 没错,她就是他的女人,走到哪里他都要这么说,也敢这么说,这辈子已经定了,再不会改变。 “原来是这样啊。” 齐悦听明白了不由笑道。 这些人可真够…. “江海这小子,竟然敢这样说!”她又笑道,摇头。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蓬山堡,此时已经半夜了。 这一去一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悦没有回自己那个破旧的小屋,而是在常云成的阔亮的官厅,烧的暖暖的地龙,挂着软软的红帐。摆着两盆盛开的水仙。 齐悦一一的看过每一个角落,这几天她倒也常来这里,只是,作为大夫,不好在人家的屋子里看来看去,再说,因为时间有限,她看人还不够呢。现在好了,有的是时间看了。 常云成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不知者不为怪,也是怪你我,没跟大家说清楚。”齐悦笑道。 “这群混帐们!”常云成再次愤愤的骂道,低头看到齐悦带着几分挪揄的笑,想到什么,“我可没有那啥别人女人的嗜好!从来没有的!” 齐悦哈哈笑了。 “那,这话此地无银三百两呢还是别的什么?”她笑道,伸手捏常云成的脸。 “是别的是别的。”常云成忙说道,为了避免这个聪明人再说什么话把自己绕进去。他低头吻住了这女人的唇。 不会担心被人发现,不会担心时间不够。不会担心谁来打扰。 这是他的屋子,这是昭告众人的他的女人。 这是他天经地义能做的事。 这一个长长的从激烈到柔情又到激烈的吻。 喘气分开的时候,齐悦早已经站不住了,软绵绵的如水一般挂在常云成的身前。 “行啊,进步神速啊。”她不忘笑道,脸在常云成的胸膛上蹭来蹭去。 常云成的笑从胸腔里闷闷的响起。 “只这个进步神速吗?难道别的没有吗?”他低头说道,手已经不老实的钻进齐悦的衣服里了。 “啊。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齐悦嘻嘻笑道,抬头看他。大眼睛眨呀眨。 这话配上这神情,简直能让人发狂。 常云成伸手将这女人打横抱起来。 “不用听懂,看的懂就行。”他笑道,“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呢,足够让你懂了。” 齐悦哈哈笑。 “那世子爷明早还要跑步锻炼吗?”她吃吃笑道。 “去他娘的跑步,我只要在你身上跑个够。”常云成重重的低声吼道。 这粗鄙的话瞬时点燃了情欲,二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齐悦看着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头贴在他的身前,柔顺的如同小白羊。 常云成浑身火烫,再不迟疑,抱着她抬脚就向内室奔去,要转身,就听外边嘈杂声起。 “大人,大人,不行啊,不如明日再见..” “..世子爷,世子爷,有客…” 侍卫这声高喊显然表明拦不住来人了。 常云成大怒。 谁这么大胆! 谁这么不长眼! 竟然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滚!”他冲外边吼道。 伴着这声话,门也被重重的撞开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冲进来了。 齐悦吓得忙挣扎下来向一旁躲去,常云成气急,抬脚要将来人踹出去。 “哈,哈。”来人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怪笑,从暗暗的灯影下走出来。 看清来人,齐悦也不躲了,反而惊喜的大叫一声。 “周大夫!你怎么来了?”她喊道。 周茂春看着她。 “我怎么来了?”他声音颤抖,似乎很激动,然后看向常云成,张开双臂,“常云成!世子爷!我真是想死你了!” ************************* 想到一件事有人在评论区说不喜欢女主在听到江海说是自己的女人时还不解释玩暧昧什么的,我当时没顾上回复,所以我说一下,江海从来没当着女主的面说过,女主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听到,她一定会解释,我写过的女主虽然性格都不同,但有一点相同,就是她们绝不玩暧昧,行就行,喜欢就喜欢,不行就不行,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四十四章聚头 屋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亲兵以及仆妇们忙着进进出出端茶倒水,竟比白日最热闹的时候还要热闹。 “也是刚到,原是要休息的,等明日再来见,只是周大人担忧娘子迫切不安..”刘普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周茂春自进来喊了那一嗓子之后,便不说话了,让坐就坐,让喝茶就喝茶,只是盯着常云成阴阳怪气的笑。 常云成倒是神情淡然,对他的神态如同没有看见。 齐悦虽然觉得奇怪,但也顾不得,看到随后进来的刘普成欢喜的大呼小叫。 “胡三这家伙竟然叫了你们来!”她说道,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这么远的跑过来,别耽误了老师你的事。” “我有什么事,自从得知你们没在京城而来往这边来之后,我们大家都动了心思,行走到京城路半,接到胡三的信说你在这里有些麻烦,便更是要过来了。”刘普成说道。 “老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我是怕你们担心。”齐悦笑道。 胡三在一旁忙忙的点头。 “师父,你们来的好快啊,我算着怎么也得过了年。”他说道。 “这要多谢周大人了。”刘普成笑道,“有他在一路官府迎接相送快马开路,日夜不停,每个驿站都备好了马车,接替而行,饭宿得当,真是大大的节省了时间。” 大家都看向周茂春,真是让他们开了眼,原来官府出力,能让整个行程如同流水一般顺畅快速,而且还不累。 周茂春耳朵听着,眼睛依旧看着常云成。 “不用谢我,要谢得谢世子爷。”他不阴不阳的说道。 齐悦看刘普成,刘普成摇摇头。 “他一路上都是这样。”张同低声说道。 齐悦再次看向周茂春,又看常云成。用眼神询问。 常云成冲她微微一笑。 当众调情啊? 齐悦忍不住嗔怪他一眼。 “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大家明日再说。”刘普成忙说道。 原本这时候就不该来。 只是不知道这周茂春是怎么了?下了车谁说话也不听,一头撞进来,以为他急着宣圣旨,但进来半日只是坐着连句话都不多说。 真是怪人。 不过想到这老者有时候古怪的连皇帝都没办法,大家也就释然了。 “是,赶路也幸苦了你们快些歇息。”齐悦说道,站起身来。 见他们如此说。一旁陪同的参将等大人忙也起身。 “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守备大人终于得到机会表现一下,忙说道。 既然如此大家便都要往外走,周茂春依旧坐着不动。 “是啊是啊是啊。”吕宝山忙也跟着表现一下,灵机一动的还主动加上一句客气话,“只是小地方粗鄙,住的地方寒酸,还望见谅。” “那既然寒酸我就不去住了。”周茂春接过话说道,一面看着四周,“这里不错,我就住世子爷这里吧。” 灯火重新撤去。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夜的宁静。 齐悦看着阿如阿好在这个临时准备出来的屋子里收拾床褥,一面看常云成。 “你惹到他了?”她问道。 “没有。”常云成面不改色的说道。“他这人就这样,谁知道怎么回事。” 齐悦狐疑的看他。 “收拾好了。”阿如和阿好过来说道,一面有些迟疑的看了眼常云成,欲言又止。 “你的屋子让给周大人了,你的客房收拾好了没?”齐悦问道。 常云成哼了声,也不答话,抬脚就往内室走。 阿好忍不住嘻嘻笑。 阿如瞪她一眼。 “那我们下去了。”阿如说道。 齐悦抿嘴笑点点头。 才要走。门外传来周茂春的声音。 “常云成,常云成。”他喊道,“你这里有没有棋啊。我要用!” 这声音传来,已经坐在内室床上的常云成面色阴沉。 他不答话,外边周茂春的声音就不停。 “快去吧,你要是不答应,我看他是不打算睡了。”齐悦笑道,走过来推了推他。 常云成起身走出去了。 “..没有棋..” “..没棋?那有书没有..” “..自己去书房找..” “…我七老八十了,你让我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去找,我死了怎么办?” “..大人真是想太多了..我死了大人也一定会死..” “..呵呵世子爷你可真谦虚,以你的本事,谁死了你也不会死..” 听着你来我往带着火药味的谈话声渐渐远去了。 齐悦摇头无奈的笑。 “看来,这常云成可是跟周大人结下大仇了。”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道。 “那娘子..还留门吗?”阿如低声问道。 “不用了。”齐悦笑道,自己放下帐子,吹熄了灯。 东方已经渐明。 虽然睡的迟,但因为刘普成等人的到来,兴奋的齐悦还是早早的醒来了。 尚未起身,常云成就进来了。 “还早,再睡会儿。”他坐在床边一双手摩挲着说道。 齐悦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亲。 常云成便顺势压了过来,才探手钻过软软里衣,还没握住那软软的丰润,外边又响起周茂春的喊声。 这一次不是喊常云成。 “齐娘子,齐娘子。”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齐悦闷声笑,推他。 “我就不信他敢进来!”常云成咬牙低声说道。 齐悦笑着拍他的头。 “他是不敢进来,但你觉得有伴奏会很开心?”她闷在他胸前低笑道。 常云成! 常云成耳边陡然响起这个场景。 当自己攀上高峰的时候,这个女人的喊常云成三个字令他欲仙欲死,但如果换个男人来喊…. 他打个寒战,瞬时情欲全消。 “要请我回京?”齐悦听了周茂春的话很是惊讶,“是皇帝请的?” 常云成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带着几分狐疑看周茂春。 假冒圣旨是大罪,没人敢做,但不代表这老头不敢。 “是真的。原本早就请了。”周茂春说道,说起这个只觉得满心的委屈酸楚,但这错开的事纯粹是自己作孽所造成了,说出来除了被人笑别无好处,他便也不说了,“后来我忙,没顾上..” 齐悦哦了声。 “我不忙了想起请齐娘子你了,结果又找不到你了。更可恨的是..”周茂春接着说道,这个就必须说了,他愤愤的看向常云成,“有个混蛋竟然骗我!” 齐悦恍然看看他又看常云成。 原来是仇恨在这里啊。 “我没骗你。”常云成淡淡说道。 “你还敢说!真当我傻啊!”周茂春喊道。 喊完了更加生气,回想一下,自己还真傻… 竟然被这小子一句话就哄走了。 “我多信任你啊常云成,常云成,你这样对我你心里就不愧疚吗?” 周茂春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的喊道。 常云成哼了声。 不愧疚! 想要夺走他的女人!他为什么要愧疚! 任周茂春发泄怒火一通,齐悦亲自给他斟了茶。 “我们现在就走。”周茂春也累了,喘气说道。常云成如同一团棉花,任他跳骂毫无反应。真是气死人。 “是这样。”齐悦说道,看着周茂春,“我现在还不能去。” 周茂春一愣,旋即大怒,看向常云成。 “小混蛋,你竟然教唆她要抗旨吗?”他喊道。 常云成皱眉。 “不管他的事。”齐悦忙笑道,“是我的事。” 周茂春狐疑的看她。 “我在这里。还有件事没做完。”齐悦说道,“先前没有办法做,如今老师他们来了。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 “什么事?”周茂春大为好奇,问道。 齐悦看着他一笑。 “创造希望。”她说道。 那个齐娘子竟然是卫城大小官员准备迎接闹得鸡飞狗跳却又找不到的那个世子夫人,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军医营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常云成和齐悦对外再三说了不知者不为怪,以往的事大家谁也不要记在心上,但这种话大家谁也不信。 所有人知道这个事后唯一的念头还是喊一声我的亲娘啊。 “我应该没对她不敬过…” 一群军医聚在一起低低的议论,回想自己有没有对那位齐娘子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死定了,你色迷迷的总是盯着人家…” “这话别乱说!我的眼花了,看不清人,看什么都是眯着,你看我现在看你不就是眯着..” 这边的说话吵闹对于一旁的乔明华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依旧分药拣药。 “要说倒霉,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有人向乔明华这边努努嘴。 大家都看过来,神情了然。 当初要不是乔明华挑头,那齐娘子怎么会到军医营来? 所以这一切都是乔明华引起的。 “看来,这里他是呆不下去了。”大家摇头感叹道,几分可怜又几分无奈。 但等啊等的,却没有等到乔明华走的消息,而是齐娘子与常云成走了。 是啊,早就该走了。 乔明华站在土坡上,看着热闹的被众人送行的队伍驶出堡门。 来来去去,人生还不就是这样重复着,没什么意义,也没什么希望,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 他转过身走向伤兵营,身影被夕阳拉的长长的。(。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四十五章好事 马车进入卫城时起了些分歧。 “这边走。”常云成看着马车转弯,忙催马过去说道。 “我租的房子在那边。”齐悦掀着车帘含笑说道,一面伸手指了指。 周茂春也从车内探出头。 “对啊对啊。”他符合道。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 “月娘,还是去官厅吧。”他说道。 “不了,还是在我自己家方便些。”齐悦笑道。 “对啊对啊。”周茂春再次符合道。 因为他停下来,大部队都停下来,不解而好奇的看过来,一时间让城门大街都堵住了。 “你先去吧,安排好了过来吃晚饭。”齐悦含笑说道。 常云成无奈,看了周茂春一眼。 周茂春抬着下巴恶狠狠的回看他。 “我晚些时候过来。”常云成说道。 齐悦含笑点头。 得知他们不让官厅去,参将等人少不得来请,当然是请周茂春。 “别来烦我,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周茂春干净利索的打发了众人。 齐悦的车带着千金堂的弟子们分开向那边去了。 “齐娘子啊,我说的事你听进去了,我真是高兴啊。”周茂春带着一副欣慰的神情说道,“这小子,这家人,当初赶你出来,如今想要你再回去,可没那么容易,说两句好话就行了?这世上最不值钱最没用的就是好话了!” 齐悦冲他一笑点点头真诚的道谢。 “你也没个父母兄弟,但别怕,我给你撑腰。”周茂春拍着胸脯说道。 齐悦再次笑着道谢。 “那我说的拜你为师的事,你同意了吧?”周茂春往前挪了挪问道。 齐悦忙摆手。 “周大人,你别寒碜我了啊。”她笑道。 这老大人磨了一路,非要拜师,拜什么师啊,她几斤几两她自己还不知道啊,让千年前的前辈拜自己为师。折寿啊。 周茂春闷闷的靠回去,眼睛转了转,叹了口气。 “说起来,咱们也是同样的人啊。”他说道。 齐悦不解的看着他。 “我可不敢跟您比。”她忙说道。 “你跟我有一比,我也从小没了爹娘,快要饿死时遇到了师父,这才得了一条命活,长大了我虽然风流俊俏。但因为太专注于医术,无心婚配,等我想婚配了,原本的老婆也跟别人跑了,我一把年纪,子女无有,徒弟也没有…”周茂春说道。 齐悦一开始想笑,听到最后又觉得心里难过。 “齐娘子,我是看咱们都是孤零零的两个人,又都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周茂春接着说道。 齐悦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这明明是很悲伤事。怎么听着老大人说起来,她总觉得想笑。 “齐娘子。我拜你为师,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样互相有个依靠,我是这个意思,并不是非要学你的医技。”周茂春一脸委屈的说道。 齐悦笑了。 “那我拜你为师好了。”她说道,“我实在是当不起你的师父。” 周茂春忙忙的摆手。 “你会这等神技,我也当不起。”他坚持说道。 这就难办了。 齐悦歪着头。看着周茂春花白的须发,枯皱的面容。 这老者已经七八十岁了吧。 无子无女连个徒弟也没… 说是皇帝召见自己,其实是他的求来的吧。 虽然具体情况这老者不肯细说。但为了找自己,他走了很多冤枉路,这么大年纪了,真的是不容易。 就算他是为了自己那前所未见的医技,那这种对术业的痴迷难道不是很值得敬佩的吗? 自己的医术骇人听闻,但凡见者都会疑问,但这个老者却没有丝毫的质疑,反而推崇不已,所谓文人相轻,其实搁在那个行当不是这样呢。 学的精了,便轻易不会相信什么了。 能够谦卑的以稚子之心面对从未见过的医术,这是极其难得的。 这样的老者,当得起尊敬。 “周大人,你要是不嫌弃,不如收我做义女吧。”齐悦说道。 胡三在刘普成等人到来时,就已经机敏的将旁边的院子也租了下来,所以这次他们过来直接就能入住,不用再费周折去找地方。 “师兄,你制药看病不行,做这些事还是蛮拿手的。”弟子们拍打着胡三纷纷开玩笑。 胡三咧着嘴笑,前几日的无助简直打击死他了,如今听着这些话总算是舒心的活过来了。 “别觉的这偏远之城穷困,我告诉你们,该有的一样不缺,不该有的也能弄到。”他说道,得意洋洋的招呼弟子们去看房间。 虽然周茂春拒绝去官厅,但官厅的大小官员可不敢真的扔下他不管,派来了仆从侍婢厨子,洒扫布置烧水做饭伺候的周到,小小的宅院里热闹的很。 屋子里摆起了三张桌子,大家热热闹闹的坐好。 “月娘啊,你不肯现在回去,到底是要在这里做什么?”周茂春坐下来急不可耐的问道。 刘普成等人也看过来。 “胡三说要制药什么的?是青霉素吗?我们带了好些。”张同说道。 齐悦摇头又点头。 “药是一部分,还有更重要的是人,我曾经给大家说过的急救,这次可以排上大用场了。”她说道。 弟子们恍然议论起来。 周茂春却有些失望,连割喉开胸的见过了,这什么急救一定没什么意思。 “来来,今日不说这个,大家好好吃一顿休息解乏。”齐悦笑道,举起酒杯。 “来来尝尝这边特有好酒。”胡三也跟着说道。 话音刚落,门外一阵热闹,常云成走了进来。 周茂春一看到他,顿时来了精神。 “对对,今日不说这个,我有个重要的事要说一下。”他忙喊道。 要迎接常云成的大家顿时将视线又转回周茂春身上。 进门的常云成解下大斗篷。闻言看向周茂春,周茂春也正看着他,龇牙一笑。 待大家都看向他,热闹的屋子变得安静下来,周茂春才得意的咳嗽一声。 “我有女儿了。”他大声说道。 屋子里依旧安静,大家都瞪眼看着他。 “大人,你可真厉害!”胡三忍不住说道,“这么大年纪还能生…” 噗嗤几声。有人喷了酒。 原本郑重的气氛顿时变得滑稽起来。 “不是不是。”周茂春瞪眼喊道,“是我有女儿了,不是生女儿。” 大家瞪眼看着他。 可怜的,高兴的都傻了… “是我,我认周大人为义父。”齐悦忍着笑说道。 大家这才恍然,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刘普成连连说道。 常云成皱了皱眉头,这事只怕对自己不是什么好事。 这周茂春才和这女人坐了一路车,这女人就不肯跟自己去官厅住了,这要是再认了义父义女….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 早知道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坐车的! 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这件事上。连请他入座都没人理会了,常云成看着齐悦身边。都坐了人,那些人也没个眼力见让开。 他只得自己走上前,重重的咳嗽一声。 以大弟子身份自居的胡三笑的正如同花儿开放根本就没听到。 还是阿如在后踢了他一下,胡三这才看到常云成,忙站起来让座。 常云成还没入座,这边周茂春笑眯眯的开口了。 “世子爷,来来。你怎么能坐那里,来上座。”他笑道,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子。 刘普成立刻让开了。位子依次挪动一下。 “我就在这里。”常云成说道,撩衣坐下。 周茂春也不急,看向齐悦。 “女儿啊,今天是我们父女第一次相见..”他说道,神情激动。 胡三没忍住笑出声。 “以父女的身份第一次相见!”周茂春重复一遍说道,瞪了胡三一眼。 “师爷爷,您的酒。”胡三忙捧着酒壶给周茂春倒酒。 师爷爷!这个称呼让其他弟子们瞪大眼。 这胡三可真会顺杆子爬! 这周茂春什么人啊,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没什么概念,这一路走来见识到的这老头的地位也足以让他们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神医,能救命。 天子近臣,能救运。 一手命,一手运,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这两样嘛! 而这个看着不起眼的老头就能左右这两样,可想而知他什么地位了! 师爷爷! 这样的人做师爷爷… “还愣着干吗?”胡三举着酒壶对大家喊道,“快敬爷爷一杯酒啊!” 对啊,是他们的师父,自然也就是他们的师爷爷! 众弟子乱哄哄的站起来,举着酒杯的手发抖,乱七八糟的喊着师爷爷。 我的亲爷爷啊!他们竟然有了这么一个师爷爷,这以后出去可怎么走路好呢? 横着还是竖着? 爷爷的喊声让周茂春哈哈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来,女儿,坐为父这边来。”他然后指着身边刘普成让出的位子说道。 原本的位置是左边是齐悦胡三,右边是刘普成张同,此时已经变成齐悦常云成,那边则空了一个位子,然后是刘普成和张同。 这样坐不是一样吗? “一样,但为父就想让你坐这边来。”周茂春大咧咧的说道。 一副我的女儿我做主你们能怎么样的神情。 齐悦明白了,忍不住抿嘴笑。 常云成则攥着酒杯阴沉着脸。 果然,这老头,一切都是冲他来的。 齐悦依言坐了过去。 周茂春很是欣慰。 他原本要认师父,就是打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目的。 认了师父,那么他这个做弟子的自然要为师父着想,那些有些可能对师父不利的人啊事啊的他自然要管一些,现在好了,没认师父,直接成了义父,这就更没得说了。 “父亲。”齐悦端起酒杯,对着周茂春。 父亲这个词,多么近又多么的远。 她以为她没有机会再喊出这个称呼了。 “我也有父亲了,我也有家人了,我敬父亲一杯。”她说道,鼻头有些发酸,一饮而尽。 察觉这女人的情绪,气氛变得有些安静了。 大家都知道,这个女人无父无母乞儿出身,从来不知道何为父母之亲的人才是最渴望父母之亲的。 周茂春得意的神情消去,看着齐悦,原本玩笑的念头,此时突然觉得,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值得的一个决定了。 “好,我也有女儿了,我也有家人了。”他说道,一饮而尽。 常云成阴沉的神色早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目光扫过周茂春和齐悦,嘴边微微一丝笑意。 这样,对他们两人其实都是好事,哪怕是故意针对自己的,这也是好事。(。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四十六章忙年 夜色深深的时候,酒宴终于散了,喝的醉醺醺的弟子们相互搀扶着笑闹着走了。 “醒酒汤来了。”阿如说道。 齐悦伸手接过。 “那不是有下人吗?这些活那用的着你来干?”周茂春在一旁说道。 齐悦抿嘴一笑,应声是,果然将醒酒汤给了一个下人。 常云成醉得很了,闭着眼闭着嘴只是不吃。 下人有些不知所措。 “嗨,张不开嘴对咱们来说才是常见的。”周茂春从椅子上站起来,挽着袖子,兴奋的说道,“拿鹤嘴壶来灌。” 常云成的眉头跳了跳,齐悦也忙笑着拦住。 “醉了就醉了,不吃这个也没什么,爹,你快去歇息吧。”她说道。 “那怎么成,还有客人在呢,我不能太失礼。”周茂春说道。 失礼,你这老大人这辈子大概都不知道什么叫失礼… 这边周茂春又开始喊人,要将常云成抬车上送走。 “老太爷,世子爷都醉成这样了,就往他住家里呗,回去也没人伺候,万一有点事”阿好说道。 “醉成这样?哎呦你个傻丫头,对他来说这样也叫醉,他以前醉的比这厉害的多了去了,不也是一个人,也没见他死了啊。”周茂春瞪眼喊道。 常云成睁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说话抬脚就走。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看,看看,这不是好好的。”周茂春喊道,一甩袖子哼了声,“在我跟前玩这个。我又不是那傻痴痴的二八女子!” 齐悦忙跟着送出来,在后忍不住笑,又嘱咐他起的猛走慢点。 常云成也不回身也不停脚,伸手将她的手拉住,就带着向外走。 “你也别和他生气。”齐悦笑道,紧走几步跟上,与他并肩,“你把他折腾的不轻,让他出口气。” 常云成闷闷的哼了声。 “你说你好好的骗他做什么?”齐悦又笑道。 “谁让他说要给你说亲。”常云成说道。 齐悦笑,抬手摸他眉毛。 常云成伸手抱住她。 屋子里那边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齐悦笑着推开他。 “快回去吧。”她说道。 常云成重重的吐口气。到底是在她面上亲了下,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看到齐悦回转回来,周茂春mǎnyi的点点头,觉得果然认了女儿好说话,要不然他还真没办法。现在好了,将那混帐小子拿的死死的。他乐滋滋的睡觉去了。心里都有些迫不及待的再见常云成,好接着作弄为难。 守备夫人已经在家里坐立不安日夜难眠了,好容易得知那齐娘子回来了,便忙收拾了一大早就过来见礼兼赔罪。 “娘子出门了。”守门的阿好说道。 这么早? 是真出门了还是故意推脱不见? 守备夫人有些狐疑的忍不住向内张望。 见院子里好些人在忙碌,或者搬或者抗。 “师兄,这个放哪里?” “…师兄。那屋子不行,要再收拾一下,霉菌培养不出来…” 乱哄哄热闹闹的,是在忙年吧? “喂。真的不在,我家娘子忙的很。”阿好对于这位夫人的窥视很不乐意,说道。 守备夫人忙收回视线。 “那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她虽然对于自己堂堂一个守备夫人连门都不得进很郁闷,但想到这女人是接了圣旨要面圣的,她还是陪着笑说道,“夫人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阿好看着她,嘻嘻一笑。 “那,你对药熟吗?”她问道。 药? 守备夫人瞪大眼。 “你要找的是止血的药?”刘普成问道。 齐悦点点头,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一间药行前。 “除了师父你能够做出的麻醉药,我能够做出的青霉素,还有一个止血药,这就是战场急救三大宝。”她说道。 “什么药?”周茂春忙问道,带着几分紧张激动好奇。 “三七。”齐悦说道。 周茂春忍不住塌脸,刘普成也笑了。 “还当什么稀罕呢。”周茂春意兴阑珊摆手说道,“找什么药行啊,军医哪里多的是。” 这下轮到齐悦惊讶。 啊,看来她这次又没有霸气侧漏… “对的,如今用的止血的药就是三七。”刘普成也说道。 “就是军医营用的那些药粉?”齐悦问道。 作为亲自上过战事后方救助伤病的她,自然见到过。 刘普成点头。 “可是,可是那效果太差了。”齐悦摇头惊讶道,“完全没发挥它该有的效果啊。” “它该有的效果是什么效果?”刘普成问道。 周茂春已经不感兴趣了,踢打踢打的一边去了。 “云南白药的顶级效果”齐悦说道,“大动脉出血都能止的住。” 刘普成见过动脉出血,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样的凶险,听到她这样说,顿时惊讶不已。 那样的效果! “可是我不知道它的成分是怎么被发挥到这种极致的。”齐悦又皱眉叹气。 “可是,的确有这种药存在是不是?”刘普成问道。 齐悦点点头。 “那就行。”刘普成点头,“我们一个一个的来找。” “我知道其中几种,至于怎么配伍份量什么的,就有劳老师你来费心了。”齐悦说道,想到什么又忙嘱咐道,“但是,不许再拿自己试验了,可以用动物实验。” 刘普成笑了,知道这女子还记得当初麻药的事,点头应声是。 二人迈进了药行。 守备夫人一连去了几天。都是失望而归。 “说是找药去了,是不是病了?”她对守备大人说道,“可是,要是病了,怎么还能自己一天到晚的在外跑?” 她越说越忐忑。 “老爷,是不是她还是记恨咱们,不肯见啊。” 守备大人捻须沉思,也有些捉摸不定。 “我觉得不像,好像真的挺忙的。”他说道。 “忙什么啊?她一个一个女人家,又是世子爷的心上人。安稳享福就是了,有什么可忙的。”守备夫人不解问道。 “我听世子爷说,是忙着准备救命。”守备大人说道。 “救命?”守备夫人更不解了。 “我听那意思,好像还记挂着军医营的事呢。”守备大人说道,一面压低声音。 这齐娘子和军医的事如今也算是人人皆知了。毕竟一个虽然如今不算堂堂,但曾经以及以后肯定会堂堂的世子夫人。被一群军医连嘲带讽的弄到军医营。还上了战事后方伺候那些伤兵,谁听到都会吓掉下巴的,这可真是百年难逢的稀罕事,唱戏的都想不到的。 跟这种事一比,自己要买个厨娘不成冷落她那就根本就不算个事了。 守备夫人松了口气。 那太好了,别人倒霉不倒霉她不关心。只要不是自己倒霉就行。 守备夫人后来又让人瞧瞧的去打听,果然听说那女人还是忙得很,早出晚归,还有买了好些东西往家里送。奇qiguài怪的,木柜瓦盆铁锅什么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几乎让卫城一多半的商户在过年前又发了一大笔财,以至于满城人都感谢老天有眼在过年时节给他们降来个送财娘子。 年就在这样qiguài又欢快的气氛中到来了,虽然多次被拒,但守备夫人还是来送年礼了,这一次她终于见到了齐娘子。 看着堂屋里站着的女人,守备夫人忍不住惊艳,也明白为什么和离了世子爷还对这女人念念不忘,这样的美人谁能忘得了啊。 “多谢夫人了,实在是我忙的很,失礼之处还望担待。”齐悦说道,一面让阿如捧上回礼。 这不是挺好说话的,只是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守备夫人忙含笑还礼,不经意的扫了眼递过来的回礼单,顿时一惊。 这,这回礼单可比自己的礼单要丰盛的很多! 这女人,这么有钱? 是世子爷给的吧? 真是够大方的! “也不知道娘子喜欢什么,我们这里边境穷困,也没什么好东西,娘子要是想要什么尽管和我开口。”守备夫人有些不安了,忙忙的说道。 齐悦看着她点点头。 “那,夫人如果有发霉发烂的东西,就给我送来吧。”她说道,“越多越好。” 发霉发烂的东西?! 守备夫人顿时瞪大眼,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守备夫人很惊讶,但很显然这个女人并不是开玩笑,随着年的逐步临近,送往那女人家里的qiguài的东西并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多,甚至到了最后还有猪羊猫狗兔子等等活物,引得满城的人好奇不已,这个年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热闹起来,毕竟边境之地见稀罕事的机会太少了。 而此时的京城年的气氛更加浓烈,就连皇宫里也不例外。 皇帝也在大殿里试穿新衣,胖乎乎的太监们忙的团团转。 “哎呦,陛下,您穿这红色的可真好看。”他们笑着说道,“以后啊,可别总穿那些青啊蓝的。” 皇帝笑而不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 衣裳是来配人的,可不是人来配衣裳的。 有些人不管穿什么都能穿出气势来,就好像那个从李阁老家门口走出的女人。 皇帝笑了笑,为自己突然闪过的念头。 过年命妇们都会入宫,也许有机会见一见了。 皇帝第一次对于过年有了几分兴趣。 “哦对了,周茂春跑甘肃去了,说是找到那齐娘子了?”他想到什么问道。 太监们忙点头。 “是啊,陛下,听说在那边可高兴了”他们纷纷说道。 这些消息自然不是皇帝亲自问的,而是他们这些太监通过密探渠道掌握的。 皇帝坐下来,接过宫女捧上的热茶。 “那他可是如意了,怪不得连年都不回来过了。”他说道,一面吃茶。 “是啊,听说连女儿都有了。”一个太监说道。 皇帝一口茶喷了出来。 ************************** 正在迎接检查中,匆忙码出,回头捉虫,先贴上。最近情节是有些没意思,但能看在坚持双更的份上,给投个票票咩?惭愧惭愧。(。请到m.。)(。请到m.。) 第三百四十七章乐事 随着奏乐的再次响起,宣告着给太后皇后拜年仪式的结束。 皇宫里的大年初一就这样过去了。 看着乌泱泱的各色衣饰的命妇们说笑着但又不失规矩的消失在宫殿外,大殿后的皇帝转过身。 “陛下不进去了?”蔡重有些意外。 “不进去了,等晚一会儿朕去太后寝宫用膳。”皇帝说道。 不跟妃嫔们一起,只跟太后和皇后,太后和皇后一定更高兴。 蔡重乐滋滋的引路。 皇帝慢悠悠的走着。 没有那个女人… 命妇们都是按品级进出的,能从李家正门出的品级自然不会低,但这一眼看过去…..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还挺好玩的…. 皇帝心里有事,蔡重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什么事呢他这次却猜不出来,他也不敢猜。 皇帝这个人,最忌讳别人知道他的心思,也最忌讳被人牵着鼻子走,以往与其说他通晓圣意,还不如说是皇帝允许他通晓圣意,一旦他通晓了皇帝不想被人通晓的圣意,那么他这条命也算是到头了。 蔡重低下头,笑眯眯的问皇帝说着闲话。 “…周老大人这样不行啊,这都一把年纪了,别真玩出什么事来,陛下还是把他叫回来吧。”他说道。 皇帝果然笑了,越想越想笑,干脆哈哈大笑起来,皇宫肃穆之地。陡然响起的清朗大笑让路上低头疾步而行的太监宫女们忍不住诧异的看过来。 而此时的漠北之地,也响起一片笑声,只不过跟皇帝这种九五之尊相比,他们就低贱如尘埃。 偌大的校场上围满了兵丁,或者站或者坐,此时都笑的东倒西歪。 校场中间,正乱七八糟的躺着几个兵丁。 “..我是腿伤!”一个躺在地上的兵丁见满头大汗的青衣男人将白色的裹伤布往自己胳膊上缠,忙睁开眼提醒道。 男人瞪眼。 “那你把染料撒胳膊上干什么?”他问道,举着裹伤布有些不知所措。 “我撒错了。”兵丁也瞪眼说道。“你难道不会诊治吗?我胳膊出血,腿就不会受伤吗?” 还诊治!你还真入戏! “你都晕了你还能说话?”弟子也瞪眼反驳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旁边的人跺脚。 “还抬不抬了?”他们喊道。 那男人最终下定决心,将裹伤布还是绑在了兵丁的胳膊上。 “那就不能用木板抬了,得用软布担架。”抬担架的人提醒道。 男人的头上的汗一层层的出,又开始喊布担架。 别的地方也是这一般的混乱。 忽的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原来是一个抬到半路兵丁从担架上掉下来,自己又爬上去的。 周围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所有人都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声音传出去好远,让路过的民众都忍不住投来好奇。 “校场里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有知情人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跟大家交流。 “说是演戏呢。”他说道。 唱戏的?那太过分了,唱戏怎么不在马王庙? 为什么只能让当兵的看? 太不公平了! 因为边境每到过年的时候便更加小心谨慎,已经两年没有请戏班子唱戏了。竟然偷偷请了戏班子只让当兵的看! 他们不干! 终于伴着一声锣鸣,演习结束了。 虽然周围的人笑的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但作为评判的齐悦刘普成以及张同等十个人还是面色严肃。 “…失败..” “..失败..” “..没有系伤情等级布条…延误救治…扣分” 一个一个的评判下来,千金堂的弟子们垂头丧气,装作伤兵的兵丁们笑的嘻嘻哈哈。 “好了,回去之后写总结分析,今天的演习到此结束。” 看着这些人收拾各种奇怪的工具,校场的人还没有散去,大家依旧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追问下一次演戏什么时候。 “不是演戏,是演习。”胡三瞪眼给一个兵丁纠正。 这是很严肃的事好不好! “不就是装伤兵嘛。那不就是演戏嘛。”兵丁们笑哈哈的说道,一面拍着胡三的肩头,“下次找我,被人抬来抬去的挺好玩的,大过年的闲着也是闲着嘛,这比操练完了去喝酒有意思多了。” 胡三被拍的龇牙咧嘴,怒气冲冲的走了。 站在高台上的守备大人也是憋笑憋得难受,如果不是碍于身边站着的常云成,他早就捧腹大笑了。 当听说这位前世子夫人要借兵丁用用时,他还以为是要借去干活,毕竟这个齐娘子家里叮叮当当的忙的连过年都没停,但没想到竟然是用在演戏,哦,不是演习,大过年的闲着也是闲着,他乐得看热闹,又表现了自己的关注以及捧场,没想到看着还真好玩,下次要把自己夫人孩子也带上。 常云成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女人身上,此时看着人开始散去,他便和守备大人告辞。 “什么时候请周老大人和齐娘子吃顿饭,这再忙也得过年啊。”守备大人说道。 常云成笑了笑摇头。 “多谢大人有心了,还是算了吧。”他说道。 有这么个大人物在这里过年,整个甘肃线的大小文武官员都恨不得天天往这里跑,但没有一个能请到周老大人吃顿饭,见一面都是好运气了。 别说他们了,连自己这么多天了。都没机会,当然吃饭的机会还是有,但单独吃饭相处的机会却是没有。 常云成看着那边终于忙完了,弟子们装车坐车驶离校场,齐悦和阿如等人单独有车,最难得的是周茂春不在!这真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再次跟守备大人拱手告别,急忙忙的走了。 作为大总管,胡三的马车总是殿后的,忽地他看到前边齐悦的马车转弯了。忙大喊几声师父。 “师父你干什么去?”他就要催马跟上,被张同一巴掌拍在头上。 “师兄,你干嘛打我?”他回头委屈的说道。 张同瞪他一眼。 “还自诩做生意多能干,真是没眼力。”张同说道。 胡三瞪眼不解。 “可是师父一个人出去总是不安全..”他说道。 “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车里的刘普成面含笑说道。 为什么? 胡三有些不解。 当发现马车走的路不对时,齐悦也有些不解。 她和阿如在车里讨论这次急救演习的事,等觉得应该到家时候还没到家才回过神。掀开车帘看到竟然已经到了城外。 大年夜的时候才下过一场大雪,此时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初一的早上行人绝迹。 “要去哪里?”阿如吓了一跳,看着车夫,“谁让你乱走的?” 车夫有些尴尬的回头,还没说话。齐悦已经笑了。 路的前方转弯处奔出一匹马,看到她们的马车。常云成勒马。 “是世子爷吩咐说要往这边走的..”车夫低声说道。 阿如气呼呼的看着他。 “他让你走,你就走啊?你吃得谁的饭啊?”她训斥道,一面抬头去看,齐悦已经下了马车,向常云成走去。 “要去哪里啊?大初一的..”阿如嘀咕道。 齐悦也正仰着头看常云成,笑眯眯的问出这句话。 常云成伸手。 “骑马?”齐悦大为高兴,一面伸手拉住常云成。一面按他的指点踩着登上。 这裙子不方便,常云成用力一带将她侧身抱坐在身前。 “太冷了。还是坐车吧。”阿如忙喊道。 但还是晚了,常云成已经用大斗篷将齐悦裹住,催马疾驰而去。 “冷不冷?”常云成大声问道。 齐悦紧紧揽着他的腰,贴在热腾腾的胸膛上,从厚实的斗篷下露出脸,冲他一笑。 “不冷。”她大声说道。 常云成低头看她也笑了笑,抬头接着催马。 再行一段,马儿放慢速度。 “到了。”常云成说道。 因为风大,齐悦一直半眯着眼倚在常云成的胸前,并没有注意一路风景,此时闻言便抬头看去。 “哇。”她忍不住喊道,一下了掀开斗篷。 他们此时站在一处缓坡上,视线所见的前方是好大一片梅园,艳红盛开,在四周白茫茫一片雪景中煞是夺目。 看着齐悦惊喜的样子,常云成有些得意的笑。 “嗨,我知道!”齐悦抓着他的胳膊笑道,“这是不是江海说过的那个梅园!他还说带我来看呢!” 常云成顿时黑脸,再次用斗篷将她裹在身前,催马冲下缓坡。 梅园虽然并不是住人的人家,但也是被一圈围墙围起来了,显然是用来表明这园子是有主人的,就如同那些果园一般。 这围墙也有些破损,几处带着明显新修葺的痕迹,另有一处还开着豁口,常云成的马径直绕过来跃了进去。 “这里没人管吗?是不是有人家啊?”齐悦忍不住问道。 “有人家怎么了?有人家就不能看看梅花吗?”常云成哼声说道。 那种曾经很熟悉的霸道不讲理的神情再次浮现,齐悦笑着拧他胸膛一下。 常云成毫不客气的低头在她眉眼上亲了下。 马儿未停直向梅园深处。 那急匆匆闻声跑来的几个守园子的庄户男人只看到了地上的马蹄。 “该死的,那群当兵的又来了!” “又要糟蹋这些树了!” “这次可不行,他们要是再敢砍树我就跟他们拼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第三百四十八章非议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冷不冷?”常云成问道。 这已经是下马以后第五次这样问了。 “冷。”齐悦翻个白眼回头说道。 常云成便忙将自己的斗篷解下给她裹上。 斗篷裹在齐悦身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住了,还拖着地。 常云成忍不住笑。 “笑什么笑?”齐悦瞪眼,一面拎着裙子咯吱咯吱的走了几步。 常云成笑声更大了。 “像拖着布袋的老鼠。”他大笑道。 齐悦又是气又是好笑,真亏他说得出,也不理会他,加快脚步在梅林间走动。 常云成笑着跟上去。 “这里还真不错。”齐悦赞叹道。 常云成站在她身边笑。 “怪不得江海要请我来这里看。”齐悦点头说道。 常云成伸手拉住她的手。 “是我先想到的。”他说道,大声的强调着。 齐悦笑着看着他。 “你怎么想到的,那时候我跟你可没什么关系了。”她似笑非笑道。 常云成握紧了她的手,视线看着眼前的梅枝。 “我一直都在想。”他缓缓说道,牵着她的书慢慢的向前走,“我答应过你陪你去逛街赏景,给你弹琴,后来,你虽然不在,但我都记得,我走到哪里就会想到哪里,每到一个地方,我就会想,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如果你来了,我好带你去,在这里冬天可以赏梅。在张家口的话夏天可以到草原上骑马..” 常云成眼前似乎浮现了大佛寺那一墙之隔,那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感觉,他以为这辈子永远这样了。 他说这话停下脚回过头,齐悦也跟着停下,抬头冲他一笑。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 常云成再次用力握紧她的手。 齐悦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笑了笑,回握了一下。 “等暖和一些,这边还有几个湖。也特别好看。”常云成接着说道。 一边说一边牵手慢行,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 齐悦故意踩着常云成的脚印走,走的歪歪扭扭,常云成不得不用力拉住她的手。 常云成的马安静的在后跟着主人,偶尔低下头。在雪地上打个响鼻。 回到家的时候,周茂春已经拉着脸等了好久了,看到常云成将齐悦送回来,神情稍微好了些,好看的:。 “要是敢把月娘带你那里去,我就敢拆了你的官厅。”他哼声说道,痛快利索的将还想进门的常云成赶走了。 齐悦简单的洗换了衣裳鞋子,那边阿如已经将一大堆笔记纸张捧过来。 “止血带。担架,急救箱,已经全部准备齐了,只是刘大夫的止血药还是不行。”阿如说道。 看到又要开始无聊的这些写写画画。周茂春忙苦着脸站起来。 “月娘,咱们回京城吧。”他可怜巴巴的说道,“你要是想玩什么演习的,回京城我照样给你找人来玩。” 齐悦放下手里的本子。 “这不是玩。”她笑道。 “这不是玩是什么?”周茂春瞪眼道。 “这是在练习。在适应,在调试。在准备。”齐悦整容看着他说道。 “准备什么?”周茂春问道。 “救命。”齐悦说道,眼神亮亮。 救命? 军医营里响起笑声。 “你们都听说了?”一个军医笑道。 在他四周散站的七八个风尘仆仆,正从身上解下药箱的军医。 “这么热闹,想不听说都难。” “大过年的,折腾那些兵丁们…” “就是,还让人家装受伤装死人,这不是咒人吗?真晦气..”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道。 “哎,那世子夫人跟着你们一起过,你们觉得她真的是神医吗?”那些没跟去蓬山堡的军医好奇的打听道。 有人重重的咳嗽一声。 “这种话是能说的吗?”乔明华走进来说道,一面解下身上的药箱。 军医们一惊想起来了。 据说皇帝都要召见这位神医呢,皇帝都说神医了,哪里还轮到他们瞎质疑什么,这不是找死吗? 大家忙拍拍胸脯。 “那既然如此,她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大家摇头说道,谁让人家有这个地位呢。 世子的前夫人,那也是夫人,况且还有宫里来的那位太医撑腰,别说装死人装伤,就是真让你受伤让你去死,又是什么难事不成? 所以说,这些人,从来都不把命当命。 乔明华抓着药箱的手紧紧的攥起。 当这个女人竟然敢在战时后方留下,不仅留下来,还敢亲自上场去救治伤兵,他以为她至少是和那些只把济世救人挂在嘴边的那些大夫不同的,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谋求的荣誉更大更多,所以付出的便要更多一些罢了。 救命? 乔明华冷笑一下。 “大人,大人,上边有人来了,其他书友正在看:。”外边有辅兵冲进来喊道。 乱哄哄的屋子内便安静下来。 一个武将腆肚挺胸大咧咧的仰着头走进来。 “齐娘子要带人看看伤兵们,你们好好伺候着。”他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哗然。 什么? 伤兵的院子里远远的就闻到腐臭的味道,一来是因为伤病,二来又都是男人,卫生条件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齐娘子,请吧。”一个军医淡淡说道,走进院子,随手推开一间屋门。 屋子里的嚎骂声便传来了出来。 “吓死老子啊!” 齐悦回头看着弟子们。 “这些人因为肢体残疾伤痛脾气都很暴躁。”她低声说道,“基本抬下来就已经注定这个结果,所以他们不会像你们日常遇到的那些病人。对你们会崇敬会哀求,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希望和期盼了。” 弟子们整容的应声是,神情更加肃重。 军医在一旁撇撇嘴。 贵人们就是会说话,要不然也成不了贵人,他们这些人可真是学不来。 可惜在这里会说话没什么用。 来观摩人家这些伤兵的伤,真亏他们想的出来。 “这个是被刀砍伤了腿脚,刀被马粪等污物熏闷过,毒性极其容易浸入肺腑,所以只能截断腿保命。”军医指着一个伤者说道。 一面伸手要掀开那伤兵的被子。 伤兵拽住被子。防备的看着这些人。 他认得齐悦,知道她治好了他的一个伤兵兄弟,所以才忍着没有骂。 伤兵不配合,军医在一旁也不说话。 “让我们看看你的伤。”齐悦说道。 “看我的伤,你们能给我治好吗?”伤兵问道。 齐悦摇摇头。 “我们不能给你治好。”她说道。“但是,或许我们能避免更多人的受你这种伤痛的折磨。” 伤兵看着她,神情惊讶。 从来没人说过这样的话。 当兵的还能避免伤痛的折磨吗? 竟然有人敢说这样的话! 门外的乔明华冷笑一声,转身走开了。 因为齐悦这话,以及先前救治那个频死伤兵的威信在,千金堂弟子伤兵营观摩很顺利。 在观摩了伤兵营,让弟子们初步认识到战场上造成都是什么样的伤。紧接着又进行了一次演习。 这一次的演习因为消息传出的早,除了当兵,还引来了很多百姓围观,军医营的人自然也都来了。看着那稀奇古怪又乱哄哄的场面,所有人都笑的前仰后合,好看的:。 “这成什么样子。” “听说是武略将军的妻子呢。” “不是是前妻。” “哈,怪不得,这样疯疯癫癫的妻子谁会要啊。” “这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折腾兵丁们呢?他们可还是要打仗的。” “对啊,每年年前年后开春这段可是最危险的。折腾这些兵们万一有点事可怎么办?” 尽管碍于常云成以及周茂春的身份没有人敢正面说,但私底下这样的议论越来越多。 守备大人也忍不住委婉的提醒常云成了。 他以为这位齐娘子只不过是玩玩,一两次就腻了收手了,没想到还玩上瘾了,他这里毕竟是边境重镇,万一出了事,这些贵人们拍拍屁股走了,收拾残局倒霉的还是他。 “听说周大人急着要走,不如你也劝劝齐娘子,毕竟皇帝有旨在,别耽误了大事。”守备将军说道。 急着走?常云成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他可从来不想齐悦走。 “那就先把周大人送走。”他高兴的说道。 守备大人一脸无奈。 送走?那位周大人死死的守着齐娘子,别说走了,连去别人家做客都不肯,他们都看明白了,这位齐娘子不说走,那位周大人是绝对不会走的。 “对了,还有,他们准备了一些止血带,大人分发到每个兵士手中吧,领的时候,月娘他们会说明一下怎么用的。”常云成又说道。 守备大人非常后悔自己来这一趟。 止血带,那又是什么鬼东西。 真是倒霉,怎么遇上这个难缠的神了,看来自己这次难逃厄运了。 都怪自己当初没第一时间将这个世子夫人在城门截住,然后好吃好喝的供起来,也就不会有给人看病,遇到军医,起了争执,赌了意气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守备大人垂头丧气忧心忡忡的走了。 这议论千金堂的弟子们自然也知道,伴着那几次演习,他们也成了卫城的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嬉笑,去军医营那些军医们的冷淡他们也察觉了,但他们不在乎,因为他们的师父不在乎,既然他们的师父不在乎,他们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你们真觉得就你们这样闹,就能救人救命了?”有军医忍不住问几个弟子。 几个弟子看他的神情反而是奇怪。 “当然。”其中一个说道。 “为什么?”军医失笑问道。 “因为我们是千金堂啊。”他们齐声答道。 这什么狗屁原因啊,军医愕然。 齐悦等人不在乎这些议论,但有人在乎,而且非常在乎。 虽然有周茂春压阵,这些惹来非议的事还是被快马加鞭的写在文书上送到了京城。 () 第三百四十九章等待 董林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那个师侄女在漠北,倒不是他消息灵通,也是从周茂春身上得知的。。 周茂春直奔漠北找到齐娘子,据说连女儿都有了的事传为笑谈。 董林放下手中的信。 对于他来说,最喜欢见到的就是那些人被非议。 他舒心的吐了口气。 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这下好了,不用他出手,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个惹事精,更好的是刘普成竟然也去了,这一下可真是一个也脱不了身了。 这女人竟然敢去边境惹事,牵涉的竟然还是皇帝最看重的军事。 董林再次低头看了眼信。 “…以兵将为戏…” 就这一个就足够这女人以及千金堂那伙人好好的喝一壶了。 “来人来人。”他大声喊道。 门外的小厮立刻进来了。 “磨墨。”董林说道。 此时夜色渐浓,京城正月的夜市也徐徐拉开,几乎所有的街道上都点亮了灯,红黄蓝绿各色各种,随着元宵节即将到来,街面上更热闹繁华十分。 这种热闹对于范艺林来说那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如今的他。 “..见你小子一面可真不容易..” “..最近红香楼新来了几个姐儿,哥哥我做东,瞧瞧去…” 一大群人拥簇着范艺林涌向最好的酒楼,欢笑与灯火齐明,马屁与叫卖共响。 跟一旁的李桐那种云淡风轻的笑相比,范艺林依旧是令人想踹一脚的贱贱。 “..我最近忙啊…”他大声说道,似乎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进出的人太多了,他们又是一大群,瞬时将酒楼的门口堵上了。 有人从里面出来。便不小心撞上了。 “干什么啊,不长眼啊。”那人的小厮没好气的说道。 这下可捅了麻烦,这句台词自来是范艺林等人说的,此时被人抢了台词,好看的:。大家自然不干,乱哄哄的就吆喝上了,顺便看看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是谁。 这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穿着裘衣。眉眼俊秀,儒雅彬彬。 他对这些人微微一笑,点头施礼,又转身呵斥自己的小厮。。 看他这样识相。如今有身份的范艺林便不与他一般计较,摆了摆手让开了路。 “看清楚点,这是吏部范小相公。”有人提醒那年轻公子说道。 已经迈步出去的年轻公子闻言停步回头。 “范公子啊。幸会幸会。”他说道。微微一笑,“最近还好吧?” “很好啊。”范艺林顺口答道,答完了才反应过来,这谁啊,还好吧?说的好像以前认识似的? 这谁啊?他要问,那年轻公子已经走入街道上去了。 反正最近认识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没办法。人缘太好了。 范艺林嘿嘿笑了两声便不再理会跟着众人进去了。 “三公子,明明是他们先撞的你。”小厮委屈的说道。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万事谦让。”年轻公子说道,神情淡然,“那人是范家的小公子,如今又攀上了李阁老,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那又怎么样?咱们定西侯府难道比不上他们范家吗?别说范家了,有咱们世子爷在,李阁老还得看三分面子呢。”小厮哼声不服气的说道。 常云起停下脚步。 小厮不明所以的忙也停下。 “那是世子爷,不是我。”常云起缓缓说道。 小厮回过神有些尴尬。 “那,少爷,等开春殿试,你考上状元那就厉害了,世子爷就算有军功也比不过你的。”他忙补救说道。 常云起看着他摇头。 “自己兄弟,一家人,比什么比。”他说道。 小厮吐吐舌头,干脆不说话了。 常云起转身继续前行,虽然已经入夜,但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穿着打扮娇俏华贵的女子们也比往日多了许多,街道上弥撒这脂粉香气。 几个穿着各色斗篷的女子说笑着迎面走来,其中一个神情阴郁,与周围的人很是不同,所以格外引人注目,常云起也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女子们很快擦身而过。 “饶小姐。”常云起忽的停下脚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虽然人声鼎沸笑语喧哗,但那擦身而过的女子却准备的听到了,她怔了下停下脚寻声看来。。 璀璨夜灯下,年轻公子冲她点头微微一笑。 有关齐悦带领千金堂的弟子无事生非胡闹的议论越来越多了,多到千金堂的弟子们也有些受影响了。 毕竟以前做事虽然受非议,但都立刻见效,将那些非议击碎,但现在伤兵营的伤兵他们救治无效,普通人上门问诊他们也都拒诊了,除了不断的重复这些很简单的急救方法外,什么没做。 更何况他们这些急救也没什么特别技术的,就是止血包扎,任何一个大夫都会的,就这样就能救命吗? 渐渐的弟子们的心理也开始有些疑虑了,。 外界的质疑齐悦一向不在乎,但自己的弟子们有疑问,她则必须来解释了,因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怎么可能去做好呢,这也是为什么她要用自己的弟子,而不是去培训那些军医们,尽管从技术上来说,军医们比自己的弟子们更熟练技术也更好。 讲堂上,讲完课之后,齐悦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让大家散了,投入模拟练习中,而是敲了敲白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我给大家说些闲话。”齐悦含笑说道。 弟子们都有些惊讶,这些日子,准备药各种设备用品,授课讲解练习,每一个时间点做什么都敲的死死的,除了吃饭睡觉,连上厕所都是掐着时间。哪里有说闲话的机会。 “我知道,自从大家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大家每天都在忙碌。但外人看来我们什么也没做,纯粹是来演戏来了。”齐悦含笑说道。 弟子们闻言都苦笑一下。 “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做。我们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在铺路,为战场急救铺路。”齐悦接着说道,“战场急救很简单。因为战场造成的伤都是不需要诊断一眼就看出的伤,但它又不简单,因为环境跟我们日常习惯的大为不同。这种环境只有一个字描述。那就是危险…” 她话说道这里,下边胡三忍不住举手。 “师父,是五个字..”他提醒道。 此言一出,有人忍不住笑出来,但想到什么又忙憋住。 齐悦哈哈笑起来,还伸出手。 “那就是危险。”她又说一遍,还数了数。 屋子里哄声大笑。一扫紧张沉闷气氛,大家也好像笑出了心中的积郁。 “危险。”齐悦接着说道,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去,“我们危险,伤兵危险,大家怕危险吗?” “师父,我爷爷是睡觉的时候死在床上的,我小时候都不敢睡觉也不敢上床了,我爹把我一脚差点踹死,说人的命天注定,该你怎么死你就怎么死,躲个裘!人活一世不容易,既然活了,就要痛痛快快的活着,怕东怕西防南防北的活个鸟劲啊!”一个弟子忽的站起来大声说道。 “对,师父,我们既然选择了大夫这个行当,那就是这个命!” “大夫危险,什么不危险啊,我二舅是打渔的,难道就没淹死的吗?” “…疠疫不危险吗?大家谁又怕了!” 伴着一言一语,屋子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齐悦看着大家露出笑容。 “当然,我们不怕是不怕,但大家也不能捡着危险硬撞。”她笑道,“这种危险跟冲在最前方的将士们的危险还是要小的多。” 这时候的野地相遇战是少之又少,毕竟东奴骑兵的厉害还是要避其锋芒的,而东奴的目的也只是掠财物,野地可没什么可掠夺的,所以攻城防卫是如今的主要战斗模式。 “我们有城墙的保护,有层层将士的防护,最为大夫,在后方还是很安全的,再者应对这种伤,一..”齐悦说道,这次说到这里她低头数了下,“一个字,快。” 快?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演习的时候在时间上要求那么苛刻,。”齐悦接着说道,“止血要快,包扎要快,固定运送要快,伤情分类要快,快,这跟战场上一样,谁快一分,谁都胜算多一分,虽然这几次演习看起来乱哄哄的,但我要告诉大家,大家的速度越来越快,互相之间的配合也越来越流畅,这说明大家已经走对了路,只要严格的走下去,效果会是惊人的。” 弟子们身在演习其中不知道全局的状况,只听到四周一声搞过一声的笑,笑的他们都发慌,没想到师父给出满意的评价,大家都松了口气,精神也振奋很多。 “虽然,我很不想见证这个效果。”齐悦又叹口气说道。 激动的弟子们又都冷静下来。 是啊,他们做大夫的大展神威的时候,也就是人受病痛折磨的时候,这真是… “不过,那句话不是说了吗,存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齐悦说道,她说完叹口气,看着窗外。 正月就要过去了,春天的脚步正缓慢走来。 河水已经快要解冻了,从厚厚的冰面上可以看到下面流动的河水。 密密的枯草后晃动几下,似乎被风吹动。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土坡上滑下去,在土沟里蹲着三四个人,旁边还有四匹马。 “二蛋,几个?”他们忙问道。 从山坡上滑下的是个瘦小的男人,年纪也就是十七八岁,头上围着一圈茅草。 “五个。”他眼带兴奋的说道。 几个人都眼睛亮了下。 “干吧?”其中一个低声说道。 “五个对五个也是有风险的。”一个年长的沉思说道。 “但作战图就在那几个鞑子身上,咱们追了这么久,总算只熬的剩下这几个人了,捞到了可是大功一件。”有人忍不住说道。 这句话让大家都激动起来,沉默一刻。 “干了。”年长的将口里的枯草吐出来,狠狠说道。 闻言大家都忙去马匹前收拾东西,做为哨探他们的配备十分精良齐全,刀斧标枪飞绳手弩等等。 “这个还拿吗?”一个小个子扯出一个白布说道。 大家都看去,见是前些时候上头发下来的,说是什么能救命的止血带。 “这一个快白布有什么用,估计是哪个供货商捞钱呢。”年长的摇头说道,他资历最长知道的事也最多,说这话将白布扔下,将一条飞梭系在身上。 见他这样,大家便也都扔下了,独有那个瘦小的少年迟疑一下,将那条白布掖在腰里。 年轻人总是怕死一些,大家都笑了笑,也不以为怪。 “好了,你们从左右包抄,你我,从正中上。”年长的伸手指点安排说道,一面伸出手,“杀了这些鞑子,夺了作战图,你我弟兄大功一件,就算战死了,家人也无须担心,拼了!” “拼了!”大家都低声说了,将手重重的撞了下,散开了。 () 第三百五十章玩命 “杀!” 伴着厮杀声,一个鞑子的刀斧正正的劈开一个哨探的肩头,力气之大,生生将这人劈成两半。 身后有长枪刺来,此人狂喊的扑倒在地。 “二蛋!走!”年长的哨探已经浑身是血,看着前方正从一个鞑子身下爬出的少年,将手里的皮囊扔过来。 少年亦是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鞑子的,他伸手接过。 此时地上已经不管鞑子也好哨探也好都躺下了,或者当场死去,或者还在残喘。 少年惶惶的去搀扶就近的一个同伴,这个同伴的大腿被刀斧砍中,正喷涌鲜血,心口也插了一根飞茅,瞳孔已经涣散,虽然还在抽搐,但已经没救了。 战斗很短暂又很惨烈,转眼只剩下他们二人还活着。 急促的马蹄声伴着嚎叫从远处传来。 年长的哨探急速的爬起来,他的腿上胳膊上都明显有伤。 “快走,进山,进山。”他喊道。 马儿都在四周,二人爬上马疾驰而去。 身后有利箭破空的声音。 噗噗两声,人身上马身上都被射中,人向前扑倒在马背上,马儿受了刺激更快的飞驰,很快钻入一片密林。 追击声很快被抛在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已经穿过密林,回到荒野上。 少年觉得浑身发冷,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大腿,那种隐隐的痛感便更强烈了。 “二蛋,你怎样?”一侧的年长者虚弱的问道。 少年这才看到身旁的他正强挣着从马背上起身,肩头插着一只箭。 “叔,你怎么样?”他惊慌的问道。 “我没事,就是肩头中了一箭。你呢?”年长者问道。 他面色微微发白,说话虚弱。 少年从大腿上收回手。 “我没事。”他说道。 年长者松口气。 “那快走,我们身上伤口太多,不快些赶回去,会失血而死的。”他说道。 少年点点头,再次狠狠的催马。 不知道跑了多久,少年只觉得自己的身上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趴在马背上。手捂着腿部。 那种又粘又滑的感觉… 他甚至可以摸到伤口的缝隙,以及从其中涌出的越来越猛的血…. 噗通一声响,让他涣散的意识凝聚起来,侧头看去,发现身边只有一匹马。而马上的人… 少年猛地坐起回头,看到那年长者已经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叔!”他大喊一声,调转马头跳下来扑过去。 年长者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身子已经凉了。 少年大哭出声。 怎么就死了…. 他摸着自己腿上的伤,因为这动作血流的似乎更快了。 照这个速度不等回去就会失血而死的… 他茫然的坐在地上。 死了吗? 都死了… 他的视线无意识的扫过自己的腰。白色的.. 止血带.. 少年伸手扯出来。 这个,可以,救命? “..大家看着我,这样来使用..” 他的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眼前也是浮现模糊的景象,四周还有喧哗的同伴们。 “….伤口的上方…用这条棍子绞紧…” 少年模模糊糊的凭着残存的印象扎上,然后凭着本能爬上马,伏在马背上在荒野上疾驰而去。 “二蛋。二蛋。” 忽远忽近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响。 “灌药..” 紧接着液体涌入的窒息感让少年咳嗽着,涣散的意识也清醒来过来。他慢慢的睁开眼。 还活着… “活着!大人,还活着!” 惊喜的喊声此起彼伏,大小的头颅探在眼前。 “二蛋!”将官一把推开众人惊喜喊道。 活着! 少年猛地抬起手,又重重的放在胸前。 “..作战图..”他喃喃说道,说出这话,就如同完成了使命一般,再次头一歪,昏了过去。 有人从他身前拿出皮囊。 “大人!”那人拆开,看到内里的东西,激动的手发抖。 “拿到了!拿到了!”将官大喜喊道。 欢呼雀跃中没有忘了这个哨探。 “他还有救吗?”他转身问道。 一个军医正再仔细的查看这哨探的伤口,此时剪开衣衫,露出大腿上的伤口。 “我的天啊,是大出血啊..”军医失声喊道,那么宽的伤口..“可是,可是怎么会?” 怎么会没有死?这么宽的伤口,当场用棉布填塞也不敢说能保住命!更别提这哨探跑了这么久….. 他的视线落在伤口上方的白布上,用一根木棍死死的扎住。 “这个就是..那个什么止血带吗?”军医喃喃说道,手不敢置信的颤抖的抚摸上去。 齐悦是在伤兵营得知要打仗消息的。 这一次来伤兵营没有军医陪同。 “陪什么,大家都上前方去了,这次要打大仗的。”留守的辅兵没好气的说道,看着齐悦等人神情不善,“不像你们这么闲。” 这些贵人们把他们当猴子一样观赏,一点用都没有,纵然知道这女人身份惹不起,但辅兵们也没有了好脸色。 怕什么? 大不了一死嘛。 反正他们命贱如草。 齐悦大吃一惊。 这还是回卫城后,齐悦第一次到官厅来。 不过得知消息的常云成却没觉得惊喜,他不用猜知道这女人的来意。 “正好赶上吃饭。”他含笑说道,伸出手。 齐悦将手递给他。 屋子里的亲兵吓了一跳,慌忙退出去。 这一次是齐悦自己来的,连阿如都没带。 “好啊。”她笑道,“不知道你这里厨子的手艺怎么样。还是让我亲自下厨吧。” 常云成笑了。 “好啊。”他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拉着她向外走去,“我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你来摘菜。”齐悦笑道。 官厅的灶上今日可见了稀罕事,两个做饭的厨子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外,让路过的人都投来好奇的视线。 “老邓,你们的差事被踹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问道。 两个厨子也不敢乱说,哼哼哈哈的只当没听见,从门缝里偶尔偷偷的看去。 齐悦伸手将面粉点在常云成的脸上,然后哈哈笑起来。还没笑完,常云成已经随手将从烧火棍上沾染的黑灰抹在她脸上。 “喂,这个很难洗的。”齐悦抗议。 “我不嫌弃你丑。”常云成哈哈笑道。 笑闹并没有影响齐悦的手艺,很快四菜一汤就端上了桌子。 为了图省事,也没有特意去饭厅。就在厨房这边的屋子里简单的支了小桌子,二人挨着坐着吃饭。 常云成吃的欢快,筷子都不停。 “你慢点。”齐悦笑着说道。 “可不敢再慢,谁知道有没有人来抢了我的饭。”常云成说道。 齐悦愣了下,才想起是哪一次。 她看着大口大口吃饭的常云成,神情专注,如同是在做多么重要严肃的事。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涩。 “慢点吃,这一次,谁敢来抢你的饭,我打走他。”她整容说道。 常云成忍不住笑。面上浮现几分促狭。 “真的?”他含糊问道。 “当然真的。”齐悦答道。 常云成便冲她嘘了声,把头往外一摆。 齐悦愣了下,然后便听到门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常云成呢?有没有见他?” 周茂春瞪眼问道。 两个厨子怯怯的看着这个怒气冲冲的老头。 “没..”他们摇摇头。 周茂春瞪着他们看,似乎要看透他们的心肝肺。 “说是吃饭去了..你们这里最好的饭馆在哪里?”他问道。 伴着这句话。两个厨子松口气,屋子里的齐悦也松口气。顺便也松开了捂着常云成嘴的手。 常云成已经笑的弯腰,筷子也拿不住了。 “原来只会甜言蜜语..”他笑道。 齐悦伸手拧他。 “让你逗我,吓死我了。”她笑道。 常云成笑着抱住她在怀,也不说话,只是抱着。 齐悦便也不说话了,任他抱着,看着他笑。 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呆了相拥一刻。 “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们该出发了。”常云成拍了拍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抬头看着他笑。 “不过有一点。”常云成又伸出手,神情肃重说道,“你必须跟着我。” 这已经让齐悦很意外了,她毫不犹豫的点头,抬脚亲了亲常云成的下巴。 当看到大军队伍后多了几辆马车,尤其是那个女人时,所有的将官兵士都吓坏了。 “你疯了!”守备大人一脸不可置信,“你竟然让你夫人上战场!” 以前不知道她的身份,这个女人性子要强,抹不开脸不得不去也算说得过去,那么现在这是闹什么? “常云成,这太不像话了!日常玩玩也就罢了,这时候怎么还能玩!”他大声喊道,暴跳如雷。 常云成骑在马上,看着队伍最后还在和弟子们交代什么的女人,露出笑。 “玩?”他看向守备大人,“你见过玩命的吗?” 守备大人愣了下。 “敢上战场的,哪个是玩的?”常云成神情肃重,目光扫过已经快步行进的将士,“大人,你是在玩吗?” 玩你娘的头啊!守备大人跺脚。 这他娘的怎么会是玩啊! 这可是真的! 他愣了下,也看向那辎重车队方向的女人,一个弟子正悬挂起一个大大的旗帜,上面写着鲜明的“医”字。 一次可是说是赌气,二次那就是来真的了。 真的要玩命啊? 问题是,这些日常热热闹闹演戏玩闹的一群人,行不行啊? 这命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你看 皇宫里虽然夜色深深,但依旧灯火通明 李桐急匆匆的从大殿里退出来,廊阁下站着的四五个官员停下说话 “小李大人,殿下…”一个年长的官员低声问道 李桐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大家领会,这是说陛下心情不太好 “小李大人辛苦了”大家低声说道,这是谢谢他提醒 摸准陛下此时的心情,他们才好掌握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免得一句错一生错 所以有时候可别小看了这甚至一个眼神的提醒 当初一个大员,就是得罪了一个内侍,被其误导,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生生被皇帝从三品大员一脚踹出了京城 李桐忙恭敬的还礼告退了 看着他离开,大家面上露出几分赞叹又羡慕 老李家可真是运气好,这孩子年纪轻轻老老实实的竟然得了陛下的青眼 门内传出几声咳嗽 大家忙收正神情 紧接着殿门再次打开了 “几位大人,请进”一个太监走出来说道 相比于李桐,他的态度可淡漠了很多 大家鱼贯而入 高高的龙椅上,皇帝看上去神态平静,嘴边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正看着手里的文书,似乎没有看到听到这些人进来 大家已经知道陛下此时没好心情,便谁也不敢出声低头恭敬站着 “你看,你们看看,百柳关竟然失守了…朕养的这些人都是废物吗?.” 过了许久皇帝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虽然声音很轻,但在场的诸人却觉得似有重物压下 “臣万死..”大家慌忙躬身说道 话没说完,啪嗒一声响 文书已经被皇帝扔在地上滑落到他们脚下 “别急也别抢,失职者战败者,都该死,一个一个来” 皇帝冷声说道 下边的官员们顿时一身冷汗 边境战事以及皇帝的震怒很快就传遍了,所有的部门官员都变得战战兢兢,避免不要在此时触了皇帝的霉头 董林乐滋滋的倒了杯酒 “大人怎么这么高兴?”吴山小心翼翼的问道 董林立刻拉下脸 “谁说我高兴?我哪里高兴了!”他沉脸喝道 这小子真不长眼,皇帝如今都不高兴,你竟然说我高兴,这不是让我倒霉吗? 吴山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低着头诺诺的退出去了 这小子是时候打发走了,董林没好气的吐了口气,目光落在桌上的几份奏折上 再过几天,把这些折子送上去… 你看你看,这不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嘛 董林忍不住露出一丝笑,但又忙收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城门外烟尘滚滚,城墙上的兵将都发出欢呼声 “常将军援兵来了!” 守城兵将们迎接出来,看着入城的大军,以及随车重重的粮草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常云成在亲将的簇拥下奔驰而来,铠甲暗淡,俊朗的面容憔悴,看着迎头拜倒的众人忙下马 “闲话休说速速升帐”他开门见山说道 街道的人马涌涌散去,前来接的兵将见除了粮草辎重,竟然还有四辆车跟在后方,这些人不着兵服身着白色大衫,看上去煞是古怪正瞧着,见最前方的车中掀起帘子跳下一个人,亦是白衫,但身形明显是个女人 女人! 城中的百姓已经尽数避退,这里除了将士没有其他人,更别提女子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惊讶询问,一阵锣鼓响 “鞑子来了!” 所有人涌涌而去,再没人理会他们 “搭帐!”齐悦大声喊道 伴着乱乱的应和声,几个辅兵从车上飞快的扯下木桩绳索帐布,经过几次的磨合,从最初的忙乱到如今大家已经能忙而不乱,似乎在一折间城中的空地上就立了三个营帐,白营帐,红大字,分外显眼 而与此同时,又有辅兵冲进街道两边的房屋 “伤兵安置征用!”他们大声喊道 一面在门口啪啪的插上同样标注医的旗帜 在搭帐的同时,十五个弟子已经各自背上药箱,胳膊上腰里密密麻麻的缠满了各色布条,在他们身后又十几个辅兵抬起了担架 “快,快”胡三大声喊道 “注意安全!”齐悦大声喊道 弟子们齐声应是,向城门方向列队而去 “手术室准备完毕”阿好提高声音喊道 齐悦从弟子们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举起手 “准备手术”她说道,自己先进了一个营帐,上面标有红色的“医”大字 张同,刘普成已经戴上了手套口罩 “师父,这次让我来负责二级伤”张同喊道 刘普成看他一眼,点点头,自己进了标有绿色医字的营帐 弩箭如雨般落下 四五个辅兵举着盾牌冲上,将两个受伤的兵扯下来 乔明华冲过去,利索的剪开受伤兵士的衣裳,这些箭伤他再熟悉不过,大而沉,且开了数道血槽的箭头深深的射入兵士的身体,如此的大的伤口连缝合都没法缝合,他动作飞快的洒上药粉,血将药粉立刻冲开了,乔明华拿起刀子三下两下隔开伤兵的伤口,伴着嘶声裂肺的嚎叫,伤兵满地打滚 这种痛,比箭伤要痛百倍 辅兵,军医们都在忙碌着,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来压制伤兵,乔明华的治疗被打断了,他亦是司空见惯不由分说就再次扑上去,拔下箭头,用布裹住伤口 血还是涌出去 “抬下去”乔明华说道 因为又有伤兵送来了 至于这个血还在流的伤兵就算是完成了救治,抬下去后能不能薄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就在这时,身边似乎起了变化 一个伤兵被拖了下来,乔明华要起身时,有人抢先扑了过来 乔明华侧头看了眼,愣住了 这不是他熟悉的同伴而是陌生的年轻男人 穿着显眼的白色衣衫,胳膊上还帮着红色的箍,口鼻被白布遮赚此时眼神专注,动作利索 他做的跟自己一样但又不一样 他也是止血包扎,但没有拔箭头,而是拿出一个带嘴的壶喷洒水,利索的扎上,那包扎的白布宽而密,最后还有一个奇怪的木棍,狠狠的绞了两下那喷涌的血便顿时小了 年轻男子最后扯下腰里的黄布条,绑在伤兵的胳膊上,再次冲向下一个 后边有辅兵跟上抬起这个伤兵就走了 这是… 乔明华愣了下 “大人,这是什么人?”一个军医惊讶的问道“是征用来的大夫吗?” 乔明华不说话了,他想到了什么,眼神惊讶,他慢慢的站起身然后便看到长长的城墙下,不知什么时候身边涌过来好多这样的男子 他们太好辨认了都是白色的衣衫,红色的布箍 “周大人,周大人,你看你看”一个兵士大声喊道 也被套上护甲的周茂春没声好气 “看什么看?看我女儿怎么被那混帐害死吗?”他大声喊道,又冲兵士瞪眼,“你现在立刻下去把我女儿带上来!” 兵士不理会,只是看着城墙下 “大人,他们救人真好看啊”兵士喃喃说道 周茂春更是火气大 好看?! 什么时候救人会好看? 有什么可看的,一路走来这几次已经看得他要气死了 鸡飞狗跳,乱哄哄的,比那些军医们高明到哪里去!简直是丢人现眼!也没什么用!这些战场伤有什么稀罕的!是个大夫,不对,是个人都会做! 浪费时间!还要浪费命! 周茂春愤愤的看下去,慢慢的他愣住了 一个一个白色的身影,他们动作飞快,包扎快,抬走的快,速度快的让人有些眼花,有些窒息 怎么跟前几次不一样了? 怎么会这么快! 怎么可能这么快! 怎么变得这么快了?! 城墙的守将也发现了 “那些人是什么人?”他难得分心问道 “是常将军带来的大夫”亲兵们答道 “大夫?”守将皱眉问道,“怎么看起来这么古怪..” 他说着话,视线投下,从城墙上居高临下看去,渐渐的神情惊讶 这些大夫的行动怎么看起来那么的…. 熟悉… 那是受过刻意训练,就如同排兵布阵一般,看似乱,却极其有规律..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最为将官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大夫?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医救治… 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救治这些伤兵吗?只是将人过了下手就抬下去? 可是当那些辅兵抬着担架跑过时,大家还是发现担架上的伤兵进行了包扎,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这些担架如同流水般汇集向一个方向,哪里鲜明的有三个营帐,而这些担架看似乱但却既有顺序的分别进入了不同的营帐 忙碌的身在其中的兵士以及大夫们看不出来,但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便可以清晰的看出来,这些白色的人营造的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他们不像人!他们像是流水!不停的流动的水!无处不在的流动的水!快速流动的水! 白色的在战场后方流动的水!不停的流动!将那些受伤的在流逝的生命带向生的消! “大人,大人,你看啊”几个军医都呆住了,他们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呆呆的看着身边这些白色的身影,忍不住喊道 乔明华亦是呆呆的看着这些人 什么时候,那个看起来乱哄哄的演习竟然变成这样? 或者说,那些看起来很可笑的演习,在战场上竟然是这样的…. 目疡迷! 那种节奏,那种配合,那种流畅! 似乎不管有多少伤兵,他们也能轻轻松松的救治! 在这个血腥的残酷的时刻,乔明华理智到麻木的脑子里竟然浮现一个奇怪的不该出现的词 行云流水! 乔明华身子发抖,毛孔都张开了 你看啊 你看啊 你们看皑) 第三百五十二章震惊 耳边厮杀声震天。 死伤从来不是将官们注意的事,他们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但乔明华和周茂春没有,其他的军医也都停下来。 他们还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不是忘了自己的工作,而是完全帮不上忙,甚至还隐隐觉得是在添乱。 看看这些大夫,看看他们互相的配合多么的流畅,就好像完美无瑕的珠链,自己如果加入的话,就好像破坏了这个美感。 少了他们,这些救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随着战事的进行,伤者越来越多,但这些大夫的救治却始终没有混乱停滞。 真是让人震惊又惭愧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 这些大夫敢上战场就已经让人震惊了!竟然还会比他们做的更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们就这样呆呆的站着,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怎么想了。 伤员不断的被初步包扎然后抬下去。 一个伤兵被长枪穿透了腿,这要是搁在乔明华等人手里,便不会再理会了,当然他们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得。 但伴着咔咔几声,身穿白衣,不,此时已经不能算是白衣了,而是染满了血以及泥土的花衣的大夫剪断了长枪枪杆,又是那种止血带捆绑,系上了红布条,便飞速的离开了。 身后的来回奔波的担架涌上来一批,抬起此人就向后方冲去。 一个身影猛地也追了上去。 让大夫们回过神。 “大人”他们忍不住喊道。 乔明华听不到别的,只是看着这个担架,死死盯着这个伤兵。 怎么救? 真的能救吗?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大家都在奔跑,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流介绍伤兵的情况,各自却心领神会的进入不同的营帐。 乔明华看了眼,面前这个营帐是标有红色大字的,相比于旁边两个,这里的伤兵少一些。 担架进去了,屋子里两张qiguài的高高的床,都躺着伤兵。 “移床!”齐悦喊道。 伴着一二三的声音,一张床上的伤兵被四人撑着白色的单子移到了担架上,他们脚步不停的冲了出去。 乔明华侧身让开,看着这个伤兵头脸被层层的白布裹住。胳膊上扎入了一个qiguài的管子,而管子的另一头接着一个瓷瓶,被其中一个辅兵举着,他们冲出去奔向一旁的屋子里去了。 刷拉的声音让乔明华又转过视线,见那个常陪着齐娘子的丫头将一个白单子铺在了空出的床上。 担架上那个刺穿大腿的伤兵被抬了上去。 这期间甚至没有人说过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好像心有灵犀,每一个动作都配合的天衣无缝。 行云流水 乔明华再次闪过这个词。他看着这里。那个女人并没有过来,而是还在另一个伤兵床前低头忙碌,手里qiguài的剪子,以及针线,在那伤兵的胸口前飞针走线。 只有她一个人吗? 所以根本就救不过来吧 乔明华的视线又看向这个刚被放到床上的伤兵,那个丫头正用剪刀剪去他的衣物。然后拿起一个qiguài的工具,将明晃晃的针尖刺入了那伤兵的大腿。 针灸吗? 但那黄色的yèti怎么消失了? 做完这个,阿如开始用大量的水,高浓度酒反复的冲洗这个伤兵大腿的伤口。身上的任何一个伤口,大团大团的白棉花很快就变成血色在地上堆积。 一个辅兵飞快的将那些污染的棉团装进一个袋子里。 这个也就是为什么这里看上去那么整洁的缘故吗?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顾着这个?! 乔明华震惊的瞪大眼。 “移床!” 这边那女人又喊了声,四周始终站立的四个辅兵亦如方才那边将这张床上的伤兵移上担架,向门外冲去。 于此同时在外排队的担架便进来了。 那女人飞快的褪下手上戴着高至手肘的鹿皮手套,转身在一旁的一个瓮里将手涮了下,从其上的架子上抽出手套戴上,就站定了到了这一边的伤兵前。 这一溜的动作一气呵成,东西的摆放已经熟到不能再熟,每一个部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随着齐悦的站过来。 这边新进来的担架上的伤兵便被放到了刚空出的床上,那个丫头便又开始了方才的动作,剪开衣裳,刺入qiguài的针头,清洗伤口。 快!快!快的眼花缭乱! 乔明华只觉得要窒息,他的视线再次看向齐悦。 齐悦正在剪开那伤兵大腿的伤口,她一个人,牵引拉拽,飞针走线,有汗水密密麻麻的滴下来,乔明华看到只是眨了眨眼,双手稳稳的操持器械,一动不动。 这个伤太重了!根本就不可能救治!一旦拔出长枪,必然大出血而亡,不拔出也必然要慢慢的死去! 这个女人!她难道能… 乔明华的念头才闪过,就见眼前的女人慢慢的拔出了从大腿下方拔出了枪头,他的呼吸不由一滞。 没有大出血… 那女人已经开始飞针走线。 那血肉翻飞的肌肤在眼前一层层的闭合。 乔明华只觉得眼发黑,他猛地反应过来大口大口的呼吸,避免了自己把自己憋晕过去。 “移床。” 又是这二个字。 方才抬伤兵进来的四个辅兵便又这边过来,一套重复的动作将这人抬了出去,外边立刻又进来了。 这短短的一刻,那女人已经完成了两个重伤兵士的救治,自始至终她只说两个字。 移床! 移床! 太恐怖!太恐怖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样! 如果在平时也就罢了,但这是在打仗!外边是喧天的厮杀声!是随时要被攻破的城门!是随时能丧命的危险! 他们。他们怎么可能做到这样镇定! 乔明华环视四周,这些人的神情也是麻木,似乎看不到也听不到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什么状况,只是重复的动作,重复的来去,但这种麻木又和他所知道的不同,这些人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哭喊,没有悲伤,只是目光坚定的来回奔走着。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乔明华慢慢的退出营帐,看着四周似乎永远不会停歇,永远不知道疲倦的辅兵们。 他们怎么做到的? 这怎么可能做到的? 乔明华只觉得浑身颤抖,似乎再没有了一丝力气,他愣愣的环视四周。 来回奔跑的人群没有人多看他一眼。所有人都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坚定一个信念。 天色渐渐暗下来。厮杀声似乎小了。但这些人丝毫没有停歇。 “原地休息,补充体力。” 一个大嗓门喊道,伴着这声喊,更多的人大声的喊,同时四五个人背着大大的箩筐奔来。 那些来回奔走的人,不管是抬着伤兵。还是空着担架的,都停下脚,将担架放下,然后整个人都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那四五人奔过去扔下一个个皮囊,这些人捡起来大口大口的喝。 乔明华也捡到一个,他转过头,看向营帐里,营帐里已经燃起火把,照的亮白。 那女人正仰头,大口大口的也举着一个皮囊喝。 乔明华打开皮囊,仰头尝了口。 咸乎乎的… 这是什么水? 很快这些人扔下皮囊又开始了重复的奔跑。 晨光渐渐亮起,刺鼻的味道让乔明华回过神。 四周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没有了厮杀,没有了惨叫。 这种安静太可怕了,乔明华猛地从墙角站起来,然后看到满大街躺着或者坐着兵士。 重重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安静。 两队辅兵背着qiguài的桶沿街而过,所到之处喷洒水雾。 这就是那种刺鼻的味道的由来。 乔明华恍然。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忍不住大声问道。 “消毒。”有人大声的回答。然后脚步不停的过去了。 乔明华深吸一口气,这才渐渐凝神,昨天天黑的时候战斗结束了,鞑子退了,他们守住了,兵将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但军医们的战斗还远远未结束,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军医们纷纷投入救治中,一直忙碌到天明,乔明华靠着墙打个盹,没想到睡着了。 那些伤兵 他转身要奔入房屋内,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陡然响起。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周茂春在满是伤兵的屋子里的癫狂一般大喊大叫,他的神情也是似哭似笑。 “他们怎么没有死!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死!怎么可能这么多人被救活!” 这话让神智清醒的伤兵变得愤愤,目光不善的看过来。 周茂春丝毫不觉,就算是察觉了也不会理会。 “这不可能!”他反复的重复着,眼神狂乱。 这不可能! 就是再简单不过的救治而已!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效果! “爹。”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让周茂春暂时狂乱的神智清醒一些。 “月娘,月娘,你是神仙是不是?”周茂春一步冲过去,抓住那个才从一个伤兵前站起身的女人一阵摇晃。 齐悦差点被摇的摔倒。 “我不是神仙。”她笑道。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周茂春大声喊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齐悦冲他一笑。 “没有什么不可能。”她说道,“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你想。” 所以,那就是,希望吗? 乔明华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的女人。 他的视线环视屋子,那些兵士或者醒着或者昏睡着,但无一都还活着。 有眼泪从他的眼里滑落下来。 师父,师父,你看到了吗?这世上真的有希望! 师父,师父,你看到了吗?这世上竟然有希望! 师父,师父,我!竟然!看到了! **************** 先贴草稿带孩子出去一下回来捉虫!(。请到m.。) 第三百五十三章发了 u说一夜战火消散,确认东奴大军的确已经退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次能够守住关门,阻挡了东奴从其而入,可是大功一件。 屋子里的气氛欢悦了很多,大家纷纷低声交谈,一扫昨日的紧张。 “伤亡如何?”常云成问道。 这话让大家又安静下来。 “伤六百余人,战死二百余人。”有将官忙答道。 这个数字是连夜仓促统计的,或许不准确,但最终数字肯定只会多不会少。 不过是一日,就死伤如此严重,常云成轻轻叹口气,而其他人则神情轻松。 每一次战后都有人员伤亡统计,对着将官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已经习惯了,习惯到麻木,那些数字也就仅仅是数字而已。 这并不是他们无情,而是没办法,战场上生死就是电光火石一眨眼间,战后重伤不治或者残废也无奈奈何,现实就这么残酷无情无奈,他们不麻木又能如何。 “去看看伤员们。”常云成说道。 大家有些意外,但立刻跟着站起来。 “将士血战,当去探望抚慰。”大家纷纷附和说道。 常云成等人沿街巡视过来时,看到这边的大街上摆起了几口大锅,水在其中沸滚。 街上屋檐下坐着或者站着的是轻伤的兵士,此时正有身穿白衣的背着药箱的大夫们在给他们查看换药。 跟随常云成而来的官员们一路走来所见神情越来越惊讶。 没有往日战后那混乱哀嚎的场景,街上虽然很多人,但却并不乱哄哄的,空气中散发着一些奇怪的药味,让刺鼻的血腥气减弱了很多。 最关键是,所到之处,怎么看上去有些干干净净的? 干干净净,这个词汇出现在战后伤兵聚集的地方可真是奇怪…. “这些锅里的水是要做饭吗?”有人忍不住问道。 “不是,是消毒用的。”常云成答道。 消毒? 将官们对视一眼。同时又了然。 世子出身的武略将军果然跟他们这些人不同,见多识广。 他们忍不住停下脚,看着墙边坐着的一个胳膊受伤的兵士正在被救治。 “能忍痛吗?”那个大夫问道。 因为麻醉药有限,主要用在重症上,所以这种伤处理的话便能不用麻醉就不用。 兵士点点头,随手拿起自己的刀,将刀把咬在嘴里。 那大夫便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拿出棉团又用一个瓷瓶上倒了些下,棉团顿时湿透了。 大家站得近。可以闻到浓烈的酒味。 这些都是嗜酒之人,自然辨别的出,看着那大夫用棉花在这兵士的伤口上反复擦洗,算着光着棉花就用去了好大一团,还有那些酒…. 很快那大夫停止了冲洗,在场的将官们松了口气。 这就够了吧。 却见那大夫又拿出一个瓶子… 还没完? 将官们不由瞪大眼。 看着那大夫将瓶子里撒出的药粉倒在那兵士伤口上,拿出布带子,层层的包裹起来。 将官们再次松口气。 乖乖,这也太精细了.. 才松口气,见那大夫又拿出一个瓶子… 还没完! “这是口服的丸药。一日两次。”大夫说道。 兵士颤抖着手接过来。 还用吃药? 受这些皮外伤,从来没有人这样治疗过。往日能冲洗包扎一下,就已经是不错的。 还有吃得药? “三日后会有人给你换药。”大夫又说道,这才站起身来,快步走向下一个兵士。 我的娘啊。 看着这些将官们站立不动,常云成有些不耐烦了,他的视线急切的寻找,目光扫过沿街的房屋。按习惯那女人一向在… “外伤一..外伤二..外伤三…重症一…” 有将官也看向旁边的屋子,好奇的看着屋子前悬挂的红底白字的木板,格外的显眼。他不由念出来。 这什么啊? 常云成已经抬脚向标有重症的房屋走去。 将官们不明所以,忙跟上去。 “重症一,配药。” 屋子里两个人正在喊道,他们的面前正放下着一个大大的药箱。 听了这话,屋子里有三个正在忙碌的大夫便过来了。 “重症一三十八人,青霉素三十八只,盐水十八瓶。”那最先喊话的人说道,手里拿着一张纸看,然后递过去,“请核对。” 三个大夫一个接过纸,两个矮身数那药箱的药,很快点了点头,那大夫便在纸上提笔写了字。 “幸苦了。”双方互相施礼说道,便分开了各自忙碌。 这些大夫是常云成随军带来的,大家虽然不认得他们的人,但认得他们的衣服,跟自己这边的军医完全不同。 人家来领军支援就够义气了,连大夫都也带来支援了,真是太让人惭愧了。 “三个人照看着三十八个人?”站在门口的将官惊讶的问道,神情有些严肃,“这不是胡闹吗?” “对啊,我们军医不是有三十人吗?都干什么去了?”立刻有人喝问道。 更有将官暴脾气骂了起来,无非是老子们拼死杀敌这些软蛋废物没用云云。 常云成皱眉没说话,那送药出来的大夫不爱听了。 “这里不要喧哗,你们的军医都在轻伤那里忙着呢,这里用不着他们。”一个没好气的说道。 这话说的将官们都噎了下。 用不着… 这一句话比方才他们骂十句还狠啊。 “齐娘子在哪里?”一直没说话的常云成问道。 两个大夫忙恭敬的施礼。 “世子爷,师父还有一个手术,一会儿才能结束。”他们说道。 常云成再次皱眉,看向不远处街正中三个营帐。 都已经一天一夜了,这女人… 他疾步向那边走去。 将官们不明所以忙跟上去。 才到营帐前,就听的一阵喧哗。 “师父,师父。”“月娘!”“换我来把她抬下去!” 这两个声音传出来,常云成只觉得心跳骤停,他猛地拔步冲过去。 营帐里有人抬着担架冲出来了。 “她怎么样?”常云成看着其上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的女人。大声喊道,一面握住了齐悦的手。 营帐里没有人跟出来,刘普成已经接替了齐悦,低头做缝合,张同和阿如在处理此伤者其他的伤口,他们神情坚定,没有惊慌。 “疲劳过度,挂盐水。”刘普成说道。“用固气汤。” 其他将官也跟上来了,有些好奇的看着。 “所以说女人上战场做什么?” “就是,这不是添乱吗?” 有人忍不住说道。 他们的话没说完,这边常云成已经跟着担架一起向旁边的屋子里去了。 “哎?将军?”他们惊讶的忙喊道,“这是做什么去?” 转过头看四周,没人回答他们的话,视线都有些愤怒。 这些大夫,仗着是武略将军帅营的,所以才这么不客气吧? “出来了!出来了!” 有激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大家愕然看去。见一个老者连蹦带跳的冲过来,在他身后跟着两三人。 “月娘。月娘,出来了!”周茂春大声喊道,声音颤抖。 什么出来了? 将官们皱眉不解看着这个邋遢的老头,老头女人,将军带来的人可真够奇怪的。 老头身后的人气喘吁吁的跟上站过来了,这个人将官们熟悉。 “乔大夫,你这是干什么呢?那么多伤兵不去照顾。你乱跑什么?”有将官皱眉道。 乔明华此时面色激动,脸上竟然还有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痕迹。 当然,将官觉得最好是汗水。 “大人。出来了!”乔明华也喊道,声音沙哑颤抖。 “什么出来了?”将官沉脸喝道。 疯疯癫癫的! “大人,这次六百三十七伤者,如今已经统计出来了,这些伤者,这些伤者…”乔明华颤声开口,他太激动了,无法控制的浑身发抖,以至于最后这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周茂春一把推开他,抖着手里的纸。 “六百三十七伤者,轻伤三百九十二人全部可以救治痊愈,余下重伤者有一半人可以救回!”他大声喊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下,就连里面专心做手术的刘普成等人也抬起头,似乎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一个将官怔怔问出来。 周茂春一步跳到他面前,瞪大眼,涨红了脸。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娘的,六百三十七人,六百三十七个伤者,五百多人可以救回,五百多人可以痊愈,五百多人!五百条命!五百条命可以捡回来!五百条命阎王爷收不走!五百条!人命!人命!你他娘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吗?”他挥舞着手里的纸狂喊道,口沫四溅。 将官被喷的一脸,却毫无察觉,整个人被喊的傻掉了。 五百条..人命….. 什么是人?什么是人命?从呱呱落地到蹒跚学步再到灵智通晓要经过多少年?要吃多少饭? 什么是人?什么是人命?从一个普通人到一个能耍刀用枪的战士要经过多少年?要操练多少次?要花费多少心血精力? 什么是人命?十几年的吃喝将养十几年的世间磨练十几年的风雨来去才能打磨出一个人!才能算是一条命! 十几年天地锤炼下存活的这一条命,战场上不过是一眨眼间就能烟消云散。 天地无情,以万物刍狗。 如今,这条原本能轻轻被碾碎的刍狗,逃过了! 从东奴的刀枪下,从战场的厮杀中,从阎王殿的门口,血淋淋的走了一圈,又活了! 死过一次的战士,才是真正的战士!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即将有了五百个凶悍的战士!不,这五百个战士,不再仅仅是五百个,他们的战斗力将足足超过五百个!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 “老子发了…”这个将官喃喃说道,然后面皮抽动,就如同被周茂春传染了一般,猛地举起手狠狠的挥动。 老子发财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u说 第三百五十四章同欢 u说这简直比那些将要得到的功赏还要值得庆贺! 钱财没了还能再挣! 但人可不是没了说有就有的!尤其是老兵们! 在边境官职有时候不代表什么,但人马却永远是最重要的。 没强悍的人马,你算个屁啊! 发财了!这次发财了! 震惊的不止这些将官们,刘普成以及千金堂的弟子们也呆住了。 他们一路走来已经参与过三次救援,但这种结果还是第一次听到。 前几次可没有这样的效果,甚至第一次的时候还添乱。 但是齐娘子让他们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按照这样做下去,跑下去。 竟然,能够,做到,如此了? 怎么可能?真的是他们做的吗?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周茂春大声的问道,抓住就近的一个千金堂弟子。 这弟子自己还处在震惊中。 “对啊,怎么做到的?”他怔怔问道。 周茂春松开他,抓住下一个。 但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所有人都在问这句话。 怎么做到的? 怎么就做到了! 将官们也在询问,但他们问的问题跟周茂春这些内行不一样。 “是你们做到的?是你们做到的?”他们揪住一个个弟子问道,眼神放光,如同看到了金银财宝。 “不是我们。”千金堂的弟子们都答道。 真是太谦虚了! 有这样的真本事,还如此谦虚,再看看自己这边一直用的那些军医,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这不公平啊,这么好的军医,应该也给他们分几个过来啊。 “来人来人。”将官们当机立断的喊道,尤其是看到还有白衫大夫们背着木桶从街上奔过。 这些活怎么能让这些宝贝来做?! 他们要做的就是救治伤兵! 亲兵们忙去传达命令,调集那些民夫们。让他们来抬担架远送伤员洒扫传递东西等等。 “还有还有。”又有将官想到什么喊道,“调集一队人马,好好的守着这些大夫们,不能让他们被伤到!” 亲兵们又忙去安排了。 将官们这才稍微松口气,又开始找常云成,功赏统计的事暂且可以放一放,先把军医分配的事谈一谈。 他们却发现看不到常云成了。 “将军大人呢?”他们问道。 “好像跟着方才那个晕倒的女人走了。”有人想起来忙说道。 真是红颜祸水… 将官们对视一眼,摇头。 看来这个女人跟将军的关系不一般啊。 但是再不一般。这个时候也纯粹是添乱嘛。 添乱?这已经是这些将官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了。 千金堂的弟子们再次神情不悦。 不待他们说话,乔明华站过来了。 “添乱?”他看着将官们说道,“大人,你知道这女人是谁吗?” 谁? 将官们看他。 “她就是这些人的师父。”乔明华说道,伸手指着还在奔走忙碌的白衫弟子们。 “她就是这些伤兵的救助者。”他说道,伸手指着街上散坐的伤兵,指着那些悬挂了不同字号的屋子。 “这就是她带来的….”他伸手指着四周。 带来了战后还能保持如此忙而不乱的场景。 带来了让那些伤兵没有慌乱嚎哭绝望咒骂而是安静等待救治的场景。 带来了再重的伤只要抬进去便有了生的希望的营帐。 带来了轻伤者全部能够痊愈,重伤者能够救回一半的不可置信的结果。 乔明华的脸上再次有泪水流下。 将官们怔怔看着他。 哦,原来脸上的果然是泪水不是汗水痕迹…. 大家重重的甩头。 “是这个女人?”他们惊讶的问道。 那可真不是添乱了! 想到方才的话,将官们有些汗颜。怪不得这些弟子们用那种不满的眼神看他们。 这可不能得罪,这样的人可得笼络住。 这是什么人啊。竟然这么厉害?怎么以前没听过有这号军医? 难道不是军医? “还有。”乔明华抬步要走,想到什么又停下脚,看着将官们,“她是将军大人的夫人。” 吧嗒一声,似乎有下巴掉了的声音。 将军大人的夫人… 开玩笑的吧?! 齐悦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外边的喧闹。 “出什么事了?”她就要起身。 常云成伸手按住她。 “躺下!”他吼道。 齐悦这才看到他,然后才看到自己在一个临时收拾出来的小屋子里。胳膊上挂着吊瓶,嘴里有残留的药味。 她立刻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想到自己倒下的那一刻。刘普成接过了手术刀。 她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喊什么喊。”她抿嘴一笑道,听话的躺下来。 “谁吓死谁?”常云成瞪眼吼道。 齐悦再次一笑,还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我吓死你。”她诚恳的说道。 常云成一口气憋着,愤愤的坐下来,看着吊瓶。 “我没事我没事我真没事,你别担心。”齐悦再次说道,伸出另一只手拉他。 常云成愤愤躲开,不让她拉到。 “你怎么答应我的?”他沉脸说道。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没有及时休息。”齐悦笑道,再次伸手拉他。 因为看她探起身,常云成到底怕她够不到有什么事,这次没有躲开。 齐悦拉住他的手。 “你也累坏了,早点去歇息。”她说道,又再次强调,“我没事,只是有点脱水,一会儿就好了。” “这半日你就老老实实的躺在这里。”常云成看穿她的心思,断然说道。“别再想去外边!” “你陪我吗?”齐悦笑道。 “陪。”常云成毫不犹豫答道。 齐悦笑了。 “这么多天了,你也没休息好,来,难得我歇息一下。”她笑道,用手拍了拍身侧空出的位置,“来,一起睡。” 常云成忍不住笑出声,他看了眼那窄窄的一侧。 “来嘛。”齐悦笑道。摇了摇他的手,还冲他抛个媚眼。 常云成再次大笑,果然起身走到这边,解下斗篷,齐悦乐滋滋的向一旁挪,被常云成忙拦住。 他躺下来,大个子让这小床显得更加的小。 他小心的将这女人的胳膊放好,免得动了针头,然后抬手抚着齐悦的头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侧过身。就可以将齐悦小心的护在胸前了。 齐悦笑着任他摆弄,待他不动了。才在他胸前蹭了蹭,闭上眼。 常云成亲了亲她的头发。 心里似乎有好些话要说,但又觉得没什么要说的。 “..也没吃饭吧?”他最终说道。 齐悦嗯了声。 “..一会儿睡醒了,想吃什么?”常云成问道。 “..鸡鸭鱼肉面条包子..”齐悦说道。 常云成闷声笑。 “好。”他说道。 “你想吃什么?”齐悦反问道。 “..萝卜豆腐汤、红烧排骨、水煮鱼…”常云成说道。 这些都是齐悦做给他吃的,齐悦笑了。 半个月了他们还是头一次这样亲密接触,先是因为周茂春虎视眈眈的防备着,接着就是紧急的战事。见面能说上一句话就是不容易了,更别提这样头并头的躺在一起,更没想到并头躺在一起。二人竟然说的是吃什么。 怪好笑的。 齐悦笑了。 不见了也没觉得想,大概是因为知道在身边,见了也没觉得多么想,或者这就是老夫老妻的感觉吧。 齐悦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 “…这里的厨子其实也不错,你给他说说,说不定他就能做出来..”常云成说道,说到这里低头亲了下齐悦,这才发现这女人竟然睡着了。 她睡得很安稳,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 常云成忍不住笑了笑。 这女人… 是太累了.. 他低下头蹭了蹭这女人的头发,将她稳稳的拥在怀里,慢慢的也闭上眼。 阿如负责的是手术的协助,阿好则接替了她的护士工作,当然,阿如交给她最重要的工作是照顾好齐悦。 阿好捧着药瓶先是敲了敲门,她知道世子爷在里面陪着,但却没人回答。 阿好便推门进来了,没想到一眼看到床上相拥的二人,吓的她哎呀一声忙转身。 这声音惊醒了常云成。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也睡着了。 “小声点,她睡了。”他有些不满的说道,忙低头去看怀里的齐悦。 齐悦还闭着眼,发出微微的鼾声。 阿好这才转过身。 “盐水输好了,我来拔针。”她低着头说道。 常云成嗯了声不再说话。 阿好忙忙的走过去,看着齐悦倚在常云成身前睡的正香,常云成小心的抚了抚齐悦的头发。 “娘子还是跟着世子爷睡得安稳。”阿好忍不住低声笑嘻嘻说道。 这丫头和阿如不一样,有些没羞没臊的,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这话听着挺好的.. 常云成想绷着脸,但又忍不住想要咧嘴笑。 她跟着自己才会安心吗? 跟着自己时才睡着这么安稳吗? 阿好忍着笑拔下针,拿着东西退了出去。 常云成松口气,低头看怀里还安稳睡着的女人。 这一番动作都没有让那她醒过来,可见是多么的累.. 他叹口气,将她往身前拥了拥。 小小的简易搭起的床上,两个身影紧紧的贴在一起。 *********************** 谢谢大家的打赏投票!太多了!我真是诚惶诚恐!谢谢谢谢! 今天是七夕,这个加更挺应景的~ 原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顺便求票嘿嘿(。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u说 第三百五十五章意会 热腾腾的大盆端上来,肉香味立刻四溢。 “请,请。”将官热情的招呼。 围坐在四张桌子拼起来的大桌前的将官们都热情的看着桌上的肉,但谁也没动手。 坐在正中的常云成含笑伸手拿起一块肉。 “诸位辛苦了!”他大声说道。 “将军辛苦。”大家纷纷答道。 然后呼啦啦的全伸手抓起肉,开始大吃。 虽然出了正月,但此时的漠北全线都还是天寒地冻,热腾腾的肉下肚,众将顿时浑身发汗。 “只可惜没有酒。”有人笑道。 行军打仗在外不准饮酒。 “哎,我进来时还看到一大车酒过去了..”有人忍不住说道。 还以为是主帅特意给他们的犒劳呢。 结果此时餐桌上除了肉和汤,就只有白水,连个酒杯都没见到。 “那都是军医那边用的。”旁边上菜的兵士听见了忙说道。 军医! 在座诸将顿时眼睛一亮。 主帅武略将军常云成此番督战漠北境,除了增援四千大军外,还带着一队神奇的军医。 这些军医约莫只有二十人左右,作用却足足抵过他们一军中的百人军医。 这次大家来,除了汇合禀告此次战事,主要的目的就是借人,借军医。 果然有人顾不得嘴里嚼着肉就急忙忙的开口了。 “…大人,我部伤亡很重,只有区区十个军医,实在是照顾不来..”这个将官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更多的人也忙着诉苦。 屋子里比肉饭上来时还要热闹起来。 常云成只是淡淡的笑着,慢慢的喝着肉汤。 那女人现在在做什么? 齐悦放下手里的药棉。阿如顺手接过去,她转过身看着一步不离跟在身后的周茂春。 “爹,真没什么诀窍。”她无奈的说道。 “那你怎么做到的?”周茂春说道。 这些日子,周茂春似乎只会说这句话了。 站在一旁的乔明华也目光灼灼的看着齐悦。 齐悦转头抽空看了眼床上的伤者。 这是一个坠下城墙的骨伤重症。 “安排他二次手术。”齐悦说道。 一旁的弟子忙应声是记下来。 “你们不都看到了吗?就是我们往常做的那些。”齐悦这才继续对周茂春说道。 “就是那些包扎,上药?”周茂春问道。 他自然知道在卫城齐悦带着那些弟子们学的都是什么,在他看来那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技艺,或者说就不能算技艺。 “就是齐娘子你的那些演戏?”乔明华也问道。 “是演习。”齐悦强调道。 她一边说话一边脚下未停,逐一查看床上的伤者。 “是啊,那些看起来很简单的技艺。但战场的伤也很简单啊。”她接着说道,“刀枪箭斧,皮肉骨伤。” “齐娘子,这不是关键。”乔明华说道。 齐悦看向他。 “你的药。”乔明华看着她,目光热切。“你用的药是什么药?” 他伸手指着这些伤者。 “为什么他们再救治的时候,不嚎哭翻滚?” “为什么那些包扎过的伤者伤口没有腐烂高热?” “为什么你们包扎过的伤口能够立刻止血?” 这几天看下来,看到的事都让他惊奇不已,跟他以前所认知的都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那惨烈的场景。 这些伤者被救治时遭受的痛苦绝不会比受伤时要少。 而这里,在那女人割肉开胸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哀嚎。 “对啊。不是说你们这些军医治病,就跟宰牛杀猪一般吗?”周茂春也想到了,忙问道。 齐悦停下脚看着乔明华笑了。 “很好,看来乔大夫这几日跟着我看来已经看的很明白了。”她笑道。 乔明华愣了下。 乔明华走出伤兵营。那些军医们已经立刻围上来。 “怎么样?” “她说了是怎么做到的了吗?” “肯告诉咱们吗?” 这些日子,齐悦带着弟子们忙碌着,对于乔明华这些军医,就好像根本就忽略了。不回避不排斥他们,但是也从来不主动招呼更别提解说教导了。 让这些军医们很是尴尬。 “不教就不教,她那些咱们也学不来。” “就是,你看看他们用的那些东西,一日用的抵上咱们半年。” “那些酒啊,都是酒啊,一坛子一坛子的转眼就用完了....” “还有棉花,天啊,那些有钱人家也舍不得这样用..” “…一个伤兵,轻伤,花费的就吓死人了..” “咱们上边能把粮饷给全了就谢天谢地了,这些东西,谁用的起。” “..还每天用那些汤药在街上屋子里洒来洒去,那都是钱啊..” 大家议论纷纷,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乔明华似乎没听到,撇开众人走开了。 夜色渐渐降下来,这条街都被化为伤兵营,门上挂着门派,灯笼,空气中散发着与他处不同的气味,刺鼻的药味,却并没有熟悉的那种血腥气腐臭气。 有一队民夫正走过,推着车,车上有大木桶,两个人拿着大勺子从中舀出来沿街而散。 乔明华站到一边避让,还是有汤水溅在身上。 这就是那种刺鼻的药味的来源。 他看着车慢慢的过去了。 迎面有两三个白衫男子慢行而来。 “…你的夜班?” “…是啊,有个高热的伤者,今晚可要小心了…” 他们交谈着从乔明华旁过去了。 屋子里都点亮了灯,昏昏暗暗,窗棂上倒影着其内,从轻伤到重伤。人影也渐渐由多变少。 乔明华一步一行一看,站定在一个标有重伤的窗户前。 虽然天冷,但是这里的窗户还是半开着,可以看到其内密密搭起的床上躺着伤者,一个身穿白衫的男子正提着灯凑近一个伤者身前,认真的看着这个伤者昏睡的脸,眉头皱起,神情专注,很快他站起身。又走向下一个。 除了偶尔断断续续轻轻的呻吟,没有其他的声音。 乔明华已经走到了街口,他又回头看去。 安宁平静.. 这个词竟然会有一天用在伤兵营中。 是因为有希望,所以才会如此的安宁平静吧。 他转过身大步而去。 “你是故意不教他们的吗?”阿如问道。 此时她们也正走出伤兵营。 齐悦扭头看她。 “我是那种人吗?”她故作受伤的说道。 阿如忍不住笑了。 “阿如,这件事不好办。”齐悦说道。迈步向前,“我们凝聚了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才做到今日的成果。” 阿如点点头,跟上她。 “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这样的。”齐悦说道,“我也做不到让所有军医所有的队伍都能达到我这样的配置。” 阿如默然,轻轻叹口气。 如果把这些日子用到的费用报出来,估计会吓到很多人的。 “我们做的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因为没什么技巧。眼前活,对于他们来说,一学就会,但是。说难也难,因为这不是你想就能立刻拥有的。”齐悦接着说道,看着前方的街道,“所以我不说也不教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我拼尽了力气为他们展现一个希望,这就是我能做到。也是最有意义的。” 也是最珍贵的。 阿如看着她笑了笑。 这世上还有比希望更珍贵的吗? 就如同身陷黑暗,但前方始终有盏灯,指引着温暖着召唤着。 齐悦加快了脚步,阿如愣了下,然后看到街边站着的男人,她微微一笑,便放慢了脚步。 常云成看着加快脚步走来的女人,嘴边的笑意便忍不住的散开,他伸出手。 齐悦将手放到他的大手里。 “吃宵夜?”他问道。 齐悦晃着手随着他迈步。 “好啊,你得了什么好吃的了?”她笑问道。 “没啊,你不是说跟着我吃糠咽菜都是山珍海味吗?”常云成笑道,“所以我准备了一些糠菜。” 齐悦哈哈笑,用另一只手打他。 笑声在阴冷的夜色里传开,天上的散步的繁星照着这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 晨光初现时,空中还有未散的星辰点点。 冬日的寒气让整个京城如同蒙在白纱中一般。 从宫门中出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打散了晨雾,看着鱼贯而出神色阴郁的官员们,路过宫门的董林不由紧了紧衣衫。 “看来前方战事不妙啊。”他低声说道,一面将一杯热茶端到正看医书的身穿官袍的男人前,“蔡大人尝尝这茶。” 此人正是如今太医院的掌院五品医令。 他不咸不淡的嗯了声,放下手里的书,接过茶慢慢的吃了口,点头。 “可不是,昨日连夜急报,此次东奴五万人进犯,已经造成三关失守,甘肃宁夏宣大损失惨重,虽然未能亲见,但从前方传回的文书上也可以想象边境依然是生灵涂炭。”他叹气神色忧愁说道。 董林跟着叹口气。 “陛下一定大怒吧?”他问道。 蔡大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种愚蠢的问题很反感。 “大人,我有件事要向你认罪。”董林忽的说道,说这话一面从袖子里的文书拿出来递过去。 蔡大人皱眉。 “你又说大话治死人了?”他不咸不淡说道,一面伸手接过,“亏得你师父死得早,要不然还不被你气死…” 董林只当没听见。 蔡大人低头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文书,面色大变,猛地坐正身子。 “什么?这消息你确定?”他问道,“这可玩笑不得!” “大人,因为有周大人在,所以沿路无人禀告,这个消息是我曾经的一个下属冒死递来的。”董林忙说道。 蔡大人靠在靠背上,握着这份文书神情变幻莫测。 董林知道他忌讳的是什么。 “大人,周大人这次做的实在是荒唐了,别的事也就罢了,陛下不会计较,但这可是军政大事,边关重镇,他身为医判不仅不加以制止,反而纵容,这实在是让陛下寒心啊..”他低声说道。 没错,陛下这个人喜怒不可测,但有一点肯定一点一个准,那就是权威不容挑衅,尤其是涉及军政要事。 这个周茂春虽然行事荒唐,但却是一向聪明,从来只谈医事,不谈国事,所以陛下才会对他如此纵容,没想到这次竟然… 蔡大人不由握紧了文书。 明明一个医判,却比他这个医令还要厉害,以至于大家只知道医判,而不知医令。 这老头已经活的太久了…旧的他都觉得自己熬不过去了。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真是太荒唐了!”蔡大人猛地将文书拍在桌子上,“董林,你的师门诸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立刻上书向陛下谢罪!” 董林躬身施礼,神情自责惶恐。 “属下有罪!万死不可推避!”他颤声说道。 万死不可饶恕啊!赶上这么个边境损失惨重,陛下大怒的时候! 你们这些人这次可惹上大事了! 董林忍不住心花怒放。() 第三百五十六章言传 天色渐明的时候,李阁老走进来皇宫值房,两个官员忙起身施礼,热情的添茶倒水,而李桐则递上一个手炉。<-》 李阁老对他没有过多的热情,如同对待其他官员一般,坐下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屋子里安静的无声。 似乎过了很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大人,陛下要看折子了。”一个阴柔的声音说道。 在一旁正续茶的李桐手微微停了下。 另外两个官员已经笑着打开门,对那红袍中官热情的说话去了,双方心领神会的都没有进屋,反而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他们祖孙二人。 “送去吧。”李阁老说道。 李桐神情有些忧虑,目光落在那边堆的折子上。 “大人,已经快马加鞭送去了,不如再等两日,周大人那边一定有回音的。”他忍不住低声说道。 李阁老睁开眼,摇了摇头。 “陛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带着几分严厉问道。 李桐自然知道,他咬了咬牙。 “可是这些弹劾折子是诬陷,齐娘子断不会做那种…”他忍不住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咚的一声打断了。 外边的官员和中官的谈话声也停了下,但很快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接着热情的说起来。 李桐低着头。 “诬陷不诬陷,还轮不到你来说,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值官,这种弹劾折子就连内阁都不敢开口,我看你是顺风顺水顺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李阁老沉声说道。 “正是因为这顺风顺水,孙儿才记得自己是谁。”李桐低头说道。 李阁老看着他有些无奈。 他自然明白李桐的意思。一个小小的太医院明争暗斗的事,对于朝廷的官员们来说,真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又被扣上以军事为戏的帽子,这时候谁还去触霉头。 “此次主要是针对周茂春,那齐娘子等人非官非职,最多受些斥责,不会有大事的。”李阁老摇头提醒说道。 李桐只是闭着嘴不说话。 这小子太过于实诚了,在这讲究方圆的官场。他或许不合适。 或许李家的祸事极有可能就是从他身上而起的。 李阁老微微的眯了眯眼。 “去吧,吉人自有天相,那齐娘子不是神医嘛,既然是神,自然能逢凶化吉的。”他淡淡说道。说罢又慢慢的拿起手炉,“你莫要自作聪明了,你这样反而会弄巧成拙,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 李桐不由打个寒战。 李桐带着两个太监抬着折子走进来时,皇帝正躺在龙床上闭目养神,听到他们进来,抬眼看了下。 “一下子拿来这么多。是觉得朕太清闲了吗?”他不咸不淡的说道。 要是以前李桐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但经过李阁老方才的提醒,他不由心突突跳。 陛下是说折子积攒的太多了吧。 陛下知道这是积攒的… 他没敢说话,低着头将折子摆在龙案上。 皇帝也不起身。伸手一探,便抓过一个慢慢的看起来。 屋子里安静无声,侍立的人小心谨慎。 这些日子皇帝的心情不好,越发的喜怒无常。已经好几个遭殃了。 屋子里只回『荡』着啪啪的声音,那是皇帝看完奏折随手扔在地上。虽然不说话,但大家的心还是提了起来,因为皇帝仍折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家的心也渐渐的越提越高,终于 啪的一声,一个折子被狠狠的甩出来,砸在了李桐的脚下。 太监们噗通就跪下了,李桐也躬身弯腰。 “朕看你们也不用等那老东西写什么辩解的折子了,让他亲自滚过来说吧。”皇帝的声音冷冷的从上头砸了下来。 皇帝果然知道! 李桐腿一软,跪下来。 “他年纪大了,难免腿脚不便,你们派人去伺候他回来。”皇帝接着说道。 这伺候可不是真的伺候! 李桐汗如雨下,就要开口。 “还有你,不是也很急吗?”皇帝冷冷的说道,“朕准你去城门接他们,免得你等的心焦。” 董林一直关注着宫门这边,折子已经递上去五日了,却始终没有动静,他就猜到是有人捣鬼了。 “大人,那齐娘子可是李家的救命恩人,通过内阁只怕不便递上去而且一定会给那边通风报信的…”董林按耐不住说道。 蔡医令神情淡然。 “所以这些折子才送到内阁去。”他说道。 董林听的糊涂了。 “这世上难得重情义的人啊,越多越好。”蔡医令含笑说道,带着几分感叹。 董林更加糊涂了。 但现在他明白了,看着一队厂卫如狼似虎的冲出去了方向直向西北而去,再经过城门时,看到李家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庶子已经穿上了城门吏的衣服,他忍不住想要的大笑。 人要是非要送死,阎王都拦不住啊。 城郊一座孤坟前,董林将酒菜摆好,自己也坐下来,先将一杯酒倒在墓前。 “师父啊师父。”他重重的叹口气,看着眼前的墓碑。 简单的白玉墓碑,上面简单的只刻着孟香林三个字,下角分别是刘普成和董林名字并排。 “你说你当初非要赶我走,非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念我孝子孝孙做牛做马的伺候你那么多年,真是无情无义狠心的要赶我出京城,反而举荐刘普成留在太医院,你说他那里比我做得好?我真是寒心啊。”董林看着墓碑说道,一面再次斟了杯酒,“说要我磨练什么医术,免得将来毁了师门之名,你现在看看。是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是谁能保的师门之名啊。” 他说着话将酒一饮而尽,满脸的畅快,再斟了杯酒。 “说京城是非多,说刘普成老实可求平安,说我滑头必将引祸,”他接着说道,端着酒杯看着墓碑,满脸嘲讽的摇头。“师父,可见你错的真是离谱,那刘普成都躲到京城之外了,这祸事偏偏还是会找上他,而我在京中眼瞅着就要当医判了。你是不是觉得想要自『插』双目啊?” 他说这哈哈笑起来,将酒杯倾倒,倒了一半又收住,看着自己的酒杯。 “师父啊,我带来的酒想来你也瞧不上,不如这样,等师兄下去陪你时。我让他多带点酒,你们师徒二人好好的喝个痛快。”他大笑道,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而此时的张掖卫城,周茂春也正将一杯酒喝的美滋滋。 门咚的被推开了。卷着一身寒气的齐悦冲了进来。 “哎女儿啊你回来的正好,快去厨房给我烧两个下酒菜!”他忙高兴的说道。 齐悦因为赶路是和常云成骑马回来的,虽然有斗篷帽子呵护,但到底抵不过西北的寒风。吹得她脸都要裂了,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常云成呢?那小子没来吧?来了也不让他进来吃。敢瞒着我勾引你去给他下厨…”周茂春还在说道,一面向齐悦身后看去。 “他去总兵府了,看能不能拦住那些人,折子还来得及上不。”齐悦『揉』着脸说道,“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一声,你怎么还不快回去,就是回不去,也先写个情况说明什么,你还在这里喝什么酒…” 周茂春看着她嘿嘿笑了。 “这么快你也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笑道。 齐悦可笑不出来,虽然战事停了,但伤兵的救治还遥遥无期,她铁了心要让乔明华等人看奇迹,倾尽心血的照顾着那些伤兵,周茂春离开回卫城她也没在意,以为他是转了几天新鲜过去,也就不感兴趣了,没想到刚刚从常云成口中得知,原来是惹大事了。 这怎么能叫惹事呢? 虽然伤兵救治范围有限,虽然伤兵救治在战事回报上基上是忽略不计的,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好好的就成了祸事了?还被弹劾? “是我连累了你们。”常云成带着歉意说道,“这次东奴来势凶猛,虽然最终抵住了东奴大军,但到底是损失惨重,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惨重过了,朝廷震怒也是正常的。” 没事时怎么都没事,有事时什么都是事。 这摆明了是有人故意要趁机搞事。 齐悦自然明白,叹口气。 “也不知道是你还是我得罪人了。”她嘀咕道,坐下来,自己取过酒壶。 “当然是我。”周茂春笑道,“像我这等聪明绝顶世间少有的人才,不招人妒才奇怪呢。” 齐悦正拿着酒壶仰头喝,才喝了一口就呛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玩笑现在一点很不好笑。”她苦笑道。 不管好笑还是不好笑,京城里来的卫队卷着狂风暴雨还是到来了。 一时间漠北各路都风声鹤唳,噤若寒蝉,别说替周茂春说话了,连见都没人敢来见了,这一切跟周茂春来的时候众人拥簇讨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最过分的是他们还弄来了一辆囚车,齐悦气急败坏。 “这还没定罪呢!他年纪这么大,你们竟然让他坐囚车!”她又是气又是惊又是怒。 对这个女人,厂卫们可没什么好脸『色』,对于他们来说,就连甘肃总兵见了他们也不敢大声说话。 “这是陛下的旨意。”他们冷冷说道。 齐悦还想要说什么,周茂春已经乐滋滋的钻进去了。 “我什么车都坐过,还真没坐过这个。”他笑道。 这让齐悦又是心酸又是焦躁,她干脆也要钻进去,被常云成拦住了。 厂卫们乐了。 “这位娘子,你别急,先只能委屈你们随车跟行了,等到了京城定了罪,有你们坐的时候。”他们笑道。 凡事都讲究论资排辈,在这一点上也不例外,先处置了大头,再收拾你们这些小头。 说到这里时,常云成的亲兵们跑进来。 “大人,都准备好了即刻可以起程。”他们说道。 大家都有些意外,看向常云成。 一直躲着的守备大人也忍不住站出来拉了拉常云成的衣袖。 “莫要胡闹,没有陛下的旨意,你怎么可以进京,如今我等不敢求功只求无过,你可不能去触怒陛下。”他低声道。 常云成只是笑了笑。 “不是说亲者相隐,我岳父和夫人疑罪进京,我自然是要跟随的。”他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除了齐悦。 尽管事先不说,她也知道常云成必然会如此做。 都什么时候了,还贪恋美『色』! 守备大人跺脚,这时候这个美『色』可是杀人刀啊,也不是正经的夫人,躲开还来不及呢,怎么自己主动靠上去了。 常云成只是淡淡笑而不语。 “想得美,谁让你喊岳父了!”周茂春呸了声说道。 厂卫们收起惊讶恢复了漠然神态。 “既然如此,那将军大人就随意吧。”他们说道,也不再废话,转身招呼人马启程。 才走出门,又有一队人奔过来,正是刘普成带着千金堂的弟子们。 见他们来了呢,齐悦摇摇头叹口气,知道话也不用多说了。 “车马都备好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胡三说道,指着身后四辆马车。 “『药』都给那些军医留足了,师父可以放心。”张同说道。 刘普成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齐悦叹口气,说了声好。 这边厂卫们也含笑说了声好。 “省得我们再来拿第二次,那就一起走吧。”他们说道。 因为人数众多这队伍走在街上显得很热闹,但这次街上可没有看热闹的,也没有官员们迎送,所过之处人影罕见门户紧闭,要不是齐悦等人对这里熟悉,还以为身处一座空城呢。 看着这一队人在大路上化作一黑点,不知道在土坡上站立多久的乔明华才收回视线,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 “师父,你这是何必呢,往日还没什么来往。”身边一个弟子带着几分惶恐不安,一面说话一面四下看,满眼都是戒备,“这时候大家都躲起来,唯恐被牵连,你怎么还来送,那齐娘子等人肯定是要倒霉惨了,虽然没上前,但要是被有心人告了咱们可也就麻烦了。” 乔明华『露』出那招牌的冷笑。 “惨了?”他嗤声说道,“这种人怎么会惨了?真是可笑。” 说罢转身走开。 这种人?什么人?怎么就不能惨了? 弟子一头雾水,连忙跟上。 过度,有点卡,我写的慢了,大家也可以先放一放。 第三百五十七章等候 天色还发黑的时候,李桐就已经起身了。 京城的城门开的很早,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李桐带领手下三个小兵将城门打扫干净,看看时辰,便吩咐开城门。 刚将城门推开,一个辆马车就冲进来,似乎看不到眼前还有人。 站在一旁的李桐慌忙躲开,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瞎了眼了,挡着大爷的路!” 马车上的人扔下一句得得远去了。 这边的一个小兵忙去搀扶李桐。 “李大人,你没事吧。”他小心的问道。 李桐笑了笑拍拍手站好。 “没事。”他说道。 大家悄悄看了他脸上的确没有怨愤不平,而是依旧平淡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随着天光大亮,进入城门的人多了起来,李桐没有进一旁的凉棚里,而是尽职尽责的站在城门口审视进出的人。 晨光洒下的时候,交班的人也来了,城门一共七个人,每次最少有四人值守,所以李桐不得不充当一个小兵值守。 昨日歇班的四人,但却来了三人。 “李大人,陶四让我向您告个假。”一个小兵大大咧咧说道。 说是告假也得给个理由啊,但这小兵似乎忘了,说完这句话便没了下句。 四周的人斜着眼悄悄看他。 那小兵丝毫不在乎,慢悠悠的走到一旁站着去了。 大家又看李桐。 “你们都去吧,吃了饭休息一下。”李桐淡淡说道。 “那大人,我一会儿帮你买饭来,你想吃什么?”有个瘦小的小兵说道。 李桐笑了笑。 “不用,我家里有人送饭来。”他说道。 便有人扯了扯那小兵,小兵冲李桐有些讪讪的笑着施礼,几人便忙忙的走了。 这边三人站在城门前,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过往的人。看的最多的还是坐到凉棚里的李桐。 “我说邓六,你和陶四胆子真大。”一个低声说道,看着那个告假的人,“这可是李阁老家的少爷。” 被唤作邓六的人不屑的撇撇嘴。 “旁支庶出的少爷。”他说道。 “那也是少爷啊。”另一人笑道。 大家又看了眼李桐。 李桐坐在凉棚里端着一杯茶,大冬天的似乎夏日歇凉一般神情平静。 “听说从宫里打出来的。”那人说道。 “所以啊,你以为李家的人还会让他在这里呆着啊。”邓六说道,一面看看天色,“看。到现在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这边低低的笑声说话声传入李桐的耳内,李桐就好似没听到。 毕竟天子脚下,城门很是安稳,并无任何事端。 一直到日头正午,几匹马疾驰而来,马上年轻公子们锦衣华服,猛地停在城门凉棚前。 “正方便。”其中一个年轻人收住马,看着李桐抬了抬下巴喊道,“马儿放在这里,你给看着。我们有点事去这附近办。” 李桐站起身来。 “槿哥,这里不让停马。”他忙说道。 站在李槿身旁的几个年轻人便嘻嘻哈哈的看着李桐。 “这就是你那个奉旨守城门的弟弟啊。” “..果然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啊..” 面对这些嬉笑。李桐神情平静,似乎他们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等闲话。 李槿面上有些失望,又愤愤的哼了声。 “这点事你都办不了,你说你有什么用。”他甩鞭子说道。 他们这停留一刻,马儿恰好拉屎,顿时臭气四散。 “快些,收拾了。”李桐大喜喊道。 李桐应声是。忙招呼小兵们过来。 “大人,这边走不开。”邓六大声说道。 李桐也不再说话。 这边李槿等人在嘻嘻哈哈的说笑,看着李桐果然自己拿来洒扫用具打扫马粪。 忽闻的一阵热闹。 “干什么干什么?在城门拥堵想干什么?”一个尖亮的声音喊道。 “哪个不长眼没睡醒说梦话呢?”李槿什么人。自然不甘示弱,回头骂道。 他的骂声一顿,看着范艺林带着一群人摇摇晃晃的走来。 “哎呦,这谁啊,说话可真横啊。”范艺林挑眉看着李槿大声说道。 “多管什么闲事,泥菩萨过江先保自己吧。”李槿哼了声说道。 但这范艺林毕竟是范家正房嫡子,地位不是自己能比的,他没有再说什么,催马就要走。 “慢着。”范艺林喊住他,指着地上的马粪,“这位爷,是第一次上街啊?” 李槿大怒。 “不知道太祖爷定的规矩啊?”范艺林喝问道。 太祖爷三个字喊出来,李槿的怒气忙压住。 “街道上不许乱撒污物,牲畜出行带粪兜,你是不知道啊还是忘了啊?”范艺林哼声说道,“要不要叫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给你讲讲啊。” 当初的确是有这么个规定,但那个大家贵族会真的如此做? 再说,还有五城兵马司专职洒扫的。 也没人真的揪住这一点不放啊。 这范艺林是故意找事! 娘的,李桐倒跟着狗少关系不错!这时候还敢替他说话! 李槿气的瞪眼。 “范艺林的父亲最近刚升了职..”有人低声提醒道。 李槿愤愤的一甩鞭子。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少爷我亲自去?”他斥骂道。 身后跟着的小厮才反应过来过来,忙去拿李桐手里的扫帚簸箕。 “我还真说错了,原来少爷你记得挺清楚的,当初太祖爷可不是说有违者亲洒扫。”范艺林笑道。 李槿面色涨红。 李桐摇了摇头。 “范大人这是忙公务去?”他开口说道,算是解了围。 李槿哪里还肯在这里再停留。 “好兄弟别好到一起守城门!”他一甩鞭子扔下一句话走了。 看着这几人呼啦啦远去,范艺林哼了声。 “不忙。”他跳下马,“渴了,讨杯茶喝。” 看着他竟然下马,身后的人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 维持一下城门洁净。倒也说得过去,但要是再坐下来和着李桐说话,那如果被有心人挑拨就不好说了。 范艺林却摆摆手,不再理会他们,自己走到一旁的凉棚坐下来。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李桐将一杯茶递给范艺林,含笑说道。 范艺林坐在椅子上,自然不会喝那茶。 “你祖父不是让你离开京城吗?”他问道。 “陛下让我来守城门等人,我还没等到。怎么能走呢。”李桐也坐下来,看着城门外,神情坚定。 范艺林看着他,伸手重重的拍了他一巴掌。 “好兄弟,我没看错你。”他说道,一面又忍不住说道,“你放心,齐娘子做事从来没错过,她说对就是对,陛下只是离得远。不知道罢了,等见了齐娘子。就一定没事了。” 李桐笑了。 “不管有没有事,她都是齐娘子。”他笑道。 也都是我李桐的恩人。 范艺林再次重重的拍了他的肩头,这次却什么都没说。 二人不再说话都看着城门外,眼中带着坚定的期盼。 “娘子,草发芽了!”阿好跑向一辆马车,清脆的喊道。 马车掀开了帘子,齐悦笑着看着阿好。 “真的?”她问道。 “你看。”阿好将手里矮矮短短细细的草捧给她看。 阿如也低头过来看。 “真的啊。”她感叹道。抬头看四周。 临近京城,路宽整洁,四周遍植杨柳。此时凝神看去果然隐隐雾绿。 “我们和春天一起来了。”齐悦笑道。 身后马蹄响。 “还有果子酒吗?”常云成问道。 齐悦笑着看他。 “又喝完了?”她问道,一面下车。 常云成下马扶住她。 然后接过阿如从车中递来的小瓷瓶。 齐悦拿着快步向后边走去,囚车里,周茂春正美滋滋的用稻草剔牙。 “我说你们不行,这手艺太差,这鸭子得温火热才好吃。”他一面对四周的厂卫说道,说着又想到什么,将稻草啐出来,“不过也凑合了,我毕竟是囚犯,不能要求太过分。” 四周厂卫们的脸都绿了。 哎呦你老还知道自己囚犯啊,你还知道自己要求太过分啊。 看看这囚车,除了比马车卖相难看点,这铺的盖的熏香炭炉哪一个少了? 看看你老吃的用的,做囚犯做到这份上,天下人都哭着喊着要当囚犯了! 不过大家什么也没说,看着常云成走过来了,便哼了声退开几步。 知道您地位高,咱们等以后再说! 等见了陛下,你这个武略将军就要到他们那里做做客了,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的伺候你。 “爹,就这一瓶了,喝了就没了啊。”齐悦说道,将瓷瓶递进去。 周茂春乐滋滋的接过。 “上来坐会儿?”他邀请到,拍了拍软软的锦缎垫子。 “你老要不要下来走走?活动活动。”齐悦说道,“这都到京城了..” 周茂春猛地坐起来。 “到京城了?”他惊讶问道,一面忙忙的四周看,“怎么这么快?” 跟过来的阿好忍不住咯咯笑。 “老太爷,难道你还没坐够囚车?”她问道。 四周的厂卫哼了声。 只怕不是没坐够囚车,而是不想坐牢房。 周茂春没理会她,七手八脚的开始捯饬自己,让快些把这些铺盖炭炉桌子撤了。 “坐囚车得有个囚车得样子,我现在是犯人呢,落魄的很。”他嘴里说道,一面伸手抓乱自己的头发,又特意抓了稻草往头上撒。 齐悦哭笑不得。 “爹,你都吃的白胖了,此时再装也不像啊。”她笑道。 “不像也得像。”周茂春瞪眼,“我得让他们看看,我是多么的惨,让大家看看忤逆的下场。” 齐悦笑了。 “您多虑了,估计没人想看。”她说道,一面转头看隐隐可见的城门。 一路行来所受的冷遇已经太多了,如果不是有常云成护行,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没人样了。 京城,对她齐悦来说比那些路上的府城还要陌生。 “我在京城啊只待了几天,也没人认识我,就是有人来看也是看爹你的。”她笑道。 周茂春哈哈笑了,将小酒瓶对着嘴喝。 “丫头啊,估计想看我的人也不在乎再想几天了,现在看不看的不打紧。”他说道。 等尘埃落定,是罪还是无罪,那时候该看的自然会来看,不该看的便也不会来看。 齐悦默然,笑了笑没说话。 厂卫们的装束百姓们再熟悉不过,越接近城门热闹的地方,人反而越少,远远地看到这边队伍而来,人群顿时四散,等他们到城门的时候,正是热闹的午后,城门前反而不见人影。 齐悦叹口气,看来这次的事果然闹大了,要不然以周茂春的几十年的交际,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来探视一下。 厂卫们看着肃静的城门,很是满意,一路行来终于第一次有了跋扈的感觉。 看到没,这就是有罪的下场,别说一般人了,亲朋好友都避之不及。 他们不由挺胸催马向前,忽的见城门洞里站着两人正翘首张望。 “来了!” 看到他们过来,其中一人大声喊道,然后就乱乱的奔了出来。 “齐娘子!” “齐娘子,你回来了!” 响亮的声音顿时响起。 大家都是一愣。 厂卫更是黑脸,这谁啊,难道不认得他们是什么人吗?竟然赶着来找不自在啊! 齐悦看着奔来的人,有些不可置信。 “齐娘子,一路辛苦了。”李桐拘谨的说道,在前方几步外站住。 “齐娘子,你可想死我了..”范艺林笑的眼睛都没了扑过来。 常云成伸手拎住他。 “哎,你怎么也来了?”范艺林这才看到他一般,瞪眼问道。 齐悦看着他们忍不住笑起来,低下头冲二人施礼,却没有说话。 又听得一阵喧闹,只见一马当先从城中奔来,身后跟着几个惶惶的小人。 “少爷,少爷,玩不得.去不得.”他们急急忙忙的低声唤道。 齐悦看着奔来的少年,忍不住鼻头发酸,她笑容更浓。 “你上次进京为什么不告诉我?”黄子乔几步外收住马绷着脸问道。 齐悦没想到他竟然问这个,还没想到怎么答,黄子乔却调转马头。 “小爷给你开路。”他大声说道,也不管这些人走还是不走,率先拍马前行。 这小屁孩子哪冒出来的!这是抢了生意啊! 范艺林顾不得跟常云成纠缠,忙挣开就往城门内跑。 “齐娘子,我给你引路。”他喊道,“路上都准备好了,松枝火盆爆竹,要什么有什么…” 李桐自然不会像他们二人这边,他恭敬的侧身让路。 “齐娘子,您请。”他说道。 齐悦伸手揉了揉鼻头,挺直腰背。 “好,多谢你们为我接风洗尘了!”她大声说道,果然抬步前行。 人这一辈图个啥! 娘的,值了! *********************** 还有人等加更吗?(。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五十八章入门 看着齐悦大步而行,阿如阿好忙跟上。 李桐这才跟上。 常云成笑了笑,催马跟上。 身后刘普成等人的马车也忙跟上。 “范公子范公子,你老的身子最近都好吧…” 胡三大呼小叫的热情的打招呼。 范艺林黑着脸加快脚步就当没看到他。 周茂春看着热闹的前方众人,抓着囚车得木柱忍不住啧啧几声。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我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还不如小娃娃..”他说道,原本戏谑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猛地一拍囚车门,“还不快走!” 被这突然冒出的几人惊得愣在原地的厂卫们被吓了一跳,神色更加尴尬,哼了声,摆手压着囚车就疾走。 “你们休得四处乱走,都跟我去衙门里去问话。”一个厂卫喊道。 齐悦的脚步停了下,回头看。 “回什么衙门,他们的罪定了吗?你们有旨意吗?”常云成竖眉沉声喝道。 当初的旨意上可是只针对周茂春的。 这边范艺林等人也转头跑过来。 “对啊,拿人?拿什么人?小爷看你们敢!”他大声喊道。 黄子乔落后一步,愤愤的啐了口,将手里的马鞭子甩的啪啪响,一副你敢说拿人我就敢动手的样子。 厂卫看着这些人又是惊又是怒。 “将军大人,你先顾着你自己的事吧,无旨无令私自入京,我们厂卫这边伺候不起你,您最好去兵部衙门坐坐吧。”他们冷声喝道,又看向范艺林等人,你们家大人来我们倒还看三分面子,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竟然敢威胁我们,真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既然如此。不如大家都去我们那里坐坐。”其中一个阴森森的笑道。 伴着他这句话,四周的厂卫们刷拉拔出武器。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四周街面上响起压制的混乱声,想必是躲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吓到了。 眼瞅气氛僵持,齐悦忙要说话,便听的又是一阵急促的车马响。 又有人来了? 众人很是惊讶。 厂卫更是惊怒交加。 真是他娘的怪事了,一群小小的大夫,怎么惹来这么多不长眼的!还没完没了了! 大街上七八匹马拥簇着一辆豪华马车疾驰而来。 马未停稳,便有人掀起车帘。 “婶娘。” 齐悦和常云成同时喊出声。 陈氏被两个丫头扶着下车。疾步走来。 齐悦忙迎上去。 “婶母,你怎么…”她高兴的说道,一面伸出手。 陈氏走进她身前,扬手。 清脆的耳光声在街上响起。 “婶母!” 常云成大惊,忙冲过来。 陈氏已经拉住齐悦的手。 “跟我走!”她喝道,转身就走。 齐悦一巴掌被打的有些发懵。 常云成急忙要拦住。 “婶母..”他喊道。 陈氏停下脚,回头看他。 “常云成,你非要害死她不可吗?”她厉声喝道。 常云成被这一声喝止了脚步。 这一切追根究源,的确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为了他。齐悦也不会奔去漠北,自然也不会… 陈氏喝完不再看常云成。拉着齐悦疾步前行。 “婶母..”齐悦回过神抗拒,一面回头看常云成。 常云成对她一笑。 “你先跟婶母去,我办完事再找你。”他说道,“跟着婶母是最好不过的。” 他说着话冲刘普成等人打个手势。 胡三领会,催着车马众弟子忙也跟着齐悦走。 齐悦也明白了,看着常云成。 常云成再次冲她做个你放心的手势,指了指周茂春。指了指自己,又指齐悦和千金堂的人。 这边我来照顾,千金堂的人你要照顾好。 此时陈氏来是再好不过的解围脱困法子。 齐悦明白的他的意思。冲他点点头。 陈氏狠狠的一带,齐悦不得不跟上她的脚步。 厂卫们这才反应过来,要拦住。 “大胆!”跟随陈氏而来的护卫们齐声喝道。 厂卫们的目光落在马车上那鲜明的国公陈三字上,大家都是干暗门隐秘之事的,最清楚不过这京城中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很不幸,德庆公陈家便是那个不能惹的。 他们最终迟疑一下,站开了,无奈的看着齐悦等人跟随陈氏的马车走了。 “小子,小爷记住你了!”这边范艺林喊道,指着厂卫们。 厂卫们又是一阵气闷。 小兔崽子,这话是爷爷们的词! 咱们等着瞧!厂卫们阴冷的视线扫过这三人。 三人丝毫没有退避,反而挺直身子,一副看清小爷的样子。 厂卫们呸了声,没心情再次耽搁,催马向厂卫衙门而去。 “不是先进皇宫吗?”周茂春在囚车里好奇的问道。 “周大人,你现在只怕不方便进皇宫,这风尘仆仆的,咱们得好好的伺候一下你,才好去见陛下。”一个厂卫阴恻恻笑道。 周茂春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很高兴。 “那太好了,我还是没去过厂卫衙门,这次可好好的瞧瞧。”他笑道。 “那是,保管大人你瞧了就舍不得走。”厂卫们纷纷阴恻恻笑道。 常云成只是淡然跟在一旁不言不语。 刚走到衙门口将周茂春凶神恶煞的从囚车里拉出来,就见一旁奔来三人。 “哎呀周大人,你可算来了,人病的要死了,再不来就出人命了!”三人齐声喊道。 厂卫们瞪眼,这几个人难道是瞎子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没看到自己是什么人吗? 竟然跑到这里来求医! “快快快跟我们走。”三人说道,抢上前来搀扶周茂春。 “大胆!”厂卫们怒吼道,“什么人敢来劫狱!” 他们话音才落就被这三人啐了一口。 “瞎了眼了。”其中一个喊道,将一块牌子砸过来。“有劫自己家的吗?” 厂卫们被骂的有些懵,一个捡起牌子看了眼就吓了一跳,牌子是很普通的牌子,但上面的大大的一个方字却是熟悉的很。 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掌卫大人。 三人搀扶着周茂春骂骂咧咧的走了。 “哎,我还没住过呢..” 风里传来周茂春遗憾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厂卫们有些呆滞。 一旁的常云成咳了声,大家怔怔看向他。 “看什么看?你们想请我进去坐坐吗?”常云成问道。 不待厂卫们说话,他拂袖转身上马。 “你们还不够资格。”他哼声说道。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身后侍卫们呼啦啦跟去了。 转眼间,从漠北一路押过来的队伍就剩下他们几个以及那辆囚车。 一瞬间几人有些恍惚。 他们这是已经回来了还是还没出发去呢?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怎么到了家门口了,一个人也没了? 合着他们不是去押人,这是去护镖了? 啊呸,护镖多少还有银子进账,他们倒好,别说收钱了,车马费倒搭进去不少!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边齐悦等人进城时。定西候已经也往京城来走了好几天了。 “我还是放心不下,我要跟着去。”谢氏说道。又要从床上下来。 婆子丫头们忙劝慰。 “夫人你身子还没好,等再养一段咱们再去。”宋妈妈扶着她,柔声说道,“有侯爷去,世子爷一定没事的。” “正因为他去我才不放心。”谢氏急道,抬手用帕子擦眼泪。 下人们都忙低头只当没听到。 宋妈妈忍着笑,扶她在坐好。又捧了茶一口一口的喂。 “侯爷毕竟是个男人,爵位又在那里,更何况此次的事。原本不关世子爷的事。”她低声说道。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谢氏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贱婢!这个贱婢!怎么就死活甩不开!”她颤声骂道,“云成怎么就那么倒霉!这个扫把星!她不害死我们是不甘心!早知道当初我拼了命也要一碗药灌死她…” 宋妈妈叹气忙再三安抚,谢氏刚好些,就有人来报。 “少爷回来了。” 谢氏情绪尚未平复闻言一惊。 “云成回来了?”她喊道,就要往外冲。 宋妈妈等人忙扶着。 常云起从门外走进来,看到院子里这乱哄哄的阵仗有些惊讶,忙施礼喊了声母亲。 谢氏这才回过神。 少爷.. 她的云成早已经不用少爷这个称号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收住脚,恢复神情,眼中不掩饰几分不悦以及嫌弃。 “听说大哥的事,我心里不放心母亲,所以急匆匆的赶回来。”常云起忙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你这好心未免顾忌的也太远了吧?你大哥有事你不在京城,倒要跑回来跟我这没事的人献殷勤,真是聪明的很啊。”她说道。 不放心?说的好听,躲祸还差不多!你们这些没用的又无情无义的东西们! 这一番话说的极其不客气,在场的婆子们都低下头。 常云起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听不到这讽刺。 “我在京城也帮不上什么忙,父亲又赶去了,母亲你身子不好,想来父亲和大哥在外都要牵挂,与其我在京城无用,不如回来守着母亲,也好让父亲和大哥在外安心。”他低头说道。 谢氏哼了声懒的再看他,转身扶着婆子的手要进屋。 常云起开口留住她。 “母亲,还有一件事,孩儿斗胆请母亲示下。”他迟疑说道,似乎有些踌躇。 谢氏淡淡看他一眼。 “你都斗胆了还要我示什么下。”她说道。 宋妈妈叹口气,谢氏这脾气一辈子是改不了,从来不肯给人留面子,一点喜恶也不藏着。 常云起面色如常。 “是这样,我归来的路上遇到一个自称是母亲旧人的人,听说母亲前一段身子不好,她便要来看看,我便斗胆做主带她来了。”他说道。 谢氏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要进屋子。 “夫人。” 一个柔柔怯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谢氏楞下了,回头看去,不由愕然。 一个纤瘦女子站在门外,身旁陪着两个丫头,正面色踌躇神态不安的看过来。 “饶姑娘?”谢氏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她转过身。 饶郁芳垂下头矮身施礼。 屋子里药香气散开。 “夫人,该敷药了。”阿鸾走进来低声说道。 坐在椅子上的饶郁芳忙站起来。 “你坐着,我得去那边。”谢氏抬手说道,自己站了起来。 饶郁芳恭敬的看着谢氏过去了。 谢氏走进隔壁的屋子,宋妈妈忙扶她躺在床上,一面取过药,仔细的给谢氏敷在脖子里。 “安老大夫的药就是好,这疤已经看不到了。”宋妈妈含笑说道。 谢氏没说话,显然心思不在这里。 “你问的怎么样?”她问道。 “的确是在驿站遇上的,饶姑娘丢了路引,被驿站人要赶出去,这时候遇上三少爷的。”宋妈妈低声说道。 谢氏吐口气,静静躺了一刻,便扶着丫头的手过来了。 饶郁芳早站起来相迎接,待谢氏坐下才挨着半边椅子坐下。 “隔着远,要不是听三少爷提起,郁芳还不知道…”她低声说道,一面伸手。 一旁的丫头捧过一个锦盒。 “仓促了些,还望夫人不要嫌弃。”饶郁芳说道。 “你还拿什么东西。”谢氏摇头说道,示意一旁的丫头收下。 她看着饶郁芳,与上次来的时候大为不同,衣裳首饰气色又差了一等,放在膝上的手露出腕子,记得上次还带着三个镯子,如今看竟是空空。 “..当了首饰,买了老参..” 她的耳边响起宋妈妈的话。 竟然如此窘迫了? 没娘的孩子还真是…. “不是说定亲了,怎么你一个人往泉州去做什么?”她端起茶慢慢的吃了口,问道。 饶郁芳神色凄然,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张了张口,还是含糊一声没有说话。 谢氏哪里察觉不出来,带着几分审视看她。 “怎么了?”她问道。 “我是,我是想去我外祖母家看看。”饶郁芳牵强一笑说道。 谢氏看着她不说话。 饶郁芳看着她,忽地眼圈发红流下来泪。 “夫人,我好生羡慕世子爷。”她用帕子掩住口鼻,看着谢氏哽咽说道,“我怎么就没个像夫人这般的姨母呢。” ******************* 大家晚上不要刻意等加更,不要熬夜,加更更新时间不定的。(。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六十章相求 一大早,太医院里董林亲自将一碗茶汤捧到医令大人身前。 “大人累了一夜了,解解乏。”他恭敬的说道。 蔡医令嗯了声,将一摞厚厚的医案放下,伸手按了按眉头。 “大人,周茂春那些人已经进京了。”董林忍不住说道,“可是,那周茂春却被人接出去了,这…” 蔡医令神情不变。 “接出去就接出去了,又能如何?”他淡淡说道,“这就跟有人怕死,但他就能拦得住阎王爷吗?” 董林忧虑不减。 “可是,方大人都敢这样,那岂不是说周茂春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得。。。”他低声说道。 蔡医令端起茶汤,轻轻的吹了吹。 “这朝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大人。”他说道。 董林闻言松了口气,原来不止是几个弹劾折子。 “怪不得陛下如此气愤,让周茂春直接进大牢,见都不见他。”他取过热毛巾捧过来高兴的说道。 蔡医令嗯了声一副你才知道的神情,接过毛巾轻轻的揉按双眼。 “只是可惜这方柏青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对陛下的旨意阳奉阴违。”董林又愤愤说道。 “不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处置了周茂春,他们都跑不了。”蔡医令说道,将毛巾放下来,“到时候,自然有人记着他们,轮不到你我这个小小的太医院的人操心,咱们只是在其位谋医责,至于别的事,自有那些大人们操心。” 而此时紧挨着六部衙门外巷子里的一间宅院里,两个丫头正端着饭菜而入。 屋子里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周茂春正嚼着一根鸡爪子。 “行了行了。我是人又不是猪。”他看着又进来布菜的丫头们说道。 话音才落门帘又被掀开了,一个下人推着轮椅走进来。 “这是方大人的心意。”轮椅上的老者笑道。 周茂春头也没抬,似乎对这人的出现没有任何惊讶,端起一碗茶汤喝。 “安老大夫就不要取笑我了。”又有人说道。 这是紧随安老大夫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虽然身着便服,但依旧掩不住威严。 “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吹捧了。”周茂春这才放下茶汤,说道。 旁边的侍女立刻捧了锦帕,给周茂春擦拭。 方大人和安老大夫在一旁坐下。 “小安,你怎么来了?”周茂春问道。一面看了眼方大人,“我说谁竟然请得动铁面无私的方大人违抗圣意。” “铁面无私也是人,人到底是有情的,方大人至孝请周大人您来给其父问诊也是人之常情,想必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安老大夫含笑说道。 周茂春看着他们。 “吃得下吗?”他忽的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问道。 安老大夫含笑说吃过了,方大人则没说话,眉头微皱。 “大人,你写好了东西没有?”他问道。 “写什么?”周茂春也问道。 方大人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大人,这次的事你定然是被诬陷的,赶快向陛下澄清一下,我自会寻机递给陛下的。”他说道。 “诬陷?”周茂春摇头。“没有诬陷。” 方大人愣了下。 “那也不是大人你的事,肯定是那什么千金堂齐娘子什么的干的,你何必替他们背黑锅,给陛下说清楚就是了。”他忙说道。 安老大夫也愣了下。 “果然是齐娘子做的?”他问道。迟疑一下忍不住又问,“她是怎么做的?” 如今人人皆知周茂春被弹劾以军将为戏,在边关胡作非为,但具体怎么个胡作非为却并不知道。 周茂春翻个白眼。只喝茶不理会。 “现在说这个不重要了。”方大人摇头说道,又有些急。“周大人,我也保不了你几天的,最关键还是陛下,你得快点给陛下说清楚。” 这边安老大夫却是迟疑一刻,竟然扶着轮椅要起来。 旁边服侍的下人不明白。 “搀扶我起来。”安老大夫说道。 两个下人忙一左一右的扶着他。 周茂春和方大人都有些不解,看着他。 安老大夫站好了,冲周茂春弯身施礼。 竟然是为了行大礼,周茂春和方大人都很惊讶。 “周大人,这话我说有些惭愧,但还是不得不说。”安老大夫说道,神情郑重,“还请大人相信,齐娘子她所做无戏事。” 周茂春和方大人震惊的看着他。 “安伯父!”方大人站起来,不可置信的喊道。 这是在说什么!竟然是要周茂春不要把罪推给那个齐娘子吗? 我的天啊! 他以为安老大夫是为了周茂春而来,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那个齐娘子! 还当着周茂春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简直,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安老大夫吗? 周茂春也看着安老大夫,神情从震惊到玩味然后便是戏谑。 “真是的!”他说道将面前的茶杯重重的一推,然后指着桌上满满的饭菜,“我还以为我这次终于也有有情人了,没想到竟然这让我高兴了一晚上的情还是那丫头的情!这简直太让人伤心了!” 方大人皱眉,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什么,安老大夫有些神色复杂,他低下头似乎不敢看周茂春。 “周大人,晚辈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抬起头,神情坚定,看着周茂春说道,“齐娘子其人实在是难得,晚辈不忍心。。。” 周茂春笑了摆摆手。 “行了,你不用说了,多谢你这么为我女儿着想。我这个当爹的真是高兴的很。”他笑道。 此言一出,又引起震惊。 “女。女儿?”安老大夫结结巴巴问道。 “是啊,她是我的义女。”周茂春笑道,又端起茶,“所以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为脱身,将罪名都推到她头上,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虎毒还不食子呢,我难道连畜生都不如?” 安老大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方大人亲自扶着坐下。 “那既然如此,如果大人出事,齐娘子必然也跑不了。大人现在救自己就是救齐娘子了,所以您快些写折子给陛下说清楚。”方大人整容说道。 周茂春哼了声,摸着胡子。 “谁都能写,我就不写。”他说道,又补充一句,“我们就不写。” 方大人焦急的站起来。 “大人,你要是不写。真的有很多人会写的。”他说道,“要知道如今三镇抗敌不利,陛下震怒,必然是要处置。多少官员为了避责无机不寻,这时候出了你们这种事,他们必定会咬住不放小事也要变成大事的。” 安老大夫也神情沉重的点头。 周茂春神色依旧,咧嘴笑了笑。 “那。就是他们自寻倒霉。”他说道。 什么? 谁倒霉? 方大人和安老大夫一时没明白。 时近午时的时候,阿如打听消息还没回来。陈氏也没回来,齐悦坐立不安也没心情吃饭,正焦急间,陈氏回来了。 “姨母怎么样?”齐悦忙迎过去问道。 “现在换衣服,跟我进宫。”陈氏说道。 哇哦!齐悦满脸震惊,果然陈氏不容小瞧,进个宫跟吃个饭一样简单。 阿如没回来,阿好慌手慌脚的找衣服,她们的衣裳首饰都留在永庆府,带的几件衣服走了一趟漠北之后更显得旧,还好陈氏那边上一次准备的衣裳首饰都还在。 这一次的进宫跟上一次的比仓促的多,也没有沐浴熏香,直接梳头换了衣裳就坐上了马车。 马车也不是上一次宫里来接的专人专车,就是陈氏自己的马车。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说进宫就能进宫的事实已经盖过了任何外在的形式。 马车经过核查进入了宫门,陈氏没有像上一次那般请她看风景,而齐悦也没心情看风景。 “我见了皇帝该怎么说。。。”她忍不住问道。 陈氏神情亦是有些紧张。 “能见到再说吧。”她说道。 齐悦愣了下。 “不是去见皇帝吗?”她惊讶问道。 陈氏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握紧。 “皇帝哪有那么好见的。”她说道。 尤其是这个小鬼头皇帝! “去见董妃娘娘。”她说道。 董妃?齐悦也稍微松口气,只要不再是看宫殿就好。 “这位娘娘能帮上忙?”她忍不住低声问道。 陈氏吐口气,放在膝上的握紧的手松开了一些。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准你和离的圣旨吗?”她转过头看齐悦说道。 齐悦眼睛一亮。 “就是这位娘娘。。。”她恍然说道。 可不是,上一次那个折子,她自然不会认为贵为天子的皇帝会特意为她这个小人物写圣旨,那肯定是人求人求来的。 “那这,我也没带什么东西来,这太失礼了。”齐悦说道,此时此刻特后悔没带定西侯老夫人赠与的那些珠宝。 陈氏摇摇头。 “没什么,不失礼。”她说道。 马车此时停下来。 “夫人,请下车换轿子。”外边传来太监恭敬的声音。 这是到内宫门了。 她们的马车能一直走到内宫门已经是极其少有的恩赐了。 齐悦先下车,然后扶着陈氏。 这一次面前只有一顶轿子。 是因为去见的人的地位不同所以而不同吗? 太祖皇后的宫殿也比一个妃嫔要高,所以齐悦跟着沾光坐了轿子,但这一次,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就只有陈氏了。 陈氏坐上轿子,吩咐齐悦跟在身旁,两个太监抬起轿子,一行人便慢慢的沿着细长的甬道向内而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一瞥 两个宫女给香炉里续了一把香,便轻轻的退了出去,放下的珍珠帘子让内里的人变得影影绰绰。 “陛下,您是不是知道臣妾这里吃好吃的才过来的?”董妃嗔怪笑道,一面将面前的一个盖碗捧给皇帝。 身穿简单纯黑淞江棉布袍子的皇帝没接盖碗,揽住她的细腰。 “是啊,朕跟猫儿似的,闻着腥就来了。”他笑道,一面俯首在女人的胸前用力的嗅了嗅,“又香又白的大馒头….” 屋子里响起女人的娇笑。 外间侍立的宫女们司空见惯神情不变。 “陛下,你尝尝这个。”一番嬉闹之后,董妃倚在皇帝身前殷勤的布菜说道。 “朕真的饿了,朝堂上今日差点打起来,吵得朕头疼,又一堆的折子,朕连早膳都没用。”皇帝笑道,拿起筷子。 珠帘外有宫人急急走来又猛的收住脚,似乎有急事但又得知皇帝在而不敢进。 董妃心里很是不悦。 她认得这宫女是太后赐来的。 果然,一到自己如意的时候,就会来晃悠。 偏偏她还不能装作没看到,这后宫里纵然有皇帝的宠爱但太后是她这个妃嫔不能惹的。 太后只能有一个,而妃嫔可以有无数个。 “玉娟,我要的那道菜还没送来吗?”她问道。 外边的宫女得到回应忙进来了。 “奴婢再去催催。”她施礼说道,“娘娘,陈夫人来了,请到芙蓉阁坐下了。” 陈夫人? 董妃惊讶,皇帝也微微惊讶。 哪个夫人来见她,敢不得到允许就被请去坐了?这还是知道皇帝在这里! 细数这朝廷里。还真找不出这个人…不,不对,有一个! 董妃想到了,神情复杂,不由看向皇帝。 “陛下,臣妾也不知道她要来..”她慌忙说道。 皇帝自然也知道是谁,拿着筷子的手放下来。 “你当然不知道,你又不能让她说进来就进来。”他说道,笑了笑。“朕先去翠玉潭,一会儿你带人来这里摆膳。” 这意思就是说自己不会见陈氏,以及尽快打发她走。 最关键是陛下没有生气也没有怀疑自己。 董妃喜笑颜开,忙让人引着皇帝从后门出去了,然后转身让人宣陈氏进来。 “臣妇见过娘娘。” 陈氏迈进门。低着头施礼。 “姐姐,快别这样,我可当不起。”董妃忙说道,一面快步走过来,一面伸手虚扶。 眼前这个纤弱的矮身的妇人,因为难得跟皇帝恩爱被打断的不悦她丝毫不敢露出。 这个女人,真是奇特的存在。 看看皇帝刚才的态度。虽然说不见,但却对着女人没有一点的不悦。 相反,还有几分亲昵。 那种从小熟识而特有的亲昵。 皇帝嫡亲的姊妹不多,这陈氏倒堪比公主待遇了。比公主待遇还要高。 陈氏还是施礼,然后才站直身子,抬头看董妃。 “姐姐,你一点也没变。。”董妃端详她。神情激动说道。 陈氏亦是笑着。 “娘娘你是越来越美了。”她说道。 董妃嗳的一声。 “姐姐,你还是喜欢打趣我。”她笑道。视线落在陈氏身后。 她一心在陈氏身上,这时才看到陈氏身后跟进来一个女子。 年轻女子,此时低着头,看不清形容,但单看这身形就是个美人…. 这样子可不像个丫头侍女。 美人! 她的眼神便停了下,被陈氏看到了。 “这是月娘。”陈氏说道。 月娘? 董妃心里有些讶异。 这算什么介绍? “上一次我请你帮忙就是为了她。”陈氏含笑说道,一面伸手拉过齐悦,“来,谢过你的大恩人。” 董妃听了这句话恍然。 上一次的事她自然记得清清楚楚,虽然这陈氏在宫里一向受宠,但她从来没有仗势求过什么,能让她出面来求这么大恩典的人,必定是陈氏心里不一般的人。 这边齐悦已经弯身施礼。 “见过娘娘,谢娘娘大恩。”她说道,犹豫着要不要跪下。 这大概是来到这里之后,第二次下跪了。 齐悦不由想到第一次,是给常云成陪跪。 那么这次,是为了周茂春为了刘普成为了千金堂,当然也为了私自跟来必将惹了麻烦的常云成。 看来他们二人的命运真是纠缠在一起了。 她的嘴角不由浮现笑意。 董妃哪里傻到会让她跪,要是陈氏真想让这女人跪,直接进门就让跪了,哪里会等到现在再像这样特意的介绍,在宫里这点话都听不出来,早死了八百回了。 “快起来,一家人不见外。”她笑道,伸手扶住齐悦。 齐悦本想人家是客气,便要坚持下跪,但这董妃将她的胳膊拉的死死的,竟然不似在客气。 “月娘,你先出去等等,我和娘娘说说话。”陈氏开口说道。 齐悦和董妃都有些愕然,但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心里都认定,陈氏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来人。”董妃笑着说道,一面松开齐悦的胳膊。 便有一个宫女站过来。 “娘子这边请。”她不待董妃开口便主动说道,一面侧身相让。 齐悦再次施礼道谢,便跟着这宫女退出去。 “娘子,这边请。”宫女说道,一面引路。 “我就在外边等着吧。”齐悦迟疑一下说道。 “那怎么行,怪冷的。”宫女笑道,一面想了下,“娘子来这边,有个小暖阁,又暖和又离的近。这边喊一声,您都能听到。” 应该没问题,要不然陈氏不会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 齐悦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跟随那宫女一转弯迈进这宫殿旁的一间屋子。 屋子小小的,布置的温馨华丽。 宫女几步过去,将正中的厚厚的帐子拉开,齐悦忍不住眼睛一亮。 原来这暖阁一面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园子,此时开春还暖时节,小园子里隐隐焕发生机。 “娘子,你请坐。”宫女挂好帐子。回头冲谈她含笑说道,“娘子,不冷吧?” 齐悦忙摇头说不冷,一面在栏椅上坐下,看着外边。 宫女倒茶端过来。一面看了眼窗外,似乎看到什么,便疾步靠过去,抓着栏杆。 “小卫子,你干什么抓我们的鱼?”她脆声脆语的喊道。 齐悦不由寻声看去,果然见园子里的水潭前有个小太监正拿着网子。 那小太监哼了声,看了这宫女一眼。竟然是没有理会。 这宫女觉得很没面子,跺脚。 “小卫子,你是不是要偷我们的鱼吃?我告诉娘娘去。”她说道。 齐悦看着这小宫女和小太监斗嘴,微微一笑转开视线。 但与此同时。对面的一个小亭子里,有人投来视线。 皇帝端坐着,一个小太监正将炭炉铁丝等用具一一摆放,听到外边的说话。皇帝皱了皱眉头。 太监自然领会,忙冲到一旁。 “喊什么喊。不知道..”他尖声训斥道。 话没说完,却被身后抛来一物砸中头,不由哎哟一声。 这时候能砸他的也没别人了。 太监顾不得疼扑通就跪下来。 皇帝没理会他,目光还看着外边,神情惊讶。 对面那间阁子里,倚窗而坐的女子正听那宫女说什么,微微一笑。 皇帝不由站起来,眯起眼,嘴边渐渐浮起一丝笑。 跪在地上的太监瑟瑟发抖,却并没有听到骂声,他不由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见皇帝竟然笑了。 皇帝喜怒无常,有时候在笑,却是在生气,有时候生气,却是心里在笑,他们这些随身的太监最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是真笑还是假笑。 此时此刻皇帝竟然是在真笑。 什么事让他这么高兴? 太监忍不住想要顺着皇帝的视线向外看,但皇帝却抬脚。 “走。”他说道。 太监不敢分心,忙忙的爬起来。 皇帝已经脚步如风走开了。 太监忙跟上,先前捞鱼的那太监回来了,网子里还兜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哎?这还吃不吃?”他看着人走了,忙问道。 “吃什么吃。”小太监瞪他一眼,忙忙的追前边已经走得看不到的皇帝去了。 “陛下走了?” 听了宫女的回报,董妃和陈氏都有些惊讶。 董妃是暗恨这陈氏来的不是时候,自己好几日都没见皇帝了,偏偏被她搅了。 陈氏则暗恨这皇帝果然狠心,明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了,就是不肯见。 二人虽然感触不同,但相同的是怅然的同时叹口气。 既然皇帝不在这里,陈氏便起身告辞了。 董妃也兴趣恹恹的相送。 叫了齐悦过来,陈氏似是不经意的看那引着齐悦的宫女。 宫女冲陈氏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陈氏面上失望更大。 齐悦看着这董妃和陈氏,虽然二人还面带笑容但却掩不住恹恹,心里一惊。 看来事情没谈成! 陈氏已经上了轿子,齐悦心里叹口气给董妃施礼告退。 看着这二人慢慢走开,董妃再掩不住郁闷。 “娘娘,陈夫人来找娘娘你做什么?”贴身宫女问道。 董妃摇头嘲讽一笑。 “她找我做什么?她什么时候找过我?我,不过是人家的跳板借口而已,人家哪里用的着我帮忙。”她说道。 人来她不知道,人走她也留不得,连这个都不能做主掌控的人,人家还真用不着。 宫女默然。 “陛下什么时候走的?”董妃想到什么问道。 “很早就走了,陈夫人刚来没一会儿,陛下就走了。”一个宫女忙说道。 董妃点点头,散去心中的一丝猜疑转身进去了。 这边陈氏坐在轿子上沿着宫墙慢行而去,她手扶着头似乎睡着了。 “姨母,不行的话就算了,你别太往心里去。”齐悦低声说道,“我相信吉人天相。” 陈氏睁开眼,要说什么,却见对面有两个太监急匆匆的过来,远远的就笑着施礼。 “夫人,陛下宣。”他们说道。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氏从轿子上坐直身子。 这个小鬼头,就是会这样的折腾人! () 第三百六十二章搭讪 乍一听到这个话,齐悦也吓了一跳。 只这一句话,陈氏憋闷许久的心情一下子好了。 “你还真是吉人天相。”她微微侧头,含笑对齐悦说道。 这可是自见面以来,陈氏第一次露出笑脸。 真是天子威严,一句话就掌人生死喜怒啊。 齐悦不由感叹。 “姨母说笑了,是您。”她忙说道。 前边的太监轻声咳嗽一下。 二人忙停止说话,不敢怠慢,陈氏的轿子立刻换个方向,在那两个太监的引路下向一处宫殿而去。 刚看到宫门,便有一个太监含笑接过来。 正是上一次见到过的那个胖太监。 “我的小姐,这才多久不见,你这气色怎么差了这么好多?”他惊讶说道,神情担忧焦急。 陈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如今已经遮不住了,再过一段会更差。 “这又不是小时候你哄我吃饭了,还这样说,我可不会信。”陈氏微微一笑道。 胖太监笑了,亲自伸手扶陈氏下轿子。 “快去吧,陛下看折子歇息得空。”他低声说道,说罢想到什么,又晃了晃陈氏的手,“小姐,你可好好跟陛下说话。” 陈氏忍不住又笑了,抬下胖太监的手。 “我都是当祖母的人了,你别总把我当孩子看。”她笑道。 胖太监也笑了。 “小姐还是笑起来好,当初太皇太后说的果然没错。”他笑道。 提到太皇太后,陈氏的笑容多了几分酸涩。 “好了快进去吧。”胖太监说道。 陈氏点头,抬脚。 齐悦也忙跟上,但胖太监却似乎刚看到她一般,忙伸手拦住。 “小姐这..”他带着几分疑问看陈氏。 “哦。我身子不好,她是我的大夫,时刻跟着我。”陈氏说道,看了眼齐悦。 大夫? 胖太监神情惊讶打量齐悦。 “那,小姐,这也不行啊,陛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难说道。 陈氏踌躇,可不是,这个皇帝的脾气… “这样吧。我让这位娘子在隔壁殿里等,我亲自守在这里。”胖太监思索一刻说道。 意思就是万一你有什么事我一定把人及时给你带到跟前。 这什么事自然是病,不过宫里忌讳,不可能真的这样说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总算皇帝肯见自己了。那事情就差不多了。 陈氏点点头。 “好好的听公公的话,等着。”陈氏转头对齐悦低声嘱咐道。 齐悦点头,看着陈氏缓步走向正殿门口。 门口侍立的太监看到了,忙轻轻的分别提住门,一推打开,陈氏迈步进去了,门又关上。 “这位娘子。请跟我到这边来。”胖太监说道,又笑着搓了搓手,“虽说开春了,还是冷的很啊。” 齐悦忙冲他笑着施礼道谢。 “别客气。”胖太监笑道。一面引着她走向一旁的侧殿,一面说着闲话,“陈夫人的身子..” 说起这个,齐悦也有些疑惑。 这一次见了陈氏的精神明显不如以前。不,不是。不如进京的时候,而是又像以前了。 当初在定西侯府的以前。 难道又犯病了? 或者是因为自己的事忧心的? 想到这里,齐悦再次自责,早知道当初哪怕当面和陈氏闹也该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是,身子有些不妥,正调养着。”她低头顺口答道。 胡思乱想说着话,已经迈进了侧殿的门。 “公公。”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大声喊道。 胖太监嗨了声,对着那跑近来的小太监抬脚就踢。 “陛下才歇息,你喊什么喊!”他竖眉训斥道。 小太监捂着肚子也不敢呼疼,顺势低头哈腰。 “爷爷,您快去看看,好几个册子对不上..”他低声说道。 胖太监面色微变。 偏偏此时侧殿里传出啪啦一声,似乎有什么掉在地上。 齐悦已经站在殿内,一眼看到斜对面的桌案前一个人正有些慌乱的扶桌角,但一个花瓶还是从桌角滚下落在地上,幸亏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没有摔碎。 那人在花瓶落地的一刻,就侧身闪到一旁的幔帐后。 “怎么回事?”胖太监闻声说道,从门外侧身看进来,目光扫过准确的看到地上的花瓶,顿时面色铁青,“谁?” 没人回答。 那小太监在一旁皱着脸催促,胖太监看不到人也暂时顾不得这边,只得抬脚。 “这位娘子,你在这里稍等。”他说道,又对门边侍立的太监嘱咐两句。 齐悦哪里敢留他,施礼请他自便,看着胖太监急忙忙的走了。 屋里屋外又恢复了安静,廊下太监以及四周侍卫们都肃穆而立,面无表情。 齐悦站在殿内门口处,不敢进去也不敢走出来,干脆站在原地也跟着发呆,目光有意无意的环视四周。 这里是皇帝的办公区吧?比陈氏带她看过的太皇太后的宫殿要威严许多。 正看着目光扫过殿内,见那幔帐动了,那个人从其后闪出来,慢慢的走出来几步。 齐悦看清他的样子,年纪三十多,穿着简单的黑袍子,那人也看过来,齐悦忙垂下视线。 听得轻轻响,想必是花瓶捡起来放回去了,然后便是脚步索索。 “多谢了。” 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谢什么? 齐悦没抬头。 “二总管脾气坏,要是被他抓到,可要好好的挨顿骂。” 男子的声音接着说道,“多谢夫人没有揭穿我。” 齐悦低着头装聋作哑。 这皇宫里的人奇奇怪怪的,她可不敢轻易招惹。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 那人继续问道。 好嘛,古今中外原来都是这样搭讪。 齐悦心里哼哼两声。跟姐姐玩这个…. 她依旧低着头不动不说。 “你认识李阁老?” 男人却不气馁,接着问道。 李阁老? 齐悦愣了下,她给李阁老治病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吧,自己治完就走了,李家或许宣扬她的名字,但见过她这个人的并不多。 难道真见过? 齐悦微微抬头看了眼,这男人站得更近了些,能够看清他的五官,相貌堂堂。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富贵。 没印象.. 齐悦又垂下头。 “哦,胡子掉了。” 男子又说道,带着几分笑意。 什么?齐悦愣了下,旋即恍然,抬头看那男子。 “哦。”她说道。 那天那个假胡子的胖子她还记得。因为真的很搞笑,不知道什么人来李家还要乔装打扮,乔装打扮也没什么,偏偏还乔装打扮的那么次… 齐悦的嘴边不由浮现笑意。 恍惚貌似那胖子身边跟着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 原来是他吗? 见她终于露出想起来的神情,男子笑了,还没笑完,齐悦又低下头了。继续一副我看不到也听不到的模样。 男子的笑在脸上微微滞了下。 真是有意思,以往别人费尽心机要和自己说话,如今竟然有自己没话找话的时候。 原本打算看一眼确认一下就走,没想到撞掉了花瓶被发现。干脆也就不走了,此时说了两句话,他越发有了兴致。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还能这样多久。 “你是哪家的?” “你贵姓啊?” “你今年多大了?看样子也有三十了吧?” 一个又一个唐突的问题问了出来。 齐悦垂头翻个白眼却是雷打不动的站着不闻不问。 外边的太监始终安静,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这里面的事。 皇帝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笑意更浓。 不错不错,这女人有意思。明显我知道你故意我也故意的样子。 换作其他女子只怕早已经手足无措慌乱窘迫不已了。 她却是一副看似恭敬小心实则轻松自在的样子。 就算是因为陈雪,所以李家会正门相迎,但这女人走正门走的也太轻松随意了,倒有几分宠辱不惊云卷云舒的淡然。 这种淡然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两次进宫都带着,这女人是陈雪什么人…. 他没让人去问董妃,如果问了,不知道又引起什么猜测,干脆自己来问好了。 反正也逗陈雪逗的差不多了。 皇帝伸手摸了摸下巴,抬脚走出去了。 外边没有施礼也没有问好声,在这些太监以及侍卫眼里似乎这男人是空气。 齐悦吐出一口气。 王爷?皇子?神仙?妖怪? 至于侍卫太监什么的… 她齐悦又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医院里三教九流混迹,那也是练眼力能练的很毒的地方。 齐悦微微皱眉,这一趟进宫貌似有些意思…. 这边陈氏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正要问侍立的太监,门外传来脚步声。 “姐姐,真是稀客啊。” 爽朗的男声笑道。 陈氏心里搬开巨石,转身施礼。 “臣妇见过陛下。”她说道。 皇帝大步走来,一面摆手示意免礼。 “姐姐回京这么久了,如果不是朕邀请,姐姐还不肯来见朕呢。”他笑道。 皇帝竟然称呼陈氏为姐姐,要知道皇帝称呼同辈的公主也不过是名号而已。 但此时此刻,称呼的人以及听到称呼的人都没有什么不自在,似乎这是很习惯的事。 皇帝在龙椅上坐下,带着几分轻松随意摊开长手长脚,看着陈氏神情似笑非笑。 陈氏吐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然后跪下来。 “陛下,我也不遮掩了,您也别折腾我了,我就直说了吧。”她说道。 皇帝依旧似笑非笑看着陈氏不说话。 陈氏抬起头看着他。 “我再过几天就要死了。”她说道。 皇帝脸上的笑微微一滞。 这开场白够震撼。() 第三百六十三章托付 大殿里的气氛凝滞。 皇帝一滞之后又笑了。 “人都是要死的,没什么稀奇的。”他淡淡说道。 陈氏应声是。 “我也没有别的牵挂,只是有个人要陛下您费心照看一些。”她说道。 皇帝看着她。 “你上有亲族,下有子女,朕算你什么?”他含笑问道,“朕为什么要替你照看?” 陈氏神情平静。 “因为他们都照看不了,只有依着陛下,她才能活得风光自在。”她说道。 皇帝哈哈笑了。 “你这话说的真的实诚。”他笑道。 这天下人只要依着他这个九五之尊,哪一个不是活得风光自在。 “陈雪。”他摸了摸手,坐正身子,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朕欠你的?” 陈氏垂下头叩头。 “臣妇不敢。”她说道,“臣妇受定西候老夫人之恩,无以为报,当初定西候老夫人去世时,臣妇在她面前发誓要照料这个人,如今臣妇要死了,所以斗胆来求陛下恩赐。” 皇帝似笑非笑。 “你跟你婆婆的事,关朕什么事。”他摇头说道,“又不是朕给你婆婆立誓。” “陛下,当初许婚的是你,赐和离的也是你,这定西侯府的家事,也不能说跟你没关系了。”陈氏抬起头说道。 皇帝愣了下。 “有这种事?”他似乎有些疑惑。 “当初定西侯府老夫人受人大恩不得不报,执意要娶救命恩人进门,但又担心嫡孙将来被人嘲讽,所以亲自来京城求见太后娘娘,太后请陛下您赐了婚。”陈氏说道。 皇帝皱着眉思索一刻,才几分恍然。 “好象是有这么回事,那定西候老夫人讲的好故事,哄得母后流了一缸眼泪,朕要是说不管。只怕母后的宫殿都要被水淹了。”他说道,笑了笑。 这种事动动嘴让下边人去办哄母后高兴的事算什么大事,他哪里记得。 “去年,是我托董妃娘娘求陛下恩赐,让定西候老夫人这位求得赐婚的孙媳妇和离。”陈氏接着说道。 皇帝再次皱眉,伸手捏了捏眉心。 女人的事也算是事!还真一下子想不起来….. “哦,就是说什么要纳新人不同意的那个妒妇?”他再次思索一下,想起来了。笑道,带着几分兴趣,“她真的和离出门了?” “陛下,这有什么可开玩笑的?”陈氏说道。 皇帝靠回龙椅上。 “真舍得啊?那侯府高门的,人人都只想着进去,还有女人想着出来?”他笑道,“幸亏没有赌..” 他说道看一旁侍立的太监。 “要不朕肯定输了。”他笑道。 “是啊是啊,陛下,您以后可不能这样,得给咱们赢几把的机会。”太监立刻陪笑道。 皇帝哈哈笑了。 这个女人有意思…. 再想到方才的事。他不由点点头。 看样子是个杠头,的确能做出这种事。 皇帝的眼里浮现一丝笑意。 陈氏看到了心里吐了口气。 “所以陛下。像她这样的女人,这后半辈子真是不好过了。”她说道,再次叩头施礼,“我就要死了,我的子女们有亲有族有身份有地位,我无须担忧,只是这个月娘。我实在放心不下。” 皇帝摸着下巴笑,没说话。 这个女人叫月娘啊,不知道姓什么…. 看皇帝的表情。陈氏心里再次松口气。 “陛下,我今日带她来了,让她来给陛下谢恩,是陛下的洪恩才让她不管进还是走都风风光光的。”她说道。 皇帝笑了摆摆手。 “朕还有事。”他说道,站起来身来,“姐姐你身子既然不好,就不要操心了,好好的养着吧。” 他说罢抬脚就走。 “陛下。”陈氏忙起身喊道,这边皇帝已经从侧门出去了。 太监们自然也忙跟着去了,偌大的宫殿了只剩下陈氏一个人。 陈氏都怀疑自己方才有没有见到陛下,方才说的话是真实的发生了还是她又在做梦。 “小姐?”有人在外喊道。 陈氏回过神转头,见胖太监在门口看过来。 “黄公公。”她唤道,抬脚走过来。 胖太监忙几步快过伸手搀扶,陈氏迈步出来,见齐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陈氏冲她笑了笑。 “咱们回去吧。”她说道。 齐悦看她神情似是高兴又似不高兴,也不知道事情到底办的怎么样,便伸手扶住她。 “姨母,累了吧?我扶着你,身子最重要。”她说道。 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你身子好,陈氏听得懂,看着她一笑。 “好,我们走。”她说道,反手拉住齐悦的手。 临出宫门的时候,陈氏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小姐,你如今在京城,想来就来看看。”胖太监说道。 陈氏笑了笑,点点头。 是,她还要来,一定要来,直到能安心闭上眼。 回到家,齐悦见到阿如回来了。 “周大人没有住在牢房,被那里管事的大人接出来了。”阿如高兴的说道。 这真是个好消息,齐悦松口气。 “世子爷没在。”阿如又说道,“只是留了话让娘子你放心。” 为了让她放心,他便一个人忙去了吧。 齐悦嗯了声,手枕着下巴看着烛光出神。 阿如和阿好不敢打扰她,轻手轻脚的收拾铺床。 一夜无话。 第二日齐悦要去看陈氏时,陈氏已经出门了。 “这么早?”她惊讶的问道,同时又叹口气。 每个人都在奔忙,为了这件事也牵涉了这么多人。 固有的习惯本来就不好改,自己想当然的凭着一时冲动做的这件事,是错了吧。 如果这次边境战事大胜到好说,自己这个可以被认为是锦上添花,纵然有人质疑不满,也被认为是无伤大雅的事。但偏偏这次边境战事损失惨重,那么这时候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被揪出来,更何况是自己这个与以往习惯都不同的事。 回想以前,元宝被常云成砍伤手臂,再到跟王庆春的纠缠,刘普成受伤,自己受伤,周姨娘利用的那一家人挑起民愤等等一系列事。都是因为自己与众不同的救治。 强硬的,急躁的,迫切的,不想融入不想改变,唯恐自己不再是自己。 以前跌跌撞撞的再加上毕竟是小范围的医疗之事最终圆满解决,但这次碰触的却不是那小小的永庆府之地,也不再是简单的医疗之事。 齐悦轻轻叹口气。 错了吗? 她的眼前浮现乔明华冷漠的神情,浮现满屋子哀伤绝望的伤兵,浮现战场上那哀嚎翻滚的兵士。 没错,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没错。重来一次她还是回这样强硬的急躁的这样做。 她永远做不到的是看着伤者病者在面前哀嚎痛苦而犹豫不决。 安神定志,誓愿普救含灵之苦。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这一场人生,她就这样活了! 这次的事,最终因为自己而起,那么她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她已经让乔明华看到了希望,让千金堂的弟子们潜移默化这么久,她不过是一个人。短暂的一眨眼的人生,而乔明华以及那些弟子们才是未来才是希望。 这就足够了。 坐在一旁的阿好看着齐悦变幻的神色,很是不安。 马车碾到了石子晃动。齐悦回过神来。 “到了吗?”她问道,掀起车帘看外边。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 “师父说是在醉霄楼。”胡三在外说道。 “他能找什么人,别乱花钱被人骗。”齐悦皱眉说道。 早上找陈氏没找到,去找刘普成也没找到,胡三说刘普成去找人打听帮忙了。 “师父,你忘了,师父的师父原来是太医呢,他不是还有个师弟在太医院当官?”胡三提醒道。 不说这个倒罢,说这个齐悦越发皱眉。 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刘普成师弟太医,虽然短短两三次见面,但一看就是个笑面虎,背后捅刀子的阴人。 想必刘普成也知道,要不然怎么从来不提这个师弟。 如今刘普成竟然去找他了,这不是送上门让人踩吗? “师父,到了。”胡三喊道。 马车停在一间酒楼前,这间酒楼气势恢弘,进出的人衣着华贵。 齐悦抬脚要进去,听得身后有苍老的声音唤她,她回过头,不由满脸惊喜。 “安大夫!”她忍不住快步接过去,看着从马车上掀帘而笑的安老大夫。 “去陈夫人家找你,说你出来了。”安老大夫说道,被两个小厮搀扶在轮椅上坐好。 “正好你来了,我们进去坐着说。”齐悦说道。 这边胡三已经问清刘普成定的房间了,高兴在前边引路。 “我都听说了,你不要急。”安老大夫一边走一边说道。 齐悦点点头,才要说话,就听到已经走近的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大声。 “…..你说说你惹的什么事!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师父的徒弟?我都嫌丢人!你给我跪下!把师父留给你的那些东西都给我还回来!” 这句话传出来,齐悦眉头皱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胡三顿时急了,还有谁比他更知道刘普成在齐悦心中的地位,还有谁比他更知道齐悦是怎么样护犊子的人。 管他里面是什么人,哪怕是刘普成的爹,他也得进去护住。 胡三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踹门。 “师父,你怎么了?”他喊着冲进去。 屋子里的刘普成和董林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胡三先冲进去,齐悦则站到了门口。 刘普成手里捧着一杯酒身子弯曲,似乎正要下跪。 胡三忙伸手扶住。 “喂,你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跟我师父说话呢。”他喊道。 董林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你口口声声喊师父,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他转头看门口那女人,那女人神色淡淡,似乎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师侄,你们挑选弟子多少得注意点吧?别什么人都要。”他沉脸说道。 “孙子,你喊谁师侄呢!”胡三更不客气了,伸手指着董林骂道。 刘普成忙嗨声阻拦。 董林气的脸都绿了。 再看那女人依旧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看,看看,果然没错,果然嚣张,都这时候了还嚣张,真是想死都拉不住! “我喊错了吗?我喊师侄还是抬举….”他愤愤甩袖说道。 话音未落,齐悦侧身让开。 “安大夫,您慢点,我先推你进去。”她说道。 董林愣了下,看着一个坐轮椅的老者被推进来。 “安,安大人..安师伯…”他结巴说道,有些不可置信,“您怎么来了?” 安老大夫还没说话,胡三一步站过去。 “师兄,怎么能让师父推你,我来推你。”他大声喊道。 师兄? 师父? 董林不由瞪大眼。 他没听错吧? ***************** 补更一(。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六十四章相护 董林站在原地,看着这边相谈甚欢的几人,此时他们已经开始入座,安老大夫正在请那女人坐正座。 “一日为师终生为尊。”安老大夫含笑说道,“师父你别为难我。” 董林再次面皮抽了抽。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谁是谁的师父啊? “天下人人可为师。”齐悦笑道,将安老大夫的轮椅推到正座,“您老也别为难我了。” 他们说笑入座,似乎忘了屋子里还站着董林。 但董林却不能甩袖子就走。 “安师伯,您什么时候到了?院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呢,我这就去告诉大家。”他陪笑说道,“蔡大人前几日还说起要去探望您呢。” 安老大夫笑了。 “我已经不是太医了,如今就是个在家颐养天年的老头子,可不敢惊动大家。”他说道。 董林站在那里,看着胡三大咧咧的炫耀一般坐下来,反而没人招呼他入座,知道这是要逐客了。 “安师伯来了就好了,我和我师兄正上愁呢。”他含笑说道,一面斟酒。 安老大夫点点头。 “没事,不算什么大事,不用上愁。”他含笑说道。 董林愕然在原地。 这还不算什么大事?陛下震怒,就是不掉脑袋也得脱层皮,终生禁止行医发配充军什么的那都是轻的。 这群人难道以为罪名推到周茂春身上,他们就平安无事了吗? “虽然千金堂是依周茂春周大人行事,但到底是其罪难逃..”他忙提醒道,忧心重重的样子。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从头到尾都是千金堂行事,其实跟周大人无关,只不过他老人家偏偏在场,所以才被安上着察而不禁失职之罪.”齐悦含笑说道。 很好,重感情最好,还真怕人无情无义呢。 董林心里冷笑一声。 “那这次行事太荒唐了!”他看着齐悦,一副语重心长的摇头。“师..师兄,你们这次实在是太贸然了。” 他这次可不敢再喊师侄了。 “不荒唐,不荒唐,做的很好。”安老大夫又含笑说道。 董林再次呛了下。 “太医院不是调查了吗?他们做了什么不是很清楚吗?不荒唐啊。”安老大夫接着说道。 “怎么不荒唐?”董林动气说道,一面拿起桌子上的厚厚的纸甩了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师兄你写的这些就能说明你们不荒唐了吗?” 齐悦和胡三都看刘普成。 “老师,你写的什么?”齐悦好奇问道。 刘普成有些躲闪尴尬。 “没什么没什么。”他说道。 “你也知道没什么!你写的这些还真是没什么!”董林气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解释?皇上什么人?听你的解释!” 齐悦看着刘普成恍然。原来是写东西想要上达天听。 回京的路上被那群场卫看着,阴阳怪气的自然不会听他们的话,周茂春也根本就不说不辩解。反而似乎对突然临头的大祸很是高兴一般。 回了京周茂春被关起来见不到,常云成也忙着,他们被陈氏接走,也没人敢来陈氏门前找他们麻烦,但同样也没人来询问他们什么。就是想解释自辨也找不到可解释辨别的地方。 齐悦是托陈氏,刘普成竟然来托太医院。 刘普成被当众这样说,面色更加尴尬。 “不听就不听,没事没事。”安老大夫又含笑说道。 这一下不止董林,齐悦刘普成胡三阿如阿好都看向他。 这是进门后,他第三次说这话了。 一次是宽慰。二次三次还是宽慰的话,是不是太虚假了?再不然就是真的没事? 董林也不傻,眉头跳了跳。有些不安。 “那既然安师伯说了没事,那就是没事了。”他松了口气,带着几分感激看向安老大夫,然后那着那沓纸,“我这就去将这些呈给医令大人。递交宫中。” 安老大夫还是含笑。 “师弟,吃了饭再走吧。”刘普成说道。 董林哪里吃得下。忙摇头。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等这件事过去了,再好好和你算帐!”他故作恼怒的说道。 不过这时候的恼怒就跟齐悦等人没进来前的恼怒完全不同了。 刘普成心里叹口气,看来师父的话不听还是不行啊。 想到师父过世时,拉着他没有交代医术没有交代身后事,只交代了一句对这个师弟要敬而远之。 想到师父,他再次叹口气,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去师父坟前看一看。 董林走到门口了,胡三又想起什么喊住他。 “对了,这位..师侄。”他喊道。 董林差点一脚跌倒。 这混帐东西! 他转过有带着几分难掩的怒意。 胡三已经笑着走过来,伸手大咧咧的搭上他的肩头。 “是喊师侄没错吧?我看你称呼我师兄为师伯。”他笑道,“真是年龄长在辈上,我真不好意思了。” 我看你很好意思! 董林心里骂了声。 胡三还怕他不明白,伸手拍着他的肩头。 “真是没办法,我当初经刘师父再三坚持拜到齐娘子门下,没想到安老大夫非要拜齐娘子为师..”他笑道,“我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董林扯了扯嘴算是笑了笑。 “所以师侄你可看清了,下次别乱了辈份。”胡三最后重重的拍了下,顺手将董林送出门。 听的身后的门砰的关上,董林面色铁青,他伸手揉了揉被拍痛的肩头,狠狠的看了眼这间屋子,抬脚走了。 齐悦没理会胡三跟董林说什么,而是不解的看着安老大夫。 “老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她问道,“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安老大夫笑道,又补上一句,“因为你们是千金堂嘛。” 齐悦苦笑。 “老大人,你就别逗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说道。 “时候未到,时候未到。”安老大夫依旧笑道。 齐悦狐疑的看着他。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就我一个人着急担心上火啊?”她问道。 刘普成和胡三等人也都看过来。 安老大夫笑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 “自从这两条腿废了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回京城来。”他说道。 大家愣了下,不明白怎么又开始说腿了。 “我这一双腿就是在京城废了的。我每次回来,都好像再经历一遍那个过程。”安老大夫接着说道,神情沉沉的叹口气。 那一定不是个美好的过程。 在座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 “饭菜可以上了吧。咱们边吃边说,难得老师请一次客。”齐悦笑道。 刘普成自然知道齐悦这要岔开话,忙点头应声,让胡三去催促。 “听我说完再吃。”安老大夫笑道,一面抬手按下胡三。 胡三只得坐下来。 “当初有个贵人的孩子病了。至于什么病,齐娘子也见过。”安老大夫说道,看向齐悦。 齐悦略一想便知道了,点点头。 “那个病是不好治,来势凶猛,你们又没有…没有合适的药。”她忙说道。 安老大夫笑了笑。 “可是当初我却是和齐娘子一样。认为能治。”他说道。 齐悦有些意外,想到当初在谢老夫人家安家的大夫可是一口断定这病不可治,干脆连接诊都不接的。 “当初所有大夫都说不能治。我接下这个病儿,因为赌气对几个前辈同行不敬,当时可谓四面树敌。”他说道,脸上浮现笑容。 虽然他说的轻松随意,但齐悦等人想象的到。当时的情况肯定不会是轻松随意的。 生病是凶险的事,而治病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件凶险的事,尤其是面对疑难杂症以及别的大夫都说不能治的病,就如同高空走钢丝绳,这个大夫要承受的不仅是病情的危难,还有四周人给予的危难,成功了则皆大欢喜,不成功的话.. 齐悦的视线落在安老大夫的腿上。 安老大夫看到了,拍了拍自己的腿。 “我治到一半的时候,病情没有缓解,便觉得自己这次错了,再加上四周人的议论,我觉得这个孩子我治不好了,与其熬到死,不如提早承认。”他说道,笑了笑,“后来贵人高抬贵手,只要了我一双腿留下了我的命。” “这也太过分了,别人不治反而没事,你治了反而有罪。”胡三忍不住说道。 “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如此,做多错多,不做无错。”安老大夫含笑说道,“更何况我们大夫这一行看得都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所以,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关键还是看结果。” 刘普成点点头。 “所以这次的事,我们说什么也不管用,是因为这次战事的结果已经注定了。”他说道。 “可是那关咱们什么事,他们打胜仗打败仗,咱们只管救助伤兵,咱们救助的伤兵可是实实在在的。”胡三喊道。 “救助伤兵,救助了多少?”齐悦摇头说道,“你知道这一战总伤亡是多少?被掠人口财物是多少?城池损毁是多少?” 在那些数字面前,他们这些数字就如同小石子入海,连声响都听不到。 自辨?皇帝才不会理会你折子上说的这些话!反而看了会更加恼怒! 胡三闷闷的坐下来。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低沉。 安老大夫笑了,拍了拍腿。 “我还没说完呢,你们又打岔。”他笑道,“以前呢我觉得我被废了腿也不冤枉,但后来遇到了齐娘子,我才知道我真是冤的慌。” “不是,老大人,这不是你的错,是你们的条件…”齐悦忙解释道。 安老大夫抬手阻止她说下去。 “不,娘子你给我的那个药方,我认真的研读。”他说道。 那次拜师之后,齐悦将救治谢老夫人家孩子的做法等等详情写清楚送给了安老大夫,这便是他眼里的药方,当然这个药方更确切的说是病案。 “我发现,当时我做的跟齐娘子你做的异曲同工,只是,在那最凶险的一步,我没能坚持下阵,如果坚持下去,再接着用药,三日之后,病儿一定能缓解起效。”安老大夫说道,眼睛发亮,旋即又黯然,“只可惜,我当时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外界的质疑,家属的威压,自己的不自信,最终导致他自己放弃了。 “我真是冤啊。”他长长的吐了口气,重重的拍了拍腿,然后看向齐悦,“所以齐娘子,你放心,我,我们,不会让你,让你们,也失去一双腿。”() 第三百六十五章迁怒 蔡医令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似是无意重了些,发出一声响。 “大人,我看事情不妙,那安老大夫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董林忙说道。 “他一个废人,能托什么关系?当年要不是皇帝及时相助,巨鹿王司马家要的可是他的命。”蔡医令淡淡说道,“不就是托姓方的照顾一下,让周茂春免受牢狱之苦而已,他要真有本事,让姓方的去皇帝跟前说情放人啊,姓方的要是敢放一个屁,我给他叩头。” 姓方的还真打死也不敢去皇帝跟前放个屁.. 董林忍不住想笑。 “行了,才两天而已,等着吧,最多一天,周茂春就躲不过了。”蔡医令摸着茶杯说道,“漠北兵备道的折子也该送全了。” 此时的皇宫大殿里,皇帝正在议事。 除了侍立的太监,另有七八个官员垂手而立。 屋子里鸦雀无声。 龙椅上,皇帝正拿起一个折子,他只看封面,便仍在桌子上,这个时候便会发出啪的一声。 渐渐的啪的声音越来越多,这让地下侍立的大臣们的心也不由跟着停顿。 “这些都是漠北兵备送来的奏章?”皇帝开口问道。 一个年近六十左右的红袍官员躬身应声是。 “他周茂春一个人,就能惹来这么多奏章?是他太厉害了?还是这漠北兵备道都是废物啊?”皇帝缓缓问道。 红袍官员的腰身更加弯曲了。 “臣有罪。”他颤声说道。 “方树军。”皇帝喊道。 一旁侍立的一个大臣忙躬身出列。 “你父亲死了没?”皇帝问道。 方大人身子微微一颤。 “多谢陛下,臣父尚未…”他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奏章砸在身上。 “没死的话,让周茂春给我滚过来!”皇帝喊道。 方大人应声是转身就向外走,面上难掩担忧。 看来这次是坏了,原本想搁几天皇帝的怒气小一些了,周茂春再出来说,没想到这才到京两天,皇帝就宣了。而且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要质询,而不是先单独见面斥问,这是表明皇帝是一点面子也不想给了。 这边急匆匆的召周茂春进殿,那边齐悦也回家看到了陈氏。 “姨母,我要进宫面圣。”她说道。 陈氏愣了下。 “在漠北我们做的事我要跟皇帝解释。”齐悦说道,一面冲陈氏跪下,拉住陈氏的手。 陈氏伸手拉她。 “那事算什么事。”她混不在意的说道,又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已经给陛下说了,陛下也答应了,天大的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说好了? 齐悦愣了下,那天看陈氏从皇帝那里出来神情不算太高兴,还以为没说好呢。 陈氏拉着她的手也微微出神。 只是答应是答应照顾了,可是还得亲自见一面才好… 可恨这小鬼头明知她要引荐,却就是不松口。 “周大人要揽下所有的事,我要面圣解释。”齐悦摇了摇陈氏的手说道。“我知道这让姨母你为难了,可是。我不知道还有谁能让我最快的见到皇上。” 陈氏回过神,略一沉吟。 这倒也是个好的机会,认罪认错… “好,那咱们就去一趟,我正好要去见太后娘娘。”她说道。 齐悦欢喜的道谢。 “没事,你别担心,谁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陈氏抚了抚齐悦的鬓角,和蔼说道。 齐悦苦笑一下。 她倒是愿意谁都没事,哪怕自己有事。 陈氏带着齐悦进了宫门的时候。周茂春已经站在了皇帝面前。 看着周茂春红光满面又胖了一圈的样子,皇帝冷笑两声。 “周大人,看起来心情不错啊。”他含笑问道。 “托陛下的洪福,还行。”周茂春施礼说道。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奏章重重的兜头砸过来。 “可是朕心情很不好!” 皇帝暴怒的声音同时砸过来。 对于皇帝的喜怒无常大家已经很熟悉了,知道这表示皇帝的怒火爆发了。 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臣有罪的声音,可是这并不能阻止皇帝的怒骂。 “….区区千人贼奴,二十日,劫掠三关两省九县,这就是你们号称的堪比铁桶的九重镇!” “…..什么铁桶,分明是前些年贼奴元气大伤…” “….如今人家缓过来,一出手就给了朕一个大耳光…” “…枉你们时时刻刻的吹嘘,什么朕治下有方,兵强马壮,这是朕沾先皇太祖皇帝的光!” 皇帝越说越气,到最后干脆破口大骂起来,也不知道这个从小在宫里被最好的大儒教养出来的皇帝,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骂,听说皇帝常常私自出宫,看来是真的,也只有在市井才能听到这么多令人想都想不到的污言咒骂。 地下的大臣忍不住溜号走神,但很快他们就被骂也不过瘾的皇帝扔下的奏章砸回了神。 地下站着的太监大臣都造了秧,但谁也不敢躲,只是跪地俯身呜咽认罪。 皇帝骂累了,出了一身汗,将衣袖一甩坐回龙椅上,神色阴沉的看着下边的人。 “周茂春你有什么要说的,趁着朕心情不好,快点说。”他说道。 周茂春起身,肩上的奏章掉下来。 “陛下,臣怎么了?”他眨眼一脸无辜的问道。 皇帝才降下的怒气又起来了,没有奏章可扔,骂的也有些累了,干脆抬脚将龙案踹了,吓得两边的太监慌忙跪下搀扶。 “朕刚才是白说了?”皇帝怒道。 地下跪这的其他大臣都忍不住心里狂喊,这死老头别的时候讨人厌也就罢了,这时候怎么还这么嘴欠! “打败仗了啊,这跟臣有什么关系?”周茂春不死不休的说道。 大臣们再次低头,这真是自己作死啊…. “你是说朕是胡搅蛮缠吃了败仗发泄怒火胡乱牵连了?”皇帝阴测测说道。 “臣可没这样说。”周茂春忙说道。 皇帝气急反笑。抬手指着地上的奏章。 “拿起来一个看。”他说道。 周茂春果然听话的拿起来一个,见上面写着甘肃总兵熊大山参周茂春期延军机事,翻看看了一眼。 “这上面的事,是你干的吗?”皇帝问道。 周茂春点点头。 “再看。”皇帝说道。 周茂春又拿起一个,见上面写着都察院监察御史文定参周茂春荒诞不忠之事。 “你干过这些事没?”皇帝又问道。 周茂春再次点头。 “干过。”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皇帝抬脚再次踹桌案,发出砰的一声响,吓得屋子里的人再次抖了三抖。 他站起来隔着桌案指着地上。 “这些都是参你的!你还问朕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老而不死是为贼!”他怒声骂道。 周茂春神情不变。 “可是,这些事。也没什么错啊,臣只是看病治伤分内事…”他说道。 话没说完,皇帝抓起桌上的朱笔砸了过来,正中周茂春额头,划下一道朱红。 “你胆敢拿朕的军政大事玩闹,敢拿朕的兵将嬉戏,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下一次你是不是要拿朕的头玩了?”他怒骂道。 这话可重了,地下跪着大臣们不能装哑巴了,纷纷叩头,又有人站起来斥骂周茂春。 看来周茂春今日是彻底要激怒皇帝一心求罪了。 大臣们心里叹气。 一个小太监就在此时走进来。贴着墙迟疑一刻,皇帝身边的太监看到了。忙快步走过来,侧耳听那小太监说了一句话,顿时面色愕然,摇头,那小太监也摇头,二人就这样眼神交流一刻,最终皇帝身边的太监无法转身回来。 “说。”皇帝没好气的喝道。 下边的大臣吓了一跳才要说话。却见那个太监矮身凑近皇帝说了句话。 “滚。”皇帝直接说道。 下边的大臣再次吓了一跳,却见那个太监滚下去了。 “不见?”陈氏面色微微焦急。 “我的小姐,现在陛下正在火气头上。那殿里都要打起来了。”胖太监低声说道,“你可听一句话,快些回去吧,别触霉头。” 陈氏犹豫。 打起来了… 齐悦握紧拳头。 “公公。”她站出来说道,“请你再次通报一次,说千金堂齐月娘叩见。” 陈氏忙伸手阻拦。 “月娘,休要胡闹,陛下不会见的。”她说道。 自己有太祖皇帝留下的来往自便的口旨都不能让皇帝松口,你说话怎么可能。 胖太监亦是如此苦笑。 “公公为难了,这是月娘的心意。”齐悦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太监吓了一跳。 “娘子,这可是打我的脸了。”他忙说道。 陈氏却不愿齐悦的脸掉在地上,反正已经来了,怎么也得试试。 “小黄,确实是为难你了。”她说道。 胖太监看着她叹口气,伸手接过。 “好,我再去一趟。”他说道,转身走开了。 一直走到大殿前,胖太监才随意的扫了眼袖子里的银票,不由吓了一跳。 五千两! 娘啊! 这小娘子出手可真阔! 大殿里太监又是一阵表情交流,最终还是那个太监走向皇帝。 皇帝转过视线看着他,只看得那太监冷汗直冒,最终噗通跪下。 “陛下,千金堂齐…齐..”方才低声交流,没听清,再加上被皇帝看的心神惊惧,这太监一时想不起怎么称呼的,结结巴巴的。 女人称呼娘子总没错。 “千金堂齐娘子叩见。”他叩头说道。(。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六十六章君前 千金堂齐娘子? 千金堂!齐娘子! 太监本来是要给皇帝耳语的,但受了这一吓,便跪着大声说出来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皇帝显然也很意外,问道。 “千金堂,齐娘子。”太监被殿里的气氛更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皇帝就笑了,靠回椅子上。 “行啊,本事挺大嘛。”他笑道。 看着皇帝的这笑,在场的人都打个寒战。 不过还真是的,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大本事,竟然进了宫,还能让太监在皇帝议事的时候进来通报! 我的天,这种事,他们不能也不敢做啊。 相比于其他人的震惊,周茂春则是急了。 “陛下,她是我..”他急忙说道。 话没说完被皇帝打断。 “行了,周茂春,你们可真是郎有情妾有意,你在这里闹腾不就是为了维护她吗?啧啧。”皇帝手拍着龙椅,发出啪啪的声音,慢慢的说道,“你护着她,她护着你,你们两个还真是让人感动啊。” 周茂春被皇帝说的有些糊涂。 “啊?”他愣愣道,反应过来忙开口,“陛下,不是的..” 皇帝已经拔高声音再次打断他。 “恩爱的拿朕的兵将博红颜一笑,恩爱到激怒朕就可以让红颜逃过一劫,周茂春,朕一定会成全你们的!”他狠狠说道。 “陛下,这齐娘子是..”周茂春忙又开口。 “你闭嘴,再说一句话,朕立刻让人乱棍打死你们。”皇帝怒喝道。 周茂春只得闭嘴了。 皇帝说话的时候一面抬手,太监们领会,高声喊了声宣。 一声声的传出去。 “宣?” 听到这个话,陈氏亦是很惊讶。扭头看齐悦。 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都没让皇帝开口见见,她只是报了个名字而已。 早知道,年前就见了,也不会有这些破事了! 陈氏摇头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边齐悦深吸一口气,就抬脚迈步。 陈氏忙跟上,却被太监拦住。 “小姐,你可不能去。”胖太监忙说道。 陈氏只得留步。 “月娘。见了陛下不要多说话,就跪下好好的认错就好了。”她嘱咐道。 齐悦点点头,便跟着那太监走了。 看着这女人走了,胖太监不由看陈氏。 “这位娘子,不是第一次见陛下?”他问道。 陈氏不解的看着他。 “干嘛这样问?”她问道。 这便是回答了,胖太监神情更加惊讶。 这小娘子第一次见皇帝?怎么一点也不紧张?想当初自己第一次见皇帝的时候,紧张的浑身发抖,那时候他可是已经进宫三年了。 大殿里大臣们垂着头,皇帝的暴怒收放自如,此时已经神情淡然。看上去气氛安宁,但这安宁却让人有些窒息。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多久,大殿的门被拉开了。 “千金堂齐娘子叩见。”外边太监的声音响起。 齐悦站在门外,心里反复一句话。 见到活得皇帝了! 然后深吸一口气,提裙迈过门槛。 走了没几步,旁边引路的太监若有若无的声音钻入耳内。 跪.. 这大概是那五千两银子的功劳,指点她进退规矩。 虽然极度反感下跪,但别的人可以含糊过去。皇帝这里只怕不行。 齐悦在进大殿十几步之后跪下了。 “民妇齐月娘,叩见陛下。”她清声说道。 大殿里除了周茂春,其他大臣都垂头而立。就连皇帝也似乎累了倚在龙椅上垂下视线。 当这个声音传来,大家都愣了下。 这个老妇的声音倒是好听,而且还听起来很年轻。 月娘? 皇帝一愣,这个名字… 他抬起眼,一眼便看到跪在很远地下的人。 穿的是杏色衣衫,乌发高挽,攒着两只珠钗正随着她的叩首颤动。 乌发! 乌发! 皇帝猛地坐正身子,随手捞起一个奏章举在眼前。 大殿里又陷入一片安静。 齐悦跪在地上有些纳闷,但又释然。 这种你进来了领导只当没看见来表达不满的事见得多了。 她便也不再说话,老实的跪着。 有大臣悄悄的抬眼皮看了眼皇帝,见皇帝竟然在看奏章,便也自然领会这是皇帝故意要给这女人难堪,大家便都又垂下眼一动不动了。 奏章后的皇帝这一转念已经将所有的事串联起来了。 永庆府,齐娘子! 永庆府,定西候世子夫人! 千金堂齐月娘! 定西候世子夫人月娘! 是一位乡下大夫治好的… 那女人从李家的正门施然而出… 救命之恩,可不是当得起… 周茂春找到了齐娘子… 周茂春认了义女…. 娘了个腿的!乱七八糟的搞什么!皇帝啪的将奏章砸在桌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家吓的抖了抖。 齐悦也忙跪好。 “说!”皇帝咬牙说道。 说什么? 谁说? 众人愣了下。 这边齐悦却已经开口了。 “民妇带弟子一人侍女两人护卫四人于年前赴漠北寻亲,因为接诊伤兵与张掖卫城军医起冲突,意气之下赴战事前参与伤兵救治,亲眼见战事惨烈,伤兵凄苦,便决定尽医者本分,后民妇所属永庆府千金堂二十四人赶到,民妇与其商议伤兵救治,最终组成外科裹敷护士战地分队,因战地救治与往日接诊治疗不同,为避免临时慌乱。所以请卫城官兵协助,进行了六次事先演习,后赴边关沿路共参与四次战场救治。” 清朗急缓得宜的女声在大殿里响起。 在场的人再次愣了下。 就连皇帝也面色微微凝神。 他是说让这女人说,一般来说,这时候不是该说自己有罪,怎么后悔,然后请陛下喜怒之类的….废话吗? 这女人说的话,短短的一段话竟然是…如此的条理清晰又因有果有数有据… “….此事皆是民妇先与军医意气之争而起。后又因医者本心不得弃,并非故意无理取闹,更不敢以兵将为嬉,周茂春周大人曾多次劝阻,但民妇一意孤行不听,战地救治时间紧任务重…咳…是民妇短短时日要培训弟子,又要准备大量的医药用品,未尽上报通秉请示,因为民妇救治之法与往日惯用军医救治不同,引起众人质疑不解。是民妇之错,但民妇绝不敢以兵将为嬉。延误军机,请陛下明察。” 她一口气说完,再次叩头俯身在地。 很好,短短两段话,就把这事推到误会上去了,且自己负全责。 大臣们暗自点头。 看来这女人背后的高人很厉害! 齐悦伏在地上说话时不觉得怎么样,说完了心砰砰跳的厉害。 这就跟跟院长等人汇报工作。少说废话,不提苦劳委屈,舍弃假大空。先开门见山列数据说过程,这样才能为自己的科室争取更多的利益。 但愿这个皇帝能习惯这种汇报方式。 这不是挺能说的,装什么哑巴。 皇帝看着地上俯身的女人,暗自哼了声。 不过… 他的神色阴沉几分。 “依你这么说,这些奏章弹劾,都是他们蠢笨误会你了?”他阴恻恻说道。 这皇帝说话可真是…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方才一个字没听出来,这时候这一句话听起来… 齐悦心里微微讶异,但是绝对不敢抬头看。 “民妇不敢,只是术业有专攻,外门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说道。 皇帝一声冷笑,将面前的奏章拿起来在龙案上摔打的啪啪响。 “你说的门道倒挺热闹,朕这个外行听的也挺热闹。”他冷冷说道,“你以为你这几句话一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周茂春再忍不住了。 “陛下,他们说臣玩闹就是玩闹了?臣说臣不是玩闹陛下怎么不信?”周茂春依旧梗着脖子说道。 “因为朕是外行嘛。”皇帝不阴不阳的说道。 周茂春气结。 齐悦也有些郁闷。 “你们说的都是门道,你们听得懂,朕可听不懂。”皇帝接着说道,“他们说什么不是什么,你们说什么难道就该是什么?这嘴官司朕看腻歪了。” “那陛下你的意思是,要看些不是嘴官司的才成?”齐悦忍不住再次说道,她微微的抬了下眼,隐隐看到面前十几步外高高的龙案,以及一角明黄衣袍。 皇帝下意识的要拿起奏章,看到那女人最终还是垂着头,他不由挪动了下身子,似乎避免被人看出自己方才的不自在。 “…民妇此趟四次参与战事,共救治七百六十五伤兵,其中重伤…”她接着说道。 有大臣听不下去了,咳了一声。 “这还不是嘴官司?你说是你救的,你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怎么你说的就是可信的?”他低声喝道。 周茂春怕皇上,可不怕这大臣,抓起地上的奏章就砸向那大臣。 “乔刘生!轮到你来问!”他骂道。 那大臣不提防被砸到,又是羞又是气。 “周茂春!”他气急败坏喝道,才要说话,殿外又是一声喊。 “陛下,漠北兵备急报!” 急报?兵备? 大殿里安静了一下。 弹劾周茂春等人的奏章又来了。 旋即大家心里想到。 那大臣也便不说话了,对着周茂春冷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甩袖子。 你死定了。 皇帝面色也很难看,目光看了看依旧伏地的女人,又看了看周茂春。 事到如今,这二人谁也保不了了,那就….算了吧。 他神情漠然,抬手。 “传。”太监大声喊道。 ****************************** 推荐卫幽《丹凰》书号2399650 史载北府韩王荒淫好色,为夺莲姬谋逆造反,事败之后,被挫骨扬灰; 颜筝没有想到,这段夏朝开国之后最浓墨重彩的历史,她竟要亲历了。 在遭遇丧子和满门抄斩的切肤之痛后,她以死作局重重回敬太后莲姬; 但她没有死,却醒在三十年前驶向北地韩王府的大车上,成为即将献给韩王的一名美姬。 逆世重生,颠覆天下又如何?(。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六十七章奏对 听到里面传出的话,外边的常云成松口气。 从袖子里拿出一路走来散发剩下的最后一张银票,借着帮助太监抬箱子塞进了他们的衣袖。 “幸苦了。”他低声说道。 不知道是道谢两个太监抬箱子幸苦,还是替他通传的幸苦。 两个太监面无表情的抬着箱子向内而去,但常云成还是看到其中一个将袖子紧了紧。 常云成站着看着二人,面色疲惫眼里满是红丝,神情却是轻松。 还好,赶得上了… 脚步声传来时,大殿里的人都看过去。 两个太监抬着一个木箱子疾步而来。 竟然有这么多! 大殿里的人都面色惊讶,皇帝的面色则是压抑的愤怒。 “就放那!”他忽地喊道。 太监们一愣,站在原地。 “你说的热闹,也看看别人说的如何。”皇帝冷冷说道。 这是在说自己,齐悦便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正中座上。 皇帝看着她。 齐悦也第一次看清了皇帝。 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 她的眼瞬时瞪大。 哎?这不是… “看清楚点。”皇帝淡淡说道。 不知道说的是看自己看清楚点还是… 咚的一声,两个太监将箱子放在了齐悦身前,也挡住了她看向皇帝的视线。 齐悦被这咚的一声惊回了神。 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倒不是吓的,而是惊讶的。 妈妈咪呀,真是狗血啊,竟然还有一处偶遇不相识的戏码! 呸,偶遇个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偶遇! 她又飞快回想。这两次相遇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还好,一切正常。 “看吧。” 皇帝的声音从上边扔下来。 齐悦忙停下胡思乱想,随手从箱子里最上边拿起一个奏章。 “这些都是弹劾你们的奏章,一个两个,胡闹误会,三个四个五个六个难道也是误会胡闹?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皇帝冷笑说道,就没熄灭的怒火。因为陡然发现这齐娘子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齐娘子,又或者因为这齐娘子竟然就是自己心中留意的齐娘子,总之乱七八糟的搅的他的怒火越发的旺盛。 他干脆站起身来,在上面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说着说着便又开始骂。 大臣们都不说话了,反正皇帝在生气,如今自有这两个蠢货兜着呢,他们就等着看热闹就好了。 皇帝骂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去看那女人,看那女人这次还是那么淡定还是已经吓哭了。 这一次让他如愿了,那女人果然神情异样。眼中泪光闪闪。 皇帝重重的哼了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知道哭,晚了! 周茂春也看到齐悦的异样,心里重重的叹口气,也不管皇帝在场。自己走过去。 “你这个傻妮子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他叹息道,“值不值得…” “值得。”齐悦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周茂春摇头。 “值得。”齐悦再次说道。这一次真的是有眼泪掉下来,落在奏章上。 她似乎受了惊。慌忙将奏章抖开,小心翼翼的怕毁坏了一点。 然后她又拿起一个奏章。 “别看了,他们这些人说的话看也看不懂。”周茂春说道,伸手要阻拦,目光落在齐悦手里的奏章上,微微一愣。 这,不像是奏章,而是简单的子。 这? 齐悦翻看着刚拿到的子。 “…三月初六,晴,风寒,依齐娘子之规,查房,轻伤五室一百人,高热者三十二人,用所留汤药饮二次,其余者无恙,可以出院者十三人…” 她吸了吸鼻子,翻开下一页。 “…重伤长枪传胸病号王大虎,伤口红肿,高热妄语,换药不退,遵齐娘子之规,用青霉素两只,明日观效…” 看着这一张一张的字,她的眼前似乎浮现伤兵营,没有了自己以及千金堂的弟子,来往的军医们却并没有减少。 “我是负责轻伤病房的,你们那人手够不够?我去帮满?” “不用不用,别乱了乱了那什么科室?” “快些,快些这边的消毒汤药还没洒呢…” “…这些药是口服的” “…我来换药,你忍着痛” 他们穿梭在不同的病房,按照她留下的那些规矩,笨拙但又坚持的遵行着。 “…我叫孙三牛我不会写字,由军医况鹏代笔,我属百柳关防守官苗大壮属下七营甲队,守关时被东奴马刀砍伤腿,当时是千金堂的弟子郭荣包扎,送入轻伤营,后由千金堂弟子吴卫进行了伤口冲洗,敷药包扎,又口服丸药一日一枚,今天是三月初十,我已经能下地走路,伤口痊愈…” 屋子里有些怯怯的伤兵坐在床上,一面说,一面看着面前的军医写字,然后笨拙的沾了红印泥,按在纸上。 在屋子的另一边也有伤兵已经迫不及待,待那军医站到面前,就忙忙的开口。 “我叫石狗剩…笑什么笑我娘就这样叫我的…没别的名字,大夫,这句话还要写上吗?那写上吧,好好我不说废话…我叫石狗剩,我不会写字,由军医葛立代笔,我属百柳关防守苗大壮属下八营丁队,我是甲长,守关时被东奴飞石砸中头部,跌下城墙,由千金堂张同缝合正骨,今天是三月初十,我还不能下地走路,但我精神很好,只需要养骨。军医乔明华确诊我半个月后便能行走自如…” 一个一个鲜红的手印让齐悦的视线有些模糊。 “快些,这些记好了,快马加鞭传去” 一布包被兵丁系在身前,催马疾驰而去。 沿途的驿站都已经提前得到吩咐,早就牵马迎接,那兵丁疾驰而来,翻身下马,一手接过那驿吏递来的干粮,一手牵马上去。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再次奔驰而去。 这样的传递几乎每一天都在进行,一天一天一包一包汇集成如今的一箱子。 他们离开的时候,伤情是初期,看不出效果,在他们行路这将近一个月。这些伤兵是生是死愈合如何都基上可以确定了。 所以常云成才会在每路过一个驿站一个关口的时候就去拜访 所以在看到她和周茂春都平安入京且不会受为难之后他就不见了… 这些不通过兵备道,不得不掐着时间点却依旧能以最快速度送来的证据 不是泛泛的空话,不是简单的描述,而是鲜活的对比,鲜活的数字。 在他们获罪被带走的时候,冷漠的没人送行没人问候,要说齐悦心里不不舒服那是骗人的。 原来问候和温暖不一定要当时就表现出来。 这些讨厌的人们!总是要这样欺负人! 齐悦抬手擦了眼泪。再次拿起一个子,看到熟悉的名字,乔明华。 矮矮的屋子里,昏暗的油灯下。乔明华奋笔疾书,他的面前堆着厚厚的一摞。 “…张掖卫军医乔明华七年三月记事,今年年初的第一场战事,百柳关伤六百…” 七年? 难道还有别的年? 齐悦放下这个。抬手擦泪,又在箱子里翻。果然找出一摞厚厚的子,好些都发旧发黄。 张掖卫军医乔明华宝元三年记事… 松山堡军医乔明华泰和二年记事… “好啊好啊。”周茂春此时也拿起了这个记事,神情激动,“这小子有心了,这么多年竟然都记着,看看看看,这些死伤记录,再看看这一次,这不是嘴官司,这是铁证…好啊好啊,有心了。” 他说着竟然也有些哽咽。 这些从来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底层军医,甚至连大夫也不屑于被他称呼的军医,地位连一个兵甲都不如的可有可无的军医,原来也能做出一些事,一些在某一刻足以定人生死的事。 关键是,竟然会有如此的恒心,记录下这些枯燥的无趣的数据,不止枯燥无趣,还是绝望,记录一边,就让那些无助再眼前再次上演一边,这么多年,得有多强的心智才能坚持下来啊。 周茂春认真的数了数。 “他在那里已经十年多了。”齐悦说道。 周茂春依旧认真的数完了乔明华的记事,这才点点头。 “十三年,其中还有他师父的两。”他说道,“由他整理的。” 他们二人的异样让其他人都迷惑起来。 怎么聊天起来了? 难道这不是弹劾的奏章? 哭是哭了,但这样子好像不是被吓哭的,也不是绝望的哭,而是激动? 高兴? 被人弹劾还会很激动高兴? “周茂春,你可知错”方才被周茂春砸了一下的大臣又忍不住喝道。 话没说完,周茂春随手抓起手里的子作势砸过来。 那大臣这次有准备了,抬胳膊同时往一边跳开了。 周茂春又放下了子。 大臣哼了声,真是死到临头… 还没哼完,就见周茂春在地上摸了一下,抓起一个奏章狠狠的砸过来。 大臣再一次被砸中,发出哎呦一声。 “呸,用这个砸你才合适。”周茂春嘀咕道,一面小心的将手里的子放好。 大臣更加羞怒。 “周茂春,你死到临头…”他喝道。 周茂春跳起来。 “你才死到临头!”他喊道,“以为凭这些这些…” 他又弯下身,从地上捡那些被皇帝砸下来的奏章,呼啦啦的全砸向那大臣。 “就凭这些,就能让老子死…”他哈哈笑道,“这些狗屁奏章!这些狗屁奏章算个狗屁!” 不待大臣们再说话,他上前抱起那箱子里的子奏章呼啦啦的就冲皇帝举了过去。 哎呦这老小子失心疯了! 砸大臣也就罢了,难道还想砸皇帝? “陛下,他们说的不算,臣说的也不算,臣不打嘴官司,臣要打真官司!”他大声喊道,跪在地上将这些东西呼啦啦的往前一推。 第三百六十八章一夜 大章 ************************* 这些奏章… 大殿里大臣们有些不解,皇帝的眉头也皱了皱,看着有些癫狂的周茂春。 怎么看了这些,周茂春就跟发了春似的。 这些奏章难道不是弹劾而是夸赞的吗? 那也不至于如此激动啊。 周茂春将这些奏章推过来还不算完,又转身去捡地上的那些散着的奏章。 “都留着,我都好好的留着,谁也别急,咱们一个一个算账!”他一面捡一面嘀嘀咕咕的说道。 大殿里的大臣们脸色都黑了黑。 夜色深深,一个太监小心的举着一盏宫灯过来,放在桌案上。 桌案上已经摆了四盏灯了,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皇帝倚在龙床上看一个本子,忽的笑了。 “你们看看这个,这个人竟然叫吴该得。”他指着手里的本子说道。 一旁的太监忙凑趣看,当然他并不敢真的看,只是做个样子。 “吴该得?吾该得,他可真敢叫。”太监细声细气的笑道。 皇帝笑着接着看,不时笑几声又不时的皱皱眉,他这次不像以前看奏章速度快,而是看的很慢。 一个太监看了眼桌案上摆着的才四五本,再看那木箱子里还满满的呢。 这什么东西啊,陛下怎么看的这样入神。 门外轻轻的响动,一个红袍太监走进来。 “我的陛下,时候可不早了。”蔡重低声笑道。 皇帝的视线没有离开那本子,摆了摆手。 “经常按点睡,真没意思,晚睡一次也很好嘛。”他说道。 睡觉也成了没意思的了… 蔡重哭笑不得。 大殿里的灯一直亮到东方发白。 皇帝放下手里的一个发黄的本子,一旁的太监忙递上热毛巾,皇帝擦了擦,才用手捏了捏眼。 “陛下。咱可眯一会儿吧,这样可受不得。”蔡重忧心重重的说道。 皇帝嗯了声,看了眼还有一个箱子底的本子。 “这个等朕过了午再看。”他说道。 还要看啊,这都是什么啊?怎么引的皇帝看得如此兴致勃勃。 太监们心里很是惊讶。 周茂春在大殿上上窜下跳哭天抢地的要打官司要跟那些弹劾自己的对质,结果被皇帝轰了出去。 莫非这些是周茂春弄到的那些弹劾他的人的罪证? “周茂春呢?果真去刑部大牢了?”皇帝用热手巾擦了脸,想起什么问道。 说起这个蔡重有些无奈。 “是,怎么劝都不行,就赖在大牢不走。”他说道。 皇帝笑了。将手里的热毛巾一扔。 “他喜欢住,就让他住,拦他做什么。”他说道,说罢起身向内而去。 蔡重心里转了几个弯。 皇帝最忌讳反感的就是被人要挟。 这个周茂春,如果真的是拿住了别人的把柄,聪明的做法也该是哭诉自己冤屈,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能反而闹起来。 那这就不仅仅是说那些人冤枉自己,而是说皇帝冤枉自己了。 一个做臣子的,别说皇帝没冤枉你。就是真冤枉你了又如何? 雷霆雨露皆是恩,难道都是挂在嘴上白说的吗? 周茂春这次是明明有机会翻身却偏偏自己要作死啊。 蔡重摇摇头。 看来这次事情是就这样了。 留得一命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正低头想着。前边走到垂帘边的皇帝忽地停下脚。 “告诉值日的,这些奏章不要动,新送来的先放一放。”他说道。 蔡重应了声是。 皇帝却又想到什么摆了摆手。 “也不用说,李桐都知道。”他说道。 蔡重的心猛地一跳。 李桐? “陛下,李桐李大人,奉陛下的旨意去守城门…”他迟疑一下陪笑说道。 皇帝也没回头,一手掀起垂帘。 “朕让他接人。人都接到了,他还在那里做什么?是没长眼睛看到还是想在那里呆一辈子?”他淡淡说道。 垂帘垂下脚步声远去了。 蔡重吐了一口气。 明白了! 真是曲曲折折反反复复,这皇帝的心思可真是不好猜! “爷爷。小的伺候您去歇歇..”一个年约三十的太监点头哈腰的陪笑道。 蔡重给了他一脚。 “伺候什么?你是伺候谁的?不为陛下分忧,乱折腾什么?”他没好气的骂道,“还不快去把李桐李大人请回来,这里这么多事呢你干的了啊?” 太监被骂的一头雾水,但也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冲出去了。 此时的城门刚刚的打开。 因为天气变暖,进城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早。 一辆马车当先冲过来,车夫顺手没好气的将鞭子甩下来。 “你个狗娘养的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开门!耽误了老子的大事,你担得起吗?”他骂道。 李桐躲避不及,被抽在肩头。 “大胆,哪里来的狂徒,这是我们李大人…”一个小兵看不过去气急喊道。 那车夫却丝毫不怕,还啐了口。 “李大人?打的就是你!别说你一个守城门的李大人,就是你们五成兵马司的霍大人,见了我家这马车也得避让三分!”车夫骂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一物迎面砸来,车夫躲避不及正中面部,顿时腥臭无比。 原来是一团马粪。 “我操你姥姥。”同时又有人骂道,“给我滚下来给李大人叩头!” 车夫又是怒又是惊,胡乱的用袖子擦脸,这才看到冲过来几人,迎头的是一个锦衣玉袍的公子,身后跟着四个小厮,其中一个手里还举着马粪。 “反了反了!没看到这是谁家的马车..”车夫尖声喊道。 话音未落那小厮又一扬手。 车夫矮身躲避,噗的一声,马粪砸在车身上。 看这边人多势众又气势汹汹。车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审时度势一扬鞭催马就冲过去。 “孙子,你们等着!”他扔下一句人车跑远了。 范艺林没料到这小子竟然跑的这么快,气呼呼的赶着要去追,被李桐忙拦住。 “你跟一个车夫置什么气。”他笑道。 “是啊是啊,那可是都御史武家的马车。”一个小兵面色担忧的说道。 “狗仗人势,小爷我就看不顺眼这个。”范艺林骂道。 你老不是也一直是如此吗? 四周的人心里复议,但不敢说出来。 范艺林气呼呼的在一旁的凉棚里坐下来。 李桐神情淡然,给他倒了杯茶。 “你就不生气?”范艺林气道。 “我不生气。我做了错事,陛下要罚我。”李桐说道。 意思就是说,陛下叫我来受气,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范艺林吐了口气。 “你别担心,齐娘子回来了,那些鸡飞狗跳折腾的家伙们很快就消停了,陛下一定会..”他说道。 话没说完,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上上涌来。 呼啦啦的七八个身穿差服的男人就站过来,目光凶凶的扫来扫去。 “谁是李桐?”为首的一个黑脸男人喊道,将手里的锁链抖的哗啦啦响。 又出事了? 小兵们顿时站开。 “我是。”李桐说道。 “带走!”那男人便一摆手喊道。 七八个人立刻围起来。范艺林跳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他喊道,“你们好大胆..” “这位小爷。有人告城守官李桐私自盘查,索要钱财,我们是奉命拿他回去问话,你最好别阻碍我们办差。”为首的大汉喊道。 范艺林还没跳脚,旁边又传来人说话。 “我说范艺林,你这么急吼吼的跳出来说话,是为了什么?” 范艺林等人看去。见是一个年轻公子一摇三晃的走过来,身后拥簇着七八个家仆。 “糟了,这是前几日那个被李大人拦下盘查的刑部左侍郎韩家的公子。”小兵们认出来了。面色再次变的难看,纷纷再次退后。 真是要了命了,也不知道这李桐是天生背运呢还是人家故意寻他的不自在,守城门这短短时日,充分证明了痛打落水狗的那句话,手下小兵不把他放在眼里,过城门惹事的也天天都有。 “说,是不是你们两个勾结在一起的?我那被李桐夺去的祖传的玉佩是不是也有你的份?”韩家公子大声喊道。 范艺林啐了一口。 “姓韩的,你什么德行,还祖传的玉佩,你丫的能有块石头带就不错了!”他骂道。 韩家公子被骂的脸黑,要是搁在往日,他对这个范艺林要退避三分,但今日不同往日了! 韩家公子毫不客气的也啐了口。 “来人,带走,有没有的衙门里走一圈问问话不就知道了。”他摆手说道。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范艺林的小厮虽然少但随主子的性子不怕惹事,死命的将范艺林和李桐围住,跟那七八个差役拉扯。 这些差役到底是差役,也知道范艺林和李桐是什么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嘴上喊的凶,并不敢真的下狠手,一时间场面有些僵持,城门这边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货郎小贩肩挑手提的齐齐的围过来。 看到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一个李桐,韩家公子便急了。 “小王八蛋,我看你是敬酒不吃罚酒..”他骂道,撸起袖子就要亲自冲上来,此时外边一阵急促马蹄伴着啪啪的鞭子开路的响声,冲进来七八个人。 看到这场面,马上的人等不及马儿停就跳下来,几步过去就将韩家公子的肩头抓住,然后一个顺手摔。 韩家公子猝不及防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顿时痛呼骂娘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你这个小混蛋!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城门闹事!” 气急败坏的声音更尖锐的响起。 这声音让韩家公子的骂声一停,他晕头转向的从地上看到面前的人。 “大哥!你来的正好。”他忙委屈的喊道,“这姓李的小杂种拘….”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男人一脚踩在脸上,堵住了要说出口的话。 场面一时有点安静。 差役们也停下来。看着这个男人。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家的大公子! 韩家大公子此时后背已经被汗打湿了,千赶万赶还是晚了一步! 昨夜是他在刑部当值,被周茂春闹腾了一晚上,当他看到周茂春吵着闹着要住大牢时,脑门的上汗就下来了。 大牢这种地方,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原本周茂春来倒也不稀罕,他们这些日子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但周茂春来却不该是这样来,如果他这样来,反而说明他不会来。 这一串来不来在脑子绕,韩大公子可没有被绕晕,而是一瞬间清醒了! 坏了,原本板上钉钉的周茂春被弹劾的事变了! 他当即冲回家,果然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大殿里发生的事,虽然询问兵备道那边对于送去的奏章也是一头雾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内容,但这并不妨碍大家迅速的判断形势。 周茂春动不得… 那么与周茂春此次事件有关的人自然也动不得…. 韩家父子庆幸自己这次没有上折子,一番分析之后在东方发白的时候才安心的要睡一觉。刚躺下,韩家大公子就想起一件小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借了几个差役去办点事。 这对于韩家公子来说真的是再小不过的小事,但当想起这点小事的当事人是谁后,韩家大公子睡意全无,连衣服都没顾得换冲了出来。 周茂春都自己闹着要去住大牢了,李桐离回宫在皇帝跟前伺候还远吗? 要是连这点形势都看不透的话,京城也趁早别呆着了。 韩家小公子被当众踩住嘴都懵了,让他更懵的是。脸上神情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的大哥竟然冲着那李桐疾步过去了,而且转眼就堆上了热情的笑脸。 “李大人,您没事吧?”他带着几分担忧惶恐不安关切的问道。 韩家小公子依旧周围的差役都惊讶的瞪大眼。 韩家大公子就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也没这么卑躬屈膝吧? 这小子吃错了药了? 范艺林和李桐也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们作为世人眼中的不争气子弟。这些大家族的正牌大公子们,根本就是连多看他们几眼都不屑于,更别提来往了。 也就是俗话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怎么这个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高等人群的公子突然对他们这个低等人群的人如此的…客气? 正愣神,又听的一阵马蹄声,伴着刷刷的鞭子响,围观的人群已经熟练了立刻分开一条路。 “李大人!”一个阴柔尖细的声音喊道。 这是太监独有的声调,然后大家看到四五匹马上的人可不是就是宫里的太监,他们急忙忙的下马,看清李桐所在,脸上带着笑伸着手就接过来。 “哎呦我的李大人,你可让咱家好找。”这太监笑道,说着话就拉住了李桐的手,“快,快,正等着你交班当值呢,可不能耽搁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脑子里都轰的一声,透亮了! 韩家大公子更是额头直冒汗。 他猜到了会回宫,没猜到竟然这么快! 心里又是一阵后怕,万幸自己来的快,要不然这个李桐真要被自己这个弟弟弄到大牢里,那可怎么收场! 想到这里,他狠狠的回头对还在地上躺着的弟弟瞪了一眼。 “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咬牙喝道,转过头看向李桐,神情更加恭敬和气,“大人,你看你先忙去,这件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一旁的太监听到了,也察觉现场的不对劲,立刻竖眉阴柔问道。“交什么待?出什么事了?” 韩家大公子的汗顿时滴答滴答下来了,看着李桐,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时外边又是一阵热闹。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姓李的..” 又是七八个人冲进来,为首的便是刚刚走的那个车夫,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锦袍公子,同样的趾高气扬。 “李桐,你竟然敢阻拦我家的马车。你好…”锦袍公子进来便大声喊道,一边说话一边扫了眼场中,忽地愣住了。 他看到了李桐范艺林,看到了李桐面前站着的太监,那可是大太监蔡重的干孙子,看到了刑部左侍郎即将任职刑部尚书的韩家的大公子,看到了地上躺着的脸上明显一个脚印的韩家小公子,最关键的是看到了太监和韩大公子的神情。 那种卑微讨好胆怯忧心不安焦躁后怕….. “武小公子,我好什么?”李桐看着这冲过来的公子问道。 那武小公子毫不磕绊,抬脚就将身前气势汹汹的车夫踹趴下。 “你好不给面子!这等贼奴。你竟然还这么客气,就该当场打死了事!”他气哄哄的喊道。 四周围观的人包括最能见风使舵打诳语不眨眼的范艺林在内都惊掉了下巴。 好。不愧是都御史家的公子,瞧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言观色能屈能伸白口红牙翻云覆雨的应变速度,众人自愧不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傻子也看得出,这些人气势汹汹的就是来找这位李桐李大人不自在的,怎么一转眼都变成这样了? 李桐随着那太监们上马忙忙的去了,虽然李桐什么也没说,但临走时那蔡重干孙子冰冷阴恻的眼神还是让韩家公子武家公子等人心里发凉。 范艺林也翻身上马。学着那太监的样子扫过这几人。 “我早就说过,你们偏不信…”他慢慢说道,然后哼了声。再不说一句话,拍马而去。 往日喋喋不休没理也要搅三分的范艺林此时这一声哼让众人心里再次冰凉。 李桐这人他们是看出来了,老实没脾气,得罪他应该好说和,但这范艺林可就不一样了,这可是个睚眦必报无事也要生非的主! “都是你这混蛋惹得祸!”韩家大公子一脚踹过去。 才站起身正揉脸的韩家小公子顿时又趴在地上,自己的手杵在自己鼻子上,顿时鼻血流出来了,发出一声干嚎。 这边武家公子毫不落后,狠狠的踹了面色发白瑟瑟发抖的车夫一脚。 “把这恶奴捆了在这城门前给我跪三天三夜!”他喊道。 伴着城门前人的离开,看热闹的都散去了,那几个小兵还在愣神中。 “这,这,这是怎么了?”一个呆呆问道。 “还能怎么着,李大人是官复原职了。”另一个机灵的说道。 这话说了,几人心里顿时滋味复杂。 官复原职了? 又成了天子近侍了? “那咱们以后就见不着了吧?”一个喃喃说道。 “废话。”有人说道。 那等近臣跟他们这些小兵的地位天上地下,这辈子能见一面就是不容易了,还想结交啊! 想到这里,几人心里更是滋味酸涩。 其实他们本来是有机会结交的,如果在这里李大人在这里时好好的相待,想必李大人一定会记着他们,让这等大人记着,寻个机会提一下自己的名字,那前途岂不是一片光明? 只是可惜,他们不仅没有结交示好,反而冷漠恶语嘲讽的相待…. 几个人看着已经空空的街道,悔的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没想到呢? 怎么就没好好的对人家呢? 但是又怎么能想到呢?怎么又敢去做呢? 对于一个落魄的人,谁会想到他以后会不会再复起,对于一个落魄的人,为了讨好某些人,大家要做的都是争着抢着踩一脚,谁会谁又敢为这个落魄的人去得罪尚未落魄的人呢? 看得长远是人生最难的一件事吧。 又有马蹄声传来,这一次来的是熟人。 小兵们站好,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穿着官袍的男人目光冰冷的扫过他们。 “怎么就你们几个?”男人问道,“那四个呢?” 他们的人都没来齐过,每次都是三个人来,然后李桐就不得不顶一个人,来城门这么久,李桐除了不得已回去换衣裳洗漱,就基本上没有离开过。 这些事,上边的人肯定也知道,要不然他们怎么敢这样做,还不是有上面的默认撑腰,但如今背黑锅倒霉的就只有他们这些人了… “告诉他们,以后不用来了!” 果然男人根本就不等回答,扔下一句话催马走了。 小兵们这才敢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 怎么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 感觉整个京城的官员衙门都忙碌起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的齐悦也正揪着常云成问出这句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干吗瞒着我?”她喊道。 他们正坐在刑部大牢外的屋子里,昨天皇帝将大殿里所有的人都轰走了,但又担心皇帝要问话,周茂春闹腾着拦不住向大牢里去了,太监们只得留住齐悦在殿外候着,一直等到天亮才得知皇帝睡了没有要问的,她这才出了宫。 常云成因为没见齐悦出来,便一直在宫门外等着,见了面,齐悦又得知周茂春闹着要住大牢,便要跟着常云成去大牢。 “也不是非要瞒着你,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行,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成行,所以就没有告诉你。”常云成含笑说道。 毕竟伤兵们的后续疗效不确定,有效最好,如果无效或者暂时看不出效果的话… “所以义父就负责先担责任,你呢来处理这些,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被姨母好好的护在家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齐悦不悦说道。 常云成再次笑了。 “哪有,正要告诉你呢,这不你就见到陛下了。”他说道。 齐悦哼了声。 宫门外当值的两个小吏进来了。 “世子爷,还没用早饭吧?这里都备好了。”他们恭敬的说道。 常云成站起来了。 “不用了,我们要去刑部大牢,不在这里吃。”他说道,一面看齐悦,“路上我带你尝尝京城好吃的早点去。”(。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六百六十九章晨见 宫门外齐悦的马车以及常云成的马都在不远处安静的等候着。 昨晚陈氏已经被劝说回去了,换了阿如和阿好过来,此时见他们出来,忙从马车边跑过来了。 “吓坏了吧?”齐悦问道,看着一左一右围过来的二人。 “没有,陈夫人说了,你肯定没事。”阿好说道,说完又忙补充一句,“但我们还是担心呢。” 齐悦笑着摸了摸她被寒气打湿的脸。 “要坐车吗?”常云成问道。 齐悦看了眼前方,因为是御街几乎没有行人,晨雾缓缓散去,显得宁静而又清新。 “走走吧。”她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先迈步,齐悦跟在他身侧,阿如阿好以及常云成的小厮落后几步。 “你们从什么时候就准备这样做的?”齐悦问道。 “一开始吧。”常云成说道,转头见齐悦瞪眼,便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这是学方才她的动作。 齐悦哼了声,扭过头。 “还不知道怎么样的事,所以不想告诉你,免得你多想。”常云成说道,“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事有我。” 齐悦再次哼了声。 常云成笑着再次伸手捏她的脸。 齐悦抬手打他的手,被常云成顺手拉住,挣了几下没挣脱。 “我也没想到他们能做的这么好,这么及时。”常云成接着说道。 齐悦挣了两下便任他拉着手。 “我也没想到。”她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些人对我这么好,看来只要肯做事,就一定会有结果的。” 常云成没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 二人沿着街道缓步而行。 热腾腾的笋泼肉面腾起白雾。香气四溢。 “烫,慢点。”常云成说道,看着对面急忙忙下筷子的齐悦。 齐悦恩恩两声,依旧挑起来大口的吃,一面吃一面竖起大拇指。 “好吃好吃。”她含糊说道。 常云成被她逗笑,又将一旁满麻胡饼递给她。 “尝尝这个。”他说道。 齐悦忙着吃面,微微探身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恩恩。”她再次含糊点头。 “饿成这样了?”常云成笑道,一面将胡饼掰成一小块。 “我进京之后,都没好好吃过饭。”齐悦说道。一面再次张口咬住他递来的小块胡饼,狠狠的嚼着。 “那现在吃得下了吧?”常云成笑问道。 齐悦哼了声。 “你这饼子掰的太大了吧?”她皱眉说道。 常云成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饼子。 “哎?大了些吗?”他一副不解的样子,又讪讪笑,“以前喂小黑子都是这样大小的…” 齐悦愣了下。 “啊呸!”她反应过来,扔下筷子就伸手抓住常云成的胳膊。“你家小黑子还会不会这样对你啊!” 她呲牙作势就要咬向常云成的胳膊。 街头的凉棚下散开笑声。 这笑声让坐在一旁的阿如和阿好对视一眼抿嘴一笑,都低头吸溜一口面,汤汁满口。 但这时候很多人与他们相反是吃不下饭的。 “大人,大人,这下糟了,也不知道那送去的到底是什么,竟然让周茂春又嚣张起来!”董林眼睛通红的说道。 昨日周茂春的事多方关注着。再加上周茂春那样闹腾着奔赴大牢,这样的大事到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有的焦点都落在那一箱子奏章上。 到底是什么? 原本以为是兵备道送去的,结果一打听兵备道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竟然是常云成私自送进去的。 “据宫里传出的话说。陛下看了一晚上。”董林低声说道。 这个消息可是花了他好大一笔银子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奏章只怕再多的钱也打听不到。 蔡医令面色也不太好看,显然这次的事的确有些出乎所料。 “莫非是拿到了大家的把柄?那个定西侯世子背地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喃喃说道。 这个极有可能。 董林也一脸阴沉。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道,“看来这次周茂春能逃过一劫了。” 真是不甘心啊! 这么好的机会!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竟然没能一脚踩死他们。 “还不一定。”蔡医令啪的折断了手里的一支笔,“周茂春不是还在作死吗?让他闹。给他传开,闹得越大,传的越广,便越是让陛下没脸面。” 董林眼睛一亮点点头。 这天下敢让皇帝没脸面的人,还真没一个好下场的。 这个念头可不是只有他们想到了,简单的吃过一碗面,齐悦和常云成就忙忙的赶到刑部大牢。 来到大牢时,大牢里的大小官员正愁得揪头发。 “这是牢房吗?犯人都住这么好吗?”周茂春又在牢房里骂,“别怕老头我受不了这个苦,我也是坐着囚车从漠北回来的人…” 你倒是坐着囚车回来的,可是您老做的囚车比马车都舒服… 官员们摇头嗨声。 “..别整着虚套套,来真的,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扯了,顺便把你们这儿的什么刑具之类的给我来一套试试…” 官员们抹汗,欲哭无泪。 你们神仙打架,我们小鬼遭殃,折腾我们做什么! 齐悦也有些哭笑不得。 “义父,别闹了,差不多了,咱们是好好讲道理的人,咱们不打嘴官司。”她劝道。 周茂春坐在刚争取来的杂草上,兴致勃勃的揪出一根放在嘴里嚼。 “差不多?差太多了!”他呸了声说道,一面指着自己,“我周茂春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受这种罪,这事。没这么轻易就完了。” 受什么罪? 舒舒服服的坐着囚车,一路吃香的喝辣的,回来连大牢的门都没进就被迎到家里当神仙供起来,在皇帝面前还没受一点罚,就又翻了身。 这叫受罪? 一旁的官员们再次欲哭无泪。 “如今咱们的东西都递上去了,陛下一定有决断。”齐悦矮身在牢门外说道,“你这样,不好吧。” 周茂春知道她什么意思,笑了笑。仰头躺在干草上。 “好,不好,有什么。”他摇头晃腿说道,“月娘啊,你就不要管了。为父我自有主张。” 齐悦无法,此时听到消息的安老大夫也过来,齐悦忙让安老大夫劝劝周茂春,结果安老大夫见了周茂春出来后,反而劝他们走。 “你放心没事的。”他说道。 “我怎么能放心!”齐悦苦笑道,“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瞒着我?” 安老大夫哈哈笑了。 “这次真没瞒着你,是你义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笑道。 “老大人。正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不能这样啊。”齐悦急道。 安老大夫只是笑而摇头。 “再等等看吧,等陛下看完那些东西,就会有决断的。”他说道。 但愿那时候还来得及。齐悦无法只得和他们离开大牢。 安老大夫精神很好,主动邀请他们一起吃午饭。 “我也好些年没有进京了。”他说道,“都变得认不得了。” 常云成让马车停下。 “那老大人一定认得这熙春楼。”他笑道。 安老大夫被小厮扶下马车,看着眼前的酒楼。长出一口气。 “样子是没变,不知道饭菜的味道变了没?”他说道。 “变没变。尝尝就知道了。”常云成笑道,亲自推着他的轮椅。 齐悦跟上,刚进门,正遇上一群人走出来,双方走个对头碰,忽的那群人站住了。 “哎呦快看这谁啊。”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常云成三人都看过去,安老大夫陡然色变。 这是一群年轻人,穿着打扮华贵,只不过看向安老大夫的神情很是不好。 “啧啧,你这个老白毛竟然还敢进京了来?”其中有人喊道。 仇人?齐悦眉头一皱。 安老大夫垂下头没说话。 常云成推着轮椅前行。 “你这个老不休的,竟然还敢进京!” “别走!既然来了,就快些给爷爷们跪下叩头!” 年轻人们团团围住乱嚷道。 “行个方便。”常云成开口了,淡淡说道,却没有多余的话。 “你什么..”一个年轻人挑眉要喊,旁边有人拉了他一下,看着常云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老常家的啊。”年轻人带着几分恍然说道,又看了常云成一眼,然后冲安老大夫啐了口,“算你老小子走运!” 他说罢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便散开了,不过每个人还都是啐了口。 “老东西,别让我们再碰到。”他们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安老大夫都很淡定,待这些人走了,才含笑对常云成和齐悦点点头。 “让你们受惊了。”他和蔼的说道。 齐悦笑着岔开话,一直到吃完饭告辞分开,她才拉着常云成问。 “那是巨鹿司马王家的人。”常云成说道。 齐悦恍然, 原来这就是让安老大夫断了腿的司马王家啊。 果然够嚣张! “这司马王是什么王?”她不由问道。 “司马王姓司马,是当年随太祖开国的老臣,尚长公主,异姓封王,巨鹿王,不过大家常常称呼他们为司马王。”常云成说道。 能异姓封王,可见地位绝不一般,齐悦吐口气,又看了眼安老大夫离去的方向。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老人家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在踏入京城,也不会再受这等羞辱了吧。 司马王家,就因为接诊了他们家没人接诊的孩子最终没治好,安老大夫不得不以两条腿为代价赎罪的司马王家。 齐悦在心里默默的念了遍。 ******************** 哇哦终于调成早上基本更了!· 第六百七十章其心 虽然很想在一起多呆一会儿,但常云成还是把齐悦送回陈氏的家。 “婶母也担心,你也歇一歇,熬了这么久。”他说道。 “陈夫人是世子爷的婶母,不如世子爷也住进来?”阿好在一旁出主意说道。 阿如在后拽了她一下。 那怎么能一样! 阿好吐吐舌头。 常云成不以为意含笑摇头。 “多有不便。”他说道,一面又给齐悦指自己住的地方,“拐过那条街左边的巷子第一家,阿如他们都知道,你随时可以找我。” 齐悦点点头,虽然说事情有了转机,但一切最终还在那位皇帝,事情到底如何,还是未定,还不到他们松口气欢庆的时候。 这一天过去之后,周茂春住牢房的事传遍了京城。 “是说被冤枉了?” “…真可怜…” “…这么大年纪了,听说是个很厉害的太医呢” 这样的对话渐渐的传开了,虽然大家并不敢说是被谁冤枉了,但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朝中的气氛便有有些怪异了。 这周茂春想干什么?他难道还不清楚皇帝的脾气吗? 难道真的老糊涂了?一心求死了? 宫灯点亮,伴着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有人从外边进来。 “陛下,这是今天的奏章。”李桐躬身说道。 皇帝抬抬手。 李桐领会将手里的一摞子奏章放到桌案左边。 那里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子不下二三十了。 李桐低着头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听到皇帝开口了。 “…这些都是弹劾你的…” 他的耳朵跳了跳。 当然他知道皇帝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借着眼角的余光看到跪在地上的周茂春。 “弹呗,他们不弹才是奇怪呢。”周茂春懒洋洋说道,一面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上面还沾了些稻草。 皇帝放下手里的子。换了个姿势,手拄着头看着周茂春。 “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问道,“别跟朕装傻充愣装疯卖傻。” 周茂春叹口气。 “陛下是问臣为什么故意把事情闹大?”他问道。 皇帝看着他,手轻轻的拍打着膝头,没说话。 被人告了,自始至终都没有辩解。 有了对质的证据了,依旧不是辩解而是撒泼胡闹。 “你不就是想闹大,想激怒朕吗?”皇帝说道。似笑非笑,“你不就觉得朕是那种喜欢跟人反着来的人吗?” “臣没别的意思,臣这样胡闹其实是想让陛下看看,做件事是多么的难。”周茂春说道。 多少小人,多少质疑。多少墙倒众人推。 皇帝皱眉。 周茂春再次叹口气。 “陛下,臣快要死了。”他说道。 皇帝神情微微停滞一下。 这已经是这几天第二个人和他说这句话了。 这是怎么了? “臣想向陛下托付一个人。”周茂春接着说道,神情怅然。 皇帝手继续轻轻的敲打膝头。 “一个女人,倒真值得你豁出命的闹!”他嗤声说道,“就因为医治了些伤兵?周茂春,你别把朕当傻子。” 伤兵到底是伤兵,就算救得这些人的性命。其中很大一部分最终也将无法再上战场。 虽然对比过往看上去很震撼,但对于放眼天下的皇帝来说,能够点点头称赞声不错就不错了。 医者看重的是命,但对于上位者来说。更看重的是威严与利益。 救治伤兵一事,到底比不过攻城下寨,俘获贼奴扬我军威更重要。 周茂春显然也明白,跟着点了点头。 “是。陛下,臣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为了她敢做这件事。”他整容说道。 皇帝笑了笑,身子往前探了探,将桌案上的茶杯端在手里。 “什么敢不敢的?就是个惹事精!”他说道,“如果脑子好使,怎么弄出今天这些麻烦?” 他说这话,敲了敲桌面。 “定西侯世子夫人齐月娘说治病却和人赌咒,救命被反诬,还差点儿因围殴致死;防治疠疫搞的满城怨憎…”他接着幽幽说道。 这两日,皇帝已经将齐月娘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有些事甚至周茂春都第一次听说。 “她怎么打赌治病的?”他好奇的问道。 “就是有个病人,一个大夫说被千金堂治坏了要死了要千金堂负责,她说不是他们治坏的也死不了,就为这么个事,好好说不行啊,三言两语就直接瞪眼赌咒发誓了,说谁输了谁跪城门,这是一个女人能干的事吗?”皇帝微微倾身说道。 “哦,”周茂春也满脸好奇的说道,“那差点被打死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说起来更可笑,事情是…咳”皇帝说道,话说一半重重的咳嗽一声,坐正身子,沉下脸,“周茂春,朕不是来和你扯淡的!” 周茂春有些讪讪的也坐正身子。 “不说就不说,臣回头亲自问女儿去。”他嘀咕一句。 皇帝呸了声。 “先看你有没有命去问吧!”他将茶杯重重的顿在桌案上,“说!周茂春,自从太祖皇帝以来,对你皆是恩敬有加,此等殊荣,可有第二人?而你是怎么回报朕的?说,你要怎么回报朕?” “臣愿将千金堂齐月娘推荐给陛下。”周茂春毫不犹豫的叩头说道。 皇帝被气笑了。 “所以,你就用这个惹事精来回报朕?”他问道。 “陛下,正是因为她敢惹事,臣才要举荐给陛下。”周茂春说道,“陛下,你也知道了。齐月娘引起的多少麻烦,但如果让臣来说,臣不认为她是在惹事,她是在尝试,在带来希望,在破而立。” 皇帝看着他没说话。 “陛下,臣已经行医几十年了,再清楚不过医者的心态,尤其是在这太医院。由于侍奉的是高官贵族,更是谨慎小心,陛下既然知道了齐月娘那些麻烦事,自然也知道那面对的是何事结果又如何,试问。如果是另外一个医者,或者齐月娘不是那样的惹事精,这件事结果又会如何?”周茂春接着说道。 皇帝依旧没说话,轻轻的哼了声。 “陛下或许说,那些事也并非非要那样做,换个法子也能得到好的结果,陛下。常说医者不避险,不是说医者不知道险,而是医者很清楚险,但是医者面对的险。往往都是迅猛急峻,容不得三思而后行。”周茂春说道,再次叩头,“陛下。齐娘子难道不知道那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实在是容不得她去细细思量步步周全,明知后果还要去做。这不是惹事,这是胆气,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描述她的行径,那臣更倾向于闯将这个词。” 他说到这里,再次重重的叩头,俯身在地。 “陛下,老臣不是瞧不起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是贬低天下的大夫们,老臣只是不放心,老臣死了之后,万一再有贵人遇到太祖皇后那样的迅猛的病症,无医可用。”他沉声说道。 皇帝默然,当初的事他还小,但是却清楚的记得满朝的太医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名不经传的还是个小年轻的周茂春挺身而出,采用了极其凶险的法子救回了皇祖母一命。 等他长大了才知道,其实并不是周茂春技艺多么高超,而是胆子够大,那些太医知道怎么治也会治,但是因为风险太大,所以纷纷缩头不敢出手。 世间事,做多错多,不做,无错平安。 “陛下,只有能惹事的人,才是不怕事的人,她不怕,便不会惧,不会推,不会拖,只要她接下了,就必定会全力以赴。”周茂春抬起头,看着皇帝,神情幽幽,“有这样一个人在陛下身边,臣,才能放心的去死。” 皇帝呸了声。 “瞧你把你们抬得高的!朕离了你们就不能活了?”他骂道。 “不是,是臣们离了陛下,就不能活了。”周茂春认真的说道,看着皇帝,“臣们是闯将,陛下是守将,没有了陛下在后撑腰,就只是闯,不是将了。” 皇帝呸了声。 “滚吧。”他骂道,“明明惹事要朕给你们善后,还说的这么义正言辞!” 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周茂春应声是,转身就走。 皇帝又叫住他。 “你,什么时候死?”他问道,声音隐隐有些自己也没察觉的紧张。 生死看起来是很神秘莫测的事,但事实上这些大成的大夫,都能断定自己的死期,就好比那个曾经的医令孟香林,就是给太后例行诊脉时含笑叩别的。 “太后娘娘,臣以后不能伺候你了。”他含笑叩头说了这句话。 当时太后等人还以为他是说身子不舒服什么的,没想到孟香林当晚回去后就自己洗漱干净,叫来了家人弟子交代了后事,天亮的时候就闭眼去了。 周茂春转过身,带着几分怅然。 “死,人都是要死的,或者早或者晚,总是要死的,该死的时候就死了…”他捻须带着几分高深莫测说道。 皇帝一愣旋即恍然,抓起桌案上的茶杯砸下来。 “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敢耍朕!”他骂道。 周茂春这次没停留,一溜烟的跑了,动作利索流畅,哪里有半点要死的样子。 外边侍立的太监,以及李桐听到内里传出的碎裂声,都吓了一跳。 完了,皇帝一定生气了。 正担忧,周茂春一溜烟的冲出来脚步不停的跑远了,大家不由愕然,再然后听到内里传来皇帝的笑声。 “这个老混蛋!” 听到这个骂声,李桐忍不住吐了口气,身子依旧站着稳稳的,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谢天谢地,平安大吉! 第三百七十一章可嘉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齐悦得到了皇帝召见的消息名门医女。 这些天终于要出结果了吧? 齐悦深吸一口气。 “别乱动。”陈氏点了下她的头说道。 齐悦回过神,看到镜子里正被阿好和一个婆子两个人一同完成的复杂发鬓。 “姨母,我现在来说还算是戴罪之身呢,这样打扮不太好吧?”她苦笑说道。 陈氏已经到另一边挑选衣服了,还好衣服挑的没那么豪华,简简单单的绯红绣金对襟旧长袄。 匆匆忙忙的收拾好,连早饭都顾不得吃,陈氏就亲自送她上了车。 “我就不陪你去了。”陈氏说道,扶着采青含笑说道。 齐悦停下脚,对着晨光认真的看陈氏,伸出手。 陈氏不明所以,以为她害怕便伸手接过。 齐悦的手滑下在陈氏的脉搏上。 “嗨。”陈氏这才知道她要做什么,拍开她的手,笑着掩嘴,“想什么呢,我是知道进宫一定没事,所以才不陪你去,那好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她说着作势上车。 齐悦忙笑着拦住,一面飞快的上了车。 待阿如和阿好忙小心的跟上,她们不能进宫,但还是要陪在宫门外的。 宫里来的太监们得了嘱咐,冲陈氏客气的施礼,这才调转车头马 陈氏一直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直到连一点影子也看不到了还是未动。 采青扶着她,察觉陈氏轻轻的颤抖,忍不住眼睛发酸。 “夫人,咱们回去吧。”她说道。 陈氏这才回过神。 “好,回去吧,我可以放心一些了。”她说道,脸上带着笑,但身子却抖得厉害·最终腿一软,整个人便向地上溜去。 采青吓得带着哭音喊人,仆妇门房涌过来,合力将陈氏扶了进去·门被关上,恢复了清晨的安静。 下车进宫之前,齐悦到底是摘掉了那些首饰。 “齐娘子,这边请。”一个太监带着几分漠然说道,然后就前面带路,一句话也不多说了。 齐悦低头跟着走,弯弯曲曲的走了很久才停下来。 这是与那日进的不同的大殿·看上去稍微小一些。 “千金堂齐娘子叩见。”门外侍立的太监通传。 没有人说话,门被轻轻的打开了。 那太监便冲齐悦一摆手。 这就是让进了? 齐悦忙低头碎步过去,迎面遇到一个熟人。 “齐娘子。”李桐低头施礼。 在皇帝跟前适合打招呼吗? 这一点没人教她,齐悦有些微微的慌乱,但还是点头还礼,并没有说话。 李桐也没有再说话,走过去了。 齐悦心里的紧张又稍微的散了去,因为李桐方才给她一个笑脸·还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民妇叩见陛下。”她走了几步后隐约确定皇帝的方向便跪下了。 有沙沙的纸张翻动的声音传来。 “…¨你当初为什么想要去战事后方?”皇帝的声音也传来。 齐悦迟疑一下。 “因为,因为打赌了嘛。”她最终低声说道。 似乎有轻轻的笑声响起。 皇帝将手里的本子啪的仍在桌案上,轻轻的晃动头·缓解一下脖子的酸胀,然后看着眼前乖巧跪着的女人。 这件衣服有些眼熟。 “你那天穿的是这件衣服?”他随口问道。 齐悦被问了一个愣怔。 “啊?”她下意识的抬头询问,然后看到皇帝伸手在自己嘴边左右画了两撇。 “那个啊,好像是吧。”她便忙说道。 “哎,你那天怎么治好李阁老的?”皇帝带着几分兴趣问道,“不是说已经无救了吗?” “这个,其实李阁老也没那么严重,就是腹部有游离性气体,抽出来就好了名门医女。”齐悦说道。 “怎么抽出来?”皇帝接着问道。 “就是用针筒扎进去。”齐悦说道,还习惯性的伸手比划一下。 皇帝哦了声。 “你打赌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会输吗?”他问道。 齐悦再次愣怔一下。 “哪次?”她不由问道。 皇帝哈哈笑了。 齐悦被笑的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也知道吧,我跟人打过很多次赌的。”她干脆说道。 皇帝笑着点头。 “就那么笃定次次都能赢?”他问道,“输了呢?” “输了再说呗。”齐悦说道。 皇帝再次哈哈笑了。 “陛下,民妇有罪,此次行事确实唐突。”齐悦低头再次叩头说道。 “那下次还敢不敢?”皇帝问道。 “不敢了。”齐悦痛快的说道,俯身在地。 “是真不敢了·还是遇到了再说?”皇帝问道。 这个皇帝说话可真是鬼里鬼气的··· “民妇听陛下的。”齐悦干脆说道。 皇帝又笑了,他一扬手。 一个奏章扔过来,滑落在齐悦身前。 “拿着吧。”他说道。 齐悦这才抬起身,看着眼前的明黄封的硬本子。 “说的花里胡哨热热闹闹的,那就让朕看看,按你的规矩来,这些军医能有什么大造化。”皇帝说道。 啊? 齐悦大惊,旋即大喜。 “真的?”她问道,抬起头。 这个女人! 皇帝看着她似笑非笑。 “你今年多大啊?”他忽的问道。 这话题跳的可真是.. 一般人还真跟不上这个节奏,好在她齐悦不算一般人。 不过看来这个皇帝还挺有意思。 “陛下猜对了。”齐悦再次叩头说道。 这次让皇帝愣了下。 猜对了?他故意玩笑的三十岁左右? 别逗了,明明二十左右嘛。 什么意思啊? 今日的午间是太医院每月例行的一次医案交接会,作为医令掌管全院,不仅要查问太医们最近的接诊事,还要过问药食供应,以及医士教学等等事体。 这一刻是最彰显医令身份的时刻,也是蔡医令最喜欢的时刻。 他进来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御医以及负责一局一库的大使们看他进来都纷纷起身恭敬的问好。 “大家辛苦了。”他一一打招呼,“左老夫人的旧疾又犯了?你多费心了。” 正说笑着,门咚的被踹开了,屋子里的人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更是吓了一跳。 “周大人!”附近的几个忙施礼。 周茂春理也不理,径直冲蔡医令去了。 “周大人,您来了,正要让人去请你。”蔡医令强笑一下说道。 话音未落,周茂春就啐了口。 蔡医令面色顿时铁青。 “周大人,你什么意思?”他喝道。 虽然周茂春在皇帝面前地位很重,但他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正五品的医令这么当众不给面子,简直太过分了! 他话音才落,周茂春又是啐了口,这一次口水喷了他一脸。 “我什么意思?我还要问你什么意思?”周茂春喊道,伸手指着蔡医令,“我是不是太医?” 蔡医令黑着脸。 “当然是,当然是。”一旁的御医们忙打圆场说道。 “那你是不是医令?”周茂春又问道。 废话! “周大人是刚从大牢出来,精神还不好要多休息···”他冷冷说道。 “我看需要多休息的是你。”周茂春喊道,“从今天起,你不用干了回去好好养着吧。”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大惊,蔡医令更是不可置信。 “周茂春,你什么意思?”他喊道。 “我的意思的是,现在你不是医令了。”周茂春沉声喝道。 “凭什么?”蔡医令惊惧的喝道。 “就凭你不配。”周茂春冷冷说道,“什么叫医令?以医为令,以令为正,率医药事,守医者职,我身为太医出了事,你这个做医令的第一时间不是出来维护,反而伙同那些言官弹劾指责我,我还没认错,你就率先以太医院之名进行了认错,且不说有没有依据证明我是真的错了就说我是真的错了,谁都可以指责斥骂弹劾我,但你不能,太医院不能,这就跟自己的孩子出了事,你这个做家长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先将自己的孩子推出去,别说维护了反而亲自要送他去死,你还配做这个家长吗?你做医令,谁还敢做御医?” 蔡医令面色铁青。 “你,你,你胡说八道,你这话有违医德,难不成只要我是医令,你是太医,别人说你你拉的屎是臭的,我就必须说是香的吗?”他喊道。 周茂春冷哼一声。 “话虽然难听,但就是这个理。”他说道,抬起头冷冷看着蔡医令,“尤其是我的屎明明是香的时候,你要是说不出来,没关系,那就找说得出来的人来当医令。” 他说这话,啪的将一个奏章扔在桌子上。 “从现在起我就是太医院的医令了。”他说道。 看着鲜红的吏部出的文书,蔡医令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了。 “我不服!我要找陛下!”他喊道。 周茂春仲手一抬。 “先别找陛下,都察院要找你问问生药库一批药的事,说完这个你再去找陛下。”他说道。 此言一出,蔡医令顿时面色灰败。 “大人,大人你听我说”他猛地反应过来,伸手就抓住周茂春的手喊道。 周茂春甩开他,身后跟来的两个差役,此时将蔡医令一左一右架住。 “蔡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他们冷冷说道。 而与此同时,董林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刘普成的住处,一头过去抱住就啕啕大哭。 “师兄,你要救救我。”他喊道。 晚了晚了,不好意思。正文字数3069.广告不收费。 推荐一本精彩爽利的医生文,够肥可以宰了。《吉时医到》作者云霓,《复贵盈门》后的新作:现代内科医生杨芋回到自己的前世,注定前世凄苦的人生将从此绚烂、耀眼多姿多彩,得天独厚的现代经历,富贵、荣华将唾手可得。 第三百七十二章安排 怎么会这样? 这周茂春太厉害了!竟然这样都能翻身! 为什么,刘普成能找到这样的靠山,而自己就这么倒霉?靠山山倒! 董林一开始是真哭,但想到这个,他不由悲从中来。 自己明明聪明,师父却一直偏爱刘普成这个又老又笨的,明明自己身居太医院为院吏,却还要求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刘普成救命! 这到底是怎么了? 董林这样问,刘普成也在这样问。 自从安老大夫来了后,刘普成就带着千金堂的弟子们搬出陈氏的家,住在了安老大夫的宅子里。 除了胡三每日跑跑颠颠的打听事件进展,其他人都被约束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出门,安老大夫只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至于具体详情他们一概不知。 “师兄,我是被秦医令骗了的啊。”董林抱着刘普成的胳膊哭的痛不欲生,“他说你们犯的事太大,我害怕啊,师兄,我也无父无母,师傅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你了,我真怕你有什么事啊,所以才主动递了认错的折子…” 刘普成被他哭的有些脑子乱。 “到底出什么事?”他问道,“你好好说。” 胡三在一旁嗤了声。 “还能怎么样,一定是师父无罪,他见风使舵又来装可怜了呗。”他说道。 董林这时候不敢隐瞒,哭哭啼啼的将事情讲了,当然,他也是受害者,是被欺骗和逼迫的。 “师兄,自从师父不在了,你也不在京城。我一个人过得实在是艰难..”他拭泪说道。 刘普成叹口气。 “靠着自己的医术,吃口饭,有什么难的。”他淡淡说道,一面推开了董林的手。 董林还要说什么,刘普成制止了他。 “你回去吧,下次别再这样了。”他说道。 董林面子上却羞愧不已,心里却是大喜。 事到如今他无比的庆幸自己一直以来没有跟刘普成撕破脸。 这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可以无比痛快,对方可以无比狼狈的机会。 董林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的感谢这个机会还没来。 才打发了董林。齐悦就过来了,一进门就受了弟子们的热烈欢迎。 “大家都知道了?”齐悦很惊讶,笑道。“我还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不用惊喜,我们早就知道肯定没事。”胡三喊道。 弟子们哄的笑了。 “每天吃不下睡不着的是谁啊?”大家打趣道。 “我那是气的,被那些不长眼的人气的。”胡三争辩道。 这边弟子们说笑,刘普成则和齐悦说了董林的事。 “牢狱之灾的还是能免就免了吧。”他叹气说道。 齐悦皱眉。 “可是这个人明显心术不正,而且对你很不友好。他那话不可信。”她说道。 刘普成叹口气。 “到底是同一师门。”他低声说道。 齐悦只得点头。 “到时候跟我义父说一声,打发他远远的好了。”她说道。 刘普成连连道谢。 安老大夫此时也过来了。 “周老大人能出任医令,实在是可喜可贺,我等太医之福。”他感叹道。 “他要是想当早就当上了。”齐悦摇头。 众人默然。 以周茂春的医术资历,如果他要当,天下还真第二人能挣过他。 他只是不想当。那么如今却又出任医令。 “是为了给我撑腰啊。”齐悦说道。 “这不只是给你撑腰,”安老大夫含笑摇头,“周老大人避世太久了。出世是大家的福气,是太医们的福气。” 董林方才为了取得刘普成同情,对太医院发生的事没有丝毫的隐瞒,周茂春在屋子里说的那段话,大家也都知道了。 治病本来就是吉凶莫测的事。更何况太医们面的又是权贵们,看病看的还真是战战兢兢。如果有人在身后撑腰,虽然不一定真的能有用,但大家多少心里有些安慰。 “是啊,要是周大人早点管事,安老大夫你的腿也不会断了。”胡三插话说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人瞪眼。 “就是嘛。”胡三觉得自己没说错,又补充一句。 齐悦咳了一声。 “好事说完了,还有件难事,要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她岔开话说道。 难事? 大家微微有些紧张看向齐悦。 “我今天去面圣了。”齐悦说道,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明黄色的折子,“陛下要我们千金堂办一件事。” 看到齐悦手里的东西,弟子们在此激动起来。 “这就是皇帝的圣旨?”张同激动地面色发红,将手在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迟迟不敢接,“要不要下跪?” 胡三从一旁抢着拿过来,打开就看。 “师兄,这不是那种圣旨,你别这么紧张。”他说道,但颤抖的手也表明他比张同的紧张轻不了多少。 “陛下是说让咱们千金堂负责军医之事?”刘普成没有抢那折子看,直接听齐悦说就是了。 齐悦点点头。 “这是好事啊。”安老大夫再次感叹。 这边张同等人虽然知道这折子上说的什么了,但还是愿意亲眼看一看,那可是皇帝亲笔写的字呢,只是这胡三左看右看看来看去的看不完,急的弟子们纷纷推他。 “别急别急。”胡三喊道,一面嘀咕,“怎么找不到啊?” “你找什么?”弟子们不解的问道。 “师父。”胡三抬起头喊道,“怎么皇上没说给钱的事啊?” 大家都愣了下,没听明白。 “咱们可是花了好多好多钱的,不是说朝廷嘉奖什么的都是会给钱的吗?”胡三接着喊道。 弟子们忍不住笑起来,张同抬手给了胡三头上一巴掌。 齐悦也跟着笑了。 “如今有了这个。还怕没钱吗?”她笑道,指了指还在胡三手里的折子。 “这钱是以后的,那以前的不是还是赔了嘛。”胡三嘀咕道。 “你这个钱串子!”张同说道,一手夺过折子,到一旁认真的看起来。 胡三嘀嘀咕咕,齐悦继续和刘普成和安老大夫说话。 “这事的确难办,不是一天两天一两个人就能办好的。”安老大夫说道。 齐悦和刘普成点点头。 “月娘是全权负责这件事,但具体让谁来实行得斟酌一下..”安老大夫说道,“毕竟是军中之事,月娘你女子身份。实在是不便。” “我去就好了。”刘普成忙说道。 “那不行,永庆府千金堂那边离不开你。”齐悦忙说道。 一部分弟子防治疠疫离开了永庆府,新招收的弟子还不能脱手。永庆府是千金堂的根基,万万不能丢下。 “师父。” 一旁的忽的有人喊道。 大家看过去,见张同眼睛亮亮的看过来,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个折子。 “师父。”他迈上前几步,神情抑制不住的激动。“弟子我愿意去!” 说完又停顿一下。 “弟子我想去!”他换了句话说道。 他一开口,其他的弟子也反应过来了,立刻纷纷跟着喊。 “师父,我们要去!” “师父,我们想要去!” 除了胡三,几乎所有的弟子都站了过来。 上一次的疠疫防治不是张同的专长。此次的军医外科救治是他的专长,再加上这是皇帝下的亲旨,可以想象做好了会有什么样的前途等着他们。 疠疫防治的那一批弟子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么年轻这么短的时间在当地打响了名头站住了脚,这辈子就算成不了赫赫有名的大医,有这项技术在手,也足以能保子孙几代衣食无忧了。 现在终于又有机会轮到他们了。 齐悦看着众人。 “虽然有陛下的旨意,但是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的话是很难的,不仅难而且会很艰苦很危险。”她说道。 “师父。医者不避险。”张同说道,“这种话,师父就不要再问我们了,我们千金堂走出来的人什么都不怕。” 弟子们也纷纷点头。 “让他去吧,张同跟我这么久,可以出师了。”刘普成也开口说道。 齐悦这才点点头。 “好,那你们就去吧,我留在京城为你们撑腰,你们放心大胆的去做,只要不违背医德,有了麻烦事,你们都推到我头上。”她含笑说道。 四月初的时候,张掖卫城终于有些春意了。 “来人,来人,你们这些军医呢?都给我快出来!” 有人在外边大声的喊。 屋子里忙碌的军医都停下手,心里咯噔一下,看向那边的乔明华。 他们做的那些事终于要被算账了吗? 乔明华放下手里的药杵大步就出来了,其他人迟疑一刻也都跟了出来。 外边来了三个将官,这倒是稀罕事,就是征召他们随军出征也从来不用这些人出面的。 “你们这些家伙倒真是走了好运!”其中一个粗声粗气的喊道。 旁边的人嗨了声。 “好好说话。”他提醒道,然后才看向乔明华等人,倨傲的神情稍微缓和一下,“给你们道喜了,上边的军功下来了,你们军医营以后待遇比照一甲队,乔明华,授予你甲长之职。” 众人听的一呆。 什么..意思?· 第三百七十三章微怔 “老乔啊,恭喜你升官了。”那将官含笑说道,一面伸出手重重的拍打了下乔明华的肩头。 乔明华文弱哪里经得起他这一打,差点摔倒,引得旁边的将官哈哈大笑。 升官了? 升官了! “不止你们,所有卫城的军医都是如此。”那将官说道,看着这些呆傻一般的军医,摇摇头。 这些废物们,真是奇了怪了! 乔明华最先回过神,一向漠然的神情陡然变得激动起来,身子颤抖,竟然站立不稳。 所有的… 所有的军医们… 他抬起头,此时天色正午,日光刺眼,但是他还是死死的看着,直到双目眩晕。 多么强大的希望啊。 乔明华噗通跪在地上忍不住流出眼泪。 这些日子他流眼泪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似乎要把二十多年积攒的眼泪都倾泻出来一般。 听得身后军医营发出的嘈杂声,三个将官忍不住摇头。 “瞧他们这些人,一个甲长而已,还是个挂名,就跟当了将军似得,真没出息。”其中一个嘲笑道。 “不错了,既然当了甲长,将来就还能往上升呗,现在是总旗,将来百户什么的也说不定。”另一个说道。 没错,不是这个官职如何,而是这个规矩,这就跟一堵墙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子,虽然不是门,但既然开了口子,走的人多了,早晚变成门。 二人点点头。 “真实搞不懂,凭什么给他们这些家伙们升职?”最先说话的将官摸了摸一脸不平,“说是有功。那怎么不见封赏咱们?” 旁边的二人一起喝止他。 “少胡说,上边自有分寸,轮到你来瞎说!” 那将官再粗楞也到底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便不再说话了,三人再次回头看了眼军医营,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热闹。 不过,这真是莫名其妙的事! 他们摇摇头撇撇嘴。 齐悦等人已经确定张同带着十五个弟子奔赴边关对各地的军医进行培训,出发前要做的准备工作还很多。 永庆府的药已经供给不上了,胡三建议直接在京城弄一个制药厂。生产包括纱布担架护具手术器械等等在内的所有医药用品。 这是一项大工程,自然有胡三这个大总管来办。 “钱还够吗?”齐悦问道,这是她要操心的事。 “够。”胡三笑呵呵的说道,“我去跟兵部的谈,都是供给给他们的。怎么也得先付一笔预定金吧。” 说这话将手里一张纸小心的抖了抖。 这是皇帝写的折子的拓印本,其作用堪比尚方宝剑,所到之处鬼神放行。 胡三觉得自己这辈子此时此刻才是达到了巅峰,想起以前在永庆府被那些匠人们追着捧着就得意洋洋的心态,他真心的鄙视了。 那些算什么,跟一群匠人,看看现在。打交道的可都是官老爷们。 伴着千金堂的热闹闹的活动,再加上周茂春出任太医院医令,这件因为战事而弹劾大夫的事已经可以说尘埃落定了,当然。这只是旁观者的念头。 新官上任三把火,周茂春上任的当天就下了道奇怪的规矩,凡是请太医问诊的,都必须先跟他说一声。 此话一出口。再次引起众人惊愕。 万一到时候找不到周茂春可怎么办,毕竟谁也说不准人什么时候会需要请太医。救命如救火,可经不起耽搁,这样的质疑自然会有,但周茂春态度很好,说这个无需担心,自己以太医院为家,不管白天黑夜吃喝拉撒睡都在,保证随时都能找到自己。 周茂春说了这话,便没有人再敢说什么了,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他是要干什么了。 原来这件事还没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请的动太医的,自然是京中权贵,比如一些御史言官啊,各部的主管啊,尤其是那些曾经弹劾过周茂春的人,此时都心里都叫苦不迭。 没想到这个老头竟然毫发无伤,而且还赶走了太医院医令,拿过太医院的大权。 原来就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他们可不敢拍胸脯说自己家绝不会有人生病,天下只怕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说。 周茂春是不敢阻拦太医给他们治病,但言语奚落肯定是少不了,求到人家跟前去,这态度自然不能和弹劾人家时一样。 想到这个,这些人心里就发憷,尤其是几个年纪大的,更是悔的在家里揪胡子。 惹谁也不能惹大夫啊,这跟别的人不一样啊,别的人大不了撕破脸一辈子不见,但大夫不行啊,尤其是他们好容易熬到如今的地位,指望多享受几年呢,更是离不开这能治病救命的大夫啊。 周茂春才不管这些人怎么后悔呢,果然住进了太医院,半步也不离开,咬牙切齿的等候着。 “皇帝召见我?” 忙的焦头烂额的齐悦听到消息,只得放下手里的笔。 “是什么事?”她忍不住向来的太监打听。 这要是搁别人问,估计就只能得到太监一个白眼,但或许是那五千银子的大手笔效应还未散去,眼前的太监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必然是有事的,而且是好事。”陈氏含笑说道,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齐悦便也笑了,应声是。 陈氏端起茶,看着齐悦走出去,这一次没有相送到门口。 齐悦迈出门回头看了眼。 “阿如,你去请老太爷来。”她低声说道,指了指屋子里,“给夫人请个脉。” 阿如愣了下,什么也没问应声是便走开了。 “夫人病了吗?”阿好听到了不解的问道,“我看气色很好啊。” 齐悦摇摇头。 气色看起来是跟以前一样,但仔细看还是不一样了。 见到皇帝还是在上一次的屋子里。面前依旧是堆得满满的奏章。 她进来的时候,李桐又抱进来一些。 “你通过太医院递上来的那些…”皇帝说道,一面翻看了手边的奏章,“说的什么从战场康复无残疾又识字的兵士中挑选进行战场急救培养,朕看过了。” “民妇粗陋之言。”齐悦忙叩头说道。 皇帝笑了。 “粗陋不粗陋的朕不关心也不在意,朕说了,朕只看结果。”他说道,将那奏章往下一抛。 这便是准了,齐悦再次叩头谢恩。 屋子里有些沉默。 “太医院你是进不了。不如来宫里做个女官吧。”皇帝忽的说道。 “谢陛下恩典。”齐悦忙说道,“只是,民妇不敢。” 皇帝没说话。 齐悦知道这是让自己接着说的意思。 “民妇的医术其实不好。”她斟酌一下说道。 皇帝笑了。 “这是谦虚呢还是跟朕讲条件?”他问道,“不都是说你是神医吗?” “陛下。”齐悦抬头忍不住笑了笑。 皇帝看着她,没有移开视线。也笑了笑,听她说话。 “…说我是神医,其实是说我治病的方式,大家没见过,所以看起来很神,并不是我的医术多么的好。”齐悦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皇帝似笑非笑问道。 没区别吗? 齐悦看他,这个皇帝聪明过头了吧?任何一句话他都能听出二层意思啊。 “行了。朕知道了。”皇帝移开视线,坐正身子,“你先顾着你争脸的事去做吧,这个以后再说。” 齐悦只得应声是。俯身叩头。 那女人的身影消息在殿内,皇帝坐着一动未动。 细细的脚步声也没打断他出神。 蔡重将一杯茶轻轻的放过来。 “你看着我。”皇帝忽的说道。 蔡重愣了下。 “朕让你看着朕。”皇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蔡重这才确定皇帝不是在说梦话,他忙抬起眼溜了皇帝一眼。 “你这是看吗?”皇帝皱眉道。 蔡重便忙说声老奴愚笨,然后再次抬眼飞快的看了皇帝一眼。 “你看的一点也不好看。”皇帝说道摆了摆手。 蔡重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看的不好看? 自己当然不好看。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自己也不算是个男人了。 陛下这是想什么呢。 看着皇帝又拿起一旁的奏章开始看起来。他不敢说话,低头退了出去。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皇帝又放下奏章。 原来被人直视能这样好看.. 他微微笑了笑,低下头接着看奏章。 这边齐悦拿着奏章出了门,遇上从廊下站过来的李桐。 “这个是我直接拿走还是给你?”齐悦忙低声问道。 李桐看她手里的奏章微微怔了下。 “这个,给我吧,是要交回太医院的。”他说道。 齐悦愣了下,不是给自己的啊,莫非皇帝只是让她看看。 “哎呀我拿出来了我不知道。”她说道。 “没事没事。”李桐说道,“娘子替我拿出来了,这是批完的,我正要去拿。” 齐悦笑着递给他。 “齐娘子,我和范公子请世子爷吃饭,如今事情终于落定了,我们正式给世子爷接风,齐娘子你也来吧。”李桐说道。 齐悦点点头。 二人这才走开,走出宫门,除了等候的阿好和侍卫,还多了一个人。 常云成伸出手,齐悦脸上笑容绽开,快走几步将手放在他手里。 ************** (*^__^*) 嘻嘻……求票~ 第三百七十四章想法 采青从外边走进来,阿如忙迎上。 “夫人说多谢周老大人了。”她含笑说道。 坐着喝茶的周茂春便放下茶杯。 “不客气不客气,当初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他说道,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 这是要告辞了? 阿如忙拉住采青。 “还是让老大人看看吧。”她说道。 采青只是含笑摇头。 这边周茂春已经走出去了,阿如左看右看只得先送周茂春。 门前正有人热闹的下车,呼啦啦的好些仆从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陈氏的门房等人正不知所措的拦着。 “我们夫人不见客。”他们说道。 “我不是客,我是定西候,是一家人。”定西候说道,一面用帕子擦了擦汗。 天还没热,他就忍不住的出汗,或许是即将见到儿子媳妇激动的吧。 那边门房还没说话。 “她见不见的没什么,月娘在吧?我见月娘就好了,我是她公公,这你们知道吧?”他接着说道,忍不住带着几分炫耀。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呸了声。 “这没脸没羞的,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周茂春瞪眼骂道。 定西候这才注意到走出来的老头,这老头有点面熟… “周老太医。”他忙含笑说道,笑完了才反应过来,顿时拉下脸,“你怎么说话呢。” 别人对着老太医忌讳,他可不忌讳。 太医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家有神医。 周茂春哼了声。 “我女儿没有公爹,只有前公爹。你要是再敢乱说话,坏了我女儿的清白姻缘,我饶不了你。”他说道,狠狠瞪了定西候一眼,坐上车就走了。 阿如在后喊了两声也没拦住。 定西候也呸了声。 “你女儿有没有公爹关我什么事,就你这样的,女儿能嫁出去才怪呢。”他亦是哼声说道,一面看阿如笑得有些怪异,心里感觉不妙。“他女儿谁啊?” “我家娘子,认了周老大人做义父。”阿如尴尬说道。 齐悦和常云成是回去的半路被阿如接上的。 “对了,李桐说他们请你吃饭?”她正和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很干脆的摇头。 “不去。”他说道。 “干嘛不去?人家也是好心。”齐悦笑道。 常云成哼了声。 好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说是请自己,其实是想请齐月娘吧。 齐悦哈哈笑了。 “那我不去不就行了。你自己去正好又吃了饭又气了他们。”她笑道。 常云成摇头。 “我没时间跟他们闹。”他说道,转头看她,“没几天我就要走了。” 齐悦对他一笑。 阿如带着几个仆从迎面接过来。 齐悦还以为是陈氏有什么事呢,听了才知道是定西候来了。 “父亲来了?”常云成也很意外。 “是,侯爷听说齐娘子..还有,还有世子爷出了事,便赶过来了。”下人忙说道。 父亲竟然为了他。虽然一多半是为了齐娘子,不管为了谁吧,他在听到祸事的时候,竟然第一个念头是赶过来。而不是避开,而且不仅是念头,还付诸了实施,常云成觉得心里怪怪的。 “真是父爱如山啊。”齐悦抿嘴笑道。一面微微侧身靠近常云成,压低声音。“激动吧,要不要我借肩膀给你靠着哭一下?” 常云成没忍住笑了,抬胳膊轻轻撞她一下。 “陈夫人怎么样?”齐悦又低声问阿如,“看了吗?” “没有,夫人说没事,不让老太爷看。”阿如低声说道。 齐悦皱眉。 “算了,见了义父再说吧。”她说道。 定西候将京城最好的酒楼包了一层,进门的齐悦听说了,忍不住摇头。 “这也太破费了。”她说道。 走到屋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定西候的大嗓门。 “…不破费,招待周老大人怎么都不破费…周老大人当年不辞辛劳来与我夫人诊病,这等恩情,本候可是时时刻刻不能忘的…” “可是貌似侯爷刚才见我的时候是忘了的…” “哪有?不可能!” “哼,那也不用记着,你家夫人又不是我治好的。” “是,是月娘治好的,现在月娘不是你的义女嘛,一家人还分什么,她的不就是你的,来来,周大人,尝尝这酒,可是我们永庆府独有的好酒…” “酒倒是不错。” “老大人喜欢,快把那些酒都送老大人家去。” 听到这里,齐悦和常云成不敢在听下去,忙推门进去了。 定西候正催着小厮们去搬礼品。 “不止有酒,各种珍稀物件我拉了一车呢,都给老大人送家去。”他大声说道。 “这不好吧?你还是留着送人吧。”周茂春皱眉说道。 “就是专门给老大人的!”定西候大言不惭说道。 这话鬼都不信! 定西候当然是进京来找关系的,但来之后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他才不会再去给人送礼,相反,他还等着别人跟他送礼。 他定西候府的儿媳妇呢! 当然等待别人送礼之前,他得先解决一件事。 “父亲。” “侯爷。” 看到常云成和齐悦进来了,定西候大喜。 周茂春则哼了声。 “月娘,过来。”他沉脸喊道。 齐悦含笑听话的走过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注意点,这是京城,你一个女人家,别随便跟男人走的太近。”周茂春瞪眼喝道。 齐悦只是抿嘴笑。 “不随便,不随便。怎么能说随便呢。”定西候忙说道,一面亲自给周茂春斟了杯酒,用令人发毛的笑捧到周茂春身前。 “你想干什么?”周茂春瞪眼道。 “老大人,我一直愁的不得了,没想到竟然赐了你这尊神来。”定西候笑道,“要是你出面的话,这两孩子的事不就简单的多了。” 周茂春立刻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呸了声。 “什么事?别乱往一块扯啊,我家月娘跟你家孩子已经没关系了。也没什么事了。”他哼声说道。 定西候才不管他的脸色,就在他身边坐下。 “老大人,不能再托了,你看好容易都聚到一起了,还是快点办了。两孩子郎有情妾有意的…”他嘿嘿笑道。 周茂春侧身躲避。 “郎有情妾有意?你开玩笑吧?那怎么就成前夫妻了?”他哼声说道。 “都是我的错!”定西候干净利索的说道,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我认罚,只要老大人肯开口求恩赐,我就是去殿前负荆请罪也绝不眨眼。” 这么不着调的人,周茂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公认的难缠的人了。没想到跟着定西候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这位什么话都敢说啊! 周茂春最终甘拜下风落荒而逃,定西候趁胜追击,带着一车的礼物跟着他。 齐悦都没机会问问陈氏的事。 走出门又看到一个熟人。 “世子爷,兵部的公文下来了。你被降了两级,罚一年俸禄。”江海说道,苦皱着脸。 常云成不以为意。 但这次尽管罚了,想必也不会有人再不长眼的上来踩一脚。 皇帝的脾气就是这样。错了肯定是要罚的,不管理由。但这并不代表他是针对这个人,就不喜欢这个人了。 “嗨,江海。”齐悦含笑打招呼,“你也回来了?” 江海用手挡着脸。 “夫人,我不知道你是夫人…”他尴尬的说道。 “是我没告诉你。”齐悦笑道。 “不怪你不怪你。”江海忙摆手说道,“都是世子爷…” 常云成重重的咳嗽一声。 “公文下来了,也就该走了,还不快去收拾。”他沉脸说道。 江海哦了声,扭扭捏捏的不想走。 “你不是有话要问你义父,快去吧。”常云成说道,不由分说拉着齐悦就走了。 江海一脸怅然的站在原地看着。 阿好走过他,翘着鼻子哼了声。 “活该。”她说道。 江海回过神看到她,眼睛眨了眨。 “阿好姑娘。”他呲牙绽开笑脸,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只绢花,“这是辽东那边最有名的绢花,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仅此一个哦。” 阿好目瞪口呆。 啊的一声压抑的低呼,谢氏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外边隐隐有走动声。 “夫人,您醒了?”饶郁芳碎步过来关切的问道,一面从身后丫鬟手里拿过茶杯。 “午睡的太久了。”谢氏抚着胸口,低声说道。 “那下次我给夫人叫起。”饶郁芳说道,在床边坐下来,将茶杯递给她。 “那就用的着你。”谢氏笑道,接过茶喝了口,微微安了神。 看她出神,饶郁芳便没有说话。 “京城可有消息了?”谢氏扬声问道。 外间侍立的宋妈妈忙走进来。 “有了,三少爷刚才还来过,说没事了,皇帝不追究千金堂的事,不仅不追究,还同意他们的做法了。”她笑道。 谢氏的脸沉了下来。 “谁问的她!”她啪的将茶杯摔在地上。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饶郁芳神情依旧,伸手轻轻的抚拍谢氏的胳膊。 “夫人,宋妈妈的意思是,世子爷是受千金堂的牵连,如果千金堂无事,世子爷自然也就平安无事了。”她柔声说道。 “是是,夫人,老奴就是这个意思,世子爷没事了。”宋妈妈忙说道。 谢氏这才神情稍缓。 “怎么越来越来不会说话了?那就直接说世子爷就好了,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她说道,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下床。 “到底怎么说的?”她又问道。 “降了两级,罚了俸禄。”宋妈妈这次干脆的说道。 谢氏身形一顿。 “这叫没事?”她竖眉喝道。 宋妈妈被喊的有些慌乱。 “夫人,肯罚就是说皇帝不怪罪了,不过该做做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要不然,天威何在?”饶郁芳又柔声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那改罚的又不是我家云成,而是那个贱婢,罚她难道就不能做样子了?”她说道,一面站起来走了几步,到底是越想越生气,“总是要被这贱婢牵连!从来都没有过好事!云成这混帐就是不听我的话了!” “夫人,这是世子爷重情有义。”饶郁芳低声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手扶着桌子。 “给山东那边的信已经送去了吧?”她忽地问道。 听她突然说这个,饶郁芳面带不安低下头。 宋妈妈忙应声是。 “估计已经到了。”她说道。 “只怕要让夫人受无妄之灾了。”饶郁芳低声说道。 “什么无妄之灾,给你说那样的亲事,饶家的人都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哪有这样欺负你孤女一个的!再说,我们说亲在前。”谢氏哼声说道,“你别管了,这是大人的事,自有我和你家说去。” 说道这里她长长的吐了口气,略沉吟一刻。 “我们进京。”她说道。 啊? 饶郁芳和宋妈妈都愣了下。 进京! 第三百七十五章此心 定西侯府从门外探头,还没看清,周茂春就将茶杯砸过来。 “姓常的!别逼我把你赶出去!”他有些跳脚的喊道。 定西侯嘿嘿的笑,忙摆手。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看看月娘要喝茶不?从永庆府带来的,或许喝的惯。”他说道,一面看着屋子里的齐悦。 “喝什么喝,月娘不喝茶!”周茂春喊道。 定西侯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 “好,好,你们接着说话,接着说话。”他说道,退了回去。 周茂春气的吹胡子瞪眼。 “怪不得你要和离呢,有这个的老公公实在是太丢人了!”他说道。 齐悦笑着给他斟茶,没有作评价。 “义父,陈夫人的病你还是去看看吧。”她说道,“我觉得不太好。” 周茂春嗯了声。 “月娘啊。”他斟酌一下开口道,“俗话说医病不医命,我看这个陈夫人的病的是命,不是病。” 啊? 齐悦被说得愣了下。 怎么父亲都会说这句话? 她的父亲当初也说过这句话,被她好好的批判了一回。 “义父,咱们别搞这唯心主义…”她笑说道。 “唯心主义是什么?”周茂春问道。 齐悦摸了摸鼻头。 “没什么,义父,咱还是看病人再做决断吧。”她说道。 周茂春哦了声。 “唯心主义的意思就是我不查看病人就唯心说话喽?”他带着几分挪揄说道。 “不是。”齐悦忙笑道,“不是,义父你医术高超,悬丝诊脉隔墙探病不在话下。” 周茂春哈哈笑了。 “少胡说。”他说道,端起茶一口喝了,“是这样。医病不医命的意思月娘你其实也明白吧,一个人有没有病,身体是会发出警告的,人自己也会感应到,陈夫人自己拒绝看病,或者说她没病,这样没必要看病,或者说她不想治病了..”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齐悦。 “病人本身已经排斥看病。就算开了药,她一则不会吃,二来,吃了也不管用。”他说道,“现在你要做的。不是急的请大夫,而是先去说服陈夫人。” 屋子里谈话的时候,常云成在外边陪着定西侯。 定西侯正乐呵呵的看着小厮收拾一间客房。 这是太医院院吏当值的时候用的房间,条件充其量也就是普通客栈一般房间。 因为周茂春以太医院为家,而定西侯又决定好好的给周茂春表达诚意,说什么也要跟着他,被聒噪不过的周茂春为了求得耳边清净。便同意他住进来了。 常云成再次回头看那房间,不由叹口气。 定西侯府虽然远离京城,但却丝毫不逊于其他侯爵们的富贵,定西侯常荣自从出生就锦衣玉食。尤其是迷上风雅之后,更是讲究吃穿用度。 这样的房间,连侯府里的下人房都比不上,但定西侯却要住进去。 看着定西侯笑呵呵的面容。常云成忍不住有些心酸。 “父亲,你还是去咱们的宅子里住吧。”他说道。 定西侯虽然不常进京。但在京城还是有购置房产的。 “你傻啊。”定西侯面对儿子还是保持老子的威严,瞪了他一眼。 “父亲,其实你不用这样,周老大人他心里明白的,过一段就好了。”常云成说道。 定西侯哼了声。 “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他说道,“我当然知道那老头心里明白,故意折腾呢。” 他说到这里小心的往周茂春的屋子看了眼。 “我不是给他面子,我是给月娘面子呢。”他压低声说道,说着又叹口气,“事到如今,就别管谁丢人谁不丢人了,好歹把事圆满的办了过好日子就万事大吉了。” 常云成看着定西侯,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的父亲,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站在那里憋得脸色十分古怪。 这时齐悦出来了。 定西侯顿时满面的笑,扭头看到常云成的脸色,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丑样子吓鬼呢!”他抬手给了常云成肩头一巴掌低声喝道,“还不快些上去好好说话。” 他吼完顾不得常云成自己先跑过去了。 “月娘啊,让云成送你回去。”他笑呵呵的说道。 屋子里传出周茂春没好气的吼声。 “送什么送,我家月娘自己在京城呆了这么久,还用人送吗?” 定西侯不理会,冲常云成使个眼色,自己乐颠颠的迈进屋子去了。 “….亲家,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带了厨子来,上次匆忙,没吃到我们永庆府的佳肴,这次我特意给你带了厨子来..” “…我说定西侯,你可真敢说!你是为你自己带的厨子吧?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有,你喊我什么?谁让你喊我亲家了?你注意点啊…” 听着屋子里的拌嘴,齐悦看着常云成笑了。 “走吧,车夫。”她笑道,一摆头。 常云成笑着抬手敲她的头一下。 “你是先回家还是去问胡三工程的事?”他问道,一面伸手要扶着齐悦上马车。 齐悦抓住他的手一带。 “你干嘛?这么早就想甩开我回家去啊?”她故作惊讶瞪眼说道。 常云成被她说的一愣,旋即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义父说的不对。”齐悦皱皱鼻子笑道,“我对京城一点都不熟,虽然呆了半个月左右,但是,哪里都没去。” 常云成看着她。 “你呢?来这里玩过没?”齐悦问道。 玩过没? 常云成摇摇头。 “我每次也是来去匆匆,也想不起要玩什么,也不知道看什么。”他说道。 “那我们去转转?”齐悦笑问道。 常云成却迟疑一下。 “你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忙…”他说道。 “傻瓜。”齐悦看着他笑,“再忙的事,也比不上你重要。” 又..又来了… 常云成觉得刺痒从脚底只传到头顶。 这个女人,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甜言蜜语!简直。简直太让人受不了! “从这边走,就能走到大觉寺,听说玉兰花开的正好。”常云成说道,一面从伸手拿过齐悦抱在身前的一个胖头泥娃。 齐悦闻言忙向前看,嘴里还咬着一块粘糕。 “有花赏?”她说道,转头忙向四周乱看,“要不要买点小吃,我们树下赏花吃。” 常云成看着她胳膊上挂的满当当的大包小袋子笑。 “大觉寺有素斋。”他说道,一面再次从齐悦胳膊上拿过几个袋子。挂在自己已经满当当的胳膊上,“素斋阁就在玉兰树边上,从窗边就能看到满院子的花,不用傻乎乎的站在树下吃。” “怎么就傻乎乎的?”齐悦瞪眼道,“那是情调。” 常云成哈哈笑。用胳膊肘撞她。 “快走快走吧。” 遗憾的是到了大觉寺,素斋已经订满了。 “我再出钱..”常云成很是尴尬,又有些急恼。 京城的和尚就算是小,也带着几分大气。 “施主,佛法平等。”他淡淡说道,有些倨傲的颌首,说罢转身就走。 开玩笑。以为他们大觉寺是什么乡野寺院吗? 钱?见得最多的就是钱了! 齐悦笑着拉住还要去理论的常云成。 “谁让我们临时起意。”她笑道,“这说明人家的素斋真的很好。” “也没多好,我吃着还不如咱们永庆府大佛寺的呢。”常云成愤愤说道。 “是啊是啊,大佛寺的我也吃过了。我也觉得特别好吃,只怕没地方能超过它。”齐悦笑道,一面拉着常云成的胳膊转身。 这话勾起了常云成的记忆,想到那隔窗而不能见的时刻。他的神情微微凝滞。 “可是,我们没有一起吃过。”他说道。“明天,明天我早点来,把这里全包了。” 齐悦哈哈笑。 “有钱烧的你。”她笑着拍他的背,手里的拎着的东西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这提醒了齐悦。 “看,还是我先见之明,没有听你的扔掉这些东西,快走快走,我们席地而坐,花下野餐。”她笑道。 话没说完,就被常云成猛地拉住闪到一旁的山石后。 “怎么..”齐悦惊讶的张口。 常云成掩住她的嘴。 刺杀?跟踪? 齐悦心砰砰的跳,攥住了手。 急促的脚步声从素斋阁传出来。 “…齐娘子?”范艺林大声的喊道。 紧跟过来的李桐在门外左右看,人到是不少,可是并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 “你听错了吧?哪有齐娘子?”他说道,嘴里虽然这样说,还是忍不住踮脚乱看。 “我怎么会听错。”范艺林说道,“我听到她笑了,齐娘子的笑跟别人的笑不一样,好听的很。” 李桐忍不住轻咳一声。 “当着世子爷你可别这么说。”他说道。 范艺林哼了声。 “我说怎么啦?我怕他吗?”他说道,“打他我都不待眨眼的。” 可不是,你被人打的都眨不了眼.. 李桐心里笑道,一面再次看了下四周。 花红柳绿,熙熙攘攘中的确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 “走吧,你听错了。”他拍了拍范艺林的肩头,带着微微的怅然,“齐娘子现在正忙着呢,哪里有空出来。” 范艺林不死心的沿着左右路走了几步才悻悻的放弃了。 “我明明听到了…怎么会听错呢…” 听得说话声消失,常云成才松了口气。 “真是倒霉,怎么走到哪里都遇到这家伙。”他嘀咕一句。 齐悦笑的手撑着他的前胸。 “太好了,他们两个在,里面有位子,不如..”她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常云成瞪眼打断。 “不行。”他喊道,一面又忙压低声音,拉着齐悦也不分路,就从山石后穿过去。 齐悦不再说话笑着,任他拉着前行。 摇落枯黄的竹叶掉了二人一头一身。 第三百七十六章为谁 常云成还是过了午就把齐悦送回来了。 “有的是时间,你先忙你的。”他说道,一面又补充,“我一定定上明日的斋菜。” “有的是时间。”齐悦也便笑道,冲他摆摆手。 看她进了家门,常云成才调转马头而去。 简单的梳洗换了家常的衣服,齐悦就来找陈氏。 不像往日她可以径直进门,而是被仆妇拦住。 “娘子稍等,我去看看夫人睡了没?”仆妇有些不自然的笑说道。 齐悦抬头看看天。 这么早就睡了?是午休还是晚眠啊? 采青从里面急忙忙的走出来。 “午间没有睡,方才说困了要眯一下。”她含笑说道。 齐悦哦了声,这还算合理。 “那等睡醒了我再来。”她说道,就要转身。 采青忙留住她。 “娘子,劳烦你再请周大人来。”她含笑说道,“也真是怪了,原本不觉得有不妥,但听娘子这么一说,周大人这么一来,夫人真觉得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病的缘故。” 齐悦大喜,没想到陈氏自己竟然想通了。 看来并不是她知道病不想治。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让人说一声,来看看最好,这样若有不好早些吃药,如果没事,就去了心病。”她高兴的说道。 “也不急,娘子。”采青含笑说道。 齐悦早脚不停的走了。 看着她消失在院门口,采青面上的笑才没了,转身走进屋子里,看着隔间里床上躺着的陈氏。 “她放心了吧?” 陈氏的声音穿出来。 采青走过去应声是,看着床上陈氏惨白无血色的脸。忍不住要哭。 “她起了疑心,我一味躲着,她反而更急。”陈氏含笑说道,想要坐起来,到底是有些费力。 采青忙搀扶她。 “可是,要是让周大人看了,那是瞒不住的。”她哽咽说道。 “我可没想瞒周大人。”陈氏笑道,拍了拍采青的手。 采青有些不解。 原本想这么晚,怎么也得明日再请周茂春来。没想到刚到晚饭的时候,周茂春就被齐悦拉来了。 齐悦跟了进来,看到陈氏的脸色就急了。 “还不是被你吓的。”陈氏却嗔怪说道,“你三天两头的说我有病有病,我现在觉得自己哪里都是病。” 齐悦又被逗笑了。 周茂春没说话。坐下来,拿出脉枕。 “你别在这里看着了,你义父难得来家一次,你去亲自下厨做个拿手菜表表孝心。”陈氏含笑说道。 “是吗?这丫头还有拿手菜?”周茂春说道,看向齐悦,一脸不信。 齐悦忙点头。 “当然有,义父我可不仅仅是神医。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神厨。”她一本正经说道。 陈氏和周茂春都哈哈笑起来。 “快去吧,让我看看你这神厨深藏不露的手艺。”周茂春说道。 齐悦笑着扔下一句你就瞧好吧,便出去了。 采青摆摆手。带着仆妇也退出来了。 屋子里只剩下陈氏和周茂春二人。 陈氏没有伸手,周茂春也没要诊脉,沉默一刻。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毒药?”周茂春先开口说道,眉头紧皱。审视着陈氏。 陈氏只是一笑。 “周大人果然神医。”她笑道。 “只要不是瞎子,不是大夫也看得出。”周茂春哼声说道。“你干嘛瞒着月娘?” “我是不想她难过。”陈氏微微一笑道,一面叹口气,“这孩子无父无母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孤苦伶仃的。” 周茂春嗤了声摇头。 “那只是血亲上说而已,谁说没了血亲就孤苦伶仃了?”他说道,“她现在难道还算孤苦吗?” 陈氏眼神倔强。 “那也不是血亲,再好也不是血亲,再好也比不过血亲!”她淡淡说道。 妇人之心真是不可理喻,周茂春懒得再说。 “那你想怎么样吧?”他干脆问道,“我可以帮你瞒着,但我瞒着你就可以不死了吗?” 陈氏低头对他微微施礼。 “瞒过这段就好了。”她说道,“这段她忙,又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好容易好些了,与其让她知道了日日揪心,还不如就等那么一天伤心。” 这等生死事在周茂春眼里根本就不是事,该死就死了,无可避免嘛,既然是无可避免的,有什么可伤心的? 他撇撇嘴便不再理会。 齐悦来招呼大家吃饭时,周茂春已经写好了药方。 “三天一次。”他说道。 齐悦一面看一面低声问什么病。 “先天弱,又心事多,又有旧疾,总之就是病了。”周茂春说道。 陈氏是其母怀孕时死了爹,其母必然大悲,这样的孩子生下来的确容易先天不足。 齐悦点点头。 “这药三天才吃一回啊?”她又低声问道,“行不行啊?” 周茂春瞪眼就扯回药方。 “不爱吃别吃。”他说道。 齐悦忙笑着又夺回来。 “吃,吃。”她笑道,一面忙推着周茂春,“义父辛苦了,快些入座,尝尝女儿特意为你做的老鸭汤。” 正说着,外边人来说定西候来了,周茂春顿时脸拉的好长。 “正要吃饭啊真是太巧了。”定西候进来了,笑呵呵的说道。 “巧什么巧,谁让你在这吃的?一个当大伯的来这里吃饭合适吗?你自己没厨子吗?”周茂春瞪眼说道。 定西候有些讪讪。 “不是不是,我不是特意来吃饭的,我是听说弟妹病了,特意来看看。”他忙说道,一面指着院子里正在搬东西的小厮,“带了好些永庆府的特产。想必弟妹吃了这些惯用的会好的快一些。” “又是那些芋头?”周茂春瞪眼看着外边,“你带了多少来啊?” 定西候嘿嘿笑。 “那,那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他说道,嘴上这么说,脚下却舍不得迈步。 毕竟是陈氏的家,齐悦不好留。 一个仆妇从后边疾步出来了。 “夫人请侯爷吃了饭再走。”她施礼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定西候就已经坐到了饭桌前。 “别客气别客气。”他哈哈笑道,一面拿起碗筷。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您尝尝,这是我做的汤。”齐悦含笑说道。 周茂春心里一惊,忙拿起碗筷。却还是慢了一步,这边定西候已经狠狠的舀了一碗就开始喝。 “好,好。”他一面称赞,顾不得烫一连气的喝完,伸手再去舀。 周茂春用筷子敲他的筷子。 “定西候,你注意点行不行!”他喊道。 围着的仆妇们也都忍不住低头笑,齐悦任他们这边热闹。和仆妇进内院伺候陈氏吃饭。 陈氏只略喝了一口汤。 “你也别担心,我药吃着,慢慢的养,你也是知道的。我这身子原本就不好。”她含笑宽慰道。 齐悦点点头,也没有强要她吃,坐在一旁陪她说话。 窗外夜色渐渐拉开,一夜无话。 第二日。常云成惦记的素斋并没有吃到,兵部紧急召走了他。而齐悦也为军需药品筹备长忙碌着,虽然有胡三全权负责,但她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张同那边的弟子们她也要再进行讲课,整理各种教案以备张同他们到边境后用,看着陈氏用药,请周茂春定期过来回访等等事。 一眨眼就是八日后,张同等人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常云成。 他虽然降了级,但不能不上班。 “还是没能陪你…”常云成一脸歉意的说道。 “有的是时间。”齐悦拍拍他胳膊笑道,“等第一批物资准备好了后,我会亲自去送的,第一站就到你那里好不好?” 常云成笑了,抚了抚齐悦的发鬓。 周茂春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一声。 “咳什么咳!你说你早点把事情给办了多好,好好的,又要分开了,再见啥时候啊?”定西候立刻说道。 这句话他已经唠叨了两天了。 “急什么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周茂春瞪眼喝道。 “能不急吗?你看现在求了皇帝的旨,今天就能把亲事先办了,反正也都是熟人,不用那么讲究,估计再等云成回来,孩子都能抱上了…”定西候拉着他说道。 周茂春呸了声。 齐悦和常云成对视一笑。 “保重。”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你也保重,我很快就去看你的。”她笑道。 常云成也点点头。 天似乎一下子暖和了,德庆公府,德庆公老夫人正被媳妇婆子围着。 “做什么新衣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见人,一件衣服从冬穿到夏就行了。”老太太说道。 屋子里的人便都笑起来。 “老夫人这是给儿孙们省着呢。”有年长的仆妇凑趣道。 “哎对了,雪娘的衣服也不能少。”德庆公老夫人想到什么忙说道。 便有一个媳妇忙应声是。 “已经让人去了。”她说道。 “我听说雪娘怎么了?病了?”老夫人问道,一面坐下来。 “是,前几天去时,见她很不好,说正吃着药呢。”媳妇答道。 老夫人便叹口气,又起身。 “我去看看她,她不愿意来看我们,我去看她。”她说道。 这边人忙劝,说天热了,说要备车等等正乱着,外边有丫头跑进来。 “姑奶奶回来了。”她们喊道。 说的大家一愣。 “哪个姑奶奶?”一个媳妇忙问道。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中年妇人疾步进来,正是嫁到山东饶家的那位小姐。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媳妇忙接过去问道。 那妇人并不理会,也不用招呼,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娘,雪娘要害死我们家了。”她开口就说道,拿着帕子擦泪。 ************************* 收尾中,如有哪里纰漏,记得提醒我哦,一到结尾的时候我就容易急,请大家多担待,另最后一个月了,不管如今的情节你们是否喜欢,还请看在曾经喜欢过的份上,可以投票给我。谢谢。 第三百七十七章寻来 这话让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好好的,她一年到头也不跟家里联系,怎么又惹到你了?”老夫人不解的问道。 绕陈氏用帕子擦泪,面色憔悴,显然真的是急坏了。 “这话倒要问她,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她哽咽道。 跟进来的饶家仆妇被带了下去,只留下几个陈家媳妇,有端热茶的也有端来热水毛巾的,大家也不急着问她,细细的服侍着。 “二女婿也来了?”老夫人问外边的人。 媳妇们还没回答,正匀脸的饶陈氏就放下毛巾。 “他还敢出门?脸都丢尽了。”她说道,才止住的眼泪又要往下掉。 老夫人忙摆手。 “哎呀好了好了,你有什么话痛快点说!怎么就这样了?什么时候到京城的?”她问道。 “刚到的。”饶陈氏说道,端起茶杯就喝,显然渴坏了。 老夫人又忙喊人去备饭。 “母亲,哪里还吃得下饭。”饶陈氏放下茶杯说道,“雪娘呢?让她出来见我。” 老夫人给她一个白眼。 “有什么话先给我说。”她说道。 “母亲,都是你们这样惯的她。”饶陈氏说道,将帕子摔在桌子上。 门外有仆妇低头进来。 “老夫人,大爷那边问,二夫人回来,可有什么事?”她低声说道。 大爷是陈雪的嫡亲哥哥,夫妻二人身体皆不好,在隔壁的院子里静养修道,基本上不出门也不和人打交道。 看来二夫人进门闹的阵仗不小。 “大哥吗?倒是有些事,我一会儿去看看大嫂。”饶陈氏说道。 老夫人瞪了女儿一眼。 “都四五十岁,要当祖母的人了,还这般不知轻重。”她低声喝道。然后看向那仆妇,“回大爷的话没事,得闲了再给我抄份太上感应篇。” 那仆妇应声是退出去了。 “咱们管不了她,让她的嫡亲哥哥嫂嫂管好了。”饶陈氏继续说道。 “别跟我胡扯,有事说事!”老夫人一拍桌子喊道。 老夫人年纪大了,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但发起脾气来还是这般硬气。 饶陈氏不敢再发脾气。 “还不是我家小叔的那孩子,郁芳。”她说道。 “哦,就是那个打不得骂不得,动不动就跑到你小叔故居门前哭的丫头?”老夫人说道。 “是啊。我都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了,当初怎么就接着这个烫手山芋!”饶陈氏吐气说道,又撇撇嘴。“倒是跟雪娘一样。” 老夫人又啪的拍了桌子。 “她算个什么东西,她爹算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拿她和雪娘比!”她气呼呼喊道,“你到底有正经事没?没有的话快给我滚。” 这是动了真气了,屋子里的仆妇媳妇忙劝着。又给饶陈氏使眼色。 饶陈氏不情愿的道了歉。 “是这样,雪娘说要跟郁芳说门亲事,我就信了她。”她不敢再乱说,切入正题。 老夫人哼了声。 “你是信她能让那孩子嫁的远一些吧?”她说道。 知女莫若母,饶陈氏讪讪笑。 “母亲,我敢对天发誓。我对郁芳这孩子,真是全心全意想要为她好。”她又整容说道,“这不仅是我的脸面。也是我们饶家的脸面,我对她那是用了十足的心思。” 这点倒是,老夫人缓了脸色。 “那后来怎么了?说亲说成仇人了?”她问道。 饶陈氏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端起茶。 屋中的人会意。 “我去看看厨房,让他们加菜。” “二姑奶奶回来了就住家里一天。我去看看她们收拾屋子。” 媳妇们纷纷说道,笑着带着人退了出去。 关上屋门也关上了屋子里的谈话。 夜色降下来的时候。齐悦看着陈氏喝了药。 “你不用总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陈氏笑道。 齐悦笑着给她递过蜜饯。 陈氏没有吃。 “我吃药比饭还多,哪里还用得着这个。”她笑道,一面看着齐悦,“陛下这几天没有找你吗?” 齐悦转身放盘子。 “皇帝找我干什么?”她笑道。 陈氏抬手擦了下嘴。 “你弄得那些什么药厂的事啊,都做的还好吧?陛下可还满意吧?”她问道。 齐悦哦了声。 “都还好啊,我办事你放心。”她笑道。 “你办事我还真没放心过。”陈氏摇头,看着齐悦,“快去歇着去吧,太操劳了,再熬夜,这肤色气息都不好看了。” 齐悦顺手摸了摸脸,笑着应声是。 刚进了自己的屋子,阿好便扬着一封信跳过来。 “世子爷的信。”她喊道。 齐悦忙伸手接过来,一面撕信皮儿,一面熟练的将脚上的鞋子踢开,然后顺势歪倒在炕上。 阿如无奈的在后头收拾。 “要茶还是羊奶?”阿好则问道,一面也习惯性拿起两个杯子。 齐悦拆开信,一个压扁了枯草掉出来,是草编的小兔子。 “要茶!”她便笑着举手喊道。 这是要熬夜不睡的节奏啊,阿如忙抢过阿好手里的茶。 “跟着胡闹什么。”她说道,一面将一杯羊奶放到齐悦面前,“早点睡,睡了梦里可以见到世子爷,想怎么甜蜜就怎么甜蜜,怎么也好过你大半夜的不睡在屋子看着信傻笑。” 齐悦大笑,将羊奶如同饮酒一般仰头喝了,又少不了被阿如抱怨一回。 “他走的可真快,这时候已经走了一半了。”齐悦躺在床上,翻个身趴着,看着信说道,“他的字可写的真好。“ “是啊。侯爷请了好先生教的,小时候为了写字,世子爷没少挨打呢。”阿好说道,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纳鞋。 齐悦又翻个身,仰面躺着。 “….写的还文绉绉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加了兮字…”她笑道。 阿如抱着两件衣裳进来。 “我说,你已经念了一晚上了,我们都知道了世子爷如何挂念齐娘子了,求你别再说了啊。”她故作哀求道。 齐悦笑起来。 “就念。知道你们羡慕我。”她说道。 “阿如姐可不会羡慕你,她和姐夫天天能见面呢,你羡慕阿如姐姐才对。”阿好闪着大眼睛说道。 齐悦哈了一声。便点头笑。 “你这死妮子!”阿如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又是羞又是笑,伸手去捏阿好的耳朵。 阿好跑向齐悦躲避。 屋子里顿时笑闹声一片。 笑闹过了,阿如拿着衣裳在一旁叠。 “这些衣服是干什么的?”齐悦问道。 “给姐夫做的。”阿好说道。 阿如伸手按住她的头,引得阿好连连说不敢了。 “是给世子爷做的夏衣。”阿如一面说。一面看阿好,“你做的鞋呢?好了没?整日里就知道玩儿。” “做好了,做好了,这是第二双呢。”阿好忙说道。 齐悦这才知道两个丫头每天晚上做针线是干什么。 “还要给他做衣裳啊?”她笑道。 “以前我们给世子爷做三季衣裳呢,每次送都是一大包。”阿好比划着说道。 只是可惜那时候,世子爷从来都不收。那做好的衣裳季季堆在屋子里。 或许是想到以前的事,阿好的神情有些怅然。 那种感觉齐悦没尝过。 “恩恩这个真不错,可惜我不会针线。要不然我也做一件。”她笑道。 “哎?”阿好抬头看她,一脸惊讶,“娘子,你的针线也不错啊。” 阿如咳了一声。 “不早了,快去睡吧。明日还要忙呢。”她说道,一面拿过衣裳鞋子。“还差多少啊,我帮你做了吧今晚。” 阿好被引开了话题。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做好了。”她说道。 两个丫头逐一熄灭屋子里的灯,只留下一盏,又放下隔间的帘子。 “不许再看信傻笑不睡了。”阿如临走又警告道。 齐悦将信赛到枕头下,躺在枕头上闭上眼。 阿如噗嗤笑出声,带上门出去了。 外间的灯熄灭,昏黄的月色透进来,听得脚步声远去了,齐悦睁开眼,又把信从枕头下摸了出来,屋子里昏暗不明根本看不清,不过无所谓,她已经背下来了,她将信纸贴在心口,心里喃喃的念出每一个字。 衣服和信很快就打包送走了,齐悦便又开始等待下一次收信了。 “铺子已经寻好了,师父,找人看了几个日子,你看哪个合适?”胡三将一张纸递给齐悦。 “我又不懂这个,老师你看着选就好了。”齐悦看一旁的刘普成说道。 刘普成便也不推辞了点了点头。 “第一批成品医药物资样品出来了,师父去看看。”胡三又忙说另一件事。 齐悦高兴的点头。 “现在就去。”她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还没出门口就被拦住了。 “陛下找我?”齐悦看着上门的太监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啊,齐娘子快些吧。”太监含笑说道。 老板最大,齐悦点点头。 “你去把一些样品给我拿来。”她对胡三说道。 这边马车出巷子,那边有马车进来,因为是看到皇家的内侍,他们忙停下让路。 “怎么?是雪娘进宫了吗?”车帘被掀开,德庆公老夫人问道。 “好像不是,是那个齐娘子吧。”车外的仆从答道。 马车走近,德庆公老夫人没有放下车帘。 那个齐娘子啊。 她心里念道,然后就看到那马车忽的掀起帘子,一个女子探出头来。 “哎对了胡三,针筒什么的也拿些。”她嘱咐道。 胡三应声是。 齐悦放下帘子。 马车不急不缓的走过去了。 这边的车夫便牵马。 “老夫人,您坐好..”一旁的婆子说道,转过头看,吓得哎呀一声,“老夫人,您怎么了?” 这一声喊得周围随伺的下人都忙涌过来,只见德庆公老夫人手扶着胸口,正呼呼的喘气,确切的说是只出气不进气,面色已经发青了。 一个婆子忙取过一瓷瓶打开放到老夫人鼻子下,另一个重重的拍打老夫人的背部,呼哧两声,老夫人才缓过气来。 “我,我,我..”她颤声喘气,目光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半日却没说出什么来。 好像,好像! 第三百七十八章似曾 门上这般热闹,陈氏这边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忙将德庆公老夫人请进来。 德庆公老夫人被直接搀扶到陈氏的屋内,摆了张罗汉床,让她躺下。 对面躺的是陈氏。 “这是怎么了?”陈氏坐起来,惊讶的问道,“怎么让老夫人出来了?” 七十多岁的老夫人十几年前就基本不出门了。 德庆公老夫人喝了茶,又被几个仆妇揉按捶,此时缓过来了。 她看着陈氏,也很惊讶。 “怎么气色这么差?”她问道,就要起身,“你这孩子病了也不说!” 又喊着请太医。 “周老大人已经看过了,开了药吃着呢。”陈氏笑道,让人拦住。 既然周茂春看过了,德庆公老夫人就稍微松口气。 “你带回来的那个..”她便开口问道,张口却忘了怎么称呼,“那个住进你爹屋子的女人…” 这个话听起来这么怪,四周的仆妇忙低声提醒。 “齐娘子。”老夫人这才想起来,接着说道,“是什么人?” 陈氏笑了笑。 老夫人是越来越糊涂了,经常张口忘事,旁边的仆妇少不得又低声提醒。 “我不是说这个。”德庆公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摆手,依旧看着陈氏,“她,她怎么跟,跟那家的孩子一样?” 那家?哪家? 周围的仆妇一头雾水。 陈氏却是一笑。 “哪家啊?”她说道,嘴里是疑问,但神情却淡然。 “雪娘,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老夫人沉声说道。 陈氏低头一笑,再抬起头。 “是吗?我都记不清了,婶娘说像。那就是像了。”她说道。 陈氏这里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她此时已经叩拜了皇帝,正打开自己带来的箱子。 “齐娘子可真是聪明伶俐。”皇帝含笑说道,看着眼前跪着的女人。 齐悦已经不像前几次见到皇帝那样拘束了,闻言抬起头一笑。 “谢陛下。”她说道。 旁边的太监们忍不住啧啧,这女人可真够不客气的。 皇帝笑意更浓。 他原本准备的那句解释为何召她来的话便不用说了。 “民妇知道陛下一定等着看进展呢。”齐悦低下头一面说一面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皇帝看着她。 “起来吧。”他说道。 齐悦再次抬头一笑。 “谢陛下,我这样挺好的。”她说道,换了个跪坐的姿势。 太监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拒绝皇帝的命令拒绝的这样轻松随意,而再看说者和听者显然都没有特别意识到。似乎这对话再合适不过。 齐悦这时拿出了剪子刀子,太监吓了一跳。 “哎呀,这可不行。”他们忙站过来,围在齐悦身边。 齐悦有些不解。 “怎么了?”她问道。 “在陛下面前可不能拿这些凶器。”太监们急道。 凶器? “滚一边去,大惊小怪的丢朕的人。”皇帝不悦的说道。 太监们便讪讪的让开了。看着皇帝不仅没有避讳,也不用太监们呈上去,自己起身走过来,站到了齐悦的面前。 “这些..”他微微弯身看着被齐悦摆出来一溜的东西,好奇的问道,“就是你用来展示神技的东西吗?” “是啊。”齐悦笑道,一面一一指给他看。“镊子,手术刀,剪子,这些又分为好多种..” 皇帝先是微微弯身看着。然后便干脆坐下来,太监们再次惊讶一番,忙忙的取来坐垫。 这些东西就这么好看? 还是… 太监们站在一边,垂下的视线不由落在那与皇帝对面而坐的女人身上。 齐悦已经将东西都摆出来。也一一的说明是什么了。 “这个针筒就是你上次说的给李阁老把肚子里的气抽出来的那个?”皇帝伸出修长的手指,有些迟疑的拿起针筒问道。 “这个还不是。这是注射用针筒,李阁老用的是穿刺针筒。”齐悦笑道,一面低头在箱子翻了下,然后有些歉意的一笑,“还没造出来。” 皇帝看着她笑了,将针筒放回来。 应该没别的事了吧,她已经让陛下知道自己没有偷懒,齐悦便准备收拾东西了。 “那这个手术刀怎么用?”皇帝又指着问道。 还想知道怎么用? 齐悦便含笑伸手拿起来,做了个执笔式。 “这样用。”她说道,又换了手势,“还能这样用,这样用..” 皇帝含笑看着眼前女子的手灵活的变幻,四周的太监心都提到嗓子眼,乖乖,这玩刀玩的这么溜,可是太危险了…. 紧张的可不止皇帝跟前的太监们,此时饶陈氏在家里走来走去,不时的问老夫人回来没,还好不多时,外边就说回来了,她大喜忙过去。 德庆公老夫人沉着脸被两个仆妇搀扶着走的很快。 陈雪娘那古怪性子,难道母亲也没在她跟前讨得好? “母亲,雪娘怎么说?”她问道。 “她什么都不说。”德庆公老夫人答道,“我看她心里清楚的很。” “她就是故意的!”饶陈氏点头说道,又是气又是急又是委屈,“我可从来没惹过她,从小到大我可都是让这她,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她怎么这么狠心,陷我与不义!这以后我可没脸进饶家的门了。” “你说什么呢?”德庆公老夫人似乎才回过神,皱眉道,“她怎么陷害你了?” 饶陈氏被问的一愣。 “不是她请来的那和离的圣旨吗?”她问道。 “我怎么知道。”德庆公老夫人说道。 饶陈氏有些抓狂。 “您没问她吗?您不是说她承认了吗?”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恍然哦了声。 “这个啊,我忘了问了。”她说道。 饶陈氏一口气没上来。 “那您过去干什么呢?”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神情有些迷茫。 “对啊,我过去干什么了?”她喃喃说道。 饶陈氏气的没办法。 “不是说摸牌吗?人都来了没?”德庆公老夫人又问道。 老夫人糊涂病又犯了,仆妇们忙搀扶着哄着。 “来了来了。就等您老了。” 饶陈氏无奈的摆摆手。 “快扶母亲去吃药吧。”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听到她说话。 “二花?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道。 饶陈氏伸手抚着额头吐口气。 “娘,我来了好几天了,我这就要走了,改天来看你啊。”她说道,不待德庆公老夫人再说话,忙抬脚走开了。 仆妇们扶着老夫人向内走。 “去大爷那里。”老夫人忽地说道。 仆妇们愣了下,以为老夫人糊涂的厉害了,忙口里应着,却不拐弯。 “哎呀我没糊涂呢。”老夫人没好气的喝道。自己甩开来仆妇,颤巍巍的向陈雪兄长那边走去。 都搞不清这老夫人什么时候糊涂什么时候清楚了,仆妇们无奈的忙跟上。 陈雪两个亲哥哥,都将近五十,就住在德庆公府东院。一套院子分成两个,兄弟二人各自住着,都是体弱多病早早的便卸职在家,子女们很少,又都打发的远远的,如今年轻一辈的几乎都忘了陈家大房还有这两人。 德庆公老夫人径直去了陈大爷那边。 陈大爷爱好修道,听说是德庆公老夫人来了。这才从精舍出来相见,要是别人就只能对着下人说话传过去而已。 “雪娘带回来的女人,你见过没?”德庆公老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陈大爷摇头。 “只听二弟说过,没见过。”他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沉默一刻。 “我估计这女人跟一个人有关系。”她说道。 陈大爷看着她。 德庆公老夫人似乎有些难言。 “万宁山庄。”她说道。 陈大爷神色顿变。 “婶母。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低声说道。 “我自然知道这话不能乱说。”德庆公老夫人说出这句憋在心里的话,似乎轻松了一些,眼睛眯起来似乎看得很远。“可是,今天我见了。差点吓死我,那眉眼,那形容,跟那孩子一模一样…” “不是说是个女子吗?”陈大爷低声质疑道。 “那孩子可不是就是俊俏的像个女子吗?一眼就把雪娘迷…”德庆公老夫人哼声说道,话说到这里又咳一声停下,看陈大爷一眼,想起什么,“哦,对,你是没见过。” 她吐口气,眯起眼。 “你们都没见过,要说像,这女人其实更像那孩子的祖母郑贵妃…”她喃喃说道。 话没说完,陈大爷就猛地站起来。 “婶母!”他喝断了老夫人的话。 “行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别一惊一乍的吓我。”老夫人横了他一眼,“你们兄妹一个吓我就够我受得了。” 陈大爷喘气来回踱步。 “不可能,那一场大火,没人逃出来,都死光了,死透了。”他喃喃说道,然后确定的点头,“婶母,只是有些像,这天下相像的人是很多的。” 德庆公老夫人看向他。 “雪娘对那人的心思,她见了这等相像的人,做出些夸张的事也是能理解的。”陈大爷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吐口气,看向门外。 “是,天下的人是很多相像的,雪娘的性子这样做也是很正常,但,定西候老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慢慢说道,一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乞丐之身,救命之恩,这种真真假假的话,真的会有人信吗?” 第三百七十九章识相 大殿里女子清脆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蔡重慢慢的走过来。 “陛下,茶。”他躬身说道,手里托着两杯茶。 皇帝看了一眼,接过一杯慢慢的喝,没有说话。 蔡重觉得这是自己最忐忑不安的一次选择,他将手里的托盘往齐悦这边送了送。 齐悦已经说的有些口干了,随手就拿过来。 “谢谢。”她随口习惯性的说道,一面一手将一根针放下,“缝呢就是这样,靠的是剪子镊子配合,跟做衣服是不一样的。” 皇帝攥着茶杯哦了声。 “真是神奇啊,这些都是怎么想出来的。”他含笑说道。 还在躬身的蔡重慢慢的直起身退后了,轻轻的舒了口气。 齐悦喝完最后一口。 “一辈一辈的经验累积的。”她说道,一面指了指头,咪咪眼一笑,“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皇帝看着她亦是微微一笑。 齐悦将面前的东西往箱子里装。 一个小太监从外进来,在蔡重身边低语几句,蔡重点点头,走向陛下。 那小太监忍不住瞪大眼,有些惊愕,似乎完没料到蔡重会这么做。 “陛下,御膳房问可要传膳。”蔡重走近几步含笑问道。 已经到中午了? 齐悦忙看外边的天色,皇帝似乎也有些惊讶,看了眼旁边的沙漏。 “民妇..”主人家要吃饭了,齐悦忙俯身告辞。 皇帝已经先开口了。 “齐娘子尝过朕的茶,不如尝尝御膳吧。”他含笑说道。 一旁的小太监此时才露出恍然,看向蔡重的神情那是无比的仰慕。 怪不得人家能当大总管呢….. “陛下,民妇还是回去吧。”齐悦迟疑一下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屋子里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 小太监们不用说,蔡重的神情也扭曲了。 竟然。有人,拒绝了皇帝的赐宴…. 御膳啊… 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吃过的数都数的清。 不是,关键是,拒绝了皇帝! 蔡重打赌这女人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皇帝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神情未变,依旧含笑看着她。 “陈夫人病了,义父又开了些药膳要她吃三天,她不把自己当回事,民妇一不看着她就不吃了。”齐悦果然没什么感觉。认真说道。 我要死了.. 皇帝的耳边响起这句话,神情微凝。 他嗯了声。 “不是齐娘子觉得跟朕吃饭不自在吧?”他忽地又道。 齐悦忙摆手。 “没有没有,陛下这么好的人,民妇一开始不自在,现在已经一点也没了。”她说道。 皇帝笑了。 “朕是这么好的人?”他说道。“那是你还没看到朕不好的。” “那还是没有看到陛下好的。”齐悦再次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绕,蔡重楞了下,在心里倒腾,这边皇帝已经哈哈笑了。 “陛下。”齐悦要叩拜告退,差点忘了请示要紧的事,便忙又开口。 皇帝看着她。 “怎么,又反悔了?”他笑问道。 这皇帝说话还真随意。 “陛下。方才的样品您都看过了,那第一批物资备好后,民妇就亲自送往边境了。”齐悦说道。 皇帝嗯了声。 齐悦便松口气,再次叩头然后起身向外退。 “慢着。你说什么?”皇帝忽的问道。 方才没听到?是在走神? 齐悦忙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你,要去?”皇帝微微歪头看着她问道。 “是,是民妇设计的,还是亲自去的好。免得他们不会用。”齐悦说道。 皇帝淡淡笑了笑。 “朕都会用了,他们难道还不会用?”他说道。 啊? 齐悦再次愣了下。 什么意思? 皇帝看着她站起身来。 “不许去。”他说道。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向外走。 不许去? 齐悦回过神。 “陛下..”她忙喊道。 皇帝没有理会,施然已经走到门口。 齐悦要追,蔡重忙拦着。 “哎呀齐娘子,可不敢啊。”他说道,带着几分劝告。 “可是..”齐悦还要说什么,蔡重不给她机会,瞪了一个小太监一眼。 “还不快给齐娘子背着东西。”他呵斥道。 顿时好几个小太监冲了上去,最终一个运气好从齐悦手里抢过箱子。 齐悦只好离开。 走出宫门,看到高兴接过来的阿如阿好,齐悦才吐口气。 “莫非,这些不行?”阿如看她脸色有些忐忑的问道。 “没有,陛下很高兴。”齐悦说道,微微撅嘴。 “那..”阿好不解的问道。 “陛下不让我去。”齐悦坐上车才说道。 阿如和阿好对视一眼。 “为什么?”她们齐声问道。 “不知道啊。”齐悦哼声说道,想到不能去见常云成,只觉得这脸怎么用力都展不开,就是一个劲往下坠。 “没事没事,这次太仓促了,咱们又刚从那边回来,歇歇也好,等下半年再去,那些医药物资也不是只送一回嘛。”阿如安慰道。 也只能这样想了,也是,药厂的事刚开始,也的确很需要人手,光靠胡三刘普成怕忙不过来。 “那第二批我一定要,天皇老子拦着也不行。”齐悦说道,这才打起精神来。 回到家陪陈氏吃饭,陈氏仔细的问她见了皇帝说了什么,齐悦捡着讲给她听,陈氏听得很高兴,整个人精神都变好了。 “陛下还赏我御膳呢。”齐悦笑道。“不过我没敢吃。” 一旁的采青也露出惊讶的神情,陈氏倒是一副淡然,似乎这是早已预料中的事。 “这次不吃也好。”她含笑说道。 皇帝那种人… 这样反而更好。 齐悦点点头。 虽然二人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看着齐悦离开了,陈氏疲惫的靠在引枕上,连眼都无力睁开了。 “夫人。”采青忍不住哽咽。 “哭什么哭。”陈氏闭着眼,轻声说道,嘴边浮现一丝笑意,“现在,多好。” 采青点头哽咽应声是。 屋子里陷入一片静谧。 齐悦出宫门的时候。德庆公老夫人也说完了话。 陈家大爷神色沉沉的默然一刻。 “我去见见雪娘。”他开口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叹口气。 “她要是不想说是不会说的。”她说道。 “她如果真想我们陈家断子绝孙满门倾覆的话。”陈家大爷淡淡说道。 “你好好跟她说,她身子不好。”德庆公老夫人又嘱咐道。 陈家大爷苦笑一下,冲德庆公老夫人施礼。 “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老夫人摇头说道。 “婶娘,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陈家大爷说道,抬起身。又苦笑一下,“当初太祖皇帝说的对,雪娘,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德庆公老夫人嗨声打断他。 “你别这么说她,她那时候还小。”她说道,“被人蛊惑两句做出些荒唐事。” 陈家大爷摇头。 “三岁看老。”他说道,一面再次冲老夫人施礼。“婶娘,你快去歇着,别管了,我会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现在倒不想你去问了。”德庆公老夫人说道。犹豫道,“还是我去吧,她从小也没跟你们一起长大,反而还不如和我亲近呢。” “对她来说。亲近没有用。”陈家大爷说道,一面扶住老夫人。亲自送她出去,“婶娘,你别管了,我过几天就去看她。” 老夫人只得叹气不说了,由仆妇们搀着回到自己屋子里。 毕竟上年纪的人了,跑了这半日又说了这么多话,精神不行了,躺下就打瞌睡,那些伺候药的都喊不醒。 饶陈氏还没走,收拾了东西,过来看看老夫人这样,也没说留自己,只得去跟德庆公夫人告辞。 “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多住几天。”德庆公夫人说道。 “住什么住,反正娘不待见我。”饶陈氏说道。 德庆公夫人忙着笑着拍她的手。 “妹妹可别这么说,母亲天天念叨你们,说嫁的远了,她白养了。”她笑道。 “念叨雪娘才对吧。”饶陈氏酸溜溜说道。 德庆公夫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但也知道跟雪娘有关。 “妹妹,越是亲,越是随意。”她说道,“你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 她家也有一样小叔子家的孤女寄养呢,跟自己的孩子相比,打不得说不得,好好的相待,总是少了那一分骨子里的亲密,倒像是相敬如宾。 饶陈氏立刻回过味,脸上露出笑脸。 “我匆匆来,这边家里也是一堆事要理顺,我过几天再来。”她笑道。 二人说说笑笑,刚走到大厅,就见两个仆妇疾步进来。 “夫人,定西侯夫人来了。”她们说道,手里拿着一个帖子。 定西侯夫人? 德庆公夫人和饶陈氏惊讶的对视一眼。 “来得好!”饶陈氏竖眉说道,笑容全无。 话音未落,就见谢氏被几个仆妇拥簇着大步而来。 她一眼看到大厅里的二人,微微一愣,这些年隔得远没来往,还是当初陈氏成亲时见过一面,一时间认不出谁是谁。 “你还敢来?”饶陈氏几步走过来,气道。 “二妹,有话好好说。”德庆公夫人忙劝道,一面微微施礼,“谢夫人。” 这一说话,谢氏便分出谁是谁了。 她上下打量饶陈氏一眼。 “好啊,果然姐妹亲啊,这就聚在一起了。”谢氏冷笑一声,一面迈过门槛,看着饶陈氏说道,“你们姐妹又商量出怎么糟践我了没?” ****************** 想必大家对昨晚十一点的三更很惊讶,其实我也很惊讶!~~~~(>_<)~~~~ 其中因由就不说了,说好了二更的,不能少! 所以,明日的更新还是在中午,再等机会调过来吧。 第三百八十章是谁 两人一句话,屋子里的气氛陡然紧张。 “谁糟践谁啊?”饶陈氏没想到被人倒打一耙,气的头晕喝道,“姓谢的…” 她的话没说完,谢氏身后走出一人,冲饶陈氏就跪下了,也不说话,掩嘴哭。 饶陈氏一句话没说完,气的又晕了晕。 “你这个不要脸的…”她指着饶郁芳颤声道。 “谁不要脸啊。”谢氏打断她,冷声说道,“也就你们姐妹先干出不要脸的事,倒说别人不要脸。” 饶陈氏手便从饶郁芳身上移到谢氏这里,面色铁青,嘴唇发抖。 “我..”她张口说不出话来,便控制不住的扬手就打过来。 德庆公夫人忙伸手拉住,仆妇们也涌过来。 “打啊,还打人啊,你们德庆公府位高权重,打我两下就打了吧,我认了。”谢氏冷笑道。 “都是我的错,伯母您打我吧。”饶郁芳哭道,跪行到饶陈氏身前。 屋子里顿时乱起来。 “有话都好好说,这是干什么啊,亲戚里道的。”德庆公夫人说道,让人把饶陈氏扶着坐下,又请谢氏坐,再让饶郁芳起来。 除了饶郁芳不肯起来,饶陈氏和谢氏都坐下了。 屋子里的仆妇便请谢氏的仆妇下去歇歇。 谢氏的仆妇迟疑不肯走。 “去吧,没事,已经到人家家里了,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们守着我也护不住。”谢氏不阴不阳的说道。 德庆公夫人神情微微尴尬。 屋子里的仆妇这才退了出去。 “谢夫人,到底是..”德庆公夫人开口问道。 话没说完,饶陈氏缓过气又抢着先说了。 “你们定西侯府诱拐我家女儿,你还有脸上门来..”她气道。 谢氏嗤声笑了。 “我在家里坐着跟你们山东也好京城也好。隔着十万八千里。”她说道,“我可真行啊能诱拐到你们家的女儿,我倒是想问问,你们饶家是怎么回事,逼得这么一个女儿家千里迢迢的独自投奔亲戚去。” 她摇头啧啧几声。 饶陈氏再次气的眼黑,看到还在脚边跪着哭的饶郁芳。 “你,你想去你外祖家,好,好。来人。”她喊道,“来人,备车,好好的把小姐送去,就告诉那段家。我这个当伯母的无能…” 饶郁芳闻言哭的更厉害。 德庆公夫人闭了闭眼。 “都好好说话!”她猛地喝道。 屋子里安静一刻。 “不愧是德庆公夫人,真是气势威严。”谢氏淡淡说道。 “谢夫人。”德庆公夫人看向她,神态肃正,“你我亲戚,也别论别的,我家有什么得罪,你告诉我。我必然要给你个交代。” 她说罢又看饶陈氏。 “妹妹,你也给我这个当大嫂的一个面子,郁芳的事已经这样了,最要紧的是商量下怎么善后。再说以前的事就没意思了。”她说道。 既然她这么说了,毕竟身份在那里,谢氏和饶陈氏都稍微压了下脾气,各自坐好。 “得罪?我可不敢当。”谢氏冷声说道。“我就是想问问这位饶家夫人,既然当初许诺了亲事。我们也按你们要的办了,为什么又转脸悔婚?” 当初的事德庆公夫人不知道,也就今天模糊听了下边的媳妇子过来低声说了个大概,貌似是陈雪做的媒,但不知道怎么好像没结成亲反而成了仇。 德庆公夫人不由看饶陈氏。 饶陈氏面色难看。 “我们悔婚?你们都办出那样的打人脸的事,谁还敢和你们说亲!不想结亲就算了!没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她亦是冷声说道。 “我们怎么了?”谢氏喝问道,“明明是你们出尔反尔..” “你们都请来了那样的圣旨了,谁还敢和你们做亲!你们定西侯府,是不是耍人玩呢?”饶陈氏站起来气道。 谢氏愣了下。 “我们的圣旨,不是准你家女儿左右夫人位尊了吗?”她皱眉问道。 饶陈氏呸了声。 “你家夫人奉旨和离,那是给我们的尊吗?那是摆明了要打我们的脸!”她喝道,伸手指着自己的脸,“谁敢跟你们结亲,那就是伸出去让皇帝打脸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谢氏恍然,怪不得后来说亲人人对她退避呢! 顿时气上加气。 “好啊,果然你们姐妹没安好心,竟然如此作践我家!”谢氏猛地站起来柳眉倒竖喝道。 饶陈氏更是怒不可言。 “我作践你家?你们才是作践我家!安的什么心,竟然请来那样的圣旨!亏得当初没说开,要不然我们饶家合家非要被人笑死不可!”她也站起身,竖眉指着谢氏说道。 德庆公夫人此时听出味道了。 “你们到底谁请来的那和离的圣旨?”她左右看看,问道。 “她!” 谢氏和饶陈氏同时伸手指着对方说道。 然后都是一愣。 德庆公夫人也看看她们两个。 “我们有病啊,请来两个圣旨。”谢氏啐了口说道,“我们家还没那脸面。” “我知道你们没那脸面。”饶陈氏也啐了口,说道,“不是你们让雪娘去求的吗?她在宫里可是很有脸面的。” “什么我们?明明是你们,不想和我们结亲,耍了我们,你们姐妹算计我们弄来这圣旨!”谢氏立刻回道。 说道这里,二人不说话了,看着对方,德庆公夫人也慢慢站起来,心里已经基本上明白了。 “陈雪娘!” 谢氏和饶陈氏再次齐声说道。 说完两人安静一刻,旋即一个向外就走,一个则看着德庆公夫人。 “叫陈雪出来,给我说个清楚!”谢氏气的浑身发抖,拍着胸口。“我谢正梅挖心掏肺的对她,她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我去找她说个清楚!就知道是她干的!这黑心的,眼里还有没有一点骨肉血亲之情!”饶陈氏也气的发抖喊道。 话音才落,人也刚走到门口,外边有人过来了。 “你们要找谁说个清楚?”德庆公老夫人颤巍巍的站在门口,神情沉沉的扫视屋内,“先跟我说个清楚再说。” 这边闹的鸡飞狗跳,齐悦那边并不知道。 安安静静的一觉到天亮,只是今日起来精神到底是恹恹的。 “不是说了嘛。下一次一定能去,年前肯定就能去。”阿如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说道。 齐悦哦了声。 “我知道啊,可是精神怎么也得有个过程才能缓过来吧。”她懒洋洋说道。 阿好取过脂粉给她铺了层。 “那就用脂粉补补,喏,看。这样就精神多了。”她对着镜子审视说道。 齐悦对着镜子呲牙笑了笑。 “好,开工。”她握了握拳头说道。 今日是千金堂开张的日子,但因为只是做个样子,所以很简单,现在他们都忙着药厂的事,没有人手来这里坐诊。 爆竹噼里啪啦的点完,刘普成等人便进了屋子。 该有的摆设还是都配齐了。只是缺少伙计大夫。 “只要你们想招人,恐怕整条街都排满了。”安老大夫笑道,一面看胡三,“胡大总管这几日连家都不敢回了吧?那等着托关系的人都堵住家门口了。” 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何止等着当伙计的。药厂涉及到方方面面,原本大家都走兵部的关系,没想到这次兵部死活不开口,一打听才知道所有的权利都在这千金堂手里捏着。一群人呼啦啦的又找千金堂,结果千金堂根本就没开张。这才都跟上了胡三,请客喝酒送物送钱无所不用,只让胡三烦不胜烦,四处躲藏。 一向喜欢这种被人追捧感觉的胡三也有些受不了。 “师兄别打趣我了,我正是要烦死了。”他嘿嘿笑道。 阿如瞪了他一眼。 “安老大人,安老大人。”胡三立刻忙改口说道,“没有那碍眼的家伙们在,我就不用扯安老大人的大旗装门面了。” 安老大夫哈哈笑了。 “是老夫的荣幸啊。”他笑道。 “怎么也是开展,中午也要好好的贺贺,我包了大觉寺的素斋,那里清净,又顺便祈福讨个彩头。”胡三说道。 齐悦眼睛一亮,但旋即想到什么。 “你们去吧,我还是不去了。”她说道。 胡三便急了。 “师父,谁都能不去,你不能不去。”他说道。 安老大夫也含笑劝。 “别时候可以不去,今日是必须得去。”他说道。 大家都开口劝,齐悦只得应下,一众人分别坐上马车向大觉寺而去。 “这是什么医馆啊,怎么刚开张就关门啊。” 街上的人围着好奇的指指点点。 有两三个衣着鲜亮的人看过来,正好看到安老大夫上车,眉头便一皱,又看看这边才挂上千金堂牌子的店铺。 “哎,那不是那老白毛吗?” “就是他,竟然还敢开医馆!” “活得不耐烦了!走,告诉小王爷去!” 几个人挤出人群跑开了。 齐悦在几个小和尚的引路下迈进了素斋馆,果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她的身后也只跟了阿好。 方才来的路上,显示胡三被药厂里紧急叫走,又接着安老大夫有个故人求诊,最后就连刘普成和阿如也被胡三叫走了。 齐悦只得自己先来。 “都这么忙,还非要吃什么饭。”她说道,坐下来。 “一会儿就忙完了,饭肯定要吃的。”阿好笑嘻嘻的说道,然后转向那小和尚,“你们的素斋都有什么啊,厨房在哪里啊?我瞧瞧去。” “哎呀你就别多事了,坐下等着吧。”齐悦喊道。 阿好根本不听。 “我去看看嘛,万一有娘子你不合口的让他们换掉。”她笑嘻嘻说道,不待再说话,就跟着那小和尚跑出去了。 齐悦摇摇头,偌大的阁楼里,自己靠着窗坐着,看着窗外的玉兰花。 现在已经没花了。 正看着,花树下慢悠悠的走过一人。 齐悦有些木木的视线扫过,旋即猛地怔住,蹭的站起来,再看花树下的人已经走过去了,目不斜视悠闲自得。 “哎喂!”她忍不住喊道,是,是眼花了?还是相似的人? 她怎么看到那个人,是常云成啊? 伴着她的一声喊,那走过去的几步外的男人站住了脚,回头冲她一笑。 齐悦一拍桌子上,就要从窗户里跳出去。 什么像!什么眼花!就是他! 暧吆我的妈呀! 她刚站起来,门外陡然响起杂乱的笑声。 “惊喜!” 阿好跳起来喊道,身后还有阿如和胡三,就连刘普成也跟着笑。 齐悦眼泪都下来,三步两步就往外边跑。 “你们这些家伙!这是我的创意!是我的创意!你们竟然卖给他了!”她大喊道。 阿好等人哄得笑着散开了,常云成已经走到门口。 齐悦几步扑过去,常云成忙张开手,将她稳稳的接住。 果然是真的! ************************* 先贴上去吃饭回来改错字 第三百八十一章听见 “竟敢瞒着我!竟敢瞒着我!你这家伙!还竟然联合他们都来骗我!” 齐悦抓着常云成肩头狠狠的摇着。 常云成只是笑。 “没瞒多久,也是早上才到的。”他笑道,亲了亲她的额头脸。 齐悦手搬住他的脸,对他怒目而视。 “那干吗中午才让我知道!”她喊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这种话竟然也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常云成只觉得心里欢喜的咕咚冒泡。 “知道知道。”他连连说道,将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抱紧,“所以才给你惊喜嘛,大家都说你喜欢惊喜,你不是一直想要惊喜吗?” 他说着哈哈笑起来。 齐悦知道肯定是阿好那大嘴巴把自己去漠北找常云成筹划的那些所谓的惊喜,结果反而只有惊吓的事说了。 “不许笑。”她哼哼说道。 外边的胡三看到送斋饭的和尚们来,忙伸手拦着。 “哎哎,等会儿。”他说道。 和尚神情肃穆。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说什么时候摆饭就什么时候摆饭。”他木木说道。 一众人抬脚就往门里走。 “哎,哎,我说,有点眼色行不行?”胡三忙又上前拦着说道。 “对啊对啊,你们不方便进去的。”阿好也忙跟上说道,“非礼勿视的。” 和尚们淡然的看了他们一眼。 “施主多虑了,小僧们心中无尘埃,心中有佛主,没有勿视勿听勿言之说。”为首的依旧淡然说道,抬手推门就进去了。 里面的常云成和齐悦已经听到这谈话了。在这和尚们进来时便分开了。 和尚们神情肃然的从他们身旁过去,将斋饭摆上桌子上,然后再神情淡然的从他们身边走开了。 齐悦忍着笑,抬手打了下常云成的肩头。 “佛门净地,你胡闹什么。”她故作整容说道。 “佛祖慈悲为怀喜见世人开怀,你我现在如此开怀,佛祖是很高兴看到的。”常云成一本正经说道,拉开椅子坐下来。 齐悦笑着在他身旁坐下,又扭头招呼阿如等人。 “我们在隔壁。”阿如说道。 不待再邀请几人便笑着走到隔壁去了。听的那边也热闹的摆饭了。 齐悦这才转过头,也不说吃菜,而是看着常云成笑。 “笑什么笑,快吃吧。”常云成笑道。 “没事,秀色可餐嘛。”齐悦咪咪眼笑道。依旧看着他。 “从那里学来这么多不正经的话。”常云成吭哧吭哧笑道。 “哎呦瞧你正经的。”齐悦大笑道。 笑了一刻,拿着筷子一面慢慢吃一面问他怎么回来了。 “…这还没到张掖吧?你半路跑回来可好?虽然说被降了职,但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啊。”她皱眉说道。 常云成哈哈笑。 “你放心,封妻荫子我不会忘了的,不过,目前要紧的是先有妻和子。”他笑道。 齐悦笑着顿顿筷子。 “说正经话。”她哼声说道。 “是。”常云成便也做出整容的样子,说道。“没到张掖,路上遇到那边一批缴获正往京城送,如今正是我的官职该负责的…我便不辱使命..” 他说到这嘿嘿笑。 齐悦抿嘴笑着瞪眼他一眼。 “还有。”常云成又迟疑一下,手里转着筷子似是难言。 齐悦看着他。 “我接到母亲的信。说她来京城了。”常云成还是说道。 其实如果不说的话,也没什么,但是,他还是说出来了。 他说完了。低下头吃菜,似乎不敢看齐悦的神情。 听的那女人拉长声调哦了声。 “你母亲也来京城啊?”齐悦好奇的问道。“有事吗?” 声音里并没有失望或者不高兴。 常云成大着胆子微微抬了下头。 “不知道,只说如果方便的话让我也来京城见见。”他说道。 齐悦笑着用筷子夹了菜给他放碟子里。 “那就是想你了呗,好长时间没见了吧?”她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 “半年多了。”他说道。 室内还是难免沉默一刻。 “月娘,我,我不是,我是,”常云成结结巴巴要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说。 齐悦便起身探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亲。 常云成呆住了。 “我,我。”他又结巴。 齐悦便再亲了下。 常云成总算反应过来,伸手捞住她也在她脸上亲了下。 “吃饭,吃饭。”他大声说道,咧嘴笑。 齐悦横了他一眼,冲自己的碟子摆摆头,常云成立刻机灵的给她夹菜。 屋子里的气氛又欢快起来。 吃过饭,又腻腻歪歪的逛了大觉寺,按照常云成意思还要逛夜市。 “你不累,我还累呢。”齐悦笑说道,一面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什么时候走?” “得三四天呢。”常云成笑道,看着她依依不舍,“我真不累,你别担心我,夜市很好玩的。” “好玩的东西多了,一天能都玩了啊?”齐悦瞪他一眼,推着他上马,“玩,玩,玩重要还是大事重要?三四天,三四天的时间还不快去找我义父把妻子的事解决了!” 常云成一愣,旋即大喜,一句话不说,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齐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荡着被马蹄扬起的灰尘。 阿如阿好也忍不住笑,一起上了马车。 回到家,齐悦简单的洗漱换了衣裳,就去探望陈氏。 这些日子药吃着,她怎么觉得陈氏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了。 这样想着便顺路拐到陈氏的小厨房。小丫头正好煎好了药,齐悦便自己亲自拿着从后门进来,才走到后廊屋檐下,就听到里面又重重的咚的一声,似乎是茶杯摔在桌子上。 “这么说,的确是你故意让二妹把饶家姑娘送到定西侯府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有客人?男客? 这很稀奇,自从陈氏来了这里,基本上没有人探望过。 齐悦迟疑一下要转身,但饶家姑娘四个字还是让她稍微愣了下。 是那个。饶郁芳吗? “是我。”陈氏淡淡的声音传来。 “那么,前脚给定西侯府夫人说了请圣旨娶什么左右夫人的是你,后脚就通过董妃娘娘让皇帝下了和离旨意的也是你?”男人又道。 “是我。”陈氏淡淡说道。 齐悦一惊,左右夫人的事竟然是陈氏…. 她一直以为那是谢氏的主意,原来.. 齐悦觉得脑子有些乱。 “你想干什么?” 内里的男声沉沉。似乎有些焦躁。 “婆家娘家,两边的人你都坑了,你到底想的什么?” “没什么,这不挺好的,她们两家可以接着说亲成亲家,月娘也不会碍着他们的事。”陈氏淡淡说道。 “怎么个挺好的?” 男人声音更加暴躁喝道。 “要不是那饶家的女儿私自跑到定西侯府,还哪来的成亲家!” “所以说有缘分嘛。到底还是要成亲家。”陈氏依旧那种令人抓狂的声调。 啪啦的一声,这一次是茶杯在地上碎了。 屋子里顿时肃静。 过了一刻,那男人已经恢复平静的声音又开口了。 “说到底,你其实就是想让那个什么叫什么月娘的。离开定西侯府吧?而且离开的死心,再没回头的机会!所以你才东走西说,处处做出这一副好心人的样子,将那定西侯府。你姐姐家,还有这个月娘等等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不是?” 齐悦屏住呼吸。 “是。”陈氏淡淡说道。 齐悦转身疾步离开。 药房里的小丫头对于她的去而复返很惊讶。还没说话,齐悦冲她摆摆手。 “药有些烫,我看着凉一凉。”她说道,“你先出去吧。” “奴婢来看这就是了。”小丫头说道。 齐悦摇头。 “你出去吧,我看着。”她已经带上些不耐烦了,转头寻找。 厨房里也没什么坐的地方,炉火前一个小板凳,齐悦便坐在上面,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她深吸一口气仔细的顺一顺方才听到的话。 这是很少见的,这个齐娘子一向和和气气的,小丫头不敢再说话忙出去了,还贴心的带上门。 屋子里陷入安静。 而此时的常云成已经在京城定西侯府的宅子前跳下马,看着门房接过来。 “母亲来了吗?”他问道。 “来了,昨晚就到了。”门房高兴的说道,“世子爷你也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他的话音才落,有人从门里走出来。 “大哥。”常云起喊道,带着惊喜接过来。 常云成冲他点点头。 “就要进考场了,准备的还好吧?”他用大哥的态度问道。 常云起躬身施礼,恭敬的应声是。 这边定西候也下车,手里还拉着一个老者,老者满面的不情愿。 “好大人,好大人,我将来能不能抱孙子就全靠您老人家了,我们定西侯府将来延续血脉也都在你这一张嘴上了,我家八辈祖宗都感谢你…”他唠唠叨叨的说道。 好大人? 常云起愣了下,是什么大人? 他忙要过去喊父亲,定西候却顾不上看他拉着那老者急忙忙的冲进去了。 门边很快恢复了安静,常云起直起身子,看向内里那已经走向客厅的三人,淡淡的笑了笑,轻轻的抄了抄衣裳走了出去。 “侯爷来了。” 谢氏听到便站起来,一旁坐着的一个面目和蔼干净的中年妇人也站起来,看着迈进门的定西候以及那老者。 “你去哪里了?找人都找不到。”谢氏说道。 定西候顾不得理会她的责问。 “你来的正好。”他忙忙说道,又拉住周茂春。 “你来的正好。”谢氏也说道,打断了定西候的话,伸手指着一旁的妇人,“这是通政司通政使大人家的霍夫人,由她做媒,我们已经定下和饶家姑娘的亲事。” 此言一出,屋子里安静了一下。 定西候眨了眨眼。 “和谁?”他结巴道。 “山东饶家啊,你忘了,那个姑娘咱们不是早就有意的。”谢氏含笑说道。 定西候呆呆的,似乎还没明白。 一旁的周茂春明白了,顿时抬脚踹开还拉着自己的定西候。 “你姥姥的!常荣!你他娘的敢耍我!” 这声音震耳欲聋,传出客厅,外间抱着给谢氏准备的礼物正迈上台阶的常云成亦是愕然的看向客厅里,手里的盒子随着周茂春这一声吼啪嗒落地。 第三百八十二章直言 周茂春这一声骂,震的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老头谁啊? 哪里来的狂徒? 竟然敢这样骂定西侯? “你..”谢氏要张口。 “你给我闭嘴!”定西侯指着她鼻子骂道。 谢氏被骂的再次吓了一跳。 不待说话,定西侯府已经扑向门边,死死的拉住一只脚迈出门的周茂春。 “周大人周大人周大人…”他连声喊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周茂春年纪大了精神却不差,狠狠的甩的定西侯几乎拉不住。 “关门关门!”定西侯干脆大喊道。 说什么也不能让周茂春跑了! 院子里的下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定西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忙去关门,还特意上了两道门闩,机灵点的还顺手拿起了一旁的趁手的工具准备随时上前围攻。 他们已经听跟定西侯来的永庆府的下人们说了,定西侯府要随时做好打架的准备,原本认为是那些人吹牛,没想到这么快就见识到了。 大家紧张而又兴奋的围拢过来,想着一定要使出看家的本事让定西侯见识见识,在京城守宅子的他们不是废物。 周茂春气的面色涨红。 “干什么?想杀人灭口吗?”他喊道。 “不是,不是,周大人你别走,你听我说这是误会..”定西侯拖着他的胳膊不放,连声说道,又看到还呆立在一旁的常云成,“还不快拦着你老丈人..” 常云成站着没动,只是看向屋内。 谢氏已经站出来了,也看到了常云成。惊喜不已。 “云成,你回来了?”她几步走下来抓住常云成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什么时候回来的?累不累?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母亲。”常云成颤声喊了声,看着谢氏。 谢氏笑着应声,激动的眼里含泪。 “来,来,快进屋子歇歇,吃过饭了吗?”她一叠声的说道。 此时那位通政司霍夫人已经目瞪口呆。看着院子里,这边定西侯跟一个老头拉拉扯扯几乎抱在一起,一旁小厮们下人们手拿板凳扫帚虎视眈眈,那边谢氏与世子爷母子相逢哭哭笑笑。 这,这到底是什么事啊?怎么看上去那么滑稽啊! “母亲。不急着吃饭。”常云成说道,看着谢氏,“我先给母亲介绍一个人。” 谢氏愣了下。 看着常云成径直走到还在纠缠拉扯的周茂春和定西侯面前。 “你这死小子,快些..”定西侯喊道。 话没说完,常云成冲周茂春拜了拜,视线却是看着谢氏。 “母亲,这位是我岳父。”他说道。 谢氏面色顿变。她这才想起来了,方才见到常云成太惊喜了,忽略了定西侯喊得那句话。 还不快拦着你老丈人… 难道云成已经在京城有了中意的女人? 看样子定西候也知道? 谢氏犹豫一下,如果云成愿意。她倒不在乎娶那个,只要不是那个贱婢。 通政司霍夫人这次听清了,面色惊愕。 周茂春抬脚又给了常云成一下,也挣开了定西候。 “别他娘的做梦了。这事就这么完了,我不能辜负你们父子给我安排的这好戏!”他气喘吁吁骂道。“想娶我家月娘,等下辈子吧!” 他喊完就向门边走,四周围着的小厮们因为听到老丈人岳父这个词,不知道是该上去帮助主人打还是怎么着,一时间很是为难,干脆挡在那里不挪步。 定西候大惊,要接着去拉周茂春,又想到要先解决误会,便转身一把揪住谢氏。 “你在这里胡说什么!什么饶家的姑娘!咱们云成可不会娶!”他喊道,说道这里再喊周茂春,“周大人周大人你看看你看看这是误会,糊涂娘们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不用理会…” 谢氏被拽的有些踉跄,她耳边响着那句我家月娘,只觉得耳鸣如雷。 “谁?谁家的谁?”她也喊道。 话音未落这边通政司霍夫人也疾步向门边走去。 “谢夫人,我先告辞了。”她神情不善,声音僵硬的说道。 “不行,你别走。”谢氏也一把抓住她拉着喊道。 这边定西候也又拉住周茂春。 “月娘就是我儿媳妇,这是绝对不会变的事,周大人你要信我。”他说道。 谢氏面色铁青。 “不行。”她喊道,“我家的儿媳妇是饶家的姑娘,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此言一出,院子里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扭头看谢氏。 “我看你们夫妻还是先商量好再说吧。”周茂春哼声说道,拨开定西候向门边走去。 “是,谢夫人,这种事还是你们家先商量好再说吧。”霍夫人也说道,牵强的笑了笑,推开谢氏的手,也向门边走去。 定西候气的火冒三丈。 “不用商量!我家的事我做主!”他喊道,几步走到谢氏前扬手,“你个混帐老婆…” 谢氏毫不躲避,但脸上并没有火辣辣的疼。 常云成挡在中间,揽住了谢氏的肩,后脑上重重的挨了定西候一巴掌。 “云成!”谢氏惊叫。 “你还护着这贱妇,你老丈人都跑了!”定西候骂道。 常云成看着谢氏。 “父亲,她是我母亲。”他对定西候说道,“无论如何,我不能看着她…” 看着她被父亲打… “母亲,求你了。”他看着谢氏,痛苦的哀求道,“别闹了。” “再闹我休了你!”定西候在后伸手点着谢氏,跟着说道,“以前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谢氏看着他们。笑了。 “你们竟然兜兜转转的,又跟那贱婢搭上了..”她说道。 “母亲,非月娘,我不娶。”常云成拉住她的胳膊,慢慢说道。 谢氏甩开他,冷笑,后退几步。 “休了我?”她抬起下颌,尖声说道,伸手指着定西候。“休了我算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又指向常云成,“常云成,我也告诉你,要想娶那女人也不难..”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话,常云成一定会很惊喜。但此时此刻,他看着谢氏,只觉得心重重的沉下去,深不见底…. “先,办,我的丧礼,再。办,你的婚礼。”谢氏一字一顿的冷冷说道。 已经走到门口,因为小厮们不合作,只得自己来卸门栓的周茂春和霍夫人听到这句话。惊愕的回过头。 这个女人疯了…. “那你就去死吧!” 大门外听到内里传来的定西候的一声嘶吼,常云起忙站开几步。 “看来咱们还得再去转转才好回来。”他对身后的两个小厮含笑说道。 两个小厮神情尴尬想要笑又觉得不能笑。 常云成伸手,一个小厮靠上前,听常云成耳语几句。应声是转身便跑开了。 大门这时被拉开了,先是周茂春气呼呼的冲出来。紧接着是神情尴尬的霍夫人,常云起低头施礼,这二人也不理会急匆匆的分左右各自去了。 这边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她在小厨房里坐了好久,才站起来。 “药凉了。”她摸了摸药碗自言自语说道。 已经凉透了。 她这才端起来打开门,门外的早已等的急得有些害怕的小丫头这才松口气。 “奴婢奴婢去吧。”她结结巴巴说道。 齐悦笑了笑摆摆手,也不说话一手端着药便沿着小路向陈氏那边去了。 陈氏正在屋子里听到外边有人说话。 “怎么了?”她问道,“是阿如在说话吗?” 采青这才从外间走进来。 “是。”她说道,有些迟疑。 “怎么了?月娘有事吗?”陈氏从床上坐起来急急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找不到了..”采青忙说道。 这还叫没事? 陈氏就要下床。 “什么啊别听她们瞎说。” 齐悦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我去后边小厨房给姨母熬药呢。”她笑道,一手掀起帘子迈进来,“这两个丫头就大惊小怪的,不说自己找的不仔细,自己吓自己。” 陈氏这才松口气,采青也拍了拍胸口,伸手要接过药碗。 “我来吧。”齐悦说道,一面对采青一笑,“我想跟姨母说几句话。” 采青一愣,旋即明白了,看了陈氏一眼,陈氏冲她点点头。 采青便带着屋子里的丫头们退了出去,门被关上了。 “凉了。”齐悦说道,拿过小勺子喂陈氏。 陈氏自己接过。 “我来吧。”她说道。 齐悦也没勉强。 “要和我说什么?”陈氏一面喝药一面问道。 “有件事我一直认为是我的事,所以没和姨母说,是我的错。”齐悦看着她说道。 陈氏微微停下手抬头看她,神情和蔼。 “我以前是不想跟常云成当夫妻过下去,除了不太习惯外,还有很大的原因是,他们竟然要再娶一个女人。”齐悦说道,笑了笑。 陈氏看着她,手慢慢的搅动着药碗没有说话。 “当然,姨母你之所以安排这个女人,可能也有我的错,是我让你误会我想和离,所以你才这样安排。”齐悦接着说道。 陈氏微微笑了笑。 “哦。”她简单的哦了声,将药碗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齐悦说道,“我现在呢就想明明白白的告诉姨母你一声,免得你再误会。” “什么?”陈氏含笑问道。 “我喜欢常云成,我这辈子会和他在一起,白头到老,不离不弃。”齐悦也是含笑说道。 陈氏脸上的笑慢慢的散去,扬起手就打过来。 齐悦伸手挡住,没有像前两次那样让这巴掌落在脸上。 “姨母。”她看着陈氏,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月娘好,或者说,想要给月娘好,但是。” 她微微低下头再抬起头。 “我这个人,不太习惯被人安排生活,尤其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她苦笑一下说道,“这是我根深蒂固的毛病,还请姨母你担待一下。”· 第三百八十三章相告 陈氏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恍惚。 “月娘,你听我说,我给你找更好的人家,你不要听老夫人的,你不要嫁给世子爷。”她急切的说道,伸出手,想要拉住那女人的手。 不,不是,是那女孩子的手。 眼前的人形容依旧,但却带着几分怯怯,就跟她进府以来一直那样,从来都是低着头看人,更不会有明媚的笑容。 她将自己的手从身侧放在身前避开了,轻轻的绞着衣带,就是不说话。 “月娘,你听我的话。”陈氏急得想要哭再次拉住她的手。 这一次,她更加惶恐,抽回手就要躲开,她抬起眼看了陈氏一眼,如同小兔子一般躲闪的眼神,却带着倔强。 陈氏看得懂这种倔强。 这种女孩子,怯弱的外表下,是近乎偏执的倔强。 她颓然松开手。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在原地打转。 “姨母,你好好养着,你不是想要对我好?我过得好就是你对我的好。”齐悦说道,起身将她身后的靠枕整理好。 陈氏伸手抓住她。 “你怎么才算是过的好?嫁给那常云成就是好吗?”她颤声说道,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月娘,你怎么就不肯听我的话。” 说着话,眼里忍不住滚下来泪来。 齐悦坐下来,微微皱眉。 “按理说,常云成在你们眼里,应该是很好的了吧?”她问道。 抛开他一开始的臭脾气来说,出身模样地位,那真是难得的好了,怎么陈氏就是看不上。 “我这样一个和离的女人。还能有比跟常云成更好的?” 她一直以为陈氏是见不得她受常云成和谢氏的委屈才给她求来的圣旨,没想到求圣旨之前的那些事也是她的主意,那就分明是要她离开定西侯府。 对齐月娘这样的女人来说,走这一步真的是好吗? “有。”陈氏眼睛一亮,紧紧抓住齐悦的手,“你听我的,真的有,很快就有。” 齐悦笑了,拍拍陈氏的手。 “姨母。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我要过的好日子,是我要过的日子,而不是你认为我要过的日子。”她说道。似乎怕陈氏听不懂,所以特意说的很慢。 陈氏手上用力。 “月娘!”她喊道,面容有些焦躁不安,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松开了手靠了回去,“月娘,我知道。对你来说,我什么人也不是,我也管不得你,但是。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父亲呢?” 她抬起头看着齐悦。 齐悦的脸上没有什么惊讶。 “我知道,我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乞丐。”她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姨母是认识我的父亲亲人什么的。”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 “所以说,姨母其实。是为了我父亲,而不是为了我?”她半真半假的笑问道。 陈氏一愣。 “我没兴趣知道我父亲,也没兴趣知道什么身世,想来也是见不得人。”齐悦摊摊手说道,“总之人还是要做自己的,既然那些事都过去,那些人也都不在了,齐月娘也只是个小乞丐,那就让她永远当个小乞丐吧。” 陈氏惊愕的看着齐悦,竟然,有人听到这个,还如此的无动于衷? 身世,亲人,血脉,不是一个人最在乎的吗? 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听到这个,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惊讶,惊恐,激动,兴奋,欢喜,悲伤,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还是人吗? 陈氏说的没错,这些反应本来是齐月娘该有的,也一定会有的,只是可惜的是,眼前的人不是齐月娘。 陈氏看着那个女人站起身,转身,向门外走去。 “如果。”她猛地坐起来,手抓住被子,说道,“如果,你能给常云成,能给整个定西侯府,带来灭顶之灾呢?” 齐悦身子一僵,停下了脚。 屋子里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陈氏看着那女人慢慢的转过身,她心里已经后悔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她竟然威胁她,威胁他的女儿,他唯一的骨肉…. 陈氏伸手扶在心口,看着那女人转过身看着自己。 “那,我更是要谢谢老侯夫人,谢谢姨母。”齐悦微微一笑说道,然后神情肃正,低下头冲陈氏郑重的施礼。 陈氏颓然躺回去,伸手掩住口,眼泪如雨而下。 而此时的大学士府,听到霍夫人说的话后,饶陈氏惊怒交加。 “什么?竟然..”她失态的站起来。 霍夫人也是神色复杂。 今日的事可真是让她开了眼界了,在京城也算是过了半辈子了,见过的稀罕事也不少了,但都没有今日带来的震撼大。 “这定西侯府也真够荒唐的,夫妻两个竟然也不商量,各自给孩子说亲。”她摇头说道,又看饶陈氏,带着几分语重心长,“这门亲事,你还是慎重些好,这样的长辈,实在是..” 她摇摇头,意思到了也就不说了。 这门亲事,谁不想慎重!可是,这不是没办法,已经丢人丢到这地步了! 饶陈氏神情尴尬,挤出几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听着霍夫人语重心长又唠唠叨叨的说了好多择亲选婿的话,尤其那话里话外强调这饶郁芳是寄养她名下的,不是亲生的,更要慎重,莫要让人闲言碎语的指点了去,只听得饶陈氏心里焦躁愤愤郁闷,却只能再三道谢。 好容易送走了霍夫人,饶陈氏转身就来到丈夫的书房,坐下就哭。 饶学士有些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捻了捻美须。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进了京,天天哭起来了?”他问道。“如果这样,你还不如回山东去。” 饶陈氏放下手帕。 “还不是因为你那侄女!”她说道。 饶学士就皱眉,又叹口气,说自己侄女不好,这道义上说不过去,训斥自己妻子吧,这些年她做的也的确没得挑。 “我知道,委屈你了。”他最终说道,起身斟了杯茶送到饶陈氏面前。 饶陈氏见丈夫给足了脸面。心里的委屈便小了很多,到底不敢接他的茶。 “你知道就好。”她说道。 “知道。”饶学士在她一旁坐下来,“合家都知道,你对郁芳是尽心尽责,好好的打发她出了门。咱们也算是了了心事。” 说起这个,饶陈氏又急了。 “这亲事真是一点法子都没了。”她说道,“这次你我的脸面是无论如何也捡不起来了!” “怎么?不是都说好了?”饶学士不解问道,“那谢家又要什么?陪嫁咱们是不会少的,除了原有的那些,再加两抬,这样他们家多给的那些聘礼也不会亏。咱们又不在乎那些钱,就是要个面子而已。” “没面子了,还有什么面子啊!”饶陈氏气道,一面将霍夫人讲的事说了。“老爷,你说怎么办吧!这简直是丢死人了!” 饶学士也是大吃一惊。 “混帐!”他重重的一拍桌子,一向文雅的面容浮现怒气,“这定西侯府欺人太甚!” “欺人。欺人又如何?咱们还能做什么?也只能生生受着!”饶陈氏又是气又是无奈,伸手按着额头。“当初那翰林院方编修多好的人家,不就是家里清贫一些,有了你我两家扶持,将来前途难道还能差了?只要人好有前途,这日子还能难过了?光那些陪嫁也能保证她吃喝不愁,这死..这孩子怎么偏偏就不听话!” 后窗外石榴树下,一个小身影此时悄悄的转过,蹑手蹑脚的从树下钻出,一溜烟的跑了。 花藤廊下,饶郁芳转过身。 “果然是这样?”她低声问道。 那小丫头点点头。 “是夫人亲口说的。”她低声说道。 饶郁芳微微凝神,因为闭门思过,她不施粉黛,眼皮因为流泪而红肿,看上去凄凄楚楚。 “你去吧。”她回过神说道,将手里一把钱递给小丫头,“买些果子吃。” 小丫头乐滋滋的道谢接过钱跑了。 饶郁芳在一旁坐下,手慢慢的抚着藤蔓。 “小姐。”一个细眉长脸十七八岁的丫头走过来,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三少爷有事要和你说。” 饶郁芳看了她一眼。 “是说那齐月娘的事吧?”她说道,狠狠的揪下一条细枝,“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丫头应声是。 “小姐,那怎么办?”她低声问道,带着几分不安,“听说齐月娘认的那个义父,是太医院的医令呢。” “医令又怎么样?比伯父的官位还大吗?不就是个大夫嘛。”饶郁芳不耐烦的说道,三下两下将手里的枝叶揪烂扔地上,站起来。 丫头忙应声是。 “可是,小姐,三少爷说,定西候可是站在齐月娘那边的。”她又忍不住说道。 这当家作主的到底是男人。 当初要不是伯父拍板,那饶陈氏怎么敢拒了定西侯府的提亲,而是把她与那穷酸丑鬼说亲! 那定西候强硬,再加上饶陈氏趁机架火,这次的事说不定又要完了…. 饶郁芳慢慢的来回走了几步,却到底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去和三少爷说,这件事他得办好了。”她最终烦躁的说道,“要不然,他休想好过。” 丫头应声是,疾步走开了。 定西候夫人还有常云起说的对,那齐月娘三年苦守才得来常云成的青眼,她能做到,自己又怎么做不到?而且一定做的还要好! 自己缺少的只是一个苦守的资格,这个资格终于要到手了,她绝不能让它飞了! 饶郁芳轻轻吐出一口气。· 第三百八十四章无声 夜色降下来的时候,苏妈妈走出来,对还在门口站着的常云成摆摆手。 “睡了。”她低声说道,“世子爷,你也快去歇歇吧,赶路这么久才回来…” 常云成嗯了声,站着没动。 “世子爷,夫人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苏妈妈迟疑一下开口说道。 常云成再次嗯了声,不知道是回答还是恰好打断苏妈妈的话。 苏妈妈便不好开口了。 气氛一时沉闷。 “苏妈妈。”就在苏妈妈要转身进去的时候,常云成开口了,他看着关着的门,似乎穿透过去看到了内里,“你说,母亲是最疼我的吧?” 苏妈妈一愣。 “世子爷,那是自然的。”她忙忙说道,因为急切还向前走了一步。 “母亲也希望我过得好的吧?”常云成又说道,视线还是看着门。 苏妈妈知道他的意思了。 “世子爷,夫人正是想要你过得好才会如此坚持的…”她哽咽道。 “我觉得好的,为什么母亲不信呢?”常云成打断她,或者说,根本就没听她说话,而是自言自语一般。 这个问题,苏妈妈回答不了他,因为她总不能说,世子爷觉得好的不好… 常云成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找不到答案,他转身走开了。 苏妈妈下意识的要追他,迈了几步才停下。 常云成也停下了。 “苏妈妈。”他转过头说道。 苏妈妈忙应声是。 “我对母亲,就像母亲对我的心一样,只有她好了,我才能好,才能开心,如果她有个什么事。我比自己有事还要难过。”常云成慢慢说道。 “夫人也是这般想世子爷..”苏妈妈忙说道,再次哽咽。 “那么。”常云成也再次打断她的话,“母亲要好好的吃饭好好的吃药好好的,她好好的,我也才能好好的,我好好的,对她来说,难道不是好好的吗?” 苏妈妈愣住了,常云成没有再说话缓步走了。 轻轻的推门进了屋子里。两个丫头正一脸不安的捧着药碗。 “给我吧。”苏妈妈叹口气说道,伸手。 丫头们高兴不已,忙将这烫手的山芋递过来。 苏妈妈捧着药碗进了室内。 谢氏在床上躺着面向里,似乎睡着了。 一旁的桌案上摆着已经冷了的饭菜。 苏妈妈叹口气坐下来喊了声夫人。 “我不吃,我死了他们不是正如愿.。别说跪着了,就是跪到天明也休想让我吃….”谢氏冷声说道。 苏妈妈叹口气。 “夫人,世子爷,走了。”她低声说道。 “…他要真心的要我好,那就痛快的…什么?”谢氏猛地转身过来,看着苏妈妈问道,一脸的不可置信。 “世子爷。先去歇息了。”苏妈妈不忍心看她的脸,低头说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脆响。 苏妈妈被汤药洒了一身,看着药碗在地上碎裂。碎裂的瓷片越来越多,直到最后那张桌子上变的干干净净。 常云成并没有休息,而是走出了门,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就那样慢慢的走着,直到看到陈氏的家宅。 他怔怔看了一会儿。干脆就在路边坐下来,摸了摸身上,有点后悔没有带着酒。 就这样呆呆的坐着,门忽然打开了。 常云成便站起来,往暗影里站了站。 “这么晚了娘子还要出门?”门房的下人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出去走走。”齐悦答道,将薄斗篷上的帽子拉上。 门房看着她身后跟着的丫头侍卫。 “提着这个灯。”他们忙把标有德庆公陈的灯笼递过来。 侍卫们没有接,看齐悦。 齐悦看着灯笼微微凝神。 似乎过了很久。 “拿着吧。”齐悦点点头说道,自己转身先迈步。 站在院子里树影后的采青吐了口气,看着侍卫们接过灯笼两前两后拥簇着齐悦走了,她转过身疾步而去。 “齐娘子接了灯笼。”她低声对陈氏说道。 陈氏垂下视线没有说话,慢慢的闭上眼。 采青放下帐子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阿如和阿好点起了屋子里的灯,千金堂里便亮起来。 “胡三说等再过几天就招几个伙计,房子不住人就没人气,做生意嘛要讲究人气。”阿如说道。 齐悦点点头,一面在椅子上坐下来。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看着阿如说道,“你去叫胡三来,我有事和他商量下。” 阿如点点头,也不多问,带着一个侍卫走了。 齐悦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小曲,小曲,快去街口随便打点酒来。”她忙忙的说道。 大家都愣了下,还有人忍俊不已笑出声。 笑声是从门外传来的,小曲等人一瞬间便警惕戒备。 “喝个酒,至于嘛。”常云成迈进来笑道。 见他进来,齐悦惊喜不已。 “你怎么来了?”她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 常云成笑着没答话。 “小曲去打酒。”他只是说道。 “我们出去喝。”齐悦拉着他的胳膊说道,“我原本就想出去,一个人不方便,现在好了。”一面扭头嘱咐一个侍卫,“你留下等着阿如他们,随便说点什么圆过去就好了。” 齐悦看着灯光月光星光摇曳的水面,揉了揉有些酸的腿。 “走这么远就是来吹河风啊!”她笑道,“我以为你要带我去什么高级奢华娱乐场所呢。” 常云成已经坐下来。 “地上凉。”齐悦伸手拽他,看了看四周,“那边有个茶棚,我们去那边,也能吹河风。” 常云成反手将她拉着坐下。 “就要在这里。”他吭吭说道。 “还挺小资。”齐悦笑道。在他身边坐好,将手里的小酒瓶打开,自己仰头喝了口,看着满天的星空吐了口气。 常云成没有说话,自己也喝了口,同她一般默默的看着星空。 “见到你母亲了?”齐悦主动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 “周大人都和你说了?”他问道。 齐悦摇摇头。 “没有,我还没见义父。”她说道,晃了晃就凭,笑了笑。 不见周茂春今天的事就已经很乱了。 她没问什么事。常云成也没有说。 二人再次各自喝了一口酒。 “我觉得,怪对不起你的。”常云成说道,望着粼粼河水。 “也别这么说。”齐悦说道,“人这一辈子就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时候,总有不如意不出心的事。所以才叫人生嘛,要不然无忧无虑的,那不是成神仙了。” 常云成笑了,扭头看她,伸手揽住她。 “所以,我才觉得更对不住你,你这么好的人。”他说道。 齐悦嘿嘿笑了。 “还说不定是谁对不起谁呢。”她笑道。说到最后抿了抿嘴,喝了口酒。 “当然是我。”常云成不容置疑的强调,“如果当初你不是嫁给…” “如果没有遇见你…”齐悦开口打断他。 常云成愣了下,觉得她这次说话的音调很怪。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的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齐悦靠在他肩头轻轻的吟唱,唱到这里停下喝了口酒。 “别停啊,接着说啊。”常云成捏捏她耳朵说道。 齐悦被逗笑了。 “喜欢听我说甜言蜜语吧?”她说道。 常云成笑着应声是。 “想听一辈子。”他说道。 “那就听一辈子喽。”齐悦笑道。坐正身子,“哎。哎我忘了跟你说,这次你先走,我大概要等下半年才能去看你,跟第二批物资一起走。” “没事,我来看你也行。”常云成说道。 齐悦冲他笑,将酒瓶凑过来,常云成也笑着跟她碰了下。 “干杯。”他说道。 二人各自喝了一口,常云成伸手拿过齐悦手里的酒瓶。 “哎哎,还没喝完呢。”齐悦忙要去抢回。 常云成笑着举高。 “行了,喝一两口过过瘾就好了。”他说道。 “失意人不都和喝醉了才能表现嘛。”齐悦笑道,伸手戳他的脸,“咱们两个家伙不该是喝的烂醉如意抱头痛哭吗?” 常云成哈哈笑。 “你知我,我知你,哪里来的失意?”他笑道,“我现在是得意的很。” 说这话拉着齐悦站起来。 “东郊夜市我们现在去正好赶得上。”他说道,说道这里又想到什么,摸了摸腰间,“不过,我没带钱..” 齐悦大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放心,大姐我出钱。”她笑道。 “你出钱也好,你可别我有钱多了。”常云成笑道,伸手戳了戳她额头,先行迈步。 齐悦手捂着额头。 “喂,对金主要礼貌一些好不好。”她说道,笑着跟上去,挽住常云成的胳膊。 看着携手并肩而去的二人,阿如松口气。 “我说你放心嘛,你非要过来看。”胡三说道,“有世子爷看着呢,怎么会让她多喝酒,世子爷其实很细心的不像….” “你闭嘴。”阿如转头瞪眼。 胡三立刻乖乖的闭嘴。 身后的侍卫噗嗤笑出声。 “要不,你们二位也是逛逛?”他笑道。 胡三闻言忙点头。 “好好。”他说道,又带着满满的歉意看阿如,“我也是太忙了,进了京还没陪你转转过…” “谁稀罕啊。”阿如横了他一眼,自己抬脚向齐悦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胡三站着微微发愣。 “还不快去,真忙的傻了啊?”侍卫笑道。 胡三笑着忙追过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何解 天色刚亮的时候,陈家半夜才关上的大门再次被敲开了。 根本就没睡着的齐悦被阿如叫起来,简单的梳洗便走出来。 周茂春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一脸的气愤。 “月娘,我昨天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离了。”他气呼呼的说道。 阿如和阿好都一脸好奇不解。 齐悦笑了笑。 “义父见到谢夫人了?”她问道,一面亲自斟茶。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她不问都知道。 谢氏那性子,除了谢老夫人,应该就是她最了解了吧。 “那简直就是个疯子。”周茂春骂道,“月娘,这样的人家,咱们何必要去?” “是啊,真是上愁啊。”齐悦也叹口气。 周茂春一看她这样明白,便也收起那小心翼翼委婉些的心思,干脆的将昨天的事说了。 “这摆明了就是针对你的。”他气愤说道,“我虽然没成亲,也没父母,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想想也知道,有那样的婆婆,常云成那小子对你再好,这日子也不能过。” 齐悦再次吐口气。 原来如此啊,她想到了一定是谢氏坚决阻止这件亲事,没想到谢氏连下家都找好了。 看着齐悦沉默不语,周茂春又觉得不忍。 “不过,月娘,你也别担心,咱们也不怕她,有义父在,我给你撑腰,你想怎么办?”他大声说道。 “义父,说真的,我真不知道怎么办。”齐悦看着他笑道。 “月娘,那谢氏怎么回事啊?怎么那么…那么…跟你作对啊?你当初可是救了她的命啊。”周茂春说道,说完自己就摆手,“不过这救命也不算什么。忘恩负义的人多了。” “其实我觉得,谢夫人其实已经不是针对我这个人了。”齐悦说道,“确切的说,她是针对这件事,这件一开始就违背她意愿的事..” 说到这里将当初这门亲事的由来讲给周茂春,又说了常云成和谢氏的关系。 周茂春便哦了声,明白了。 “月娘,那这件事,就无解了。”他整容说道。 齐悦冲他摊摊手。 “是啊,大家都其实心里都明白的。”她说道。 话说到这里门外传来嘈杂声。 周茂春皱眉。 “有不明白的。”他哼声说道。 话音未落。定西侯就冲进来了。 “哎呀月娘,你别听你义父瞎说,这件事绝对没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他急忙忙的喊道,摆手,“这亲事咱们即刻就办。” “那你那疯子媳妇怎么办?”周茂春没好气的骂道。 “让她滚蛋,我已经写了休书了,这就赶她滚蛋。”定西侯爽快的答道。 周茂春一拍桌子。 “那还成个屁亲!”他喊道。 那怎么就不能成亲了? 定西侯不解。 “哦。对了,休了她还不够,还得劳烦亲家去求个圣旨,咱们让月娘风风光光的进门。”他拍手说道,一面抓住周茂春的胳膊。 周茂春气的甩开他。 “那你儿子呢?休了人家的娘!还想让人家高高兴兴的来娶媳妇?你以为你儿子是麻野雀啊?你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你是故意来害我女儿的吧?”他喊道。 周茂春一急把方言都喊出来了,定西侯和齐悦都有些不解的看他。 “麻野雀是什么?”定西侯还好学的问道。 周茂春气急踹开他。 正热闹着。门外又忙忙的跑进来人。 “齐娘子,齐娘子,快些。陛下有请。” 又怎么了?齐悦有些无奈。 定西侯则大喜。 “月娘,你进宫记得给皇帝说啊,这正好。”他忙忙的说道。 “我家女儿嫁不出去了吗?要这样上赶着作践自己?”周茂春大怒喊道。 这边闹着,齐悦匆忙的重新梳妆打扮出门。 “月娘,你记得啊。”定西侯不忘追着喊道。引得宫里来的太监不解的看过来。 周茂春忙拉住他。 看着齐悦的马车走远了,周茂春才甩开定西侯。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就走。 “亲家,亲家,真不能再拖了,有什么事咱们成了亲再说。”定西侯追着喊道,看到周茂春的马车走开了,他才悻悻的停下脚。 看看齐月娘,皇帝亲自召见! 有这样的儿媳妇多壮门面! 定西侯不由得意洋洋,但旋即又更加生气。 都是谢氏这个败家娘们! 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她赶走! 定西侯立刻催着回家去,刚到家门口,便见到一辆马车停下,正有一个中年妇人下车。 “我们是饶学士府的..”仆妇拿着名帖对门房说话。 饶家! 定西侯顿时火冒三丈,他跳下车。 “不许进!”他喊道。 仆妇以及饶陈氏被吓了一跳,看着这个形容文雅富态的男人面容凶恶的冲过来,以为遇上恶人,待听见这边门房上的纷纷施礼喊侯爷才知道这便是定西侯。 “侯爷,有件事我们还是坐下来说说的好。”饶陈氏说道。 “说什么?我们家跟你们没什么说的。”定西侯干脆的说道。 饶陈氏没想到竟然在大门外吃了闭门羹,气的脸色涨红。 “什么叫没什么说的,你们家干的好事,难道现在想不认账吗?”她气道。 “干什么了干什么了?”定西侯瞪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这个当父亲的都不知道,算什么?快走快走,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胡闹了,我家过两日就要娶亲了。” 说罢转身就进去了。 看着大门在眼前砰的关上。饶陈氏只觉的眼发黑,她浑身颤抖,伸手指了指门,到底是一句话没说出来,转身上车。 马车从街上疾驰而过。 常云起放下二楼的窗户收回视线。 “看来我父亲已经和你们家撕破脸了。”他说道。 对面坐着一个披着斗篷遮住脸的女子,听着这话抬起头。 “我家的脸面,也不是那么好撕破的。”饶郁芳哼声说道。 常云起笑了笑,在桌子前坐下,自己斟了杯茶。 “可是,我前大嫂的脸面如今真的是厉害。”他慢慢说道。“不仅有行走于皇宫内院权臣豪贵之间的太医院撑腰,还有天子第一近臣的德庆公陈家撑腰,自己呢。最近也颇得圣宠,陛下将一向不允许别人染指的军政之事都交给她掌握的千金堂来做了,虽然是看似无关紧要的军医之事,但这也是从无前例的。” 饶郁芳咬住了下唇。 “我父亲平生最爱的就是自己的脸面。”常云起摇头说道,“凡是涉及到脸面的事。他是绝对在意的,不管是好脸面,还是…”说到这里抬眼看饶郁芳,微微一笑,“坏脸面…” 饶郁芳看着他,袅袅站起身来。 “多谢三少爷指点。”她微微一笑道。“我一定会让你父亲也见识一下脸面的。” 说罢将兜帽罩在头上转身就走。 在她身后一个丫头忙跟随,临出门前看了常云起一眼。 常云起冲她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个嘘声。 那丫头带着几分娇羞一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屋子里只剩下常云起一个人,他慢慢的喝完最后一口茶。 “接下来,就看饶家的了。”他自言自语笑道,“大哥,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祝你好运。” 说罢扔下一块银子在桌子上施然而去。 这一次进了宫,齐悦没有在处理朝政的大殿里见到皇帝。而是在后宫,也不是皇帝一个人。 “这就是神医齐娘子啊。” 美人椅一个美人娇柔的起身,看着齐悦说道,眼里露出惊讶的神情,倒不是因为神医,而是因为这年纪还有这相貌…. “柳美人说不舒服,惯用的女医看了多次也不见好,你来瞧瞧吧。”皇帝说道,目光看过齐悦,微微眯了眯。 看病啊,齐悦心里叹了口气,但也不能说什么,她想起来自己还被皇帝安了个女医的名号呢。 望闻问切,这些日子她也熟练了很多,守着刘普成安老大夫周茂春,就跟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一般。 做完这里人熟悉的检查,齐悦有用自己的现代手法检查了一下,什么也没看出来。 当然这话她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 “也无大碍,照着往日的继续调理就好了。”她说道。 柳美人听了很高兴,带着几分娇羞拉着皇帝的衣袖。 “陛下,臣妾都说了没事的,陛下还不放心。”她高兴的说道。 皇帝点点头。 “朕放心了。”他说道,一面抽回手,“你好好养着吧。” 说罢抬脚向外走。 太监们心领神会大声喊着摆驾。 柳美人大惊。 “陛下。”她忙起身喊道,“陛下,臣妾这里准备好了家乡菜,陛下不是喜欢吃吗?” 皇帝脚步未停头也没回,摆了摆手。 “朕最近不爱吃了,你自己吃吧。”他说道,人已经迈出屋门。 柳美人追了几步知道无可挽回,悻悻的跺脚。 齐悦还站在原地一时没跟上节奏。 “哎呀齐娘子,您快点,还有几位娘娘,陛下要你去看一下。”走出的太监又折回来喊道。 齐悦忙冲那位美人施礼,疾步出去了。 皇帝站在殿门外,看着宫前一丛艳丽的花坛,齐悦走近施礼,他才继续前行。 “陛下,民妇对于宫里的娘娘们的病症不行的。”齐悦忍不住说道。 “是不想啊,还是不行啊?”皇帝说道。 “是不行。”齐悦说道。 皇帝转头看她一眼。 “齐娘子,精神不是很好啊。”他忽的说道。 齐悦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脸,虽然上了妆,但估计还是掩不住的。 “没睡好。”她笑了笑说道,又施礼,“惊扰到陛下了。” “什么事啊,竟然让神医娘子如此忧心?”皇帝又问道。 这个嘛.. 齐悦自然要答没事没事。 “是没事还是不想跟朕说啊?”皇帝也不回头,施施然的走着一面施施然的说道。 这个人真是… 齐悦心里有些抓狂。 看着他们一边走一遍说,落后的一个太监忍不住撞了撞身边的太监。 “哎,陛下这要去哪个娘娘那啊?”他低声问道,“怎么走的路围着温德宫绕圈子啊?” 旁边那太监瞪他一眼。 “多走几步累不死你!”他低声说道。 那太监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水土不服?”皇帝笑了,回头看了眼这低着头的女人,“不愧是大夫..” 齐悦只当听不懂这暗讽,陪笑几声。 然后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走了很久了,这皇宫是大啊,娘娘们住的都隔得这么远… “陛下,不知哪位娘娘…”她开口问道。 话没说完,皇帝接过了话头。 “不用看了,你下去吧。”他说道。 齐悦松口气,问都不问,忙告退。 看着在原地站了一刻才转身而去的皇帝,蔡重伸手招过一个小太监。 “去查。”他低声说道,“齐娘子最近的一切事。” 那小太监应声是,转身便走了。 不知道自己被太监暗卫们顶上的齐悦坐车回家,刚到家里还没喘口气,阿如冲了进来。 “不不好了!”她面色惨白的喊道。 齐悦和阿好吓了一跳。 “姐姐,你不是和姐夫去药厂了?是药厂出事了?”阿好忙问道。 “不是,不是。”阿如摇头,看着齐悦,“饶郁芳,死了。” 什么? 齐悦和阿好看着她,没反应过来。 “饶家的小姐,饶郁芳,死了。”阿如再次说道,一把抓住齐悦的胳膊,“饶家已经把定西侯府围住了!” 怎么会? 齐悦不可置信。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这真成了死局了! ****************************** 天一凉快,竟然一家人都感冒了,又赶上孩子开学,真是各种乱,但是要写出来两更,为这个月的双更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谢谢大家,一路来的陪伴,下个月就要和大家暂时说再见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咳,这时候说太早了,等下个月再说哈~ 谢谢大家这个月让我达到第二的位置,这是我希行写书生涯中最巅峰的时刻,此生铭记! 谢谢大家,厚爱无以为报,唯有尽心尽力讲好这个故事,如果让你失望,对不起,请相信,我的对不起,是真诚的对不起,我是很在意读者看法的人,所以最怕对不起你们。 另,最后时刻还要求下票,谢谢。 第三百八十六章满意 饶郁芳踩着凳子够到白绢绫,踮起脚尖将头伸向内里。 深吸一口气,她微微坠下脚,一瞬间那种窒息的感觉。 “拉右边,拉右边。” 脚下一个女声急忙忙的说道。 饶郁芳慌乱的伸手一扯绢绫的右边,那里有个暗结。 她跌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小姐。”丫头忙跪在地上帮她顺气,面色惊恐,“太可怕了,咱们,咱们不要玩这个了…” 饶郁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上吊的感觉果然很可怕,但是.. 她的手抚着心口,想到定西侯府门口的所见,常云起的所述,想到书房里伯父的急躁,伯母的哭泣,想到那马上男子的英姿… 那定西侯好脸面,这一次自己闹出这种事,悔婚逼死人,看他定西侯府敢不敢担起这脸面! “可怕什么,哪有自己不想死就死了的。”她低声呵斥丫头一句,咬住下唇,“快起来,再来几次,熟悉了有什么可怕的。” 丫头不敢阻拦扶着她起来。 两三次后,饶郁芳已经熟练了,踢了凳子后留在白绢上的时间还越来越长,做起来轻轻松松,有几次还忍不住笑出来。 “把被子撤了吧。”她再一次起身,看着地上为了避免跌下摔痛而铺着的被子。 这是要来真的了! 不是,这是要正式开演了! 丫头带着几分紧张。 “小姐。”她再次不安的看着饶郁芳。 饶郁芳没好气的看她一眼。 “还不快点。”她说道,“整理好,别让人看出来。” 丫头这才应声是,有些慌乱的将被子卷起抄抄打打的好一会儿才收起来。 “快,打结吧。”饶郁芳说道。 丫头站上凳子。颤抖着打个结。 饶郁芳对着镜子再次看了看面容,眼睛红肿,嘴唇发白,憔悴不堪,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拿起桌上放着的信纸,看了遍自己写的遗书。 “好了。”她说道,将信纸放好,站上凳子。 丫头咬着下唇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看着她。 “小小.小姐..”她颤声喊道。 “出去吧!”饶郁芳不耐烦的看她一眼低声喝道。 丫头站着没动。 “快点!按照说好的。别弄乱了,被人看出来,我饶不了你。”饶郁芳又说道,伸手拉住白绢。 丫头这才犹豫着走出去了。 “关上门。”饶郁芳说道。 丫头慌张的将门关上,随着门的渐渐关闭。已经专注到白绢上的饶郁芳没有看到,那丫头脸上的惊恐以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 饶郁芳深吸一口气,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气,熟练的将头探入白绢里,没有丝毫犹豫的踢倒凳子。整个人便悬挂起来。 虽然很熟悉了,但这种窒息的感觉真的不好受,饶郁芳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脑子里有些发懵。知道自己能忍受的极限到了,耳边隐隐听到大批脚步向这边而来… 快到了.. 快到了… 脚步声却始终未到.. 也没有人推开门.. 也没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不行了,不行了… 坚持不住了…. 饶郁芳开始无意识的蹬腿。 这个不行,不用这个了。再换一个别的,太受罪了… 她伸手慌乱的去拉右边的绳结。一下两下三下… 慢慢的,她的腿停止了晃动,死死抓着绳结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 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尖叫声划破了学士府的上空。 这下你满意了吧? 常云起微微一笑。 “你赎身的银子够吧?他们不会为难你吧?”他听完叙述淡淡说道,他看向对面的小丫头,目光柔和带着关切。 丫头含笑摇头。 “够了,出了这种事,大老爷和大夫人的脸面算是掉光了,我们这些跟着小姐的旧人,肯定都要被打发出去的。”她低声说道,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娇羞低下头。 “你先跟着你姑姑姑父回家。”常云起说道,“等八月秋闱过后,我便会让人接你过来,只是怕是要卖个死契还是先做个丫头。” 那个先字取悦了她,有先,自然有后。 “能伺候在少爷身边,玉儿已经是很高兴了。”她跪下说道,想到什么又说道,“那奴婢先恭喜少爷秋闱高中,再恭喜少爷…加封世子爷。” 常云起笑了。 “谢谢你吉言。”他说道。 他并没有阻止她说这话不敢说,而是很干脆的承认了,可见真是把自己当自己人,才这样袒露心事的。 那丫头喜不自禁起身,在常云起的劝说下,吃了杯茶。 “我该过去了。”她说道,施礼告退。 常云点头看着那丫头走出去。 他走到窗边,掀起帘子,这个视角正好看到定西侯府京城宅院的大门,此时这个大门前热闹异常。 饶学士府的人,还有德庆公府的人已经把门围的死死的,得到消息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过来了,街上已经被看热闹的民众围得水泄不通。 “用上吊威胁人的都是蠢…”常云起嗤声不屑一笑说道,话没说完又收住,因为他想到有个人也是如此这般过… 那个人…. 他不想说她是蠢,至少不想跟这个饶郁芳相提并论! 他看着楼下,然后看到了那个人。 这个蠢女人! 常云起放下窗户,走过桌子一手抓起那个丫头用过的茶杯掩在袖子里向外而去。 “真的闹大了!” 齐悦好容易挤进来,身后跟着胡三等人。 定西侯府门前已经被差役围起来,不许人靠近。 “真死了。”胡三还在再三给阿好说话,“听说饶家的夫人也跟着上吊…” “死了两个?”齐悦回头惊讶的问道。 “不是,饶夫人没死成。”胡三忙说道。“不过,饶小姐是真死了。” 何至于死啊.. “..听说是这侯府毁约,先定了饶家的小姐,又后悔了,那饶家的小姐才羞愤自尽的….” “..真的啊?那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这饶家小姐真刚烈..” “..可不能轻饶了这家人..真是害死人…” 听着四周嘈杂的议论,齐悦眉头紧皱。 这次定西侯府真的…惨了! 常云成现在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有人挤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喊道。 齐悦回头看到,顿时大喜。 “云起,你来的正好。你哥怎么样?快带我进去看看。”她说道。 “你疯了,这时候你来干什么!”常云起不由分说拉着她挤出人群。 “到底怎么回事啊?”齐悦问道。 此时她们已经站到了远处,离开了嘈杂汹涌的人群。 “我也不知道。”常云起摇头说道,“我因为考期近了,一直跟着几个同窗在城郊的近阳书院习书。很少来家里,今天也才听到出事了。” 齐悦哦了声,皱着眉头没说话。 常云起垂下视线,掩饰那失望。 她,连问都没问考试的事….. “怎么会这样..”齐悦说道,看着定西侯府那边,“到底这门亲事说到哪一地步?” 这是解决这件事的关键。 “我也不清楚。”常云起依旧说道。带着几分无奈,“不过,不管进行到哪一步,现在。都是麻烦了,一则饶家这样的身份,二来,这饶小姐还不是饶学士亲生的。而是寄养的,如果不给个交代…” 无父无母的寄养孤儿死了。身为抚养人的饶家大房,那必将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质疑,就凭这个,饶学士也不会放过定西侯府。 “你现在千万不能来,如果被饶家看到了,他们现在疯狗一般,咬上你你就甩不掉了。”常云起说道。 “这,这其实不碍你们的事吧?跟常云成没有关系吧?”齐悦说道。 常云起摇摇头苦笑一下。 不知道是为常云成苦笑还是为自己苦笑。 “世子爷没事的话,谢氏有事,谢氏没事的话,世子爷有事。”他迟疑一下,低声说道,看着齐悦。 总之这两个母子这次是绝对逃不了了。 那些羞辱过你的人,落得如此下场,你高兴吗? 常云起看着齐悦,这句话却不能问出口。 而齐悦显然注意力也没在他的话上。 目前的事的后果,齐悦她也明白,她看向定西侯府这边。 常云成,现在怎么样了? “你满意了!你满意了!”一间屋子里,谢氏喊道,她想要抓东西去砸,却发现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了。 “活人你不要,死人你不要也得要!你非要害死自己才满意吗?”谢氏喊道,伸手捶打面前的常云成。 常云成任她打着。 “..这下完了.这下完了..”定西侯喃喃说道,面色惨白。 这件事太突然了,太意外了,太可怕了.. “你不听我的话,你满意了?你满意了!”谢氏还在斥骂。 门就在此时被咚咚的撞开。 “谁?挡着,挡着。”定西侯吓得跳起来喊道一面要躲。 饶家的人杀进来了吗? 却见进来的是个矮胖的老妇,老妇手里拄着拐杖,直直的冲过来。 “母亲?”谢氏一愣,看着来人,“你怎么…” 她的话没说完,谢老太太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扬起手。 “你满意了?”她颤声喊道,又抬起手。 “你满意了?” 啪! “你满意了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以及这苍老颤抖的问话声回荡在室内,一下一下的击打着所有人的心肺。 第三百八十七章听从 这突然出现的谢老夫人,以及谢老夫人这突然动作,让屋子里的人都懵了。 “母亲,你要打我我自己来,别伤了你的身子。”谢氏喊道。 谢老夫人这几巴掌下去,用足了力气,谢氏的脸已经肿了,但她说了这句话,丝毫没有犹豫,果然抬手狠狠的打自己。 “外祖母,母亲。”常云成分开二人喊道。 谢老夫人力气用尽晃了晃几乎倒下,常云成忙扶住。 “你满意了吧!”她依旧喃喃说道,看着谢氏。 谢氏也看着她,泪水流下来。 “母亲,都是那齐月娘害…”她喊道。 话没说完,谢老夫人举起手里的拐杖狠狠的打过去。 常云成因为扶着谢老夫人挡不及,只得伸手拉住老夫人的胳膊。 谢氏到底被打了个趔趄。 谢老夫人也因为用尽了力气再站不住,常云成忙扶着在一旁坐下。 “我听说你竟然做出这种事,从家里紧赶慢赶的追你,却还是差了一步…”她喘气说道,“你,你,你害死云成了..” “母亲,我是为了云成..”谢氏抬头哭道。 谢老夫人不怒反而笑了。 这笑让定西侯也看过来。 这老夫人不是疯了吧? 疯了就疯了吧,如今家里也不多她一个疯子了。 “你是为了云成?”谢老夫人笑着指着谢氏说道,似乎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大笑,“你是为了云成!” 她伸手拉过一旁的常云成,指着他憔悴的脸。 “你是为了他?你这就是为了他?”她重复说道,然后看着谢氏。收敛了笑,摇了摇头,“你,是为了你自己。” 谢氏面色青白红肿,看着谢老夫人。 “从你非要嫁进定西侯府那一天起,你就堵着气,堵着不后悔的气!”谢老夫人指着谢氏接着说道,“是的,你为了云成才做了这个决定。但自从做了这个决定以后,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了!” “为了你自己对得起你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你弄死你的孩子..” 当她说道这个时,一旁的定西侯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谢氏。 因为太过于震惊。他反而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屋子里只有谢老夫人的声音在回荡。 “为了你对得起你自己认为的牺牲,你掌控着云成..” “为了你自己,非要扫清常老夫人留下的一切,一开始是针对人,最后就是针对事,但凡那些违背你意愿的事,你就非要扫清赶走。非要毁痕灭迹,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你扬眉吐气!” “为了云成?为了云成,你就让他放着好日子不能过。反而无缘无故引祸上身!” “如今他还要为你做的这蠢事被论罪,失去世子之位!失去军功之职!失去所有的一切!” “这就是你为了他!这就是你为了他的结果!” “我和正慧,谢谢你为我们,为云成做出的这一切!” “我们这辈子欠你的!还不清你的恩情!你是天下最伟大。最善良的人!你是我们谢家的功臣!你满意了吧?” 谢老夫人说到这里站起来,将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摔在地上。 “谢正梅。你满意了吧!” 屋子里寂静无声。 谢氏浑身发抖看着谢老夫人,终于颓然跪坐在地上。 是的,她一直堵着这口气… 她不能后悔.. 她绝不能后悔.. 她牺牲了这么多…. 她牺牲了她的人生,她怎么可以接受失败… 可是,她还是,失败了,是不是? 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是不是? 她还是,在世人眼里是个笑话,是不是? “母亲,母亲。”常云成忙扑过去,抚着谢氏的肩头,试图安慰已经接近奔溃的谢氏,“没事,没事,一切都没事的,你别担心,你别担心…” “云成,别让她做梦了,让她醒醒吧。”谢老夫人说道,她站起身来,“都醒醒吧!” 定西侯此时站起来,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惶惶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看着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也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谢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笑了笑,“别担心,我如今老了,闹不动了。” 定西侯竟然也笑了笑。 “闹不闹的,也就这样了。”他说道,声音满是疲惫。 他看了眼地上的谢氏,眼中是难掩的悲伤。 “也真难为你了。”他说道,“这么多年在我们家,你原来过的这样受罪。” 常云成抬起头看定西侯。 “父亲,这次的事,由我来担责..”他沉声说道,“就看在母亲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不要.休了她..” 定西侯笑了看着常云成。 “其实,儿子。”他说道,“你好样的,我以前也怪对不住你的,这次,我听你的。” 他说完伸出手拍了拍常云成的肩头。 常云成喊了声父亲,眼眶发红,他退后几步,冲定西侯叩头。 谢氏猛地醒过来。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她尖声喊道,一把揪住定西侯的衣袖,“不行,不行,你不能!” 常云成忙扶住谢氏,将她的手从定西侯身上扒下来。 “母亲,没事的,没事的。”他轻声安抚道。 “不行,不行,你是世子,你是世子!”谢氏喊道,拼命的伸手去抓定西侯,“这是我的事!这跟云成没关系!让饶家冲我来!这跟云成没关系!” 常云成扶住她,谢氏挣扎不开,看着定西侯转身慢慢的走开了。 那渐渐的走远的身影一瞬间变得有些佝偻,似乎老了十几岁,慢慢的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就对那常云成削爵?这太便宜定西侯府了!” 饶陈氏喊道。 “明明是那谢氏诱拐我家女儿!哄骗许婚,这都是有铁证的!” “要让他们定西侯府娶郁芳过门!难不成要她孤坟一座吗?” “就是死也是他们定西侯府的人!” “也要常云成跟她合骨!” “还有那个女人呢?要不是她横插一脚,郁芳怎么会…” 她的话没说完,屋门砰的被人推开了。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看着两个婆子抬着一个软轿子进来。 “姐姐。”陈雪看着饶陈氏,没有血色的脸上越发显得清冷,“你试试?” 饶陈氏被说的一愣。 “试什么?”她问道。 “你试试去找月娘麻烦。”陈雪看着她说道,“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会后悔!你们饶家都会后悔!” 饶陈氏面色涨红,猛地站起来。 “陈雪。你太过分了!”她喊道,“你竟然威胁我!” “这次的事,你的面子已经捞足了,别过犹不及,自找麻烦。”陈雪冷冷说道。说罢环视一眼屋内,包括那个饶学士在内,“人家定西侯府要是真的论起来,你们谁各打五十大板,如今不过是人死为大,人家甘愿后退一步,常云成削爵。已经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了!” 饶陈氏冷笑一声。 “对我们天大的面子?妹妹对着这结果是很满意的吧?”她哼声说道,“你家的云盛以后就是定西侯府的世子了,这才是你天大的面子吧?” 陈雪嗤声笑了。 “当年宁阳侯庶子承爵位,庶子之次子又袭爵。常云成虽然没有子嗣,但侯府尚有两子,正经妾生子,而非婢生子。怎么就在姐姐你眼里连承爵都不能了?定西侯府子子孙孙不尽,你又扯我家云盛做什么?”她冷冷说道。 饶陈氏被噎的无话。又不甘心。 就定西侯府如今家里的状况,她陈雪要是趁机想要得到些什么,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也真是好笑,放着自己的子女不管,你为他人这般上心做什么?”她又说道。 话没说完,一直在床上打瞌睡的德庆公老夫人此时醒了,她抬手将面前摆着一个瓷枕扔了下来。 声音让屋子里安静下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德庆公老夫人骂道,“是什么光彩事,撕开来看你又得什么好!世人巴不得看你们热闹!都给我滚蛋!” 饶陈氏被骂的涨红脸。 饶学士起身施礼。 “母亲教导的是。”他恭敬的说道,“这件事我们听母亲的,到此为止。” 饶陈氏还要说什么,饶学士瞪了她一眼,饶陈氏愤愤的一甩袖子起身走了。 陈雪的软轿子转身也要走。 “还有你。”德庆公老夫人喊道,看着陈雪,“最好也给我安生点!别以为全天下你最委屈,别以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世上说白了,有因有果,谁也不欠谁的!” 陈雪停顿了下。 “婶母教导的是。”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又开始打瞌睡,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很快皇帝的案头便摆上了定西侯府呈交的请削除常云成世子名分的奏请。 董林已经将事情的缘由讲过了,此时定西侯在外说什么,皇帝心不在焉。 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着这个奏折。 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所以她才看上去这么费神? 也不对啊,那时候这什么,什么饶的不是还没死吗? 也对,事出了才死的,那时候事已经出了,所以她才如此无精打采。 皇帝点头若有所思。 外边定西侯已经说完最后一句话等待旨下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帘子后的皇帝说话。 他心里突突的不安。 莫非皇帝不同意? 莫非要严惩? 莫非那饶家背后又下了阴招? 定西侯跪在地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 备注:明实录 己丑命故宁阳侯陈懋庶次孙辅袭爵岁禄米一千石米钞兼支初懋卒以子晟有罪庶子润袭爵又卒命庶子瑛借袭俟晟有子还之后晟生辅至是命袭而以瑛为勋卫带俸闲住 第三百八十八章不安 定西侯认为皇帝对此事难以定夺心中惶恐不安,但一旁的太监蔡重却看出实际上皇帝是走神了。 蔡重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跪在外边的定西侯。 这个侯爷他也不怎么来往,这个侯爷也很少进京,对京城的人来说,有些陌生,但念在年年逢年过节该有的礼都不少的面上… 虽然那些礼不过是一些芋头什么的永庆府特产,不过真要是贵重的礼他们还不敢收呢,像他们这些人,一则是爱金钱,二来也是爱面子情义,因为他们也知道,在世人眼里他们恰恰没有的就是面子。 蔡重捧了茶矮身过去,这动作让皇帝回过神。 “是这样啊。”他缓缓开口说道。 定西侯在外忙再次叩头。 “是臣教子无方,臣甘愿”他诚惶诚恐的颤声说道。 话没说完,皇帝就打断他。 “朕准了。”他说道,“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定西侯愣了下。 这就准了? 他一时没回过神。 这边皇帝已经起身了。 “怎么?你还有事?”他看到跪着不动的定西侯,皱眉问道。 在皇帝面前多一事永远不如少一事,定西侯忙谢恩告退。 “哦对了。”皇帝又想到什么,叫住起身退出的定西侯。 定西侯心里咯噔一下。 “你回去告诉常云成,暂时不用走,等另派差事吧。”皇帝说道,然后走开了。 完了! 定西侯只觉得透心凉。 到底还是没保住职位。 定西侯世子被除名,饶家的女儿灵柩运回山东,事情就这样低调简单的结束了。 让等着看更大更长时间热闹的京城人很是遗憾。好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加入看戏的队伍。 这些权贵人家就是这点没意思,什么事都不敢往大了闹,雷声大雨点小,一阵风就刮没了,真没意思! 不过聊以可慰的是饶家女儿的灵柩装车时,随侍的丫头悲痛欲绝发狂撞棺材而亡殉葬了,让人很是唏嘘感叹一刻,算是给这场戏画上了圆满的悲情的句号。 “他还是不见我?”齐悦问道,有些焦躁。 阿如点点头。 “定西侯府什么人都不见。门不开,谁喊都不开,谁来也不见。”她说道,“我都去了三回了。” “不见正好,这种丢人的事。再扯上你就真不是人了,算他还是个人。”周茂春说道,一面吃着一块水晶肘子,一面招呼齐悦,“来来,尝尝,尝尝。这是五城兵马司那个什么大人特意孝敬我的。” 周茂春不爱钱不爱物,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搞得那些要讨好他的人费尽了心思。 “义父,吃了东西。连是谁都记不住,这人可真是亏得慌。”齐悦说道,坐下来看着那些食盘子,摇头。“我哪里吃得下。” “怎么吃不下?”周茂春挑眉说道,一面再次吃了一大口。含糊说道,“这么高兴的事,真是老天有眼,让那定西侯家作怪,活该,报应,让他们长教训!敢耍我!让他们鸡飞蛋打!” “义父。”齐悦喊道,伸手指着自己,“你女儿还在这里呢!” 周茂春噗嗤笑了,呛得有些咳嗽。 “是是,我知道女生外向。”他说道。 “云成也是无妄之灾,太不公平了。”齐悦说道。 “不公平什么?这算什么无妄之灾?这是该有的。”周茂春哼声说道,“他有那样的父母就是他的命。” 齐悦不和他说了,手拄着头叹气。 “他也是担心我受到牵连,所以才避而不见的。”她说道,“不见就不见,我写封信,你让人递进去好了。” 阿好忙从一旁拿过笔墨纸砚。 周茂春看着她写。 “告诉那小子,他现在没人要了,来求求我,我发发善心,让他来咱们家当上门女婿。”他说道。 齐悦笑着点头。 “好啊。”她说道,一面低头写了几行字,就收了笔。 “就写这么点啊?”阿好歪着头看问道。 “不用说那么多。”齐悦笑道,将信纸抖了抖。 阿如伸手接过去晾干。 “周大人,周大人。”外边有人恭敬的喊道。 “我忙着呢。”周茂春磕巴都不打一个干脆的说道,“谁来了也都去给我等着。” 说着话,又端起茶汤美滋滋的喝了口。 “周大人,不是别的人,是陛下找你。”外边的人含笑说道。 周茂春咳嗽两声。 这就不能让人等了。 他忙忙的跟着去了。 阿如去送信,齐悦则回到陈氏那里。 “夫人吃过药了吧?今天还好吧?”她问道。 “那边是采青姑娘伺候的,奴婢们不知道。”仆妇答道。 齐悦看了眼陈氏的屋子方向,皱了皱眉。 自从那件事后,她没有再去和陈氏见面,也问了周茂春陈氏的病到底怎么样,周茂春只含糊说就那样,养着吧。 “宅子挑好了?”齐悦问道。 阿好点点头。 “阿如姐姐说今日就挑选家具。”她说道。 齐悦再看向陈氏那边。 “等她好一些,我再去告诉她我们搬出去。”她说道,说到这里又想到什么,“说到家具,千金堂也要一些,我们去看看。” 阿好点头。 二人才进门又转身出去了。 陈氏那里很快就知道了。 “小姐,齐娘子她是要搬出了吧?”采青低声说道。 陈氏闭着眼躺着,嗯了声。 “那拦不拦?”采青问道。 “不用。”陈氏说道,声音软软没了力气一般,“现在不用我拦了,只要她在京城。住哪里都一样。” “如果,她要离开京城呢?”采青忍不住问道。 陈氏笑了,睁开眼,眼神似乎有些茫然。 “那也不用我拦着了…”她说道,“有人会拦…” 采青哦了声,俯身给陈氏掖了掖被角。 “天已经黑了吗?”陈氏忽的问道。 采青身子颤抖一下。 “没。”她颤声说道。 陈氏哦了声,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 采青站在床边,眼泪如雨而下。 齐悦已经到了千金堂所在的那条街。远远的就看到围了好些人,指指点点的兴奋的看着什么。 “让让,让让。” 身旁挑着担子的货郎喊着飞快的从她们身边跑过。 “有热闹看啊。”齐悦笑道,一面撞了撞阿好,“走快些。” 阿好高兴的应声是。 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劲。直到看到人头攒动上牌匾的三个大字,千金堂。 “去找胡三,带人来。”齐悦二话不说,一拍阿好的肩头。 阿好转身就跑了。 齐悦则挤入人群,倒要看看自己这个根就没开张的药铺惹上什么人。 千金堂里,首先入目的是四个小厮抱着胳膊堵住门,然后便是屋子里正中一张被拉过来充作椅子的桌子。其上正翘腿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锦衣华袍,面如玉冠,风流俊俏。 在他们面前的是安老大夫和刘普成。 人虽然不多。但是很热闹。 “老白毛,既然是开药铺,怎么就不看病啊?”那公子说道,一面晃着腿。带着一副令人很不舒服的笑说道,一面伸出手。“瞧瞧嘛,神医嘛。” “小王爷,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我的药铺,还请小王爷见谅。”安老大夫说道。 “这里真不是药铺”刘普成也忙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哗啦一声。 原来是一个小厮将一张桌子踹倒了。 安老大夫神情越发的难看。 “小王爷”他声音不由提高。 “喊什么,你不是这不是药铺吗?”小王爷笑道,一面再次抬手,又是一阵哗啦的声音,几个小厮就近将能接触到的桌椅踹开了,还有人干脆拿起凳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刘普成喊道,“这是我家的药铺,青天白日的,你们” “到底是不是药铺啊。”小王爷皱眉笑道,“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你们有病吧?” “小王爷,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及无辜。”安老大夫整容说道,推动轮椅上前一步。 “没事啊。”小王爷笑道,“见你能有什么事啊,你不是大夫啊,看病呗,来来来” 他说着话将手伸出来。 “安神医,我肚子疼,你给我看看呗。”他说道,一面说一面哈哈笑。 “小王爷,你要我怎样,直说好了。”安老大夫看着他说道。 “我能要你怎么样?看病啊。”小王爷瞪眼故作惊讶道,“怎么?难道你愿意给我看啊?” 他说着胡一抬手。 “天啊,你们这什么药铺啊,看病还挑人啊?还有没有医德啊!” 一面说一面捂着肚子喊肚子疼啊肚子疼啊疼死了… 伴着他的喊,小厮们又动手了,眼前可以砸的都砸完了,一群人干脆冲柜台去了。 刘普成慌忙要去阻拦,被一个小厮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倒。 “谁要看病啊?” 一个女声此时传进来。 正砸的起劲的小厮们停了下,大家都向门口看去。 “我是这里的老板,也是这里的大夫。”齐悦说道,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人,落在那小王爷身上,“不知道,怎么冲撞几位了?” 小王爷打量她一眼。 “老白毛,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让个娘们出来顶缸。”他呸了声说道。 “你们是哪里的?”齐悦没有理会他的话,再次问道。 一个小厮就一摆头。 “也不怕告诉你。”他说道,叉腰,“我们巨鹿里。” 齐悦哦了声。 “巨鹿驴啊。”她说道,带着几分疑惑。“我们这里,是药铺,不是给牲畜看病的地方啊,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小厮一愣,旋即涨红了脸,外边已经响起哄堂大笑。 这小厮说话带着浓浓的口音,自报家门巨鹿的音节听起来果然像驴字。 这也是他们那个地方人通病,因此在外难免得个诨号巨鹿驴。 但这话用在别的巨鹿人身上没什么,但用在他们司马家。那可就是找死了! “你这小娘子胆子真不小!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那小王爷也拉下脸,喊道。 “知道,巨鹿驴嘛。”齐悦笑道。 安老大夫急了,忙推轮椅过来。 “齐娘子,齐娘子。这是我的事,连累你了,你不要往心里去。”他说道又冲那小王爷连连施礼,“小王爷,是我的不是,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还请不要牵涉无辜。” “我要怎么样?我能怎么样啊?我好好的来看病。你们倒好,先是拒诊,接着又骂人…”小王爷从桌子上跳下来,喊道。“这事没完…” “没错,这事没完。”齐悦打断他说道。 话音未落,外边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人群的骚乱。 “师父。师父。”胡三的声音在外响起,然后涌进来至少十七八个人。因为都急着冲进来四五个人差点卡在门口。 小王爷等人愣了下,倒没有被吓到。 “行啊,老白毛,人不少啊。”他笑道,啐了声,“怎么?不给看病?还要打人啊?” 安老大夫忙忙再次伸手阻拦。 “没错。”齐悦说道,往后站了下,摆了摆头。 胡三等人领会瞬时涌上来。 竟然来真的? 这些人吓了一跳。 “喂你们知道我们什么人吗?” 但这声音很快被呼痛声代替。 “知道,驴嘛。”已经退到一边的齐悦哼声说道,看着被围住吞没的那几个人,啐了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街上的民众激动不已,潮水般涌过来,深恨门窗太小,看不清内里战斗的详情。 皇宫里,周茂春给皇太后诊完脉。 “不用吃药,娘娘好好吃饭就行了。”他说道。 皇太后笑着应声是。 一旁的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亲自捧茶过来。 “陛下。”她低声说道。 皇帝没有接。 “忙吗?”皇太后问道。 “再忙也有时间陪母后说话。”皇帝笑道,在一旁坐下来。 皇太后笑了,那女子便退到一边,也坐下来神情木然。 “那臣就先走了。”周茂春说道。 “你如今忙什么呢?”皇太后又看着他笑问道,不待回答又想到什么,“听说你收了个义女?” 周茂春点点头笑呵呵的应声是。 “什么时候带进来让哀家瞧瞧。”皇太后笑道,一面看了皇帝一下,“听说也是个大夫?” 皇帝点点头没说话。 “那更好,以后你不在宫里,有你义女在也就行了。”太后笑道。 “她啊,她不行,她在宫里不合适。”周茂春摆手说道。 皇太后依旧含笑。 “哦,为什么?”她问道,“莫非你还藏着掖着,怕哀家抢了她去?” 她说着笑起来,四周侍立的宫女也忙陪笑,只有皇后不笑。 “她不适合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周茂春依旧笑道。 “这看病还分什么人啊?不都是大夫嘛。”太后说道,一面看皇帝,“皇帝说是不是?” “是。”皇帝含笑说道,没有丝毫的迟疑。 皇太后的笑便微微凝滞一下。 一个小太监低头从外边进来,在蔡重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帝看到了,便站起身来。 “皇帝快去忙吧。”皇太后知道这是有事了,便忙说道。 皇帝走出去,周茂春也忙跟着走出来。 蔡重这才对着皇帝低语几句。 皇帝微微惊讶,但旋即又笑了,扭头看周茂春。 周茂春被这似笑非笑的视线看的发毛。 “陛下,臣可没说错话啊。”他忙说道。 皇帝哈哈笑了。 “朕说那齐娘子是个惹事精,你还不同意。”他说道,微微一笑,“这个惹事精,又惹事了。” 周茂春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她带人把司马鹏打了。”皇帝说道。 周茂春倒吸一口凉气。 司马鹏? 司马王家的小王爷! 皇帝亲姑姑的嫡孙! 今天身体不舒服,四千五百字一章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三言 周茂春倒吸完凉气又吐了口气。 “我可怜的女儿啊..”他扯嗓子喊道。 皇帝和蔡重被他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旋即忍不住笑。 “周大人,是齐娘子,把小王爷打了。”蔡重轻咳一声提醒道。 不是齐娘子被小王爷打了,你先别哭的这么冤… “她一个人弱女子怎么能打得过…”周茂春瞪眼喊道,又拉长声调要哭。 “她带了二十个人,小王爷,只有四个人。”蔡重忍着笑说道。 周茂春张了张嘴,还是一拍腿拉长声调。 “我可怜的女儿,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这是被欺负的多惨了…”他说道。 “行了老头,小司马虽然说荒唐了些,欺负女人的事他还真没干过。”皇帝笑道,一面看向蔡重,“人都带来了?” “带来了。”蔡重忙躬身说道。 毕竟涉及到司马王家,事情越早越快控制越好,因此当场那些暗卫就把千金堂的一干人带走了,五成兵马司来了就只看空荡荡的一片狼藉的大堂。 “走走,瞧瞧去。”皇帝笑道,显得兴致勃勃。 迈进大殿,就看到屋子里的人。 躺在一张摇椅上正连声呻吟,被三四个宫人围着安抚的自然是小王爷,另一边跪着两个,一个是齐悦,另一个是安老大夫。 一看到安老大夫,迈进大殿的皇帝和周茂春都恍然了,知道这是为什么会打架了。 从得到的所有信息来看,这个惹事精每次惹事基本上都是因为护短。 司马家的人见了安老大夫会有什么态度,皇帝自然再清楚不过。 他的嘴角不由微微一翘。 以前的那些事只是听说,此次亲眼看了才更加印证。 这女人可真敢下手啊!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打人竟然还能被带到这里来?”小王爷呻吟呼痛间隙不忘指着齐悦骂。又喊一旁的宫人,“直接送去大牢打死了事!” 齐悦低着头不理会。 “嚣张!看你还嚣张!知道本王什么人了吧?现在怕了吧?娘的,你这贱婢福气不小,临死都能来皇宫转一圈…”小王爷骂着,又去骂这些宫人,“我说你们这些太监厂卫是怎么回事?这次傻了吗?这种人当场打死了事,还一起带进来干什么?” 当时一群人涌进来,他就认出是皇帝跟前的人,这些人可是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他还等着看这些狂徒被当场打死呢。没想到竟然和他一般待遇! 当然也不一样,至少自己现在是坐着躺着,而他们是跪着! 他正骂着,皇帝来来,几人忙叩头施礼。小王爷免了叩拜大礼。 “陛下….”他扯着嗓子喊。 话音还没落,一个更大的声音盖过他。 “女儿啊女儿啊你怎么样了!” 周茂春几步冲过去,看着跪在地上的齐悦就开始喊,并且还挤出眼泪,似乎眼前的人是多么的惨不忍睹。 小王爷愣了下,也恍然了。 他就说嘛,敢这样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在京城肯定不是一般人,原来是这周茂春的女儿! 爹是个混球,女儿自然也嚣张的很! 怪不得能大摇大摆的被带进宫里来! 不过,哪有怎么样? “哎哎哎。姓周的!”小王爷坐起身伸手指着周茂春,“躺在这里遍体鳞伤的是本王!你看清楚再哭!” 皇帝此时已经在龙椅上坐下,也不说话,神情看不出喜怒。 “哪有遍体鳞伤。”周茂春看了小王爷一眼。整容说道,“小王爷。大夫面前不要说这样的笑话。” 小王爷气的撸袖子。 这老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仗着太皇太后的余恩横向霸道这么多年了还不收敛! 对别人不客气也就罢了,竟然对他也这般无礼! 皇帝敲了敲桌子。 大家便不敢说话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说说吧,为什么打啊?”皇帝问道。 “陛下,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进门就打人!”小王爷先喊道,指着齐悦,“我都说报上名号了,她还打!” 可不就是因为你的名号人家才打的…. 你要不说,说不定还没事呢… 大殿里几个明白人都低下头。 “陛下都是臣的错..”安老大夫伏地颤声说道。 “朕问的是,为什么打?”皇帝皱眉不耐烦的说道,说着随后将面前的一物拍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 大殿里被这陡然的声响吓的心跳了三跳,噤若寒蝉。 小王爷也不例外,除了惊吓更多的是震惊。 看来皇帝是不打算为自己出头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问。 他不由去看那周茂春,虽然听说这老家伙在皇帝面前很受宠,但没想到真的会宠到这种地步! “我去看病,他们不给看,我就说了两句,他们就打人。”他忙说道,带着几分委屈。 “他先砸店的。”齐悦说道,抬起头,“这店是陛下您金口赐下的,谁要是砸它,民妇就绝对不罢休!” 皇帝愕然,旋即有些忍不住想要笑,抬手掠过鼻头掩饰一下。 小王爷则瞪大眼。 “陛下,这店是您开的?”他喊道。 又去看周茂春和齐悦。 这次是踢打铁板了!怪不得这女人如此嚣张呢! “你当时怎么不说?”他喊道。 “看病是吗?”皇帝打断他说道,“周茂春。” 正一副女儿受委屈又气愤又无奈慈父模样的周茂春应了声是。 “给他看看。”皇帝说道。 “我现在没事了!”小王爷忙喊道。 “没事就快滚。”皇帝不耐烦的说道。 小王爷二话不说施礼告辞就一溜烟的出去了。 这一场破天的大事三言两语就完了? 大殿里的人还有些没回过神。 “没打他啊?”周茂春则忍不住低声问齐悦。 齐悦看他一眼,那神情是说还没傻到那种地步… “一下手就拖墙边去了。”她低声说道。 周茂春就嘿嘿笑。 皇帝哼了声。 “说完了没?”他问道。 周茂春和齐悦垂下头乖乖的跪着。 “行啊齐娘子,你还真敢说,当面撒谎都不带脸红的。”皇帝哼声说道。 “民妇没撒谎。”齐悦叩头说道,“要不是陛下。民妇现在造成了阶下囚了,哪里还能奉皇命以千金堂来筹备医药物资,当时民妇一进门就看到有人在打砸,就什么也顾不得想了,只想着陛下的面子..” 她说这话抬起头神情坚定。 皇帝这次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既然笑出来了也就不忍着了干脆哈哈大笑。 笑得满殿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朕第一次见女人也能如同那些朝官一样把那些拍马屁的话说的正经八百的…太好笑了….”皇帝笑着说道。 “陛下,民妇真心实意…”齐悦忙说道。 皇帝再次大笑,一面摆手。 “行了行了。少给朕来这套。”他说道,一面又忍不住笑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 也没说什么啊?这不是套话官话吗? 齐悦忍不住嘀咕。 “周茂春,你可真该跟你女儿学学。”皇帝好容易收住笑,看着周茂春说道。 周茂春连连点头。 “是,是。陛下,臣记住了,以后谁要是敢对咱们太医院不敬,臣就打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陛下失了脸面!”他大声说道。 “滚。”皇帝再次笑出声,骂道,“好的不学,学坏的!” 周茂春笑着应声是放心的退了出去。 大殿里又恢复了安静。 “你就不怕万一这马屁不管用?”皇帝忽地问道。手轻轻敲着扶手,发出顿顿的声音,“你不会不知道这司马王是什么人吧?” 齐悦郑重叩头。 “不怕,陛下是个好人。”她说道。“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保住安大夫的命。” 皇帝没说话,看向在一旁跪着的安老大夫。 安老大夫身子发抖,他似乎明白什么又似乎不明白。只是觉得心内情绪激荡。 “陛下,罪臣再次谢陛下护佑之恩。”他俯身在地说道。声音竟然已是哽咽。 皇帝看着他。 “这么多年了,你也没什么变化,不错,不错。”他说道。 安老大夫已经泣不成声了。 “罪臣没想到还有能面见天颜…”他哭道,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无法说出来,伏在地上呜咽。 齐悦从来不知道一向稳重的安老大夫会失态成这样,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一个太监此时从门外进来,碎步低头过去跟蔡重说了句话。 蔡重迟疑一刻,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什么事?”皇帝主动问道。 蔡重这才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蔡重说话的声音很小,地下跪着的齐悦没听到。 皇帝看了蔡重一眼,似笑非笑,只看得蔡重把头低下去几分。 “一个个说的都冠冕堂皇的!”皇帝笑道,摇摇头,“朕没空伺候他们!都下去吧!” 这话齐悦听到了,扶着安老大夫一起叩头谢恩退了出来。 推着安老大夫才到宫门,就看到常云成一个人站在宫门正中,双方视线相撞都愣了下,然后便都急忙迎过来。 “你没事吧?” 他们齐声说道。 “我没事。” 又齐声答道。 原本还处在神情激动中的安老大夫被他们这整齐的对话逗笑了。 “这时候敢出门来找我了?不怕牵连我背骂名了?”齐悦笑问道。 “骂就骂吧,再骂你也是我的宝贝。”常云成说道。 齐悦冲他纵纵鼻头。 正要上车,内里又有几个太监出来了。 “常大人慢走。”其中一个喊道。 常云成和齐悦都忙转过身,看着那几个太监走近。 “常大人,陛下给你两个东西,让你选一个。”为首的太监含笑说道。 什么东西? 齐悦有些不解,看着两个小太监各自捧着一个锦盒站过来,递到常云成面前。 第三百九十章可笑 常云成先是恭敬的施礼,然后才伸手接过,打开一个。 齐悦迟疑一下,退后一步避开了。 常云成看着左右两个盒子,微微的迟疑,他扭头看齐悦。 齐悦冲他一笑。 常云成也冲她笑了笑,但神情却越发迟疑。 太监们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出声催促。 常云成最终转过头,将一个盒子退还给太监,躬身施礼。 “谢陛下。”他说道。 太监们含笑点头转身走开了。 齐悦立刻跳到常云成身边。 “让我看看。”她说道,“什么好东西?” 常云成便打开。 “也没什么,是张地图。”他说道。 “地图?”齐悦伸手拿,想到什么,又放下,冲常云成笑,“回去再看。” 常云成也冲她笑了笑,只是笑的有些牵强。 这边二人上车离开,那边司马小王爷正躺在太后宫里被两个宫女服侍擦药。 一旁太后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怎么擦破了脸,回去让你母亲看了岂不是要怨哀家没看好你。”她说道。 小王爷倒不觉得怎么疼了,他更关注的是别的。 “太后娘娘,陛下缺钱了吗?”他问道,“怎么想起开什么药铺了?缺钱就说一声,我父王说了,别的帮不上陛下,要钱要粮都没问题。” 太后被他逗笑,笑了一刻又拉下脸。 “再缺钱也没到那样挣钱去的地步,成何体统!”她轻声说道。 小王爷的耳朵竖起来,眼珠转了转。 “对了,周茂春这老家伙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儿?”他想到什么说道,一脸的不解,“还长得挺漂亮,一点也不想他。” 皇太后哼了声。 “长得像才怪。”她说道,“义女。” 小王爷哦了声。笑嘻嘻的说难怪呢。 “不过娘娘,我不知道陛下又请了那姓安的,冲撞了,陛下不会生气吧?”他做出害怕的样子说道,“娘娘,你可要记得替我跟陛下说好话,我实在是见了那姓安的就忍不住,这样好了。我这就离开京城,回去告诉父王,俺们以后少进京来了..” 太后脸色更难看了。 “你哪里是冲撞了陛下。”一旁一直静默的皇后开口了,“你是冲撞了人家齐娘子,人家这是给那姓安的出气呢。” 小王爷一副惊讶不信的神情。 “皇后娘娘别打趣我了。”他笑道,一面站起身来,摸了摸脸,“好了好了,这伤没什么大碍,我就不打扰娘娘们了。我这就回去了。” 太后娘娘也没强留,让人好好的送出去。 小王爷一出宫门就催着大家快走。一面嘿嘿的笑了两声,带着几分得意以及不屑。 “找女人当靠山,谁不会啊。”他哼声说道,重重的啐了口,“姓安的,咱们走着瞧。” 他紧走了两步,忽的停下伸手按了按肚子。嘶了一声。 “小王爷,您怎么了?”小太监们忙问道。 小王爷吐了口气。 “没事没事,肚子疼了下。”他说道。“岔气了吧。” 说完就不疼了,便不在意的忙忙走了。 而此时的齐悦已经让人回去给陈氏报个平安,自己则带着常云成去看新买的宅子。 这是一间小小的四合院,在京城来说不算大,但胜在精巧,位置又好。 “行啊,这地方只怕不好找吧?是哪个孝敬齐娘子的?”常云成笑着打趣道。 “我哪里知道,等着孝敬我的人满城都是,我哪有那功夫记住他们。”齐悦哼声笑道,一面负手踱步。 常云成伸手戳她的头大笑,齐悦拉下他的书,二人携手逐一转看这间宅子,一面说些闲话。 “谢老夫人走了吗?”她问道。 常云成摇摇头又点点头。 “就这几天,外祖母和母亲,身子都有些不好。”他说道。 闹了这么大的事,谢老夫人又是那么大年纪的人,谢氏又到底是动过开喉手术的,二人都躺下了。 “请太医看了吗?”齐悦问道。 常云成默然一下。 “安老大夫看着呢,也开了药,让吃几天。”他含笑说道。 定西侯不好意思去找周茂春了吧,齐悦点点头。 “你别担心。”她握紧了他的手说道。 常云成冲她一笑,也回握下,点点头。 “你早些回去吧,家里没人,你也不放心。”齐悦说道,一面伸手捏捏他的脸。 常云成笑着拉下她的手。 “好。”他也没再客气,点点头。 上了马拐出巷子,常云成才轻轻的吐口气,还好,她没有再问地图的事。 她必然认为是军务之事,所以没有在意吧。 他收住马,又回头看巷子,眉头皱起。 可是,早晚得告诉她… “他要是想说一定会说的。”齐悦说道,看着阿如锁门,“现在他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阿如点点头。 “吓坏了吧?”齐悦问道。 阿如哼了声。 “习惯了,不害怕。”她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挽起她的胳膊,走向马车。 皇帝是一直到第二天,才见到常云成还回来的锦盒。 “哦,朕忙的都忘了,他选了哪个?”他一面擦手,一面随口问道。 蔡重忙打开小太监捧着的锦盒。 “陛下,这里面是京城防卫图。”他说道。 “真没劲,朕就知道他会选那个。”皇帝说道,将手摆了摆,“所以说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那都是假话,不是美人关难过,而是那英雄自己本来就过不去这个关,才假托到美人身上,给他换个丑的。一样过不去。” 蔡重笑着应声是。 “奴才们看戏太多了,都觉得那上面说的都是真的。”他笑道,一面从香囊里拿出一块银锭,带着几分心疼放到桌案上的小瓷罐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响,“这个月,奴才可是输了好多了。” “少来哭穷!”皇帝笑道,将毛巾扔到一旁。“你们一句话,外边可是有人拿着千两银子来买的。” 蔡重陪笑着说不敢不敢,那不是买奴才的话,是买陛下您的金口玉言呢。 皇帝哈哈笑着不以为意。 “上朝闷的很,头疼。”他说道,一面坐下来,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冲蔡重抬抬下巴,“你昨天说,齐娘子真的当面喊小司马巨鹿驴?” 蔡重笑眯眯的应声是。一面站着学。 “你们是哪里的?”他模仿齐悦的声音说道。 “我们巨鹿里。”他又转身换做小厮的声音说道。 然后又换回来,微微的一抬下巴。做出几分女子的娇俏。 “巨鹿驴啊。”蔡重拉长声调,“我们这里,是药铺,不是给牲畜看病的地方啊,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皇帝哈哈笑起来,不知道是笑这句话呢,还是笑蔡重的样子。 “这女儿可真坏!”他摇头笑道。 “哎呦。陛下,你这么说可不公平。”蔡重捧茶过来,说道。 皇帝看他。 “人家齐娘子可是常常说。陛下你是好人。”蔡重说道,又努力的瞪大眼,做出几分女儿神态,将茶递过来。 皇帝再次大笑,抬脚踹他。 “丑死了。”他笑道。 “奴才可不是比齐娘子丑的很..”蔡重笑道,虽然身子歪了下,但手里的茶还是稳稳的放在桌案上。 皇帝长臂一探拿过茶杯,一面慢慢的喝,一面若有所思,嘴边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一个小太监此时疾步进来,蔡重沉脸看他。 小太监忙放轻脚步。 蔡重这才允许他走上前,小太监低声说了几句话,蔡重神情微变,他转过身忙走过来。 “陛下。”他开口说道。 皇帝没理会他,将茶喝完。 “太后娘娘可能有些不舒服。”蔡重接着说道,迟疑一下,“方才让人请了齐娘子过去了。” 皇帝哦了声,手里转着茶杯。 “昨天,小司马是从太后那里走的吧?”他问道。 蔡重忙应声是。 皇帝将手里的茶杯仍在座位上,站起身来就走。 蔡重一句话也不问招呼着小太监们跟上。 “太后娘娘。”齐悦再次叩头,“民妇是怕失职。” “怎么会失职?”太后慢慢说道,“你不是女医吗?让你留在哀家这里,你是不是觉得哀家这老婆子不值得伺候?” “民妇不敢。”齐悦忙再次叩头说道,“民妇医术浅薄,是怕担不起娘娘的托付。” 太后笑了。 “你怎么医术浅薄呢?你不是神医吗?你要这么说,那是你谦虚呢?还是陛下浅薄?”她含笑问道。 哎呀我的妈呀! 齐悦只得再次叩头说不敢。 “娘娘,民妇在医术上是略有所成,但是,术业有专攻,民妇的医术,不太适合在宫里给贵人们看病。”她说道。 “这话说的哀家真是不明白。”太后说道,看着跪着的女人,神色已经很是不好看,“你的意思是,你不适合跟着这些妃嫔,而是只适合跟着皇帝喽?” 哎呀我的天啊,这老太婆真会扯! “娘娘,民妇不是那个意思,民妇的意思是..”齐悦说道。 话没说完,外边有太监急匆匆进来。 “娘娘..”他施礼。 还没说话,太后就抬手打断他。 “看到没,这么快救兵就来了,好像哀家多吓人似的,连找个女医来说话都不行。”她不咸不淡的对一旁的侍立的宫人说道。 那叩头的太监一脸尴尬。 “娘娘,是太医院的周大人..”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太后娘娘就嗯了声。 “你去跟他说,哀家不会吃人的。”她淡淡说道。 太监跪着没动。 “娘娘,周大人说,说..”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怎么?只能周大人说,哀家是不能说话了?”太后沉脸喝道。 太监吓得哆嗦一下。 “娘娘,周大人说,司马小王爷病了,病情迅猛,太医院应对无措,请齐娘子前去会诊!”他一咬牙大声说道。 司马? 太后愣了下。 “他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她急忙问道。 “是,小王爷昨晚发病的,折腾一晚上了。”太监忙说道。 “什么病啊,太医们都不行?”太后问道,看了眼齐悦,“齐娘子真是太谦虚…,你瞧没了你,太医院都转不动了…” 齐悦尴尬的连声说不敢。 小太监迟疑一刻。 “小王爷是,是,肚子疼。”他叩头说道。 话一出口,皇后最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太后一脸愕然。 “肚子疼?”她问道,啪的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沉下脸,“真可笑!” *********************** 先贴草稿,上班到单位改错字(。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九十一章为难 一群太医就因为一个肚子疼说无措! 肚子疼!太医们都蠢到这种地步了?连一个肚子疼也看不好? 她原本也不想为难,你们开口了就给你个面子,但编理由也编的像样点! 如果这都放行,岂不是让人笑她这个太后太蠢了? 这不是求情,这是赤裸裸的无视吧? “实在不行,去外边找个大夫给瞧瞧。”太后似笑非笑道,“街上随便找个郎中就能治好这肚子疼。” 小太监也是一脸的尴尬。 他都说了,要太医院的人换个说法,这个说法铁定不行的! 这不是找骂嘛! “娘娘,这肚子疼也是不能小瞧的。”齐悦忙说道。 太后笑了。 “哀家知道,哀家没有小瞧你。”她说道,如果说先前只是话里暗含讽刺,那么现在太后的面子上已经毫不掩饰不悦了。 “民妇不是这个意思,是说肚子疼也可能是很严重的病。”齐悦低头再次说道。 “是,听到了没?”太后看向那小太监,“告诉太医们,肚子疼很严重,让他们好好的看,别连一个肚子疼都看不好,丢了太医的脸。” 小太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着,简直太丢脸了,他忙应声是退了出去。 齐悦心里叹口气,随便吧,打了一个堂堂的小王爷,不被人上眼药简直太逆天了,早就料到了,那就受着吧。 皇帝过来的时候,齐悦并没有还在听太后训话。 “皇帝怎么过来了?这时候不是正忙的时候吗?”太后似笑非笑问道。 “听说母后身子不舒服?”皇帝问道。 “没有。”太后很干脆的笑道,“是宫里的人托哀家请这位齐娘子给瞧瞧病,大家久仰这位神医大名很久了。只是这位齐娘子,不是不太好请嘛。” 说着看着皇帝。 “皇帝,不会不高兴吧?”她笑问道。 皇帝笑了。 “她这人是不太好请。”他说道,便端起旁边的茶吃了口,问太后别的事岔开了话题。 太后也没说别的,顺着他的话接过去。 皇后站在另一间屋子的珠帘后,看着那边相谈甚欢的母子,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皇上可是好久没有跟太后娘娘这样说话了。”她说道。 旁边的一个年长的宫女应声是。 “看来。能留住这位女医,对太后娘娘来说,还是件好事。”皇后又说道。 “那是她的福气。”宫女含笑说道。 皇后看着帘子外,皇帝不知道和太后说了什么,正露出笑脸。 “的确是她的福气。”皇后喃喃说道。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屋子里始终没有人来,而太后也没有让人出去。 皇帝端起茶喝了口。 “陛下该忙就忙去吧。”太后含笑说道,“前朝事多,哀家这里陛下无须操心。” 皇帝点点头。 正说着,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娘娘,太医院的人来了!”太监们一溜小跑的进来了。 太后的脸顿时拉下来了。 还真给杠上了不成? 皇帝没什么神情。手里还端着茶。 “哀家还没到用得着他们太医院的时候!”太后沉声说道,“告诉他们,等哀家病的要死了,自然会去找他们来!” 哎呦这话可就重了。太监们纷纷跪地,但却没有人退出去。 “娘娘,太医院的人抬着小王爷来了。”他们喊道。 什么?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娘娘,娘娘。快让齐娘子来看一下。”外边响起周茂春的喊声。 这种事也只有周茂春想得出来也干得出来。 皇帝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而太后此时也回过神了,脸色很是难看。 太过分了!竟然玩这种把戏! “抬进来!”太后喊道。“哀家倒要看看,怎么个肚子疼就闹得太医院束手无策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果然四个太监抬着一张担架进来了。 “哦,这就是齐娘子他们药厂出的那种担架。”蔡重忙对皇帝指点说道。 皇帝点点头,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个担架。 而其他人则看向担架上躺着的人。 司马小王爷躺在担架上,发出一声接一声的痛呼。 “哎,那个带子,也是担架上本来就有的吗?”皇帝指着将司马小王爷固定在担架上的宽带子问道。 “应该是。”蔡重猜测说道。 “想的挺周全的。”皇帝笑道。 他们主仆这边说话,那边太后已经被司马小王爷的样子吓得站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她喊道。 真的是肚子疼? 还疼得这么厉害? “你们,你们是不是故意不给他看病的?”太后指着跟进来的众位太医忽的说道。 太医们愕然。 “娘娘!”周茂春喊道,“您可以指责我们蠢,治不好病人,但是您不能说我们没有尽心治病!” 太后哼了声。 “鹏哥儿?鹏哥儿?”她暂时顾不得理会这些太医,俯身过去,拉着小王爷的书焦急的询问,“你怎么样?怎么会这样?” 小王爷除了喊疼死疼死了,别的什么也答不上来。 皇后也出来了,一群人围着担架又是急又是慌,乱哄哄的哭的喊的。 “到底怎么了?”皇帝此时才站起来问道。 “回陛下,小王爷是昨晚夜里腹痛加剧的,经询问,先前曾有腹痛症状,但都是轻微的,也没在意,大约算下来有四五天的样子。”一个太医躬身说道。 “没有腹泻。轻微呕吐。”另一个太医跟着说道。 “无高热畏寒。”还有太医说道。 皇帝皱眉。 “谁问你们这个!”他说道,“朕只问是怎么了!” “陛下,我们怀疑,小王爷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周茂春说道。 “废话。”太后在一旁皱眉说道,“可不是吃坏了东西才会肚子疼,既然知道了还不快些用艾用药。” “都用过了,不管用。”周茂春摇头说道,“所以才要请齐娘子来。” 又是这个齐娘子! 她才不信呢,这个周茂春摆明是在要挟自己! 他不是正在干这样的事吗? 霸主太医院医令的位置。不就是为了对付那些得罪过他的人吗? 竟然对自己也用上这把戏了! 为了这个所谓的义女!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竟然拿司马小王爷做靶子! 司马小王爷什么人? 皇帝和周茂春都疯了吗? “请她来又能如何?你们这么一群人,都白发苍苍的,年纪都白活了?怎么非要喊着要一个年轻女人家来?她来了能怎么样?她比你们多只手啊还是多只眼啊?”太后气急喝道。 “她来了可以将小王爷吃错的东西从肚子里拿出来!”周茂春看着她也提高了声音。 什么? 从肚子里拿出东西来? 太后愣了下。 “娘娘,已经一夜了,再拖下去。小王爷的命可就保不住了!疼也要疼死了!”周茂春又上前一步说道。 “去请齐娘子来。”皇帝开口说道,在一旁坐下来。 皇帝发话,便有宫女忙向殿后跑去,等了半日也没见人出来。 “怎么回事?是要摆架子等朕去请吗?”皇帝忽的喝道,将手边的一个茶杯扫在地上。 皇帝突然发怒了,满大殿的人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安静下来的大殿里小王爷的痛呼声更加的吓人,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 “回陛下。”一个宫女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齐娘子,齐娘子,被贤妃娘娘请去了..” 皇帝没说话,神情阴沉不定。 “还不快去请回来。”太后低声喝道。 已经有人去请了。不过宫女还是应声是跑了出去。 此时的齐悦正在贤妃娘娘宫中,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倚在贤妃娘娘身边,哭着喊着还将手里的东西砸向齐悦。 “坏人走开坏人走开!”她喊道。 “乖,蓉蓉。让女医给你瞧瞧,怎么会不爱吃饭呢?”贤妃柔声说道。并没有阻止孩子的哭闹。 说完又看向齐悦,带着几分不满。 “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她说道,“怎么只会傻呆呆站着?给小公主看啊!” 这孩子哪里有病!看看哭喊的那力气那精神!齐悦有些无奈。 “娘娘,小公主身体健康的很。”她再次说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本宫故意为难你了?”贤妃娘娘沉脸喝道。 齐悦站直了身子,看着这位娘娘。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说道。 “大胆,你竟然在娘娘跟前自称我!”一旁的宫女立刻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什么东西也不是。”齐悦说道,“娘娘,既然您说我是女医,那我这个女医说的话您又不信,那您叫我来到底是做什么啊?” 哎呀,怪不得太后娘娘故意要给这女人难看呢! 看看这嚣张的态度! 仗着一个周茂春就在宫里横行霸道了? 她又没有救过太皇太后的命! 竟然敢把司马小王爷打了,司马小王爷在太后眼里可是宝贝的很! 太后娘娘不出这口气怎么行! 贤妃大怒,重重的拍了下桌案。 “大胆,贱婢,竟然如此跟本宫说话,来人拖出去杖三十。”她喝道。 话音未落,就见殿外急匆匆的跑进来四五个宫女太监。 是太后那边的人,贤妃很是高兴。 那些人进来似乎没看到贤妃,直接就冲齐悦施礼。 “齐娘子,快,快,太后娘娘和陛下请你快去,司马小王爷病了,等着你救命呢。”一个宫女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 等着她救命? 大家都愣了下,齐悦也愣了下。 “那..”她并没有抬脚,而是看向贤妃娘娘,神情郑重,“娘娘您的杖刑我是先领了再去,还是等会儿再来领?” 第三百九十二章当场 所有人都没料到齐悦会这么说。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挑衅! 贤妃娘娘气的浑身发抖。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大胆! 有了台阶不赶快下,竟然立刻就要找回场子! 她以为她是谁? 太后不过再次请了下,这病治好治不好,还不一定呢,拽什么啊? “先救了命再说吧。”贤妃娘娘深吸一口气,看着齐悦微微一笑说道。 齐悦点点头。 “好,多谢娘娘。”她说道,转身走了。 看着这女人的背影,贤妃娘娘气的甩了袖子。 “走,我们也去,看看这位神医是怎么救命的!”她说道。 伴着太监宫女们的通秉,齐悦迈入太后的屋门。 看着这女人进来,皇帝抬手将刚刚摆上的新茶杯扫在地上。 “架子可真大啊!是等着朕去请你吗?”他怒声喝道。 声音很大,怒气很盛,一瞬间盖过了屋子里司马小王爷的呼痛惨叫。 太监宫女又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太后神情漠然。 她当然知道皇帝是生气了,但却不是生那女人的气。 齐悦也被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眼皇帝。 多谢帮忙给找场子出气,但是,您好心我还得多跪几次.. “民妇有罪..”她说道,就要下跪。 “现在别急着认罪,等小王爷有个好歹,朕一个一个跟你们算账!”皇帝喝道。 齐悦从善如流的站直身子,几步就奔那司马小王爷去了。 “怎么个疼?”她开口问道,伸手就放在了小王爷的肚子上,按了下去。 司马小王爷一声更尖利的惨叫,吓得刚站起来的太后又坐回去。 “吃坏了东西?急性胃炎?”齐悦又问道。看着周茂春,手不停,在司马小王爷身上游走按揉。 伴着小王爷一声高一声低的惨叫。 “你,你会不会治病啊?”太后再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急道。 此时司马小王爷的随从侍妾等人也都来了,围在一旁哭的也高一声低一声的,让整个大殿里乱成一团。 这乱糟糟没有干扰到齐悦等人。 周茂春摇头。 “都用过了,不管用。”他说道,“而且..” 他说道这里停下来,因为齐悦的手也停了下来。 “右腹股沟肿块。”齐悦点点头说道。 周茂春点点头。 急性弥漫性腹膜炎?急性阑尾炎?肿块跟腹痛有没有关系?这肿块到底是什么? 齐悦脑子里斟酌着病症。 看着齐悦又不说话。只是在司马小王爷身上乱摸,走过来的太后又急了。 “你到底能不能治啊?”她喝道。 “我能治。”齐悦说道。 答的这样干脆,到让太后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你不是说不怎么会看病吗?”她忍不住问道。 “我是不会看太后娘娘您说的那种病,我会看的是这种。”齐悦说道。 这种那种,有什么区别? 太后看看齐悦又看司马小王爷。 不过有点她可以确定,虽然皇帝在这里坐着没说话,但这女人说话可是越来越硬气了。 “很好。那你就好好看吧。”太后说道,看着齐悦一眼,转身坐回去。 看不好了,哀家再和你说话。 就连一个贵妃,她这个做太后的说打也就打了,说罚也就罚了。更何况你这一个小小的连宫女都算不上的女医! 齐悦不知道也根本就不在乎太后心里的念头,她从司马小王爷身上收回手。 “我要进行剖腹探查手术,请在太医院准备出一间手术室来。至于怎么做,千金堂的弟子们知道。”她开口直接说道。 周茂春双眼放光。 就等着这一刻呢! “没问题。”他大声喊道,立刻转身要催着人去办。 “慢着!”太后喊道。 大家都看向她。 “什么病不能当场治?宫里什么药都有,非要去太医院做什么?”太后竖眉说道。 不在哀家的眼皮下,到时候你们随意推脱吗? “娘娘。这里不合适。”齐悦忙说道。 “怎么不合适?哀家这里不配让齐娘子出手吗?”太后冷笑道。 “太后娘娘,手术很吓人的。惊扰了娘娘民妇大罪。”齐悦说道。 太后笑了。 “吓人?”她由下及上看了眼齐悦,似笑非笑道,“自从见了齐娘子,哀家一直在受惊,惊吓的习惯了,也没什么。” 齐悦看着太后。 “那好吧,民妇遵旨。”她说道,“民妇便在太后娘娘这里当场实施手术。” 整个太后宫中的人都忙碌起来。 “要做什么?” “做手术?” “手术是什么?” “是给司马小王爷治病。” 消息很快传遍了,各宫里的妃嫔女官都好奇的涌过来。 而宫外胡三得知消息后立刻集合余下的四五位弟子,指挥着太监们开始装车。 “床也要啊?”太监们看着一张奇怪的床被抬上车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没人理会他们,所有的弟子们都在忙碌将满当当的两车拉进了太后宫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宫,也可能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但没有一个人好奇的看四周。 伴着药水的喷洒,刺鼻的奇怪的味道顿时弥散开来。 妃嫔们顿时忍不住掩口鼻。 “干什么呢?” “这都好半天了,叮叮当当的,治了还是没治啊?” 大家看着面前垂纱帘子,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到里面的人。 帘子里的人也可以看到外边的人,齐悦忙碌的间隙看过来,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人?”她说道。 “都来看热闹了。”周茂春笑道。 “这热闹可不好看,不习惯的。第一次见的人会吓坏的。”齐悦皱眉说道,又看周茂春,“义父你..” “开什么玩笑,我没见过吗?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周茂春忙说道,站开几步,“再说,我是那种会被吓到的人吗?” 每个人都会这么说,齐悦撇撇嘴,又看其他的太医。 正好奇的看着千金堂弟子布置的太医们迟疑一下。 “诸位,现在司马小王爷由我接诊了。”齐悦说道。“诸位还是回避一下好。” 接诊就意味着接过了责任。 一方面大家想看这技艺,另一方面,如果在这里的话。万一出了事他们难免要被连带责任。 “站在帘子外,也可以看的。”齐悦含笑说道,“况且,人多的话,会影响我手术。” 这位娘子虽然年轻。但看起来是很会做人的啊。 太医们垂下头说了声多谢,带着几分感激几分钦佩,冲齐悦微微施礼,退了到另一边帘子后。 “师父,手术告知书要去宣读吗?”胡三问道。 齐悦嗤了声。 “跟这些人,有什么好宣读的。说了也没用,不费那口舌。”她摇头说道,看了眼帘子外。 正说着话。忽地见两个太监过来,竟然掀起了帘子。 “喂,这是干什么?”齐悦忙问道。 “娘娘说,看不清。”太监们回道。 齐悦皱眉,看向那边。见皇帝神情淡然,太后面色沉沉。 真是难伺候! “既然如此。那民妇有件事要拜托陛下。”齐悦说道,冲那太监招手。 太监忙过来。 听了齐悦的话,他面色惊讶有些犹豫,但还是应声是转身快步出去了。 皇帝看到了齐悦和太监低语,所以当看到这太监犹豫着要冲自己过来时,他笑了笑,抬了抬手。 “陛下,齐娘子说陛下是男子,胆子要比女子大一些,所以开始手术后,还望陛下帮忙,如有女子们吓到了,务必请陛下出面维护,莫要阻扰了她的手术。”太监这才上前,躬身附耳低声说道。 皇帝笑了。 一旁的太后则哼了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说悄悄话呢?真是猖狂!不知廉耻! “朕知道了。”皇帝说道,一面看向内里,那女人已经转过身又和一旁的弟子们说什么。 掀起帘子,看得清楚多了。 这样看来,穿的那样奇怪的衣服也不算太难看了…. “这么久了,可以开始了吧?”太后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又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鹏儿怎么不出声了?” 内里的胡三看了眼手术床上安静的闭上眼的司马小王爷。 “师父,麻醉快要好了。”他说道。 齐悦看向门口处。 “再等一下,还缺个助手。”她说道。 助手..自己晕血不算一会儿要出去,阿如在…. “哎?刘师父呢?”胡三忙问道。 刘普成在胡三等人装车的时候,听一个太监说了句话,便忙驱车直奔一间宅院。 “什么?司马家的小王爷?”安老大夫听了神情惊讶。 “齐娘子让太监带句话给你。”刘普成说道,神情复杂,“她说,她不敢保证,但,你愿不愿意赌一次?”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但安老大夫整个人却激动起来。 敢不敢?愿不愿? 上一次,司马王家,让他身残志毁。 这一次,又是司马王家…. 敢不敢? 愿不愿? 是稳妥余生,只要远离京城不见司马,还是就此一搏或者生或者死? 安老大夫的手抚着毫无知觉的腿。 虽然毫无知觉,但是他依旧记得被生生打断的时候的那种痛! 依旧记得当众被打断腿,四周那讥笑的眼神带来的痛! 那种痛比身体的痛更痛三分! 那种痛,夜夜相缠,痛彻心肺,深入骨髓,就算是死了,烂了,也终将缠绕在枯骨上,生生世世不散! “我不能..我不甘心..我也不想..带着这种痛到死,到下辈子!”安老大夫颤声说道,他从腿上拿开手,转动轮椅向外而去。 能有这个机会已经是上天的垂怜,人这一辈子都在等待机会,但真正能得到机会的又有几个? 安老大夫的嘴边浮现笑意。 感谢上苍! 第三百九十三章惊乱 六月十八这一天,成了很多人铭记的一天。 拿着特批给千金堂弟子的条子的刘普成和安老大夫走进太后宫中,一直向外张望的齐悦松了口气,而原本紧张不安的司马家的人则猛的站起来。 “喂,这老头怎么来了?” “打出去!” 他们纷纷喊道。 喊话的人年轻者居多。 “按理说,十几年前的事,这些人怎么好似都认得安老大夫?他们那个时候还不记事吧?再说也不会当时都在场吧?”齐悦忍不住低声问道。 周茂春轻咳一声。 “当初巨鹿王放过安老大夫一命,但立誓说今生不许安老大夫见司马,但凡见了就要打,为了保证做到这一点,巨鹿王将安老大夫的画像散发下去,保证家里老老小小上上下下都认得他,甚至连狗也嗅了安老大夫的衣裳…..”他低声说道。 齐悦汗颜。 可真够有心的。 看着那边司马家的人果然真敢在这里要动手了,齐悦站在帘子边喝止了。 “这是我大弟子。”她说道。 司马家的要动手的人愣了下。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太后在上发话说道。 免得被那女人治不好鹏儿的时候以此为借口说自己收到干扰什么的。 既然太后说话了,司马家的人只得收手,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此放过安老大夫。 “这扫把星来,就是活人也得治死了!” “你这庸医蠢货今天死定了!” “这老不死的杂种!竟然还有脸出来!” “为了混下去连女人都认来当师父了!” 司马家的人纷纷喊道,指着被刘普成推着的安老大夫。 要不是顾忌太后皇帝在场,他们还会骂的更难听。 安老大夫不说话也不争辩,这一次他没有低着头,而是平视前方。在这片唾骂中前行。 齐悦站在帘子边看着,没有再制止,就那样看着安老大夫转动轮椅走近,然后她抬起手。 “消毒。”她说道,“现在进行剖腹探查手术。” 大殿里安静了一刻。 “她说什么?”太后问身边的人,“剖腹?剖腹是什么意思?” 宫女们那里知道,要是从字面意思来看的话.. 好像是把肚子剖开? 但是,那怎么可能! 哪有这样治病的? 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摇头便是最好的回答。 “治个病,搞的阵仗倒不小。神医,神棍还差不多。”太后哼声说道。 “据说那些有本事的高人都是这般的,一般的小病都不看。”一旁坐着贤妃忙低声说道。 太后瞥了她一眼。 “你见过几个高人啊?”她问道。 贤妃讪讪笑着低下头。 这边说话,其他的人也开始说话。 大家看向这边敞亮的屋子,带着几分轻松随意。见四五个穿着难看白大褂的人分别站定在那张奇怪的床前,床上躺着的是被手术单罩住的司马小王爷。 “哎呀,小王爷怎么被弄成这样了?” “好像脱光了..” “这你都看得见?那那边岂不是看的更清楚?好几个女子呢..真是..真是成何体统..” “用针针灸烧艾也不至于都脱了啊…” 期间还有宫女们逐一上茶,喝的茶还不一等。 “…我宫里新得了一味好茶,去拿来让姐妹们尝尝..” “…是啊,陛下只给妹妹一个人了,我们托妹妹你的福气尝一尝..”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便不在这什么治病上了。有皇帝在的地方,谁还会注意别人。 “陛下,莲儿新学了一首诗,嚷着要念给父皇听。”一个妃嫔含笑上前。对皇帝说道。 皇帝斜倚在椅子上,似乎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术室那边,闻言嗯了声。 妃嫔大喜。 “那臣妾现在让人叫她过来?”她忙说道。 皇帝这才看向她,笑了笑摇头。 “不用了。别吓到孩子。”他说道。 “怎么会,莲儿见到父皇。就什么都不怕了。”妃嫔笑道,一面看着皇帝一旁的空位,又看着这边桌案上摆上的茶。 她一弯身捧起来。 “陛下请用茶..”她说道,一面准备顺势坐下来。 尖叫声就是在这个时候陡然响起的。 这声音来的突然,来的尖锐,就如同晴天陡然一个霹雳,吓得人抖了三抖。 那妃嫔手里的茶就一歪,茶托与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茶水洒在了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认错,尖叫声又响起来。 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二个,三个,四个… 靠近帘子边的太监宫女们见鬼一般想后退开,面色惊恐,浑身发抖。 “你确定是这里?”齐悦问道,头巾口罩后露出的两只眼看向对面的安老大夫,她手里的刀微微闪亮。 “我不仅确定在这里,还能确定这是一块骨头。”安老大夫说道,神情坚定。 “好家伙,你的手感比X光还厉害啊。”齐悦笑道。 安老大夫深吸一口气,虽然努力想冷静,但还是忍不住轻轻发抖。 “娘子你再斟酌,我不知道我说的能不能帮上…”他迟疑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这边齐悦已经在他说的位置落刀了,干净利索没有丝毫的迟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看齐悦做手术了,但这种刺激生生割开肌肤的场面依旧还不是常见到习惯了,安老大夫下意识的移开一下视线。 刘普成纱布擦拭血迹,一面牵引,层层肌肉分离开来。 “杀人了!” “杀人了!” 尖叫声后便是嘶哑的喊。 站立最近的太监宫女终于慌张的后退,撞到了捧茶穿梭的宫女,捧茶的宫女们打翻了手里的托盘茶杯。 尖叫声。盘子落地声,茶杯碎裂声,在大殿里交替上奏。 说笑的妃嫔都吓呆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大家下意识的跟着尖叫,然后便下意识的看向那帘子边。 腹部的切口完成了,齐悦伸手探进去,提出了十二指肠。 “…十二指肠没有溃疡病变….”她一面说道。 一旁阿如飞笔记录。 血腥气散开,那个女人的手上满是血。从小王爷的肚子里抓出什么,花花绿绿细细弯弯的,贴近面部,似乎在嗅在看在咬….. 咬? 一个妃嫔眼一翻晕了过去,栽倒在一旁的妃嫔身上。那尖叫着的妃嫔再次尖叫,然后也痛快的晕了过去。 殿里的男人们只有司马家的几个,在被接二连三的女人们的尖叫声吓蒙之后回过神,那堪比屠宰的场面再次让他们懵了。 小王爷…被人宰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只回荡着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回荡着让他们终于清醒过来。 “杀人了!”他们喊道,扑向帘子那边。 “大胆!” 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忽的喊道。 但他的声音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屋子里实在是乱成一团了,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尖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恐惧驱散。 “护驾!”皇帝吐了口气,靠回椅子上,淡淡说道。 这一次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似乎一眨眼,门外涌进来二三十个禁卫。每个人都亮出了兵器。 皇帝抬了抬手,指了个方向。 “拦住。”他简单说道,“敢靠近者,杀。” 血腥气。禁卫军,闪亮亮的刀。那边的正扒开人肚子的女人…. 不知道是哪一个妃嫔带头连滚带趴的冲了出去,接下来宫女也好妃嫔也好纷纷跑了出去。 宫门外赶过来的太监宫女禁卫见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场面。 那些日常衣着鲜亮姿态高贵仪态万方的贵人娘娘们,此时或者趴或者跪或者坐或者躺在地上,乱了发鬓,歪了朱钗,花了脂粉,哭着喊着瑟瑟发抖着。 宫变! 所有热看到这场景的人闪过的念头就只有这个。 但他们跑近来,看到的是内里禁卫们肃立,皇帝依旧坐在椅子上,神态悠闲。 “将这些人都抬出去。”皇帝摆摆手说道。 回过神的太监们颤抖着去做,到底是身子发软手发抖,不小心还摔了晕过去的妃嫔几次。 大殿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没有跑出去的是司马家的男人们,他们都呆立在原地,看着那边。 那边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这边的热闹,似乎有一道屏障为他们隔绝了这边的喧闹,他们身形稳稳,动作有序。 “是穿孔!”齐悦说道,吐了口气。 “哪里?”刘普成安老大夫等人忙来看。 “回肠这里。”齐悦说道,一面拉出来给他们看,“好家伙,距离盲肠只有这么近。” 她说着话一伸手。 “剪子。”她说道。 一个弟子准确的递过来。 此时的大殿里,女人们基本上都没跑光了,但太后一直坐着没动。 她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看着帘子那边,一眨不眨。 “唔。”皇帝探身向前看,一面伸手指了指,“母后,你看,是把肠子剪下来了吗?” 他说道,顺手捡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 茶被那妃嫔打翻了,万幸茶点还无恙。 皇帝放进嘴里嚼着,听不到身旁太后的声息,忙转头去看。 太后有些木木的将视线看向他。 皇帝嘴里嚼着的是一块红豆羹,做成细长条,软软糯糯,是宫里女子们都爱吃的小点心。 “母后,你也来一块?”皇帝见太后看自己看着这么认真,忙一笑说道。 露出的牙齿上沾着红羹。 太后眼一翻,伸手捂住嘴,发出一声干呕,也不用宫女搀扶,自己跌跌撞撞的呕吐着跑出去了。 自六月十八起,太后宫中禁食红豆羹,直至太后薨无改。 *********************************** 字数3136,这个不收钱。 感谢金钦、丫丫去流浪、谢璇珲、my8zg02、sugar082、yh_yh1166、一枕清风听说有鬼 、jojo8129、懒羊羊好、唉呦喂0o 、東方風雲、旻宝妈、一片浮云1、立得打赏的香囊,感谢竹子的木瓜、md12 打赏的和氏璧。 木瓜看站短收到书没? 第三百九十四章夜安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皇帝轻轻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陛陛下..”蔡重颤声喊道。 “看看去?”皇帝问他。 蔡重面色发白的摇头。 “陛下,又是血又是刀的,不吉利…”蔡重颤声说道。 “瞧把你吓的,你的手下那些人干的事比这个吓人多了吧?”皇帝笑道。 蔡重抬手擦汗咽了口口水。 皇帝养的暗卫刺探们干的事自然手段花样繁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办不到的。 “老奴又没有亲眼去看…”他低声嘀咕一句。 皇帝就笑了。 “这么说,你刚才都看了?”他侧身轻声问道。 蔡重愣了下。 “陛下没看吗?”他结结巴巴问道。 皇帝微微一笑。 “朕看的跟你们看的不太一样。”他说道,目光再看过去。 一个弟子正伸手给这女人擦汗。 那女人微微抬头,好让这弟子可以擦的干净一些。 头脸都包起来,只露出半个额头一双眼以及半个鼻梁的女人,看起来跟日常完全不同。 蔡重顺着皇帝的视线,这才看明白。 “还是陛下聪明…”他忍不住笑道。 皇帝也笑了笑,看着那女人擦完汗,又低下头。 皇帝迟疑一下。 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杀猪宰牛的,他倒也见过,群殴打架,也曾观摩过,血啊伤啊什么的,也就那样吧。 他的视线便从那女人的脸上落到胳膊上。胳膊上又到手上… 那双手伸入人的肚子里… 两个奇怪的铁皮将肚子上的伤口扒开,露出其内… 皇帝一转头,用手背挡住嘴。 “哦哦找到了。”齐悦说道,一伸手。 一旁的弟子递上镊子。 “我看看我看看。”周茂春第一个往前站,却被阿如拦住了。 “老太爷,您再等等。”她低声说道,“手术台前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因为不是助手,周茂春虽然得以近距离观看,但还是看得不尽兴。他实在是手痒痒的不行,但没办法,因为从来没有上过手术,齐悦根本就不允许他帮忙,哪怕是牵拉也不行。 “牵拉?我当初上手术。光看就看了一年呢,也就干干铺单的事。”齐悦笑道,“现在是没办法,不能要求那么严了,要不然这个手术只能我一个人来完成了…” 她说着话,将一块骨头夹了出来,放在一旁的瓷盘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腹腔发现游离骨头…”齐悦说道。 阿如看了眼骨头便忙做记录。 “….呈V形,两臂长约3cm和2cm…”齐悦接着说道,一面再次看了眼那骨头,又冲安老大夫竖起大拇指。“牛啊!” 安老大夫被她逗笑了,一直提着的心到此时才稍微的放下一些。 缝合完最后一针,刘普成用剪刀剪断,敷上药棉包扎。 另一个弟子已经整理完记录查看了所有用具。 这些事齐悦已经不再操心了。她晃动了下僵硬的头,又看了眼血压计。 “手术完成。”她宣布道。 弟子们齐声应声是。再一起说声辛苦了。 齐悦一面晃动头,一面看那盘子里的骨头。 “这是什么骨头?”她问道。 “鸡骨。”周茂春又看还在麻醉中的司马小王爷,嘀咕道,“这么大人了,吃个东西狼吞虎咽的,小心真的变成死马。” 齐悦笑了笑,伸手拿起那盘子。 “让他们看看去。”她说道,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向大殿里面色讶异。 哎? 人都跑光了啊! 夜色降下来时,皇宫里点缀着如同繁星一般的灯火。 太后被宫女喂了两口参汤,稍微缓了缓神。 “母后,怎么样?还要太医…”皇帝在一旁关切的问道。 太后的面色再次一白。 “别跟哀家提那个字。”她说道。 “哪个字?”皇帝不解的问道。 太后闭眼,又猛地睁开,又看四周。 四周的宫女女官乌泱泱的站了一屋子,灯火通明,人气满满。 太后这才松口气靠在引枕上。 “哀家没事,陛下放心。”她说道。 一个太监此时从外进来。 “陛下。”他尖声细语说道,“太医问,司马小王爷肚里取出的鸡骨头,送到哪里去?” 肚子里…取出…骨头…. 太后的眼前又浮现那可怕的一幕。 她伸手扶住胸口,一旁的宫女忙拿过痰盂,太后一阵干呕。 “快滚出去!”皇帝怒声喝道。 那小太监立刻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皇帝又喊着请太医,又催着宫里的女医过来。 听到女医这个词,太后眼前便再次浮现那个女人,那个穿着白衣,手拿刀的女人! 民妇的医术,不太适合在宫里给贵人们看病。 那女人淡淡的说道。 那时候听起来看起来是无比让人讨厌,此时想起来… 更是让人讨厌! 讨厌中还有恐惧! 怎么会有那样的女人! 怎么会有那样的大夫! 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医术! 她明白了,她知道了,她懂了。 “让她走,让她走,不许她再进宫!不许她再进宫!”太后伸手抓住皇帝的衣袖,大声的喊道。 走出太后宫门时已经起了夜风。 皇帝停下脚,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宫殿,忍不住笑了笑。 “找个太医在这里伺候着,估计母后这几天是睡不好了。”他说道。 “何止太后啊,这宫里的妃嫔大概都睡不好了。”蔡重说道。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 “不过,娘娘们都没有请太医..”他说道。 以往娇贵的少吃一粒米都恨不得把整个太医院搬来务必要皇帝知道的娘娘们。这一次不管是晕倒的还是吐的胆水都出来的,谁也没有说请太医的话。 “只是给库房多支了些蜡烛佛香什么的。”蔡重接着说道。 皇帝忍不住笑了,但又忙收住。 他的视线扫了眼四周,那些层层叠叠的宫殿的确是看起来比往日要明亮许多。 一个太监迎面走来。 “陛下,景仁宫那边已经收拾好了,齐娘子说随时可以换地。”他施礼说道。 皇帝笑了。 “不用换了,让她们就在那里吧,估计母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景仁宫了。”他说道,摆摆手。抬脚前行,夜风掀起他的衣角。 看着皇帝走的方向不对,蔡重忍不住提醒一句时候不早了。 “小司马都这样了,你竟然还睡得着?”皇帝皱眉说道。 蔡重低下头忍着笑。 小司马什么样,只怕都不会影响到皇帝睡觉。 不过是想去看个人嘛。至于这样说嘛。 他们走过来时,那个女人正站在景仁宫外,这里的灯一如既往,没有多加也没有挑亮,淡淡的柔柔的灯光夹杂着星光铺在那个正和几个太监说话的女人身上。 黑影里,皇帝可以看到那女人拿出一些钱塞给那几个太监,他嗤声笑了。 “这齐娘子果然有钱啊。”他说道。 蔡重嗨了声。加重了脚步。 那边的人被惊动了,这才看到是皇帝过来了,顿时忙施礼。 “要什么?”皇帝直接问道,看着那女人往身后藏的手。 “也没什么。”齐悦知道被发现了。干脆笑着说道,“陛下,民妇是想辛苦这几位公公跑跑腿。” 皇帝笑了笑,抬脚向宫门走。 蔡重轻咳一声。 齐悦看向他。蔡重对她摆了摆头。 齐悦恍然,忙跟上皇帝。 但蔡重没跟上。而是站在宫门口,看着这几个太监开始训话。 “陛下,民妇是想给家里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齐悦说道。 皇帝先上了几步台阶,回头居高临下看她一眼。 “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就是看病吗?”他说道。 齐悦笑了,搓了搓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民妇看病,都闹得..恩挺那啥的。”她说道。 “那啥是哪啥?”皇帝问道。 “就是,挺吓人的。”齐悦说道。 皇帝这次没忍住哈哈笑了。 “的确挺吓人的。”他说道,转身继续迈步。 齐悦忙跟上。 “其实我是无心的。”她说道,“只是我的专长就是这样,外科手术一向看起来很吓人的。”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你不适合在宫里当女医?”皇帝侧头问道。 齐悦点点头。 “陛下,我知道,你们身体发肤尊贵无比,我擅长的是外伤,重症创伤,或者内脏探查,一来陛下和娘娘们不会有这种伤,再者,在肌肤上动刀子,对陛下和娘娘们来说,也是大不敬的。”她低头说道。 想想定西侯府的那个姨娘,宁愿死也不要剖腹产子,这皇宫可比定西侯府要尊贵的多得多,这些妃嫔们也比那小小的姨娘尊贵的多的多,但同样的是都是女人,都是以色侍人,真要在肌肤上留下疤痕,估计大家的选择都一样。 宁愿死,也不要丑陋生。 她的医术,只有在面对那些愿意生,不论如何也要求生的人身上才能体现。 所以,这一次,宫里的这些人,都会明白了,自己也可以不用当这个什么女医了。 齐悦露出几分喜悦,抬头去看前边的皇帝。 皇帝正回头看她。 “是要给陈氏报个平安吗?”皇帝问道。 这个话题是变了吗?或者说又跳回最初的话题了。 齐悦愣了下,忙点头。 皇帝嗯了声转过头。 “还有别人要说一声吗?”他忽的又转过头问道。 齐悦眨了眨眼。 “有。”她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定西侯府的常云成,也斗胆请陛下吩咐太监们去说一声。” 说着嘻嘻笑施礼。 皇帝看着她。 “要不要请进来亲眼见见?”他问道。 齐悦眼睛一亮。 “可以吗?”她问道。 “不可以。”皇帝说道,然后转过头迈入殿门。 齐悦被说的噎了下。 不可以!不可以还问! ******************************** 啊更新规律是,今日如果单更,明日的更新就会在早上8点,如果今日双更了,那明日的更新就会在中午以后,如果早上更,下午可能会有二更,如果中午更,那今天就没有二更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次日 齐悦一开始还担心皇帝要进去参观一下术后的司马小王爷,甚至还会掀起被单看看伤口什么的。 毕竟现在是重症监护中,别人可以阻拦,阻拦皇帝的话不太合适,不过,皇帝只是站在隔扇门前往里面看了眼就走开了,齐悦甚至觉得他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真是个好同志,齐悦很高兴自己不用费口舌。 “陛下圣明。”她说道。 皇帝转头看她。 “陛下第一次看手术现场一点也不慌乱,因为知道是治病的所以不会大惊小怪,此时也不急吼吼的要去看病人,也是从对病人好的立场来一切听大夫的。”齐悦看着他一脸钦佩的说道,“只有像陛下这样英明神武的人才会不用我们大夫解释就明白如此吧。” 真无耻啊 一旁司马家的人目瞪口呆。 他们还是一次见有人拍马屁拍的这样裸。 皇帝明明是没必要去看司马小王爷,到了这女人的嘴里就成了英明神武了! 并且主要目的还是踩他们一脚! 没错他们是吵着闹着要进去,但这不是很正常吗?哪个病人治病不让家属探视的! 怎么就成了不英明不神武了? 她可真敢!皇帝又不是傻子! 这女人! “治不好的话,你更会知道朕是怎么样的英明神武的。”皇帝说道,看着这一脸崇拜的女人。 “有英明神武的陛下在,司马小王爷一定会痊愈如初的。”齐悦躬身施礼说道。 这是一个大夫说的话吗? 司马家的家属们再次咬牙。 这应该是神棍道士们说的话吧! 皇帝没有再说话,他神情淡然,转过身迈出门。 众人附身恭送陛下,没有人看到转过身的皇帝脸上陡然无声的大笑。 这女人太讨厌了! 一夜无话。 齐悦是早晨交班去睡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地方的缘故,她一直睡不踏实。 “姐,你躺那边去。” 还有人推推她。 这是她的弟弟,齐悦看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对面厨房里可以看到妈妈正在做饭。 这是他们家周末才会出现的场景。 “你没去接楠楠?”齐悦问道,坐起来,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球赛的弟弟。 “姐,你睡太久睡傻了?”弟弟眼睛没离开屏幕,说道。“楠楠不是被姐姐和姐夫接出国了?年底才回来。” 齐悦哦了声,摸了摸头,门开了。 “我遛狗回来了,小悦醒了没?睡得时候可真够长了,该醒了吧?”父亲的声音传进来。 首先入门的是一只大狗。摇着尾巴就扑过来。 齐悦忙伸手挡,但厚厚的狗毛还是糊到她脸上。 在憋死之前,齐悦睁开了眼,大口大口的呼吸。 室内霞光一片,光影里男子一笑,露出白牙。 “怎么呆呆的,睡觉睡傻了?”常云成笑道。将手里的扇子放下。 齐悦眨眼看着他。 “是你突然起来撞到这扇子上的,可不是我用扇子挠你了。”常云成忙又说道。 齐悦呸了一声,也不起身伸手就去捏常云成的脸。 常云成笑着一躲。 “骗鬼呢。”齐悦说道,展开笑颜。“你怎么来了?” “我啊,兵部有事,我陪着进来的。”常云成说道,一面理了理衣衫。 他穿的是官服。只不过,已经不是以前从五品的武略将军的服饰。前一段降成正六品的防守官,还没换上官服,便又因为饶郁芳的事再次被降职,如今备案的职位只是张掖卫下一个管队。 新的官服还没做出来,因此常云成只是穿着最普通的武将服。 想到这里,常云成忙掩饰性的遮挡了下衣衫。 其实他多虑了,看个衣裳齐悦可看不出这么多事。 “哦。”她拉长声调,“不是来特意看我的?” 常云成故作严肃的点点头。 齐悦笑着抱住他的胳膊。 “傻样,装的一点也不像。”她笑道。 常云成笑了,一只手就把她揽在身前。 “亏我担心的不得了,托门扒窗户进来了,你倒好,睡得那个香啊,阿如说你都睡了快一天了…”他说道,一面伸手捏她的脸,“哈喇子都流了一脸” 齐悦忙抬袖子擦嘴。 “干什么?嫌弃啊?美人流哈喇子也是美人。”她哼声说道。 “臭美什么!”常云成笑着伸手推她额头。 他说这话就看了看外边。 “来看看你我就放心了,你接着睡吧。”他说道。 齐悦抱着胳膊不放。 “已经一天多没见了如隔三秋啊。”她眨着眼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 常云成大笑,抬手在此推她的额头一下。 “油嘴滑舌!”他笑道,“大爷我不吃这一套。” 嘴都咧到耳根了!还不吃! 齐悦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看她的样子,常云成忍不住嘿嘿笑,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就这样在一起坐着,就觉得满心欢喜的冒泡。 可是… 齐悦看着他欢悦的神情忽的凝滞一下。 “别担心,我已经顺利做完手术,余下的事就不用**心了,这些都是水平很高的太医,有他们在,我基上就可以消失了。”她说道,拍着常云成的胳膊,“我明天就出宫,你明天还不走吧?” 常云成侧头看着眼前女人亮晶晶的眼,再次堆起笑点了点头。 “没事,我想办法来见你。”他说道,“你不要乱闹,说话做事稳妥些,这里是皇宫。你的坏脾气要控制着…” “谁坏脾气啊。”齐悦哼声说道,伸出手戳他的前胸,“你才是坏脾气,我的脾气最好不过了。” 常云成再次伸手,这次齐悦机灵的向后躲了下,没让他拍到自己的额头。 “哈,哈。”她有些得意的笑了两声。 常云成笑着抬手向下,在她的臀上重重的拍了下。 “起来,我走了。”他说道。 送走常云成。齐悦简单洗了把脸,就来到隔壁的临时病房里。 用太后娘娘的寝宫做病房,这司马小王爷也算是值了。 齐悦抬头环视下四周。 换了衣裳进来,屋子里阿如正在做记录,一个太医正在诊脉。另有两个太医在斟酌商讨药方加减。 这些人都按照阿如的要求进行了消毒以及穿罩衫戴口罩。 “醒了吗?”齐悦问道。 “醒了,刚又睡着了。”阿如答道,一面将病情记录递给她。 齐悦接过翻看。 “从现在停止止痛的汤药。”她说道,“等他醒了,协助他在床上做些轻微运动,调正半坐式,准备明日下床。” 阿如应声是。一旁的太医忍不住插话。 “这,这样就活动,没事吧?”他们问道,指了指司马小王爷身体里安置的引流管。 “没事。”齐悦说道。一面矮身查看了引流液盆。 一个弟子此时进来,捧着注射针筒以及药瓶。 “青霉素吗?”齐悦问道。 弟子点点头。 “这就是齐娘子你说的在前方战事上对伤兵有起死回生之效的药?”一个太医问道。 齐悦点点头。 “也算是吧。”她笑道,说着又冲几位太医施礼,“不过。病人的康复还是要靠前辈们了。” 看着这位态度诚恳落落大方的女子,太医们感慨颇多。 从书面上以及别人的话来听的。这个齐娘子真是嚣张又粗鲁无礼,但接触了便又觉得和气大方且谦虚。 试问哪个大夫能大方的让其他人观看她的独门诊治技艺,且还想着不牵连其他人。 单凭这一点,他们自叹不如。 夜色降下来时,皇帝放下奏章,微微闭了闭眼。 “不看了。”他说道,活动了下手。 “一天没歇息了,这眼可受不了,陛下咱们出去走走?”蔡重忙说道。 皇帝睁开眼。 “去哪?”他问道。 看皇帝的神情,蔡重有些尴尬。 “去,去看看司马小王爷,听说,醒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皇帝没说话,手慢慢的抚着奏章的封面。 蔡重只觉得背上冷汗一层。 “醒了就好,朕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皇帝说道,“司马王爷快到京城了吧?” 蔡重稍微松口气应声是,再不敢多言,引着皇帝向寝宫而去。 层层幔帐落下。 蔡重转身要离开。 “别自作聪明。”幔帐后传来皇帝的淡淡的声音。 蔡重利索的跪下了。 “收了人家的钱,就痛痛快快的让人家进宫。”皇帝的声音接着说道。 蔡重附身在地颤声应是。 内里再无声息,蔡重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次他可真有些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了! 搞不懂不止皇帝的心思,还有常云成的心思。 蔡重的人得到吩咐,第二日便亲自来找常云成。 常云成没有在家,一大早就去了兵部,此时刚交接完手头的事,寻了个茶铺简单吃碗茶汤,对于这个太监找到这里来,他有些意外。 “可是齐娘子她”他问道。 “不是不是,齐娘子好的很。”太监笑着摆手,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讨好,“常公子你托我的事,我办好了。” 他说道,一面推过来一个牌子。 常云成更意外,他前日得知齐悦入宫一直没出来,打听消息陈家又没人理会他,越没消息越担心,托关系花钱要进宫看看齐月娘,但以往那些门路突然对他都卡死了,想来是瞧着自己被剥爵削职,人走茶凉也是很正常的,最终还是拖了兵部相熟一个大人的关系,进去看了眼。 怎么今日这人主动找来了,还给了牌子。 常云成笑了笑,将牌子推回去。 太监愣了下。 “不用了。”常云成说道,“我已经见过她,知道没事就安心了。” “那再多看几次多安几次心呗,齐娘子一时半时可出不了宫。”太监忙又推过来。 “不用,这样就好了见一面安心了,总是去看,反而让她不好。”常云成含笑说道,再次推回去。 太监都要抓狂了。 “常公子,你这就要走了,一走辽东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还不多见见,走之前将亲事说定了也好…”他说道。 常云成的神情微微停滞。 “亲事,还是算了吧。”他说道。 太监更愣住了。 “为什么?” 这句话问出来,太监吓了一跳,他忙伸手摸自己的嘴。 他知道自己不算是个男人了,但声音竟然也变成女的了吗? 常云成也愣了下,他转头看向门外。 齐悦站在门口,面色惊讶的看过来。 “为什么?”她再次问道。 太监这才看到了,松口气,拍了拍胸口,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没变成女人… 感谢打赏的名单还是月底一起发吧,要不然太占字数,影响。 第三百九十六章如是 皇帝要在奏章上点批的手停了下。 “是因为她一大早就出去了?”他问道。 一个太监忙应声是。 “所以司马王爷家的人和周大人吵起来了,说齐娘子也太不负责了,这时候她怎么能出去,而且竟然将所有的诊治都交给了安老大夫。”太监说道。 皇帝嗯了声,没有再说话,抬手唰的划过一道在奏章上,这本奏章便扔到一边,他又拿过一本。 太监低头一刻便犹豫着退开了。 蔡重思虑再三到底也没说什么,这边李桐又拿着几本奏章进来了,屋子里陷入安静中。 常云成将伙计新端上来的茶汤推过来。 “你要不要尝尝这个?”他问道。 对面坐着的齐悦看着他,点点头。 “好啊,我已经吃过了,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再吃一次。”她说道,果然拿起勺子就吃。 “烫。”常云成忙说道。 但还是晚了,齐悦张着嘴用手扇风。 “茶水,茶水,凉的。”常云成忙递过来。 齐悦摆摆手。 “多谢关心,我就爱吃烫的。”她说道,拿起勺子。 常云成笑着按住她的手。 “说你脾气坏,你还不信。”他说道,“好好说话。” “你打算好好说了吗?”齐悦看着他问道。 常云成笑着点点头。 “那好,我说过了我这人很随和,你好好说话我就好好说话,你要是吃了喝了冷不冷热不热今天天气不错的东拉西扯,我也自然也相陪。”齐悦说道,将勺子放下,往椅子上一靠,看着常云成。 常云成一直看着她。 “你这女人,一直都是这样。说话嘚啵嘚啵的不停,还特别有理。”他笑道,“总是让人想打你一顿。” “又不是没打过。”齐悦哼声说道。 “哪有打,是你太弱了,我只是轻轻推了下而已。”常云成抬下巴说道。 “哎呦,现在又不认账了?”齐悦说道,也学他的样子抬起下巴,“你那时候的拽样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那才是让人真想打你一顿呢。” 说起以前,二人都不由想起曾经。 “真是奇怪,我总觉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千金堂,而不是在定西侯府。”常云成笑道。 齐悦忍不住打个呼哨。 你说对了… 他们第一次见可不就是那时候。 真是神奇,那时候,她可没想过会和这么可恶的恶霸的嚣张的男人有今天。 齐悦的嘴角弯起来。 常云成看着她也笑了。 “那时候你又丑又呆又傻。”他笑道。 “哪有。”齐悦抬手撩了头发,不可惜的是古代的发鬓没有现代那种卷发可以让她撩到,“我一直都美貌如花,是你眼光有问题。看不到我的美。” 她说着还强调的拍了拍自己。 “内外都美。”她补充道。 常云成大笑。 “是啊。”他笑道,“而且还越来越美。” 齐悦挑挑眉。做个了算你有眼光的神情。 “人美,而且还能救人。”常云成说道,伸出手掌,“算一算到现在多少人受过你的恩惠扶助了,多少人都围在你身边,感谢着你,崇拜着你。想要追随着你,就像,冬天的太阳一样。” 齐悦看着他。眼睛瞪大,又忍不住笑。 “接着说接着说。”她笑着点头,“这些词是你想好的,还是范艺林写下来,你背过的?” 常云成笑着摇头。 “总之,你是越来越闪闪发亮,神医齐娘子,你将来还会更好。”他说道,“所以..” 齐悦不笑了,看着常云成,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你就不要和我成亲了是不是?”她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要说什么,但是还是被齐悦打断了。 “看看我。”齐悦伸手指了指自己,“我现在可不是当初你们定西侯府那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了,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要人有人,就是把王爷打了,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这样的事,连你们这些侯府伯府什么的子弟们都不敢想的,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就做到了,看看,看我现在什么人,什么地位。” 她说到这里,又伸手指着常云成。 “再看看你。”齐悦说道,“以前的高帅富,定西侯府世子,未来的定西侯,皇帝眼中的年轻有为的后备干部,家世地位前途无量,从什么时候起,一次又一次的降职,被罚,到现在连世子的位子都没了,定西侯府大公子,那个什么将军也没了,现在怎么称呼你的职位?” “常管队。”常云成说道。 “哦,对,常管队。”齐悦接着说道,“所以,现在是我如太阳星辰般耀眼,而你则昨日黄花夕阳西下,你就觉得配不上我了?然后一副大义凌然可怜委屈自我牺牲的骄傲来告诉我,为了我更好的幸福,你和我就此分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常云成笑了,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看着她。 “你是想等我跪下来哭着喊着求你告诉你我是多么离不开你吧?然后你义正言辞的不得已转身离去萧索背影多么悲壮感人啊。”齐悦说道,站起来,“常云成,你别做梦了,这种小孩子把戏姐姐我才没功夫和你玩呢!不成亲就拉倒。” 她说完就走。 从身边经过时,常云成伸手拉住她。 “你这女人,脑子真的是有毛病的。”他说道,想笑又忍住笑,看着齐悦,“你刚才巴拉巴拉的说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什么鬼东西?苦情戏什么的很正统的.... “你这女人,这样古古怪怪的,”常云成叹口气摇头,“除了我,只怕也没人要了。” 齐悦看着他。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现在很耀眼,很招摇。也很值钱,多少人盯着你想要打你的主意。”常云成说道,摇着齐悦的手腕,“但是呢,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女人,我就要走了,一去好些年。你在家里给我安稳点,守点妇道,别给我红杏出墙,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齐悦看着他,先是绷着的嘴慢慢变弯,接着咧开笑起来,笑完了,又忙收住。 “说的那么难听,女人守不守妇道。跟女人没关系,跟男人有关系。得看男人值不值得让女人去守。”她哼声说道。 “我说让你守你就好好的听着就行了。”常云成拽了她一下,“越来越话多了。” 齐悦嘻嘻笑着贴在他的胳膊上。 “那你干吗说不成亲啊,我眼巴巴的过来见心上人,结果陡然听到这话,真是要气死了。”她说道。 “现在没时间了,我明日就要走了,我不想你这样成亲。”常云成说道。“你现在好歹也是有名的神医,哪能这么仓促的就成亲。” “所以你是要等建功立业之后再来和我成亲?”齐悦皱眉问道,“那得等多久啊。” “怎么?你等不了啊?”常云成皱眉问道。将她拉着坐在怀里,“还是你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会让你等一辈子吗?在辽东别的没有,遍地都是功劳,随便捡的。” 齐悦哈哈笑了,伸手捏他的脸。 “瞧你这臭美样。”她大笑道。 常云成看着她,哼哼笑了两声。 “不过。”他看着齐悦,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齐悦转了转眼,啊了声。 “你说我什么昨日黄花夕阳西下的?”常云成伸手扳过齐悦的脸,看着她说道,“你,在心里竟然是这样看我的?” 齐悦冲他咧嘴一笑。 “哪有,没有没有。”她嘟起嘴,“亲亲。” 常云成扳住她的脸,没让她靠近。 “少扯别的,你给我说清楚。”他哼声说道,“你这臭女人,在心里是不是瞧不起我?” 齐悦整容看着他。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她说道,伸手拍拍常云成结实的胸膛,“年轻人,从来只有自己瞧不起自己,绝对没有别人瞧不起你。” 常云成愕然,噗嗤笑了。 “别胡扯!”他笑道,伸手晃了晃齐悦的头,“给我说人话!” 齐悦被他晃的哎呦。 “人家做了一天手术,又值班一夜,头都疼死了,你还晃!”她喊道。 常云成忙松手,紧张的扶着她的脸。 “昨晚守了一夜?那你还出来做什么?赶快去睡。”他说道。 齐悦嘻嘻笑着贴在他胸前。 “想你想的睡不着啊。”她说道。 感受到男人胸膛因为大笑而传来的震动。 常云成没有再说话,伸手抱紧她。 “你之前犹犹豫豫的就是因为这个啊。”齐悦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蹭了蹭女人的发鬓。 “陛下给我两个选择。”他说道,“一个是京城防卫,一个是辽东营头堡防卫,京城安稳,但是..” “但是会碌碌无为。”齐悦接过话说道,何止碌碌无为,像常云成这样被削去世子之位的还要面临多少嘲讽冷眼讥笑,是个男人都不想也不会这样过一辈子的,“而辽东那边就不一样了。” 常云成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对,虽然看起来,那边荒凉危险,历来是发配之地。”他说道,“但是,对于目前的我,却是最好的机会。” 齐悦点点头。 “看来陛下是你的亲陛下。”她笑道。 常云成也笑了。 “陛下对我一直很好。”他说道,“这是他特意给我的机会,只是,我的地位再不似以前,一切都要从头从新开始重来,所以我可能会很长时间不回来,不能见你,不能陪着你,甚至书信也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齐悦笑了。 “笨蛋。”她说道,“这算什么大事,就说了你太笨了,都不能和我们聪明人一样说话,我和你一起去不就行了。” “不行。”常云成断然拒绝,“那边很危险,再说,我也跟以前不一样,不能调动多少人来保护你….” “哎呦哎呦,说的我好像离了你就不能活似的。”齐悦哼声说道,伸手捏他的脸,“我,我谁啊,太阳,神医,多少人崇拜我尊敬我要报答我,一招手,信徒遍地..” 常云成哈哈大笑。 “我用你保护啊,我要找人保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齐悦接着说道,“行了,这点事也算个事,别再说了啊,丢人啊。” “可是,你现在在京城正是声名鹊起时…”常云成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微微一笑,“陛下太医院也倚重你,你却抛下这一切跟我去的话…” 齐悦端正身子,看着他。 “其实,我不是那么重要的。”她说道,“看起来我这些很厉害的技术也好,制药也好,不是依附与我存在的,没有我,它们总会出现的,只是早晚而已,那些制药的技术也好设备也好,我说过一遍,大家都领会的很到,我几乎没去过药厂,药厂运转的很好,再比如司马小王爷的病,我做完了手术,余下的事,也根本就不需要我了…或者说,我如果想的话,不管在京城也好,还是在别的地方,我都能同样的做起来。” 说到这里,看着常云成笑了笑。 “但是,常云成,你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我如果没了你,就再没了。”她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齐悦也看着他,微微笑。 “没错,我就是不可替代的,所以,你这辈子就好好的跟着我,荣华富贵也好刀山火海大鱼大肉也好吃糠咽菜也好,都要跟着我。”常云成说道,又皱眉,“还有,以后这种甜死人的话只能对我说,别动不动就对别的男人笑,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很讨人厌的..” 齐悦大笑,常云成伸手扳住她的头,重重的吻了上去。 *************************** 感谢9月6号书友110614140719140、大珠小珠、绯色唯梦、¢放飞梦想¢ 、书友130806092519456 、一枕清风听说有鬼、狂奔的洋葱 、澜源、衣锦褧衣、将谋风火、年少轻闲、abazhuoma 、annie0220 、峡兮、carol露0524 、520xs976 、金钦打赏香囊,感谢千山雪依依 的和氏璧。 谢谢~还请大家支持我这个月最后的粉红冲榜,月底应该有双倍,到时候请支持我,谢谢大家。(。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三百九十七章而安 重新点的茶汤以及蒸饼送了进来。 “公子,娘子,外边有叫卖的杏片,要不要来一碟?”伙计陪笑问道。 这种稍微好点的茶铺是不允许提篮叫卖进入的,不过伙计们也会招揽个私活。 “好啊。”齐悦点头说道,看了眼常云成又问那伙计,“有没有什么肉食?” 伙计很高兴。 这男人包了这间屋子,先是来个太监,也没点吃的,又来个女人,还是没点什么像样的东西,伙计还以为不是什么大方的呢,没想到原来是人家还没开始吃。 “有,有。”伙计忙点头说道,“我们家有烤猪皮肉,是全京城最有名的..” 齐悦点点头。 常云成冲伙计摆摆手。 伙计高高兴兴的唱诺,不多时点的饭食都送来摆了一桌子。 “是不是在皇宫里吃不好?”常云成问道,看着齐悦摆开架势准备大吃一场。 “才没有。”齐悦笑道,一面顿了顿筷子开吃,“吃得很好,御膳的水准哪里会差。” 她说完准备吃,看到常云成还看着自己。 “哎?”她疑问一下。 “你是不是有话还没说完?”常云成问道,咳了声,坐正身子。 齐悦看着他。 “..哦。”她恍然笑了,也咳了声,冲常云成眯起眼一笑,“不过,再好的饭菜,没有你陪着,也都不好吃。” 常云成这才点点头。 “那快吃吧。”他说道。 齐悦哈哈大笑。 “明天什么时候走?”她吃了几口,问道。 “早上就走了。”常云成说道,“太早了,你别来送我。” 齐悦点点头。 “好。”她爽快的答道。“我忙完司马小王爷以及药厂的事,就过去。” “也不用急。”常云成说道,“我到了之后,在附近的城里找好住处。” 说到这里一笑。 “赶上过去过年就可以了。”他说道,“不过我的钱不多了,家具什么的下人什么的,还得靠娘子你了。” 齐悦正吃一口茶汤,闻言差点喷出来。 “没钱。”她说道,一面抬手擦嘴角。瞪着常云成,指了指四周,“没钱,大少爷你还来这种地方吃早饭!随便在街上提篮叫卖买张蒸饼就行了。” “虽然我是昨日黄花夕阳西下,但是也得体面的吃顿饭吧。满京城的人都等着看我笑话呢,我怎么能让他们如愿?”常云成绷着脸说道,夹起一块肉扔进嘴里狠狠的嚼着,“这顿你付钱。” 齐悦大笑。 吃过饭走出茶铺。 “我送你?”常云成说道,看了看皇宫的方向。 齐悦点点头。 常云成抬脚迈步。 “你的马呢?”齐悦问道。 “没钱了,当了。”常云成说道,头也不回的径直前行。 齐悦笑的不行了。追上去。 “那边穿的用的,都准备好了吧?” 一边走一边闲谈。 常云成点点头。 “母亲都准备好了。”他说道。 “你母亲一定很难过吧?”齐悦转头看他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嗯了声,没有再说,齐悦也没有再问。 街道上人已经很多了。二人在人群中穿梭,按理说要分别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并没有说上多少,就这样一直偶尔交代几句杂七杂八的日常注意事。就已经到了御街前。 这里的人就很少了。 常云成停下脚。 “你去吧。”他说道。 “那我就不送你了。”齐悦说道。 “走吧走吧。”常云成摆手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点点头。冲他摆摆手,便转身慢慢向皇宫那边走去,一路没有回头,直到宫门前交付出入牌的时候,才回头看了眼。 那个男人还在原地站着直直的看过来。 齐悦再次摆摆手,转头进去了。 看着皇帝停下脚,身后的太监忙抬手,跟随的一溜太监宫女便都停下。 几步外的高台下,一个小太监正引着那个女人走过。 女人低着头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哎呦,齐娘子可算是回来了。”一个太监忍不住说道,“那边都闹了半天了。” 皇帝没说话,看着那女人拐过一条夹道。 由太后寝宫改成的病房里很是热闹。 “…你们都是死人吗?快想办法啊?” “…这都要疼死了…” “…姓安的,你休想靠近我家小王爷一步…” “..老白毛,说的就是你,别装傻…” “…你们这些太医都是废物吗?…” “..那齐娘子呢?那齐娘子呢?是不是治不好提前跑了?” 齐悦啪的推开门。 这陡然的声响让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都看过来。 “吵什么吵?谁让你们进来的?”齐悦扫过屋子里司马家的家属,皱眉问道,“谁让你们在病房大声喧哗的?” “你..”司马家的一个男人回过神,带着几分怒气要开口。 “你什么你?你还有理啊?”齐悦打断他问道,伸手指着他上上下下,“你有没有消毒啊?你有没有穿隔离衣啊?你就这样在你们小王爷的病房里进进出出?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多脏啊?” 男人被说的发懵,脏?! 他不由低头看自己。 这是新换的袍子,上好的绸缎,最新的式样…. 虽然忧心小王爷的病,他昨晚也是洗过澡的… “你的手上身上,呼出的气体里,带着多少细菌你知道吗?”齐悦接着说道,又指着其他人。 其他人尤其是女子们,更是紧张,低头看自己。 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说她们脏! 你,你才脏呢! “都出去!再敢这样乱闯乱进的,抬着你们小王爷给我滚。”齐悦喊道。 “你,你,要是我们小王爷..”司马家的人怒气交加,说不上话来,也抬手指着齐悦。 “我什么?”齐悦盖过他的声音,嗤声一笑,“我治不好你们小王爷的话。我的尸体就要被抬着出去了是吧?” “你知道就好。”那男人恨声说道。 齐悦这次倒没抢着他的话,而是上前几步,打量这男人。 要是别的时候,这么个漂亮的女子这样看自己,男人一定会得意洋洋。但现在,他只觉得浑身长刺。 “你是谁啊?神仙?妖怪?佛祖?阎王爷?”齐悦笑道,“既然你那么厉害,干嘛还要找大夫啊?你自己对着你家小王爷这样喊不就行了?你让他生他就生,多厉害啊,治好了是你们命大,是你们吉人天相。治不好了就成了我的错了?拿我的命抵他的命?真亏你们敢想!我告诉你,我是大夫,治病是我们的本分,不是罪过。治好了,是我们的本事,治不好了,是你们的命!” 司马家的人都目瞪口呆。隔壁病房里司马小王爷的呼痛声都停下来。 “还不快走?你们要是不走的话。”齐悦说道,抬手挥了挥。“大夫们,我们走,这里交给他们了。” 她说着果然迈步。 这臭女人! 司马家的人气的浑身发抖。 皇帝就是在这时候来了,没有通报,他就这样站到了门口,看着屋子里对峙的双方。 大家这才回过神施礼。 “走。”皇帝简单说道。 司马家的人自然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低着头认罪叩头,这才鱼贯而出。 “还有。”齐悦却又开口了。 蔡重忙冲她打眼色,皇帝都不说话了,你就别说了。 齐悦自然看不到。 “以后,别让我看到听到,你们作践我的弟子。”她说道,看着司马家的人。 摘下手套口罩,齐悦走进来,看着坐在太后寝宫正殿高椅上的皇帝。 “陛下,司马小王爷已经醒了,意识清醒,血压正常,切口没有出现…”她施礼说道。 皇帝敲了敲扶手。 齐悦很机灵的住口。 “目前看来恢复很好,但危险期还没有过去。”她干脆的说道。 “脾气挺暴啊。”皇帝说道。 齐悦低着头。 “民妇有罪。”她说道。 “你这也是欺软怕硬?”皇帝问道,看着眼前低着头乖巧的女人。 “不是。”齐悦抬头说道,“因为陛下是英明神武的,民妇有没有罪,陛下心里断定的英明清楚,所以不管民妇说什么都无关紧要。” 皇帝抬手挡脸笑出来。 “你可真..”他笑道,看着齐悦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民妇出身乡野,不懂规矩,有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不喜欢民妇的人,民妇也犯不着去讨他们喜欢。”齐悦说道。 皇帝再次笑。 室内沉默一刻。 “发了脾气,倒是精神很多了。”皇帝忽的说道,站起身来。 齐悦有些不解,看着皇帝扶着太监的胳膊走下来。 要走过去时,又停下脚,看着齐悦。 齐悦看着他。 “你总是这样看人吗?”皇帝问道。 齐悦愣了下,蔡重在后冲她做个了垂头的动作。 哦对了,这是皇帝,要敬畏,哪里能这样随便的直视。 “陛下,民妇是觉得这是尊重。”她忙低下头说道。 尊重?这女人总是能说出自己的道理。 “尊重的话,齐娘子也许不该为了自己的私事就忘了大夫的本分吧?”皇帝说道。 是说自己扔下司马小王爷跑出去的事。 “陛下,其实,民妇现在没什么用了,都是靠这些太医们开药啊诊脉啊什么的…”齐悦忙说道。 跟这个女人说话最痛快的是,她总能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 皇帝又停下脚,转头看她。 “闭嘴。”他说道。 齐悦停下不说了。 皇帝抬脚缓步而去。 蔡重冲齐悦伸手点了点做了个太大胆的神情这才跟上。 听得外边皇帝摆驾而去,齐悦松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娘子。”阿如的声音在外响起,“现在要再加一层腹带吗?” “我看看,是肯扶着坐起来了吗?”齐悦说道,抬脚迈出去。 门外千金堂的弟子们进进出出,不时拿出一张方子调配汤药,窗下太医们聚首低声商讨,浓浓的药味弥散开来。 ************************* 一更是能保证的,二更不要刻意等。· 第三百九十八章惊惧 “我不敢我不敢” 屋子里传来司马小王爷惊恐的喊声,甚至还夹杂了些许哭声。 “没事,你别怕。”齐悦说道,伸手按在小王爷的腹部。 小王爷真的快哭出来了。 “你要要要干什么…”他颤声抽气喊道。 “听我的,咳嗽吧。”齐悦说道,双手往中间一挤。 小王爷吓得哇哇叫,但也顺利的咳嗽出来。 阿如给他擦汗。 司马小王爷躺下来面色发白,可见吓的不轻。 “多大了,别像小孩子一样哭。”齐悦重新看了切口,更换了敷料,扎上腹带,起身看着司马小王爷,笑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司马小王爷下意识的缩了缩手臂,脸上浮现几分恐惧。 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此时在他眼中已经如同恶魔般的存在。 昨日他醒过来,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是肚子疼的要死过去,但现在是还活着吗?可是身体传达给他的感觉却是快要死了一般难受,然后就听到自己的随从侍妾连哭带喊的讲述。 自己,竟然,被,割开了,肚子! 司马小王爷一瞬间差点吓死过去,他都没胆子去看自己的肚子,但却清晰的感觉到那切口…. 再看自己胳膊上悬挂的奇怪铁管瓶子,四周穿着白大褂蒙着头脸的人… 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的场景… 他的眼前浮现那女人手持刀狞笑着刺入自己肚子的场景… 那女人在那边呵斥自己随从侍妾的声音也传过来。 治得好是我的本事,治不好是你的命… 太可怕了,竟然敢这样说! 当然最关键是不是她敢这样说,而是她这样说竟然没人喝止! 这里是太后的宫殿,听外边还有皇帝来去的动静,所以。这个女人是已经得到允许的! 没有人会阻止她! 就是她真弄死自己,也无关紧要! 有人推门进来了,轮椅咯吱的转动。 以往见了这个人,听到这个声音,司马小王爷就会如同见了猎物的兽一般兴奋,但此时他却只打个寒战。 “是有些腹胀。”安老大夫说道,“师父有什么好的办法?” 齐悦摆摆手。 “我没有,你自己随意来吧。”她说道。 司马小王爷就看着这个害死过他那个哥哥的老白毛转着轮椅来到他的脚边,打开了药箱,拿出了银针。凉飕飕的感觉从脚底一瞬间传到头顶。 父王!救命啊! “危险期初步过去了,司马小王爷恢复的很好,肠胃功能也好,已经开始进食了,家属也可以探望陪护了。”齐悦说道。一面翻看着手里的病例记录。 面前皇帝坐着看着奏章,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陛下。民妇说完了。”齐悦说道。合上本子。 “说完了就等一等,不用提醒朕。”皇帝淡淡说道,视线没有离开奏章。 齐悦心里撇撇嘴,看着皇帝略思索一刻,提起笔在奏章上写了几个字,既然专注的忙着看奏章。那就等闲了再问病情嘛。 齐悦干脆低下头再次翻看自己的本子。 室内安静无声。 一个太监低着头进来,看了眼站在一旁如同不存在般的蔡重。 蔡重冲他瞪眼摇头。 太监一脸为难只得低下头不言不语的候在一边。 皇帝放下奏章,伸手端起茶,看了眼这边的女人。 她站着。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本子,站相不算很好,因为此时正微微抬起一只脚在蹭另一边的小腿,裙角波动露出小小的绣鞋,身子晃动一下,双脚站好,自始至终视线都没有离开本子,看得专注而轻松随意。 皇帝抬头环视下四周,没错,这的确是自己的宫殿,而不是这个女人的起居室。 “什么事?”皇帝问道,看着蔡重。 齐悦回过神抬起头。 见一个太监走上前。 “回陛下,周大人要请齐娘子去,说病情有些事要说”他低头说道。 看着齐悦急忙忙退了出去,皇帝冲蔡重摆摆手。 蔡重领会忙出去了,不多时进来。 “陛下,周大人说谎呢。”他笑道。 皇帝看着他,捏着手里的笔。 “是在说常公子的事。”蔡重说道。 皇帝点点头。 “走了?”他问道。 “是,昨天走的。”蔡重答道。 皇帝没说话。 “真是的,齐娘子都不知道,想必一定会很难过吧。”蔡重接着说道。 “我知道啊。”齐悦笑道,看着周茂春。 周茂春一愣。 “你知道?”他问道。 “我前天见过他了。”齐悦笑道,“说好了,所以我没有送他。” “那亲事怎么说?”周茂春问道。 “不急,以后再说。”齐悦笑道。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你个傻姑,别为这不靠谱的男人耽搁了。”周茂春瞪眼说道,“他也就敢来哄哄你,你看他怎么不敢来和我说?说了我不打断他的腿!” 齐悦笑着推着他走。 “义父,等到来提亲的时候,他一定会来见你的。”她笑道。 “臭男人,不过是要面子,等?得等到什么时候?谁有功夫等他?”周茂春愤愤说道。 “不急不急,还有时间嘛。”齐悦笑道。 “他以为他是谁?谁要等他!不等,月娘,明天为父就给你找好人家…”周茂春气道。 齐悦笑着推着他一路走开了。 七月初,天气依旧燥热,两个太监抬着一筐蜡烛走进宁秀宫,衣服都湿透了。 “这些够不够?”他们问道。 两个宫女看了眼点点头。 “先凑合用吧。”她们说道。 “怎么太后晚上还是不能睡吗?”太监忍不住低声问道。 两个宫女点点头。 “必须点着灯,还得好些人陪着。”她们也是低声说道。 太监们面色惊讶。 “这已经是第九天了,这样熬着可怎么行?找个太医给看看”他们说道。 两个宫女忙冲他们嘘声。 “别在这里提太医。”她们忙喝止道。一面摆手,“快走快走。” 两个太监忙忙的缩头转身走了。 宫女抬起筐进去了。 太后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一个女官在面前正低声说话。 “亲眼看见了,在屋子里走呢。”她说道。 太后睁开眼。 “自己走?”她问道。 “两个人搀着。”女官忙说道。 太后吐了口气神情又变得哀哀。 “那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吧。”她说道,“听你说的,鹏儿这些日子被吓傻了,呆呆的也不敢说也不说哭,还不是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女官忙低声安慰。 “貌似,真的好多了。”她说道。想到在那边听到的话,“说今日就能拆拆线了。” “拆线是什么?”太后不解问道。 这个女官知道,她当时多听了两句。 “就是缝住伤口的线拆开抽出来。”她忙答道,一面伸手比划一下。 太后看着她,伤口。缝住,线。刀子…. 她伸手扶住胸口。扭头对着一旁的白瓷痰盂干呕。 屋子里的人又紧张的忙乱起来。 正乱着外边通秉巨鹿王来了。 “快宣,快宣。”太后扶着胸口喊道。 伴着这声话,一个身材高瘦年约五十左右的男人进来了,他穿着简单的玉色宽袖儒衫,头上戴的不是冠,而是一块儒巾。形容清秀,文质彬彬,半点不像如今粮仓巨富的巨鹿王爷,而像是个教书先生。 巨鹿王进门迎头相拜。 “承蒙太后照料鹏儿….”他颤声说道。 太后打断他。 “哀家当不上。当不上。”她亦是喊道,眼中含泪,“你去看过鹏儿了没?” 巨鹿王摇头。 “鹏儿让陛下和太后受惊了,臣先来请罪”他说道,再次大礼参拜。 “快别拜了,哀家心里受不起。”太后说道,一面用帕子拭泪,“你快去看看吧,你快去看看吧,鹏儿是生是死哀家都不知道啊。” 巨鹿王面色惊愕的抬起头。 什么? “师父没在?”安老大夫问道,看着阿如以及两个弟子端着摆满刀剪瓷瓶等等器具的盘子。 “周老大人拉她说了几句话,好象是说陈夫人有什么事,娘子就急忙走了。”阿如点点头说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面带几分忧色。 “安老大夫别怕。”阿如含笑说道,“拆线很简单的,我们都会的。” 安老大夫笑了,摇头。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师父。”他说道,“师父最近看起来总是心不在焉的,精神也不好。” 阿如笑了。 “那是因为犯了相思病。”她压低声音说道。 安老大夫这才恍然摇头笑了,转动轮椅和阿如等人一起进了病房。 正如阿如所说,他们做这个很熟练。 看着最后一根线抽出来,安老大夫忍不住凑近几分看那伤口。 “这局部麻醉药真厉害。”他一面说道,一面感叹。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什么人?这里不能进” “滚开!” 伴着这声呼喝,有人一脚踹开屋门。 屋里的人吓了一跳,一直木木的司马小王爷猛地精神了,他看向门边,看着那个出现在门口的高瘦男人。 “父王啊!救救孩儿啊!”他嘶声喊道。 伴着喊他挣扎起身。 巨鹿王一眼看到安老大夫,儒雅清秀的脸上浮现阴翳。 “老东西,又是你!”他阴沉声道。 安老大夫看着他,面色虽然没有变化,但呼吸微微乱。 “王爷,我们是在给小王爷治病”他说道。 话音未落,阿如忽地尖叫一声,手里尚未放下的刀剪啪嗒落地。 “裂开了裂开了!”她喊道。 什么裂开了? 众人忙看去,只见尚裸露的司马小王爷的腹部,那愈合期的狰狞伤口绽开来,花花绿绿的肠管从中涌了出来。 屋子里顿时惊叫声四起,司马小王爷正半坐,闻声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腹部,这是他这些日子来第一次看自己的肚子…. 原来肠子是这样的啊… 司马小王爷的眼一翻,晕死过去。 **************************** 感谢9月7号金钦、24758882、衣锦褧衣、josephine11、懒羊羊好、桃花谢了打赏平安符,感谢okeeffe打赏香囊;感谢9月8号峡兮、吴千语、懒羊羊好、将谋风火、青儿20105、josephine11、jojo8129、沉香如屑、金钦打赏平安符,感谢元慕、榭缤榆打赏香囊,感谢baiyishang和氏璧~~(……) 第三百九十九章重来 好多人涌进来,耳边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 “安金忠!你干的好事!” “安金忠,我儿子怎么样了?” 安老大夫后退几步,看着面前的男人,一阵恍惚。 男人们喊,身旁还有女人们乱跑,扑向床上。 “天啊,鲲儿!鲲儿!” “小王爷,小王爷!” “你这个庸医!你说能治好他的!” 女人的哭喊,还有人冲上来,捶打他摇晃他。 安老大夫只觉得呼吸困难,他一步一步后退,看着床上。 锦缎如花的床上,那个小小的婴童面色青白,四肢瘫软。 怎么会? 不会的.. 他用的药是对的…. “安金忠!”巨鹿王抓住他的衣襟,双眼发红,狠狠的摇晃,“本王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说的你能治好的!本王听得清清楚楚!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应该是对啊.. 是对啊.. “你到底能不能治?”巨鹿王喊道,“能不能治?” 能不能? 能不能? 安老大夫只觉得呼吸困难,他转头看床上,女人们跪在床边拍床痛哭,婴童不停的抽搐… 我是对的..吧? 能…不能… “安金忠!你能不能治!” “安金忠!你说话!” 耳边的叱问一声高过一声,最终安老大夫耳边只有这句话在如同震雷般轰隆隆而过,眼前也只有那个躺在床上不断抽搐的小儿。 “我不能治…”他终于闭上眼。 “安金忠!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你为了你的面子,要我儿受此折磨!还不如早些投生去!” “安金忠!你个废物!” “安金忠!你去死吧!” “安金忠!你活该这辈子,下辈子,世世辈辈。都要受人唾弃!” 安老大夫捂着心口想要后退,但身体的无力让他猛地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巨鹿王已经是个老人,而自己也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就连后退都不能自由做主。 “安金忠!这是怎么回事?”巨鹿王已经揪住他的衣领,喝道。 怎么回事? 安金忠扭头看去。 门边跟进来的人都面色惊恐的看着床边,阿如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裂开了裂开了!”她重复的喊道,一面慌张的四下寻找,“齐娘子。齐悦!齐悦!怎么办!怎么办?” 她跟着齐悦,从一开始是最早的接触这些的人,她比胡三强,不怕血肉,她虽然比不上张同等学医出身的弟子。但却有着他们没有的护理手法,她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了,但其实是有那个女人在的时候,她才什么都不怕。 “安金忠!你又要弄死我一个儿子吗?”巨鹿王看着床上,那可怕的一幕,让他肝胆欲裂,嘶声吼道。抬起手攥成拳头,“你不能治为什么要治!” 他的拳头没有砸下去,因为安老大夫抬手死死的挡住。 “我能治!”他说道,看着巨鹿王。 “你能治死人!你能治个屁!你能治?你怎么能治?”巨鹿王喊道。手上加大力气。 但安老大夫依旧挡住。 “我能。”他说道,声音提高,神情坚定。 巨鹿王微微怔了下,安老大夫一把甩开他。转动轮椅向床边而来。 “针线!”他喊道。 听到动静外边的弟子们已经跑过来了,屋子里的场景也把他们吓坏了。 “闲杂人等都出去!”安老大夫喝道。 乱哄哄的哭喊惊叫稍微降了一些。 巨鹿王看着安老大夫。安老大夫也看着他。 “我能治!现在,无关人等都出去!”安老大夫说道。 巨鹿王看着他,面色铁青。 “安金忠,这话以前你就说过。”他一字一顿说道。 安老大夫看着他。 “我不止以前说过,现在说,将来还会说,一直说。”他说道,说罢再不理会这些人,转过身伸手,“消毒,手套。” 阿如还蹲在地上,但这已经是下意识的习惯了,她不由站起来。 “这没有什么,伤口开裂而已,战场上我们见得多了。”一个弟子回过神大声喊道,要安抚屋内的所有人。 “对对。”其他弟子也反应过来,师父说过,第一要务是安抚情绪,免得被恐惧所害,耽误了病情耽误了自己。 伴着他们的安抚解释,屋子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一些。 阿如已经取过消毒液给安老大夫擦拭,戴手套。 “老白毛!我家小王爷都要死了!你还..” 巨鹿王的随从喊道,伸手就冲安老大夫打过来。 “滚出去!”安老大夫回头喝道。 这声音震怒,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人还没死呢!就有救!就可以救!就能救!”安老大夫喝道,“无关人等出去!” “老东西,你以为你还是院判呢?”那随从回过神,面色涨红又羞又怒的喊道。 “滚出去!”巨鹿王喝道。 “对,滚出去!”随从忙再次喊道。 “我让你滚出去。”巨鹿王看着他喝道。 随从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 “都出去!”巨鹿王喝道。 随从们这下都反应过来了,犹豫一下忙出去了。 屋子里令人窒息的气氛一下子减轻了。 巨鹿王就站在那边,看着床边的人。 “把他弄醒。”安老大夫说道。 不问为什么,立刻有个弟子取过金针,抗休克针灸一刻,司马小王爷就醒过来。 这边安老大夫已经用消毒辅料处理的流出来的肠子。 醒来的司马小王爷一瞬间的迷茫后就要哭喊,不待他哭喊,一个瓷瓶被安老大夫送到鼻息下。 刺鼻辛辣。司马小王爷重重的打个喷嚏。 屋子里响起一片低呼。 不过这低呼中满含喜悦。 “进去了!”一个弟子说道,指着已经重新进入腹腔的肠子。 “…换线。”安老大夫手下不停说道。 “这个线还是太细了吗?”阿如问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 一个弟子便将另外一个托盘递过来。 “看看这个。”他说道。 安老大夫从其中捡一条,伴着司马小王爷的惊恐的哭声,开始飞针走线。 这边如此骇人的事很快传开了。 “什么?肚子又破了?”太后颤声问道。 “是啊是啊,肠子都流出来了…”一个宫女浑身发抖颤声说道。 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肠子,流出来… 这宫里是不能呆….. 太后这次都没来得及干呕,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帝的脚步大约是走的最快的一次,身旁的太监们都一溜小跑的跟着。 “…已经追回来了….说是出去一趟….”蔡重一边跑一边说道。 皇帝面色木然。看不出喜怒,手负在身后,衣角飞扬,疾步而行。 转过一个夹道,便看到齐悦也正跑过来。 “陛下..”她喊道。 皇帝停下脚看她一眼。 “我先去看病人。陛下一会儿再跟我算账!”齐悦喊道,从皇帝跟前跑过去。 这个大胆的女人! 皇帝咬了咬牙,也继续迈步。 一个女人家竟然跑的这样快! 皇帝走到太后宫殿时,却见那女人站在门外不动了。 死了?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负在身后的手松开垂在身侧,加快脚步走过去,太监们早已经驱散围观的巨鹿王的随从们。 皇帝站在齐悦身后。 齐悦感觉到。回头看他,眼里泪光闪闪,神情似悲似喜。 这是第一次见这女人如此神情,皇帝微微怔了下。 “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哭有什么用,现在怕也晚了。”他淡淡说道。 “谁怕了?怕什么?”齐悦说道,再次转头看屋内,“安老大夫做的多好。” 什么?皇帝皱眉也看过去。 屋子里的门大开着。一眼可以看到床边那个老者低着头专注的飞针走线,旁边的弟子们或者递刀剪或者药棉擦拭。 阿如站在床头。握着司马小王爷的手,挡住他的视线。 “..我第一次跟我家娘子上手术的时候吓的都吐了…” “…真的,我知道,虽然不是在我身上,但每看一眼就好像在我身上一样…” “…都会害怕的..但是,小王爷,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屋子里的气氛并没有外边传的那样骇人,他们现在做的不是面对迸裂的伤口,而就好像他们在日常换药喂药一般。 巨鹿王站在一旁神色沉沉。 “陛下您看,他们多能干..”齐悦喃喃说道,“所以说,他们才是希望,才是前辈,才是大医..” 皇帝皱眉。 “还不进去?”他低声喝道。 齐悦撇撇嘴,这才进去了。 看她进来,弟子们纷纷喊师父,巨鹿王看过来有些惊讶。 “师父,您来吧..”安老大夫忙说道。 齐悦走过去看了眼,摇摇头。 “不用,你做的很好,打个结,可以剪断了。”她说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依言行事。 师父?巨鹿王哼了声,上下打量这女人。 这就是那个什么神医娘子啊。 神医?大夫? “你是怎么当大夫的?只是靠嘴说说当大夫吗?为什么不守着病人!”他旋即沉下脸喝道。 齐悦看着他。 “王爷嗓门挺大啊。”她说道,“一来就一嗓子把你儿子的伤口喊惊的裂开,是关心啊还是狠心啊?你是不是亲爹啊?” 什么? 巨鹿王一脸惊愕。 门外皇帝转身,嘴边一丝压制的笑。 ******************************* 对不住我好几天没加更了。 感谢9月9号懒羊羊好、柴淼云、瞧着水水儿、峡兮、蝶舞尘云、金钦打赏平安符,感谢谁是我家的太后打赏香囊。· 第四百章同病 麻醉药后,司马小王爷睡过去了,抓着阿如的手还没松开。 “掰开。”齐悦看了眼说道。 阿如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旁的胡三忙上前果然掰开了,其间阿如忍不住倒吸凉气咝声作痛。 看着阿如的手,阿好不由低呼一声。 手上被攥的青红一片。 “去让太医看看骨头有事没?”齐悦忙说道。 胡三不由分说捧着阿如的手就快走。 这边麻醉中的司马小王爷手中失去了依仗,开始焦躁不安。 站得就近的阿好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放过去。 司马小王爷紧紧攥住,这才安静下来。 “惯的他。”齐悦皱眉道,“去找根棍子给他握着。” 阿好忍不住笑。 “没事没事。”她说道,“娘子你们快去忙吧,我别的忙也帮不上,让他安静下来,免得再把伤口弄开了。” 这时候也没有止痛泵,麻醉药也不能用太多了,司马小王爷经历了第二次缝合,身体心理双重压力,也只有这样了。 齐悦点点头,嘱咐几个看护弟子注意事项,便走了出来。 这边屋子里,巨鹿王和安老大夫都安静的坐着。 齐悦也不看他们,接过身后弟子递来的炭条,有两个弟子将白板搬过来。 “…伤口裂开是术后并发症之一..”她说道,伸手在白板上唰唰的写画起来,一面解说。 巨鹿王看不懂也听不太懂,有些茫然。 安老大夫则认真的专注的听着。 白板上很快勾勒图画,展示了伤口在病人各种反应下的变化。 “…咳嗽、屏气、剧烈动作…腹腔内压力突然增高…然后就…砰..” 齐悦说道,转过身做个了裂开的动作,手指上还夹着炭条。 巨鹿王的眼前便有出现了进门那一刻看到的骇人场景,他不由微微闭了闭眼。 “这就是我给你的解释。”齐悦说道,将炭条扔过去。 一个弟子准准的接住。 “你儿子是由于见到你情绪激动。动作过大屏气腹压增高导致伤口裂开。”齐悦转过身看着巨鹿王说道,“如果他遵医嘱的话,就不会有这种状况,所以,我们又一次救了你儿子的命。” 说道这里齐悦冲他微微一笑。 “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做的。”她说道。 原来美人一笑并非都是赏心悦目的! 巨鹿王认识到这个道理。 他看着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女人,脸色再次阴沉几分。 “你们该做的?这就是你们该做的?”他开口说道,看着齐悦。“听说是你给我儿诊治,那么这时候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这就是你该做的吗?” “王爷,我师父家里有…”安老大夫忍不住要开口。 齐悦抬手制止他。 “小王爷的病,已经由我的弟子接手了。”她说道,看着巨鹿王,“不是我夸口,我这个弟子。” 她伸手指了指安老大夫,“天分奇高,医术超群,如果不是被人半途折断。小王爷的病一开始就无须我出手,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一口一个弟子。一口一个天分奇高! 话里话外全是你们巨鹿王家毁了我的弟子! 安老大夫成名建业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说的好像真的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一般! 不过,这姓安的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无知无畏嚣张的女人,竟然貌似皇帝和太后都纵容。 “有没有天分,现在说还早了些。”巨鹿王站起来,冷笑一声说道,转身走了。 他不是给这两个人面子。他是给陛下和太后面子,但如果真有什么事…. 那么这一次,谁的面子也休想保住这两个人的命! 巨鹿王在病房门外被拦住。 “本王不管你们什么狗屁医嘱。本王只知道本王的儿子在里面,本王就要进去。”他沉声喝道。 门前的弟子们无奈的对视。 屋子里传出说话声。 “父王,父王…” “小王爷你别怕你别怕。” “又不是你被割开肚子,你当然那不怕!” “小王爷,我也被割开过..” 屋子里沉默一下,外边的人也愣了下,巨鹿王停下要推门的手。 “什么?”司马小王爷看着床边的丫头,有些惊讶。 “我以前肚子里的一个…恩..叫什么脾脏的地方..”阿好说道,手放在腹部,“被踢坏了,差点死了,就是我家娘子给我割开肚子然后把破了的地方缝起来,我才好了的。” 司马小王爷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阿好左右看了看,两个弟子去端汤药了,屋子里现在只有她。 “小王爷,你看了别告诉别人。”她低声说道,伸手解衣衫,掀起衣角,将肚腹裸露于外。 司马小王爷瞪大眼了,看着眼前这小丫头肚子到腰腹的那一道疤痕,在白净如玉的肌肤上格外的狰狞。 到底是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裸露肌肤,阿好涨红了脸,很快放下衣衫。 “小王爷,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她说道,“所以,你别怕,只要听娘子的话,一定没事的,很快就能好起来,娘子是大夫,是救人的,不会害你的。” “…那时候你怕吗?”司马小王爷忽地问道。 相比于刚才焦躁不安,他的精神缓和了很多。 “我那时候不知道。”阿好红着脸说道,又点点头,“不过,后来醒了之后,很害怕的。” “后来这个…”司马小王爷伸出一根手指,带着几分畏惧指了指阿好的腹部,“.疼不疼?” 阿好伸手拍了拍。 司马小王爷吓的抖了下。 “不疼。”阿好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说道,“一点也不疼。” 说到这里她又压低声音,带着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她低声说道。 司马小王爷哦了声。 “你这个多久了?” 屋子里低低的说话声传出来。 巨鹿王深吸一口气,收回放在门上的手,转身走开了。 两个守门的弟子对视一眼,带着几分不解又几分庆幸。 而此时的齐悦正跪在皇帝面前。 “朕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他看着面前低头恭顺的女人,摸着眉头,说道,“其实你是在好事,治病救人没有一点私心。但是,你为什么不能让人对你感激有加呢?为什么明明是做好事,反而总是让对方愤怒,想要感激你都做不到呢?” 齐悦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闻言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好像,真的是这样。”她笑道,“大概是我这人很讨人厌吧。” 皇帝看着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齐悦笑得有些讪讪。 “你到底在赶什么?”皇帝忽地问道,“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慢悠悠的做事?” 齐悦抬头看他,面色有些恍然。 对啊,是啊。她好像一直都很急很猛,所以很冲很撞…. 对啊。她在赶什么? 赶着这场梦醒过来吗? “看起来胆子很大,你慌里慌张的到底在怕什么?”皇帝说道,将手里的奏章扔在桌子上。 啪嗒一声,让有些失神的齐悦回过神。 “哦对了。”她猛地跪直身子,“我想到了。” 皇帝看着她,又有什么新花样要说吗? “我赶着出宫回去。”齐悦急忙忙说道。 皇帝吐了口气。 “齐月娘!”他皱眉说道。 话没说完,齐悦抢断了。 “陛下。陈夫人好像不好了。”她急忙忙说道。 皇帝微怔了下。 看着那女人急忙忙的冲出门,皇帝转头看蔡重。 “陛下,老奴不知道。这些日子,陈夫人一直在家闭门不出,老奴也没让人特意…”蔡重忙说道,一面跪下,“老奴失职有罪。” 皇帝摇摇头示意他起来。 “去看看吧。”他说道。 蔡重叩头谢恩忙忙的也出去了。 大殿里陷入安静,皇帝伸手摸这眉头,看着殿门外。 “陛下,我要死了.” 皇帝皱皱眉,放下手,眼前耳边的幻象消失。 “看来,这个从小到大都是满口谎言的女人,这次终于说了一次实话了。”他笑了笑说道,放下手,重新拿起一本奏章看起来,看了一眼又停下,再次皱眉,“不过,是什么病死的这么快?是天要死,还是,人要死?” 对啊,是什么病竟然就要死了? 齐悦急忙忙的赶向陈氏的宅子。 事情对她来说很突然,今日一大早,查房之后正安排拆线的事,周茂春忽地啊了声。 “今天是几儿?”他问道。 一个弟子告诉他。 “哎呀不好。”周茂春一拍腿,拉起齐悦就走。 “怎么了?”齐悦不解的问道。 “你那个什么陈夫人,今天要死了。”周茂春说道。 齐悦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就要死了?”她结结巴巴问道。 “她本来就要死了,现在拖到时候了。”周茂春很干脆的说道。 齐悦深吸一口气,明白了。 “就是说,你和她一直在骗我?”她问道。 “不关我的事,我听病人的,她要骗你的。”周茂春摆手道。 齐悦不由分说拉起他就走,但刚出宫门就被追回来,只得让周茂春先去。 车行很快,颠簸一下,齐悦回过神,掀起车帘,看到陈氏的宅子就在眼前。 周茂春可能骗她一个人没病,但是不会骗她一个人要死了,既然他说了,那就是说,陈氏真的要死了。 要死了? 不待车停稳,齐悦跳下来,奔了进去。(。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四百零一章相连 自从那日之后,齐悦和陈氏基本上没见过几次面,后来又忙药厂的事忙司马小王爷的事,这里更是回都不回,只让人每日来报平安。 此时迈进门,才发现似乎变化很大,家里的那些仆妇都看不到了。 周茂春正往外走。 “义父。”齐悦忙喊道。 “哦你来了,不用急,现在还死不了,明天早上差不多吧。”周茂春说道。 齐悦跺脚。 “义父!”她喊道。 周茂春哼哼两声。 “知道了知道了,你节哀顺变。”他说道。 “真没救了吗?”齐悦问道。 周茂春看她摇头。 “你自己也是大夫,你难道不知道大夫说这句话的意思吗?”周茂春说道,说完了又觉得不对,那些水平差的大夫倒是常常说这句话,便忙补充道,“我这样的大夫说这话的意思…” 但又想到自己以前也说过人没救了,比如咽喉异物的谢氏,但却被齐悦又救回命了,那应该怎么说? 他这边纠结着,齐悦跺脚顾不得理会他,向内跑去。 采青听到动静站在门外等着,看着她含泪施礼。 齐悦迈进屋内。 屋子里一如既往,不一样的是没有了药味。 齐悦在门边停顿一刻,似乎怕惊扰着陈氏,放轻了脚步。 “姨母..”她唤道。 陈氏动了动,转过头。 “月娘,你来了?”她问道。 陈氏面容依旧,施着淡妆,挂着温和的笑,只是双眼… “姨母,你。你看不到了?”齐悦上前一步,伸出手在陈氏面前晃了晃。 目光毫无焦距。 “还好,能听得见。”陈氏含笑说道,伸出手。 齐悦忙接住,在炕上坐下。 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子的人明天早上就要失去生命。 或者是,回光返照? 她不由伸手去把脉。 陈氏笑着拉下她的手。 “不用了,是真的,我自己的命我知道。”她笑道,“这不是病。是积年的毒。” 中毒? “什么毒?”齐悦问道,“怎么就没法解了?” 陈氏笑而不语。 依着陈氏的地位,真要找的话。天下什么找不到,那就是没得解了。 “你们这里的人不知道,或许我知道呢,你告诉我是什么毒?”齐悦握紧陈氏的手说道。 你们?这里? “不说这个了,这没什么的。我早就该死了。”陈氏笑道,没有接这个话题。 “什么叫早就该死了?哪个人是该死的?”齐悦急道。 “人家说,我父亲以前想要用毒害人,后来我也用毒要害人,所以,如今我这样死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陈氏笑道。 “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跟现在没关系。”齐悦急道。 “怎么能没关系呢?”陈氏摇头,用无神的双眼看着齐悦。“没有以前,怎么会有现在?没有你的亲人,哪有你?” 齐悦看着陈氏。 屋子里沉默一刻。 “还是要试试的。”齐悦说道,要站起身。 陈氏拉住她。 “月娘,常云成已经走了是不是?”她问道。 “是。”齐悦答道。“但我很快就去找他。” “如果我要你答应我,不许去呢?”陈氏问道。 齐悦坐下来。 “好。我答应你。”她爽快的说道。 陈氏愣了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答案,但又似乎料到了。 “这样我就能死的安心了?”她苦笑道。 “我宁愿姨母你不安心的活着。”齐悦说道,“姨母,这个时候了,就不要闹了,还是快些想办法救命吧。” 陈氏松开她,躺回去,脸上虚弱的笑容。 “月娘,死了那么多人啊..”她喃喃说道,“就剩你一个人啊..你怎么可以不要以前呢?” 齐悦心里咯噔一下。 她当然可以不要以前,因为她不是齐月娘。 “月娘,你留在京城,不要再去找常云成。”陈氏又看向她,“我是为了你好。” 齐悦叹口气。 “为什么?姨母,有什么理由非要我和我喜欢的人分开?”她问道。 陈氏看着她。 “为了你的血脉,为了你的亲族。”她说道,再次伸手握住齐悦,“月娘,你要将你亲族血脉失去的那些,都拿回来,那是你的,是你们家的!” “姨母,这世上的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如果失去了,那就说明不是你的,还是不要强求,最关键的是守护好自己已经有的。”齐悦说道,低下头一刻又抬起头,“我还是那句话,我是齐月娘,仅仅是无父无母的齐月娘。” 陈氏甩开她的手。 “你身上的血难道是白流了?”她颤声说道。 “没有,我活得开心快乐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就不负这一身血肉,这血就没有白流。”齐悦说道,伸手拉住陈氏,“姨母,你也放下吧。” 陈氏微微颤抖。 “他们白生了你,白活了你…为什么当初,你没有和他们一起被火烧死?你的亲人,他们为什么要你活下来?”她猛地提高声音, 虽然陈氏看不到,齐悦还是冲她微微笑了笑。 “我想,他们仅仅是想让我活着。”她说道。 陈氏一愣,眼前浮现常老夫人的身影。 “我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有什么可要的,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常老夫人转过身,看着她,淡淡的说道。 “那怎么行?”她上前一步,抓住常老夫人的手,“婆母,她是她啊,她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啊。宫里要选新人了,婆母,你不用担心,我能让她进宫去,婆母,让她进宫去,让殿下进宫去,那是殿下的...” 常老夫人甩开她。 “雪娘,你疯了。”她说道,“那是殿下的。但不是月娘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不行!殿下一直等着!殿下不甘心!殿下让她活下来,她不能白活下来!”陈氏再次抓住常老夫人的手,“我能给她,我能给她进宫的机会….” “娘娘和殿下要的不是不甘心!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就甘心了。雪娘,你醒醒吧,是你不甘心,不是他们不甘心!”常老夫人抓住她的手,沉声说道,“他们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这唯一的孩子好好的活着!我将整个定西侯府送给她,要她无忧无虑的活着!这就够了!娘娘他们也就瞑目了。” 不够! 不够! 这怎么能够! 你们这些人,就是想要困住他们。困死他们!你们就是不想他们活着! 陈氏猛地挥手,眼前的幻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月娘,你听我的,我当然也是要你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她说道,伸手再去抓齐悦的手。“月娘,我为你的心,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齐悦的手挪开了,陈氏看不到,抓了个空。 “虽然这话不该说,尤其是这个时候,但是…”她说道,“姨母,我想你做这么多,其实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你吧。” 陈氏神情微顿,旋即她又笑了,伸手抚着心口。 “为了我?我是为了我?”她说道,笑中带泪。 “难道不是吗?”齐悦看着她,“你为了你的执念,或者为了你自己的情义,一心要达成自己的心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执念我的心愿,你在乎过吗?” 陈氏看着她再次笑了,然后收了笑。 “我在你眼里是个坏人吧?”她说道,“那,坏人就把坏事做到底吧,月娘,你知不知道你的亲人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你不走,这件事我就烂在心里,这世上再无第二人知道,但是,如果你不听我话…” 她说道这里停了下,深吸一口气,从枕褥上微微抬头看向齐悦的方向。 “我就将这件事告诉我的家人,那么,月娘,我可以肯定,你绝对活不了,更别提去找什么常云成。”陈氏一字一顿说道。 齐悦面色凝滞看着陈氏。 屋子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 “谁?”陈氏受惊,猛地坐起来喊道,“是采青吗?” 齐悦扭头看着那个老夫人一步一步走近。 “是我。”她缓缓说道。 陈氏面色依旧惊恐,无神的双眼寻声看过来。 “婶娘?采青呢?采青呢?你,你怎么进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到什么?”她一叠声的问道。 德庆公老夫人走过来,在一旁坐下,她似乎走的很累,喘了口气。 齐悦看着她,她却自始至终没有看齐悦一眼,似乎屋子里没有这个人。 “别担心,这里我看好了,没人能随便进来,你放心。”德庆公老夫人说道。 陈氏面色颓然靠坐回去,她扭过头,闭上嘴了。 “你也别担心,我不是来问你什么的,也不用你回答我什么。”德庆公老夫人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我现在就是来告诉你的。” 陈氏笑了笑,闭上了眼。 “这话我早就想跟你说,可是你从来都不肯听我们说话,不肯听任何人说话,不肯听任何不合你心意的话。”德庆公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笑了笑,“现在,你走不动了,不能跑了,终于能安安静静的听我说话了。” 齐悦迟疑一下,转身要走。 “你这孩子也站一站。”德庆公老夫人唤住她。 齐悦站住脚。 “我知道你也不想听,但是,还是听一听吧,好话坏话,这都是最后一次了。”德庆公老夫人说道。 *********************** 完整剧情,今日两更 感谢瞧着水水儿、一片浮云1、衣锦褧衣、懒羊羊好、嘎咕宝贝、峡兮、缇安、金钦打赏平安符。· 第四百零二章消逝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陈氏闭眼躺在枕褥上一阵恍惚。 “娘,娘。” 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钻过帐帘,爬上床。 床上的妇人带着病弱的笑冲她伸手。 “雪娘,去哪里玩了?”她柔声问道,说这一句话,咳嗽了好几声。 “娘,吃豆馍。”小女童将手里的半块糕点递到妇人的嘴边。 妇人轻轻咬了口,含笑称赞一声真好吃。 “皇后娘娘给我的,只给囡囡一个人吃。”女童奶声奶气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妇人脸上的笑散去了。 “雪娘,你以后不要吃她的东西..”她说道,握住孩子软软手腕,“他们害死了你父亲,你不要吃他们的东西..” 女童手里的糕点掉落在地上。 “娘,娘。不要死..。” 噩梦醒来的女童发出哀哭,一双手及时的伸过来轻轻的拍抚。 “雪娘不怕,雪娘不怕。”柔柔的女声拂过。 女童昏昏沉沉的看到眼前妇人关切的面容。 夜晚的宫殿里并不空旷,几盏地灯摇摇晃晃,轻柔的女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窗棂中传来。 “..如今她母亲不在了,小孩子家受人蛊惑说一两句话不中听的话,她这么小懂什么?怎么就是忤逆了?你发什么火…” “…她父亲怎么死的,别人不清楚,我们还不清楚吗?” 躺在里间的女童伸手掩住嘴,将到嗓子的那口气硬生生的咽回去,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陈氏的手揪住了衣角,只觉得心中一口气喘不上来。 这口气自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压在她的心口。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那些大道理我懂,但这世上有些事就是没有道理的。”德庆公老夫人没有理会陈氏的异样,她吐了口气,淡淡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大周皇帝一族本来就该不再存在。” “是的,输了输了,也不是输不起。”陈氏开口了,躺着没动,“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也没有什么错。” “没错,对得很。”德庆公老夫人点头说道。看着陈氏,“错的是,认错了仇人,认错了恩人。” 她说到这里嗤声笑了笑,有些累了。便将脚搁到炕上,靠在另一边。 “雪娘,我们陈家如今的荣宠是怎么来的?”她说道。 陈氏嘴边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她没有说话,德庆公老夫人也没有让她说话。 “雪娘,你以为是因为你们长房做了错事。是前朝余孽,所以陛下才抬西陈压东陈,所以我们的荣耀。是踩着你父亲的尊严得到的吗?”德庆公老夫人接着说道。 说到这里她也笑了笑。 “你以为你父亲为了救仁宗景皇帝而身亡,可是你见过你父亲和景皇帝的尸体吗?”德庆公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 陈氏木然的神情终于波动,她的呼吸急促。 “所有人都说你父亲是为了救景皇帝而身亡,你见过被救者被救人者的以长剑刺穿的吗?”德庆公老夫人慢慢说道。 什么? 陈氏猛地坐起来。茫然的无神的双眼看向德庆公老夫人的方向。 “你以为是太祖皇帝要杀景皇帝,而你的父亲为了保护景皇帝才身亡的吗?”德庆公老夫人接着说道。“错了,你父亲的确是要保护一个人,但那绝对不是景皇帝,他知道龙船绝对不能靠岸,这天下已经不是大周的天下,与其让太祖皇帝为难,与其让其他人来做这件事,他宁愿他来做!他也很高兴这样做!心甘情愿的这样做!” 陈氏大口大口的喘气,伸手攥着衣襟,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上已经开始发青。 “你父亲不是为了仁宗景皇帝死的,不是为了他们大周死的,而是为了他自己,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也没人害他,相反,他倒是坑害了不少人。”德庆公老夫人吐口气淡淡说道,“为了他的死,有人愧疚,有人暗恨,有人伤怀,有人冷嘲,有人一心相报,有人则一心相仇,他死了倒是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陈氏摇头。 “不是,不是,骗子。”她颤声说道。 “你看,我说过,你不肯定我们说话,你只肯相信你相信的。”德庆公老夫人冷笑说道,“你为什么叫雪?” 陈氏一愣,齐悦也愣了下。 这话题… “有雪方知梅之艳。”德庆公老夫人扭头看窗外,一树梅长得弯弯曲曲。 什么意思? 齐悦一脸茫然,却见陈氏呆呆一刻,忽地笑起来。 “哈,哈。”她干笑两声,陡然闭眼重重的倒了回去。 齐悦吓的忙上前,摇晃着她呼喊。 “雪娘,雪娘。” 少年清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名字很好听,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很喜欢你。”他含笑说道。 清澈的湖水中倒映出少年明亮的笑容。 陈雪低着头不知道是腿疼还是羞涩一动不敢动。 “你的丫头回去叫人了,你也不能这样泡在水里,来,我先扶你来上边坐吧。”少年说道。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眼前。 陈雪将头低的更低了。 “你是陈清的女儿吧?”头顶上传来少年的声音,“我听到你们家丫头说的话了。” 陈雪一愣,微微抬头,入目少年如日光般绚烂。 “你父亲是我家的恩人。”少年笑道,再一次伸出手,探身,“请小姐允许我报恩。” 不是.. 不是… 不该报恩,该报仇的… 殿下… 陈雪的眼泪滚滚而下。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德庆公老夫人看着她问道,目光第二次落在齐悦身上。 齐悦被她看得微微有些发毛,伸向陈氏的手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交代的吗?”德庆公老夫人再次问道,目光却依旧看着齐悦。 齐悦垂下手,看着她。神情淡然。 “没有了。”陈氏弱弱的声音响起。 屋子里一阵沉默。 “雪娘,我真后悔,那时带你去那里。”德庆公老夫人喃喃说道,整个人不复方才的气势,瘫软在炕上,眼泪流出来。 陈氏微微一笑。 “可是..”她也是喃喃说道,“我不后悔呢….” 将手小心的搭在那少年的胳膊上,但又湿滑又害怕又疼,陈雪还是歪倒了,在她再次落水前。少年将她揽腰抱了起来。 陈雪吓的尖叫。 只那一刻,少年已经转身到岸上,将她稳稳的放下。 “你的腿可真好看。”少年说道。冲她璀璨一笑,转身就走。 陈雪不由站起来。 “殿下…”她喊道,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你等等我..” 陈氏闭上眼,嘴边带着一丝浅笑。握在心口的手软软的垂下,一块玉牌啪嗒从手中跌落。 齐悦咬住下唇,眼泪开始落下。 就这样吗? 就这样简单吗? 这个人,说没就没了….. “齐娘子。”德庆公老夫人沙哑着嗓音喊道。 齐悦看向她。 “你已经不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你也不是我们陈家的亲戚,所以。雪娘的丧礼,你就不用来了。”德庆公老夫人哑声说道。 齐悦看着她,点点头。又看向陈氏。 “头也不用叩了,常老夫人对雪娘有再生之恩,你又对常老夫人有恩,她当不起你的礼..”德庆公老夫人说道,“你。走吧。” 齐悦看着如同陷入沉睡的陈氏,恍惚又看到第一次见她。躺椅上那病弱的妇人瞬时展露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关切,冲自己伸出手。 真的情切的意,只是不是对齐月娘。 再见。 齐悦转身走出去了,身后德庆公老夫人的恸哭声响起,身边有丫头仆妇乱乱的跑过,哭的喊的,抱着已经准备好的衣裳的,丧布也开始挂起来。 齐悦走出门,陈宅的大门续续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三天后,巨鹿王给皇帝和太后再次告罪谢恩,然后将司马小王爷带出了宫。 “太医们说可以坐车移动了。”他说道。 皇帝没说话。 “王爷,齐娘子也说了吗?”蔡重带着几分关切问道。 巨鹿王含笑应声是。 “也请了齐娘子上门住几天。”他又补充道。 皇帝点点头。 “好好的养着,缺什么来宫里拿。”他说道。 巨鹿王谢恩退了出去。 皇帝走进景仁宫的时候,病人以及太医们都走了,只剩千金堂的弟子们在收拾那些床以及药具,小太监们在洒扫收拾。 “陛下,太后说不来这里住了。”蔡重一面说道。 “就说不用问的,肯定不会来的。”皇帝说道,微微一笑。 他的视线落在一边,停了下。 透过后门的隔扇,看到那女人坐在后门的台阶上。 脚步声也没有让那女人回过神。 她握着手放在屈起的膝头,看着天空。 皇帝也抬头看了看。 空中万里无云,连一只鸟儿都不见飞过。 皇帝低头微微探身看了眼这女人,见她面色微微憔悴。 这一探身终于让齐悦回过神。 “都收拾好了吗?”她随口说道,转头看到皇帝吓了一跳,忙起身施礼。 “你,没去吗?”皇帝问道。 今日是陈氏灵柩离京的日子。 齐悦笑了笑伸手将垂下的发丝掖在耳后低下头。 “哦。”她说道,“今日我就不去了,都是陈家的亲戚们,我,不太方便。” 皇帝嗯了声。 “这些日子承蒙陛下关照,让陛下和娘娘们受惊了,民妇心里很惭愧,今日就要走了..”齐悦又说道,一面再次施礼。 “刚开始,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皇帝说道。 想到这次之后宫里的女人们的反应,皇帝还是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这种事怎么说见过了就习惯了呢。”齐悦笑道,“陛下,不是有句话说,但愿药柜有尘土,不愿天下有病人,民妇可是宁愿陛下和娘娘们永远不习惯呢。” 皇帝笑了笑。 “这话说的多好,让人觉得真是个和蔼温和的大夫。”他说道。 齐悦笑着低头施礼谢恩。 “陛下,虽然这些事无须回禀陛下,但民妇还是想给陛下说一声。”她说道,抬起头。 “你刚才在看什么?”皇帝没有接话,而是说道,看向天空。 “没什么。”齐悦忙答道,“等司马小王爷…” “是因为陈夫人不在了,所以不安吗?”皇帝再次打断她的话说道。 “是。”齐悦说道,看着皇帝。 “这个,没什么可不安的。”皇帝说道,负手看着院子。 皇帝说话就是大气。 齐悦笑了笑。 “也不是因为这个。”她说道,“是觉得,挺突然的,也挺意外的,总之,人活着还是好好的珍惜吧。” 皇帝嗯了声转身。 齐悦忙又喊住。 “陛下,民妇请辞医女,望陛下恩准。”她说道,低头施礼。 皇帝转过头看着这个矮身大礼的女人,神情微峻。 纵然是明知已经再三打断她要说的话,她还是一定要说出来。· 第四百零三章不归 八月初的时候,一阵爆竹声让原就热闹的街上变得更热闹了。 街上的人都向那边涌去,将这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定西侯府的马车无奈的停下。 “侯爷,这边走不了啊。”外边的小厮跑过来说道。 “怎么就走不了?京城这么大,难道连条路都不让我们定西侯府走了吗?”定西侯没好气的喝道,唰的拉开帘子,怒气冲冲。 “那就只有等等了,街上人太多过不去。”小厮无奈的说道,一面伸手指了指。 定西侯看过去,果然见人山人海喧闹无比,其间爆竹声声不断,煞是热闹。 “干什么呢?”他没好气的嘀咕一句。 如今定西侯最见不得的就是热闹。 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侯爷,侯爷,是巨鹿王给千金堂送匾额呢!”他高兴的喊道,“还有好多好多钱呢!” 千金堂… 定西侯愣了下。 “王爷客气了。”齐悦笑着施礼。 巨鹿王府的管事含笑还礼,两个小厮抬上匾额。 站在齐悦身旁的安老大夫都面色喜悦。 “安大夫。”管事迈进门的时候,又停下脚,看着安老大夫。 齐悦转头看安老大夫,面带微笑站开一步。 管事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冲安老大夫低头略一施礼,然后抬脚便进去了。 这简单的看似随意而做的动作让外边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那个,不是当初被巨鹿王打断腿赶出京城的安大夫吗?” “啊,还有这种事?” “是啊是啊,当初治死了巨鹿王的嫡子” “啊,那不是庸医吗?怪不得会被打出去” “那现在那管事对他施礼哎” “听说这次是安老大夫治好了小王爷” “那就不是庸医喽,大夫嘛,哪能包治百病的。总有能治好能治不好的” “对对” 又一阵热闹打断了民众的议论纷纷,一担一担的礼盒抬向千金堂。 “这么多钱啊” “这千金堂不是一直没开张吗?原来这么厉害啊?” “那当然,人家神医嘛,一般人根不出手的…” “那以后咱们可得注意点” 人越来越多挤着向这边看,要看清楚这千金堂里神医们的模样。 定西候被挤了出去,看着那女人迈进门去,他再抬头看了眼千金堂的匾额转身悻悻的离开了。 街道边谢氏的马车掀着帘子,谢老夫人正向外看。 定西候看到其内坐着的谢氏,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 “要不是你…”他忍不住说道,话说一半。又颓然,“要不是我…当初…唉…” 他最终叹口气不再说下去,低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绕路吧。” 马车里传出闷闷的吩咐。小厮车夫们应声是,催马而行。 谢老夫人放下车帘,挡住了谢氏的视线。 “后悔吗?”谢老夫人问道,看了眼谢氏。 谢氏面色木然。 “后悔。”她说道,扭头看着窗帘边。随着车的走动,窗帘缝隙里可以看到那街上热闹的场景。 看看这女人如今这般风光,再想想她的云成,关外寒苦。 她真后悔没在那三年里让女人消失,要不然,怎会有今日。 那边定西候家的马车消失在京城。这边千金堂前热闹尚未落尽,千金堂后巷子里三辆马车整装待发,进进出出的人将大包小包的装车。另有十几个镖师整理马匹。 “齐娘子。”他们看到门内走出的女子,忙恭敬的含笑问好。 “又让你们费心了。”齐悦笑道还礼。 “齐娘子出手大方,我们巴不得多费几次心呢。”镖师首领笑道。 打过一次交道知道这女子性格爽利,大家说话也少了几分拘束。 齐悦果然笑了。 “我是不是都快成老鼠了,总是四处搬家。”她笑道。 大家忙着笑着说可不敢这么说。 阿如将齐悦的药箱放上车。 “你真要去啊?”齐悦看到她有些无奈的说道。再看在一旁查看车物的胡三,“老师回永庆府了。京城这里只有胡三一个人,你留下来帮他照看顺便成亲,都不小了。” 阿如查看车内的铺设,回头看她一眼。 “我说过的,等你成了亲,我再成亲。”她说道。 齐悦耸耸肩无奈。 这边阿好脚步匆匆的过来,面上神情不耐烦,是因为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头。 “阿好姑娘,求求你求求你。”她们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句话。 “哎呀讨厌。”阿好跺脚停下看她们,“我又不是护士,我也不是你们巨鹿王府的丫头,我为什么要去伺候你家小王爷!走开走开!” 两个丫头神情不变,不急不恼,似乎早已经习惯这个,阿好不走,她们也不走,阿好转身再走,她们又开始跟着继续哀求。 齐悦看得不由笑,伸手拉住跑过来的阿好。 “你真不想留在这里啊?”齐悦问她,“跟着我跑那么远,可不是享福的,不如去王府当一段家庭护士,等到时候和胡三一起过来找我。” “我不去,我就要跟着娘子。”阿好说道,紧紧抓着齐悦的胳膊,“娘子,你是不是嫌弃我笨什么都帮不上你不要我了啊?” 阿如瞪她一眼。 “要是嫌弃你还会等到现在吗?”她说道,将一条褥子塞过来,“去再铺一下。” 阿好欢天喜地的上车去了。 “你们回去吧,她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齐悦对那两个丫头说道。 两个丫头应声是转身走了。 齐悦再看了眼四周,拍了拍手。 “走了走了上车上车。”她说道。 胡三便忙催着面前的四个弟子上车。 “跟着师父机灵点,别只知道吃吃睡睡,多少弟子羡慕你们呢能跟在师父身边。争点气啊。”他揣着手说道。 四个弟子神情恭敬的应声是,带着兴奋与激动上车。 胡三这才疾步到齐悦的马车前。 “师父,等过年的时候我就去看你们。”他说道。 齐悦笑着点头。 “好啊,到时候来娶新娘子。”她笑道。 胡三嘿嘿笑了,阿如也带着几分羞意抿嘴一笑,坐进车里面去了。 皇宫内,日复一日无休无止批复奏章的皇帝停了下手。 “走了吗?”他问道。 蔡重忙应声是。 皇帝没有说话,低下头看着奏章,握着笔的手却并没有动。 “老奴去…”蔡重抬头说道。 话没说完被皇帝打断了。 “你去干什么?”皇帝说道,皱眉。“这不是很好,朕没看错她。” 蔡重忙笑着应声是。 “齐娘子有情有义,陛下自然不会看错。”他笑道。“老奴是想去送送她,虽然没认识多久,不过,老奴心里还有些怪舍不得的…” 皇帝笑了。 “不是看人家一场手术吓的几天睡不着觉的时候了,想什么想。有什么可想的。”他说道,摆摆手。 蔡重嘿嘿笑着躬身退下。 大殿里恢复了安静,皇帝提起笔,又停下。 倒真是有些… 八月底的天气对于辽东来说已经凉意森森了。 江海一溜小跑。 “大人,大人,家具都打好了。你看看去不?”他喊道。 一栋干净整洁的小院子里,常云成正看着匠人粉刷墙壁,闻言转过身。 “废话。”他说道。一面抬脚。 江海嘿嘿笑。 “我办事大人你放心,都是最好的料,也是最新的式样。”他说道,一面跟着常云成向后院而去。 后院地方也不小,这边种了果树花圃。还堆砌着山石,那边则是一溜的平房。此时也有匠人在忙碌修整。 “大人大人你看,我让他们给这边做的牌子。”江海从那边拿了一个木盘跑过来,献宝似的递给常云成。 实验室。 常云成哈哈笑了。 “我看娘子的住处都有屋子挂着这个。”江海笑道。 常云成笑着没理会他,径直走到忙碌的木匠面前,查看他们打磨的家具。 “这里乱,大人小心些。”工头小心的陪笑说道,怎么这位大人总是来这边看,还嫌弃他们做的慢,你三天一看的自然没什么变化,你要是十天半月的来看一眼,那就不一样了。 “太慢了。”常云成摇头说道。 工头暗自撇撇嘴,看看,又来了。 “就是你们可快点,我们家夫人最迟月底就要到了。”江海叉腰说道。 工头笑着应是,又引着常云成去看打好的床。 “江南最新的式样”他带着得意介绍。 正看得高兴,外边有人急惶惶的冲进来。 “大人,急报。”一个侍卫面色惨白的说道。 常云成转过头看他。 “什么事?”江海问道。 那侍卫低下头将手里的信筒举起来。 皇宫里,蔡重看着小太监们摆弄着一盆盆的菊花,红红白白黄黄,日光下煞是好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伸手指点着,“送到陛下的寝宫去” “爷爷,爷爷”有人大呼小叫的冲过来。 半路还摔了一跤,惹得四周的小太监低头笑。 蔡重没好气的甩了袖子,看着连滚带爬到自己跟前的太监。 “我说,你诚心是要丢我的人是不是?以后别跟人说你是我干孙子”他竖眉训斥道。 那太监顾不得施礼认错,忙忙的打断他。 “爷爷,您先别训话了,可是出大事了!”他说道,将手里一张纸递过来。 蔡重哼了声。 “真是毛手毛脚的,什么屁大的事你就这样了?”他说道,接过信纸抖了抖,眯着眼看过去,顿时面色大变。 “我的娘”他喊道一口气没上来,人竟然向后倒去。 吓得四周的人忙扑过来扶住又是掐又是拍的好容易折腾过来了。 蔡重顾不得喘气,推开那些围着的太监就跑,跑的跌跌撞撞。 “还说别让我说是您孙子,咱祖孙两个这不是一样嘛还不如我呢”蔡重的干孙子太监忍不住嘀咕道。 蔡重跌跌撞撞的冲进宫殿,里面皇帝正和李桐说话。 “陛下,陛下。”蔡重第一次没经允许也没看皇帝的表情进门就喊道。 皇帝皱眉看向他。 蔡重噗通跪下来,整个人伏在地上瑟瑟而抖。 “陛下。”他声音也抖的连不住,将手里的信纸举了起来,“出事了!” 感谢书友130808104159929、衣锦褧衣、慧慧—姐姐、瞧着水水儿、大珠小珠、快乐紫妍、懒羊羊好、峡兮、宁宁71、狂奔的洋葱、¢放飞梦想¢、凯恩卡特、金钦打赏平安符,感谢元慕打赏香囊。· 第四百零四章不归 出事了? 这种话在宫里是随便能说的吗? 皇帝面色沉下来。 李桐也吓了一跳。 按理说这种东西应该蔡重亲自递过去,但看蔡重的样子竟然是起不了身了。 “拿来。”皇帝说道。 李桐应声是,快步上前从伏地的蔡重手里拿过信纸,恭敬的捧给皇帝。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当做没看到或者晚一些看到都是无聊的举动,皇帝没有丝毫的迟疑,抖开了信纸。 这是蔡重的手下人常用的那种急报信纸,皇帝也不陌生,但真有一段没见过了。 因为是急报,所以往往是写的很简洁,基本上就一句话概括事件内容。 这封急报也不例外,简简单单的只有一句话。 齐娘子并州遇急汛船沉,亡。 李桐不知道自己是该退出去还是站着不动,他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皇帝,只见淡然打开信的皇帝忽然一动不动了。 在那一瞬间,李桐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呼吸。 事情很严重? “陛下,陛下,老奴再去查,许是弄错了,还没找到就不一定是”蔡重抬起身颤声说道。 皇帝闭了闭眼,将手里的信纸团起来。 “查!”他说道。 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 “她死了?她怎么会死?”常云成看着跪在面前的女人,浑身发抖,“你怎么没死?你们怎么没死?你们怎么没死?” 他的视线扫过面前,这么多人,乱乱的这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躺着的跪着的站着的,在喊在说话在跑。 可是,为什么没有那个女人… 为什么没有那个女人… 那个说要来找他的女人… 那个说最迟月底就到了女人… 阿如抬起头,整个人已经脱了相,红肿的眼里有泪水还在流。 “世子爷,奴婢是要死的,奴婢是还不能死,娘子有话要奴婢告诉世子爷…”她哭道。 常云成只觉得浑身抖的有些控制不住,但是感觉却是浑身僵硬。 “有话用不着你来说,她会来和我说的。她会自己的说,用不着你说…”他抬脚踹开阿如,想要向外跑,但却只能一步一步的挪。 阿如哭着上前抱住常云成的腿。 “世子爷,世子爷。你听我说…”她哭喊道。 泪水模糊的双眼,耳边是雨声风声。 “拉” 齐悦喊道。 阿如抓着被推上来的阿好用力的拽。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牙关不停的相撞。 “还有救,人工呼吸。”齐悦喊道。 阿如忙忙的依言行事,从水中捞出来的人死沉死沉的,她用了好大力气才将阿好翻过,抬高头。开始按压,人工呼吸,几次之后,阿好终于咳咳两声。恢复了生机,阿如如同抽干了力气一般,扭头却见河边没有齐悦身影。 四周雨水河水入目黑漆漆一片。 “娘子,娘子”阿如爬向河边,大声喊道,“齐悦,齐悦…” 哗啦水响,黑暗里又一个人被托上来。 “还有一个,拉…”齐悦沙哑喊道。 阿如慌乱的抓住。 “救命,救命”黑暗里传来虚弱的呼喊声。 看着齐悦又要转身投入水中。 “娘子,不要了,不要了…”阿如哭喊道。 “没事”齐悦说道。 声音似乎从牙缝里钻出来一般,是因为嘴里叼着刀子。 “快救人”齐悦说道,“我有分寸…” 阿如的手一空,眼前的女人又消失在水里。 她哭着将这个弟子用力的拖上来,翻过身人工呼吸。 第三个人被推上来时,齐悦已经没有力气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推过来。 “快,快”阿如喊道,伸出手。 齐悦也伸出手,就在这时,她的身子一沉,猝不及防的让会水的她都呛了口水。 阿如发出尖叫。 “我的脚被缠住了”齐悦喊道,挣扎着浮起来,将嘴里用来割衣裳水草沉船绳索的手术刀拿在手里,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但很快她就又浮上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阿如伸着手急切的摆着。 “拽我上来,太粗太湿一时割不开,我上来再割开…”齐悦说道,也伸出手。 阿如抓住了她的手,虽然又冷又怕几次的人工呼吸心脏复苏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但还是用最大的力气拉住向上拽。 但咯噔一下,齐悦又向下边沉去,阿如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的跌爬下,半个身子已经到了水里。 “糟了,向下游冲走了…”齐悦喊道,人向水中倒去。 阿如尖叫着再次伸手死死的拽住。 但对于水中的力量来说,她的力量太小了。 “松手!”齐悦喊道,“松手!” 阿如哭着摇头。 齐悦甩脚感受一下,咬住了下唇。 “阿如,你听我说。”她抬起头看着阿如大声喊道,“阿如,你知道我不是齐月娘,我是齐悦,我是来自千年后的齐悦,我是一个医生,我有父母兄弟姐妹,我还有男朋友,就是要结婚的丈夫,阿如,我是出了意外才来到你们这里的,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要上吊了吧,因为我死了就能回去了,阿如,你现在听好了也记好了,我要是死了,其实不是我死了,而是齐月娘死了,我是齐悦,齐悦没死,齐悦是回去了,回到我的家我的世界,结婚生子。快快乐乐的生活,这里的一切就像一场梦,阿如,你记住了,你们都不要难过,你要告诉常云成,我是回到我的家去了,我有最爱和爱我的男人,我会结婚生子,快快乐乐。你们记得,你要他记得,我不是死了,我是回家了,我有别的男人。我是和别的男人结婚去了,让他不要难过。不要难过。我不是死了…” 阿如哭着摇头,尖叫着挣扎着试图向上拉她。 但是她自己已经就半个身子在水里,翻滚的水顿时将她也卷了进来。 “松手,松手!”齐悦嘶声喊道。 “不,不。”阿如哭喊摇头,伸出两只手拉住她的胳膊。 “记住我说的话。万一我上不来,告诉他,你们要好好的活着,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呢…”齐悦喊道。右手里握着的手术刀在阿如的手上狠狠的割下去。 剧痛让阿如本能的松开手,她尖叫着看着那女人瞬时消失在眼前。 不 不 不!! 滚开!滚开! 常云成抬脚重重的将抱着自己腿大哭的女人踹开。 什么话!什么鬼话! 那女人以为说这些鬼话,就能骗他吗?就能给他惊喜了吗? 他才不会上当呢! 这个傻笨的女人,还想给他惊喜?还想骗他?做梦吧! “世子爷,世子爷,奴婢没骗你,齐悦回去了,齐悦回去了,你要好好的,她要你好好的…你不要难过…”阿如再次扑上拉,抓住常云成的衣角。 常云成这次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向外走去,他的动作猛而有力,阿如脱了手,看着那个男人奔了出去,自己终于哭晕了过去。 四周的人说什么喊什么,常云成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只是径直的向河边奔去。 泛滥过的河水已经恢复如常,只有河边的泥泞提示着曾经有多么迅猛的急流奔腾。 开玩笑,这河水怎么能困住那女人! 常云成沿着河跑着。 她会水的,她会水的,谁都能淹死,她绝对不会的!不会的! 她一定是躲起来了!一定是的! 河的两边无数的人拉网喊着号子走动,一次又一次的拉起网子,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空落落。 “滚开,滚开!”常云成喊道,推开挡路的人群,“她才不会在这里!她才不会等着你们来捞!她没在这里!” 她没在这里,一定是躲起来了,等着,你等着,我来找你! 展开的地图上,一个太监伸手比划。 “…是因为这里的江水崩了,才让虎头河暴涨,从这里到这里….”他说道。 皇帝负手站在一旁,看着那简单的图形,面无表情。 “…偏又是晚上,无人察觉,齐娘子的船被冲出了河道,撞在大树上翻了….”太监接着说道。 “朕不想知道这个。”皇帝缓缓说道,这是半日来,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太监忙点头应声是。 “…齐娘子是包船,包括船家在内,一共二十三人,最终存活的有十人…”他低着头说道。 皇帝负手不语。 虽然入了秋,天气还是很热的,但太监却觉得凉飕飕的。 “存活的十人里里没有齐娘子…”他结结巴巴说道。 皇帝的视线看向他。 太监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不是…正在找找还没一定….”蔡重忙说道。 皇帝的视线这才从他们身上移开,再次看向那地图,看着那被标出来的一段鲜红的线条… 大殿里似乎凝滞成冰。 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有太监跑进来,“找到…” 皇帝猛地转过身,双眸陡然一亮。 “找到”太监跪下喘息说道,“齐娘子的尸体了…” 皇帝闭上眼。 果然,世上,还是,没有,侥幸… “陛下是个好人呢” “陛下,正视是尊重呢…” 那女子展颜一笑,身影消失在门口。 再没有了 再没有这个人了 再没有那个敢和自己称我的人了… 再没有那个敢直直看着自己的人了… 再没有那个听得懂自己,答的也爽快的人了…. 再没有那个会对着自己露出最简单最直白最灿烂笑容的人了…. 不是离得远 不是见不到… 不是不能想 而是,没有了… 这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了。 没了,就是没了。 ******************* 章节名换了一下。 感谢¢放飞梦想¢、嘎咕宝贝、懒羊羊好、浪漫薰衣草01、阿湖湖、峡兮、衣锦褧衣、金钦、麦麦粒粒打赏平安符,感谢anna1978、刚睡醒的猫猫打赏香囊。(……) 第四百零五章无迹 cctaiwan盟主加更,咳,这算是.给女主的.奠仪不…家属答谢了….惭愧。 **************************** **辣的太阳照在地上,或许是知道到了生命最后的尽头,四周树上的秋蝉们嘶声力竭的叫着,打破这里死一般的沉静。 临时搭建的草棚里,那个男人直直的坐着,守着面前白布束裹的尸首章节。 外边有人焦急的走来走去。 “这可不行了,水里泡过的人不能放的,快些下葬吧。”一个老者低声说道。 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瞪他一眼。 “你去说。”他低声喝道,一面指着自己身上的脚印,他堂堂一个知府竟然被一个小武官踹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要不是看在兵备道的面子上,他这就甩手走了,“我是不进去了。” 那老者为难的叹息,又看了眼内里。 “要不再弄些咸鱼来?”他低声说道。 河边烈日下,一个木桶重重的放下,内里的汤饭撒出一片。 地上躺着的两个弟子以及阿好都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都给我吃饭!都给我起来吃饭!”阿如喊道,“都给我起来!” 阿好又开始哭。 “姐姐,让我们去死吧,让我们去死吧。”她想说道,但因为不进水米,不眠不休,只是嘴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都起来,谁都不许死!”阿如伸手扯他们,又看身后跟来的几个小兵。 这是江海安排的看着她们的人。 看这红着眼。裂着嘴唇,面色苍白的女人看过来,小兵们有些不忍对视。 “把他们都拉起来,给我灌!”阿如喊道。 小兵们愣了下,还是依言行事。 “谁都不许死,你们都不能死!”阿如亲自舀了一碗,逼着阿好往嘴里灌,“她救得命,不是你们的,是她的。谁都别想糟蹋了!谁也不许糟蹋了!都给我活着!都给我好好的活着!” 听着这边的哭声喊声,远处的人忍不住低头转过身。 “大人,大人,找到了这个…” 站在河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的江海被喊住,一个小兵从马上跳下。手里捧着一个布包。 “这是那边打捞出来的。”小兵举过来说道。 江海站到草棚边,看了眼其内直直而坐的男人。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迈了进去。 常云成没有抬头也没有动作,他只是呆坐着,手伸在白布中,紧紧的握着那女人泡肿冰凉的手。 就好像那一次,女人被人打了,也是这样睡着了醒不过来。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话,然后她就会醒过来的… 是的,她会醒过来的… “新刷了房子。已经晾好了,家具也摆进去,你看看行不行…” “…你可快点起来,别睡了,房子家具还有工钱,都等着你付钱呢,我可没钱的…” 看着眼前男人的喃喃自语,江海只觉得嗓子辣痛。 “大人。”他跪下抓住常云成的膝头,“大人,你不要这样,夫人她已经走了,你让她走的安心吧。” “滚出去。”常云成说道。 江海摇头,将手里的布包捧上来。 “这是找到的,夫人的东西….”他哽咽说道。 夫人的东西五个字终于让常云成的视线动了动,转过来。 但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松开手。 江海掀开布包,手术刀露了出来。 “卡在缆绳上,应该是夫人要割开绳子但是….”江海低声说道。 黑暗的河水中,女人奋力的要割开缠在腿上的绳索,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 常云成猛地站起来,收回的手一把抓住手术刀。 “只是别的东西找不到了…只有这个…”江海低着头接着说道,然后他看到眼前的地面上有血滴落,一滴一滴越来越多。 “大人!”江海吓得跳起来,这才看到常云成竟然将手直接攥住了刀身,他握得紧紧的,越来越紧,血从手掌中涌出。 “大人!你干什么!”江海上去抓住他的手,想要掰开。 常云成的手握着紧紧的,纹丝不动。 正争夺间,外边有杂乱的脚步传来,紧接着一群人涌了进来。 江海愣了下,看着这些明显的陌生人,穿着厂卫服饰的人。 “带走。”为首的一个男人说道。 是要带走大人吗?江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挡在常云成面前,却见那些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抬起了白布包裹的尸首。 “干什么?”常云成大喝一声,上前拦住。 “常大人。”为首的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抖开,“圣旨有令…” 圣旨? 江海忙跪下,一面拉常云成,常云成一手抓住白布包裹这才跪下来。 “…追封齐氏月娘鲁厅县主,回京厚葬。”那男人简单念道,念罢将圣旨一收,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厂卫们再次抬起尸首跟随。 “不许带走她!”常云成喊道死死的抓住。 “常云成,你要抗旨吗?”厂卫首领厉声喝道。 常云成听不到也看不到,他只是死死的将白布包裹的尸首抱在身前。 “大人,大人,你放手吧不能抗旨啊…”江海喊道,抱住常云成的腿。 常云成抬脚踢开他,不止是他,任何一个靠近的人都被他踢开。 看着一群人竟然夺不到一个尸体,厂卫首领大为恼火。 “你们都是死人吗?都要抗旨吗?”他厉声喝道。 并州知府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挥手指挥着手下的差役,府城的兵将全涌了过来。 喊的叫的,拉的拽的,抱的压的…. 常云成看着怀里的尸首被抬走。装上车… 他拼命的伸出手却徒劳无功…. 已经一天多没见了如隔三秋啊 那女人眨着眼一脸可怜的说道。 但是,常云成,你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我如果没了你,就再没了。 没了… 再没了…. 常云成将脸埋在飞扬的尘土里,身子蜷缩起来,满手血里握着的只有那把手术刀。 九月初,永庆府。常云起刚走出屋门,便是一群小厮的施礼。 “恭贺三少爷高中乡试第十五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大家齐声喊道。 常云起笑着抬手。 “赏。”他说道。 跟随在他身后的两个小丫头立刻笑吟吟的将早已经准备的红包拿出来,小厮们笑闹着哄抢。 “谢三少爷赏…”大家乱哄哄的说道。 “哎,再过几天。就不能叫三少爷了。”小丫头们说道,带着几分难掩的得意。 小厮们再次哄声。 “谢世子爷赏。” 定西候已经向朝廷再次申定了世子。也就这几天就可以定下了。 常云起只是微微一笑。 “这个在道谢就没有赏了。少爷我没什么钱。”他笑道。 这话又引起一片笑声,常云起转过头,面上的笑容浅浅,很快就消失了。 “少爷,侯爷说已经吩咐厨房备下了庆宴,少爷还有什么要的。只管说了,他因为身子不舒服,就在西山庄园不回来了。”一个管事疾步进来说道。 常云点头,笑着说声知道了。看着管事的退下,他回头看了看这偌大的宅院。 宅院,还是那个宅院,感觉却… “少爷我们要出去吃?”小厮跟着常云起出了门,问道。 常云点头。 “去哪里啊?小的先去定。”小厮高兴的说道,“如今少爷也是世子爷了,您要吃什么,咱们也把整层楼包下来…” 常云起看了小厮一眼。 “不是所有的世子爷都喜欢这样的,我是我,他是他,我当了世子爷,也不是他。”他淡淡说道。 这个他他我我的,让小厮听的糊涂,但吐吐舌头不敢再多嘴。 常云起慢步而行,街上熙熙攘攘。 是的,他不是他,纵然他不再是世子爷,他有的,他依然没有。 街上忽地一阵骚乱,冲过来一群人将街上的人挤得乱撞。 常云起也随着人群避在路旁,看着一群男人哇哇哭着跑过去了。 一群男人当街跑着哭成这样,引得大家又是好笑又是好奇。 “这是怎么了?” “死了爹了?” “那也不能一起死了爹啊” “别瞎说,那是千金堂的弟子们…” 千金堂? 常云起抬眼向跑过去的那群人看去,后边又是一阵骚动,这次没人跑,而是两个弟子搀着一个老者蹒跚前行。 “刘大夫!”街上的人都认得,纷纷打招呼。 一向对人和蔼有礼的刘普成对街边的招呼丝毫不觉,面色哀戚,脚步匆匆但不稳,再看两个弟子亦是神情悲戚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这是出什么事了?” 街边人的议论纷纷。 “我听说了,我刚刚听说了,千金堂的人都往京城去呢,说是齐娘子不在了…” 很快从一旁传来消息,这一声让街上顿时炸了。 “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没骗人,尸首已经运到京城了!皇帝还追封了县主呢!你们去看,千金堂已经挂上孝了!如果不是齐娘子出事了,他们怎么可能人人带孝!” 啪嗒一声,人群里走出几步外的常云起手里的折扇吊在地上。 他转过身看着这边大声嚷嚷的人群,一脸的震惊以及难掩的恐惧。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她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 第四百零六章可寻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京城皇宫,勤政殿的大门依旧紧闭。 蔡重脚步匆匆而来。 “爷爷,一天了都”门口的小太监如同见了救星忙忙的接过去低声说道。 “用膳了吗?”蔡重低声问道。 小太监摇头。 蔡重叹口气,推开门。 殿里没有点灯,昏黑一片。 “陛下。”蔡重忙大声说道,一面忙摆手让小太监们点灯。 灯逐一亮起来,正殿龙椅上端坐的人影也变得清晰。 奏章堆满了案头,几乎挡住了其后的人。 “我的陛下,您这一天看了这么多…这,这这可怎么受得了。”蔡重上前,颤声喊道。 端坐的皇帝这才动了动身子。 “受不了也得受啊。”他慢慢说道。 “陛下,等明日也能看的啊。”蔡重哽咽道。 “等?等不得。”皇帝依旧慢慢说道,“这世上的事是等不得的,也是不能等的。” 他说着话伸手又拿起一奏章。 蔡重噗通就跪下了。 “陛下,老奴知道您心里难受…”他哽咽说道。 皇帝笑了。 “朕为什么要难受?该难受又不该是朕!”他依旧慢慢说道,抬手将一个奏章扔下来。 奏章落在地上打开,借着旁边的灯蔡重看到是常云成的折子。 请婚配县主齐月娘的折子。 “生既然不同眠,死,又何必同穴。”皇帝慢慢说道,站起身来。 蔡重俯身叩头。 “陛下,齐娘子,已经安葬了。”他低声说道。 大殿里便又是一阵死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缓缓的脚步声。 皇帝一步一步的走下来,向外而去。 “你们都听好了,朕记着,你们也替朕记得,朕一定要善待恩待宠待常云成,他不是要建功立业荣华富贵吗?他不是要风风光光吗?朕就让他荣华富贵升官发财步步高升年年有功岁岁有赏,让他好好的活着,风风光光的活着,心满意足的活着!” 大殿里回荡着皇帝清清冷冷的声音。殿门被拉开又拉上,因为大力砰的巨响声吓得人心跳骤停。 砰的一声响,让齐悦的心陡然一跳。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她下意识的划动手脚,头却被一物重重的砸到… 什么东西啊,她下意识的抬手抓住。 急救药箱! 又是你… 一阵头晕目眩她再次昏睡过去。 但砰的响声又响起来了。 齐悦的眼皮不由跳了跳。这一次窒息的感觉没有了。 耳边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你干什么,毛手毛脚的,把你姐姐吵到了怎么办?” 正在将毛巾在水盆里烫洗的妇人说道。 刚进门的年轻人吐吐舌头。 “妈,把姐吵醒不是正好。”他说道。 门又被推开了,一个胖乎乎的护士走进来。 “伯母,来这么早?”她笑着打招呼。 “小黄,你来了。”齐母含笑点头。 “黄姐。”年轻人也笑着打招呼。 黄护士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胳膊。向床边走去。 “来,我看看,小齐今天怎么样?”她说道,含笑从兜里拿出小手电筒。站定在床边。 床上的齐悦睡得安静平和,面色如常。 “躺的都长胖了,等醒了又该上愁减肥了。”黄护士摇头说道,这句话听起来很轻松带着玩笑。但她的神情却是低落,说完这句话。又看了一眼这平静的睡容,轻轻的叹口气,拿起小手电,一手抚上齐悦的眼皮。 光刺激让齐悦有些不适,她不由想要避开。 虽然她的意识里是利索的摆头躲开,但实际上反映出来只是头微微的动了动,几乎是让人察觉不到的动。 这种微小的动,人没有察觉,机器却察觉了。 黄护士的手停顿了下,她有些诧异。 “怎么了?”齐母察觉了,问道。 年轻人也紧张的站过来,不动声色的扶住母亲的胳膊,万一要有什么事… “齐悦,齐悦。”黄护士看了眼仪器,又看床上的人,她不由拔高声音喊道,“齐悦,你听得到了是不是?你听到了是不是?你眼皮动一下!我是黄英,你听到了,给我眨眨眼!” 齐母身子一软,年轻人忙扶住。 “小黄,你,你说什么”她颤声问道。 期望太久,失望太多,连一丝侥幸也不敢想了,陡然听到这句话,她实在是… 黄姐?黄英啊… 和自己关系最好的护士… 又是在做梦了? 齐悦眨了眨眼。 黄护士猛地站起身,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她转身向外跑,因为慌张撞到了齐母才端出来的水盆,噼里啪啦的响声在病房里回荡,引得病房外的人都向内看。 黄护士脚步未停冲了出去。 “齐大夫!齐大夫!”她喊着奔出去。 脑内专家门诊在四楼,黄护士冲上来时,齐悦的父亲刚送走一个病号,正和三个人说话。 “说过多少次了,来了就来了,不要拿东西。”他说道,看着放在那三人脚下的大包小包。 三个人穿着朴实,一看就是乡下来的。 “自家种的,自家种的,不值钱。”其中一个年长者腼腆的说道,坐在那里有些拘束,“小齐大夫是因为我们…” “不是因为你们。”齐父打断他,摇头,“相反,要不是你们,连夜抬着她下山迎救护车,抢下她一条命。我要谢谢你们才是。” 三人更拘束了,手摸着膝盖连说当不得当不得。 “齐大夫,我们这次来一是看望小齐大夫,二来是谢谢齐大夫你帮我争取的合作资金,这对于我们基层医院来,是很大的帮助啊。”一个穿着好一点明显是个干部的男人,起身伸出双手说道,“真是太感谢了。” 齐大夫忙也起身,和他握了握。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他说道。 “哦对了。齐大夫,还有一件事。”那干部说道,“前几天找到了一件东西,是小齐大夫的吧,我们顺便送来了。” 齐父有些意外。 “对对。前几天我们乡里植树,挖沟的时候找到的。”其中的年轻人说道,忙从墙边扯过一个大口袋,打开,“真是奇怪啊,就在齐大夫出事不远的地方,当时怎么没看到。野地里扔了这么久,都快烂了。” 他说着话打开了,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箱子,依稀可见其上红十字的标志。 “哦。这个啊。”齐父忙伸手拎过来,看着这药箱,“是,是小月的。” 他这话刚说完。门外黄护士的喊声传进来。 齐父有些惊讶,是有急诊吗? 很少有这样在楼道里大声喊他的了。 三个人也知道像齐大夫这样的专家都很忙的。闻言很知趣的站起来。 “齐大夫你忙,我们去病房看看小齐大夫就走了。”干部说道,再次伸手。 齐父和他握住,晃了晃。 “中午我安排,吃了饭再走。”他说道。 话音未落,门咚的被黄英撞开了。 “齐大夫,齐悦有反应了!”她直接喊道。 一大群人从楼道里急匆匆的走过,电梯门打开,看到这么多人,内里几个人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看到齐父,微微低下头。 “伯父。”他喊道。 齐父看了他一眼,嗯了声。 一旁的黄英看到他则是拉下脸,扭过头。 他们走出来,这边人急忙忙的进去,电梯门徐徐关上。 “…小月什么时候有了反应?就刚才?光反应?” 电梯门关上前,这句话传入年轻人的耳内,转过身要走的他猛地站住了。 “建峰?”同行的人不解的回头唤他。 年轻人哦了声,看着电梯上的数字。 5、6、7,最终停在了8楼。 那是脑内科的病房。 脑内的大夫去脑内的病房是很正常的,但是… “建峰,干什么呢?走啦。”前边的人不耐烦的喊道。 “那个,我先不去了。”年轻人说道,“我想起有个病例主任要看,我去拿下来,待会儿例会见了给他。” 大家便摆摆手先走了。 年轻人按下了电梯。 齐悦觉得自己已经浮在水上了,她可以顺利的呼吸了,也没有那种湿重的垂坠感。 是怎么回事呢? 她是怎么了? “齐悦齐悦…” 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多越老越大。 “齐悦,听得到?眨眨眼…” “小月,小月,我是妈妈,听得到?动一下手指…” “姐,姐!你的巴西龟被我养死了…” 齐悦忍不住想要笑。 这臭小子! “她笑了!”齐悦弟弟大声喊道。 大嗓门盖过了屋子里其他声音。 “爸,你看到了没?她笑了!”他又指着床上喊道。 齐父当然看到了,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深吸一口气。 “请康大夫他们来吧。”他说道。 黄英应了声,转身向外跑去。 门边站着的年轻人忙闪到一边转过身,听着黄英的脚步向另一边跑去。 他再次转过身,从开着的病房门看到里面。 “太好了,太好了…” “就说嘛,小齐大夫一定会没事的…” “就是就是,这都快一年了,终于有好消息了…咱们这就回去给镇上的人说…” “…奶奶庙的香火就是灵,回去得杀猪还愿了” 跟进来的三个乡下人激动的说道。 门外的年轻人忍不住吐了口气,脸上神情亦是激动。 有人在后猛地拍上他的肩头。 年轻人吓了一跳。 “吴建峰,你干什么呢?”女声喊道。 吴建峰看着眼前的女人,松了口气。 “崔秀,你吓我一跳。”他说道。 “你才吓我一跳呢。”崔秀说道,哼了声,越过他看病房的门,“干吗?拿病例拿到前女友这里了?” 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真的有反应了。” “那太好了。” 黄英带着三四个大夫疾步而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都微微愣了下。 吴建峰低头对大家略一点头,这些都是前辈。 “老康!” 病房里传出来齐父的喊声。 大家便不再停留,疾步进去了。 很快屋子里传出高兴的欢呼声鼓掌声祝福声。 “哎呦,不会吧,醒了?”崔秀很惊讶,要向内走去看。 吴建峰伸手拉住她。 “走吧,人这么多,别添乱。”他说道,转身就走。 “喂,谁要来这里的啊。”崔秀瞪眼说道,看了眼病房,甩手追上大步走了的男人,“不过,那女人真醒了啊?真是命真大…” 感谢9月14号金钦、狂奔的洋葱、峡兮 、帥猫頭鷹、露ck月、凯恩卡特 、懒羊羊好 、红茶拿铁、影子黯然、嘎咕宝贝打赏平安符,感谢元慕、花草季节 、11打赏香囊,感taiwan仙葩缘飘红,感谢笑笑66 灵兽蛋飘红,我知道你们非常伤心,我也很伤心。谢谢。同悲。 第四百零七章苏醒 打赏加更,谢谢,心里怪怪的~~~~>_<)~~~~ 病房的窗帘刷拉拉开,晨光立刻洒进来。 “要开窗吗?”黄英回头说道,看着病床上的齐悦,“昨天下雪了,有点冷呢。” 穿着病号服的齐悦坐在床上,点了点头。 “开吧,哪有那么娇气。”她笑道。 黄英拉开半扇窗户,初冬清晨的风清冷的卷进来。 黄英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看着雾蒙蒙的一片。 “真是,跟你出事那天一样的天气。”她笑道,扭过头,“睡了整整一年,可真有你的。” 齐悦也笑了。 一年啊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你父亲。”黄英忙说道,看她神情微微怔怔。 齐悦忙笑着摇头。 “没事没事。”她说道,“就是睡太多了,脑子还有些浆糊。” 黄英噗嗤笑了。 “不叫就不叫,你父亲最近又忙了。”她说道,一面倒了杯水递过来,“治好了你这个被宣布为植物人的人,可是又名声大噪了,门诊号都排满了。” 齐悦笑着接着水杯。 不锈钢的,橘黄色的,上面画有一只小猫。 她在手里不由转着看。 不是那种细腻的瓷茶杯 而水杯里也不是清亮的茶水。 “怎么了?”黄英问道,有些不解,“烫吗?” 齐悦笑着摇头,慢慢的递到嘴边喝了口,纯净水特有的那种味道… 她放下来。 “外边,下雪了吗?”她问道。 黄英点点头。 “要看看吗?”她看齐悦的样子。问道。 外边,会是,什么样? 齐悦一瞬间迟疑,她的视线环视屋内。 很简单的单间病房,跟所有医院一样,白色的主调,钢筋水泥硬朗的结构,饮水机,电视机。空调… “齐悦?” 黄英的喊声让齐悦回过神。 “你干嘛?”黄英笑道,“怎么?不认得这里?” 她伸手指着室内。 “虽然你以前没住过,但也不陌生吧,天天都来的。”她笑道。 齐悦笑了。 “来。”黄英伸手。 齐悦下床扶了下她的胳膊。 这是八楼的病房,从窗户一眼望去。首先是灰蒙蒙的天。 齐悦的脚步迟疑一下。 “行吧?能不能走?头晕的话就等一等。”黄英说道。 齐悦说了声能,然后抬起头,谢绝黄英的搀扶,一步一步的走向窗边,伸手扶住窗台,清冷的空气直扑过来,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高楼林立,积雪片片,马路上车流如龙。 “黄姐。”齐悦喃喃喊道,“你掐我一下。” 话音才落胳膊尖疼。 齐悦嘶嘶两声。 “怎么样?确定自己是醒了吧?”黄英笑道。 齐悦摸着胳膊。 “黄姐。你真下手啊。”她笑道。 此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伴着敲门声。 “她们都来了。”黄英笑着走开窗台,指着门外,门上的模糊玻璃窗上映出一大束鲜花。 齐悦再次看了眼窗外。原来,是一场梦啊。 她转过身。看向门边,露出笑脸。 一大群人涌进来。 “月亮!” “哇,你现在比我胖了!” “你这家伙带薪休假一年,我们都快累死了,你要请客!” 病房里热闹的如同过年。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当真的走出病房时,齐悦还是微微的迟疑。 楼道里有护士三三两两的走过,对面的屋子里大夫正在巡房,耳边是呼叫铃间歇的响起来。 她不由闭了闭眼。 穿着白大褂的千金堂的弟子们捧着托盘迎面走来。 “齐大夫。”有人唤她。 齐悦睁开眼,有护士走过她身边。 “齐大夫,出院啊。”她们笑着打招呼。 齐悦冲她们笑着点头。 “多谢你们的照顾了。”她笑道。 “姐,快点。” 齐悦的弟弟在前边大包小包的拎着喊道,一面用胳膊肘去按电梯。 齐悦笑着和护士们打过招呼跟了上去。 “大姐和姐夫是下午的航班…”齐弟说道。 齐悦恩了声。 电梯门开了,二人进去,齐悦伸手按下电梯。 一瞬间的失重的感觉让齐悦晃了下,她伸手扶住。 “姐,没事吧?要不咱们走楼梯?”齐弟忙说道,一面用胳膊就去按电梯。 “不用不用。”齐悦忙拦住。 电梯还是在六楼停了,门打开,里外的人都愣了下。 “齐悦,你出院啊?”吴建峰说道,抬脚要进来。 “出去。”齐弟拉着脸一摆头说道。 吴建峰有些尴尬的停下脚,转了转头,又看齐悦。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他说道。 齐悦看他笑了笑。 “我出事是意外,跟你没关系的。”她说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吴建峰忙说道,一面在此抬脚要迈进来。 齐弟一步挡住门,用胳膊按下电梯。 电梯门徐徐关上了。 “真是晦气。”齐弟愤愤嘀咕一声,又扭头小心的看齐悦的神情,见齐悦神情默默,或者说木然。 “姐,好男人多得是,这个男人差劲的很”他忙说道,“我好几个哥们都喜欢你呢,到时候我都拉来。你随便挑。” 齐悦哈哈笑了。 “胡说什么。”她抬手敲了下弟弟的头。 好男人… 月娘…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齐悦不由伸手按头,又觉得不是头疼。 “姐,姐?”齐弟吓了一跳,忙扔下包来扶她。 “没事没事,我就是坐电梯有些晕。”齐悦忙说道。 电梯叮一声停下来,齐弟松口气,忙扶着她走出去。 冬日的寒风吹来,齐悦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风吹乱她的头发。发丝飞扬滑过脸颊,她伸手抓住,看着四面的高楼,脚步匆匆的过往的人群。 “…今晚的电影要不要一起去” “…帮我叫两份外卖…咖啡要加糖的…” “…妈住院这么久了,你不来看也就算了。把住院费给我打卡上!” “…这里禁止停车,那位同志,把车推走…” 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大姐,大姐?” 有人在一旁喊道。 齐悦下意识的转过身,看到两个陌生男人站在身后。 “公子有什么事?”她忙说道。 那男人瞪大眼。 公公子? 这是综合医院,也有精神科的吧? 男人微微站后一步。 “大姐,问一下。那个,第三住院部在哪里?”他问道。 齐悦忙向四周看了眼,伸手指向一边。 “哦,从这里转过这个楼。后边就是了。”她说道。 两人道谢从她身边绕过去了。 “刚才那个人称呼我为公子…大城市的人如今都这样打招呼吗?” 两人还回头看了眼,小声的嘀咕道。 齐悦忍不住笑,伸手摸了摸脸。 滴滴两声车鸣陡然响起,又将她吓了一跳。 这种突然的高分贝的声音真是让她好不习惯… “姐。快上车吧。”齐弟摇下车窗说道。 “你怎么开我的车。”齐悦说道,拉开车门坐进去。摸着座椅。 “车不开放着就要坏了,你还得谢谢我。”齐弟笑道,拍了拍方向盘,“看,为了接你出院,里外一新了。” 齐悦看着车内新换的装饰笑了。 “咱妈出的钱。”齐弟侧头嘿嘿笑道。 “开你的车吧。”齐悦笑道,抬脚踹了下椅背。 “姐,新换的呢!你小心点!很贵的!”齐弟夸张的喊道。 车沿着车道驶向门口,很快离开医院的大门,汇入街上的车流中。 夜色深深的时候,家庭的聚会散去,齐悦穿上睡衣,在镜子前擦头发,柔和的灯光下,镜子里的人安静的看着她。 齐悦慢慢的停下手,看着镜子里的人。 “是胖了些哈。”她自言自语,又摸了摸头发,“头发也该去做做了,都没有卷了。” “小月?”浴室外有人轻轻喊道。 齐悦忙收回神。 “妈。”她应声拉开门。 齐母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没事吧?”她问道。 齐悦笑着摇头,伸手扶着母亲的肩头推着她走。 “没事,我已经好了,你难道不相信爸爸的诊断吗?”她说道。 齐母也笑了。 “姐姐他们都睡了?”她问道,一面在沙发上坐下来。 “飞机嘛累了。”母亲说道,一面指了指面前的桌子,“奶热好了。” 齐悦伸手拿起,捧在手里慢慢的喝,一面打量着屋子里。 “怎么了?不认识了?从进门就看什么都奇怪?”母亲笑道。 “有点,睡了那么久。”齐悦笑道。 “睡那么久,有意识吗?”母亲问道,一面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带着几分好奇,“是不是跟做梦一样?” 齐悦捧着杯子稍微愣神一下。 是在,做梦吧。 “那怎么记得,妈,作为医生的家属,你要知道这些常识的,不要问那些电视上看来的话。”她笑道。 “好好,你们都是理智的精英,我是愚昧的家庭妇女。”母亲笑着站起来,“早点睡,你这精英快些好了上班去,要不然也要成家庭妇女了。” 齐悦哈哈笑,冲母亲摆摆手。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柔黄的夜灯照着坐在沙发上人却久久未动。 真的,是梦吗? 不要 不要… 那个丫头嘶声裂肺的哭喊,被自己割破的手血水直流… 齐悦嘶嘶两声,伸手摸了摸额头。 她一口喝光了牛奶,站起身走回房间。 她在家住的不多,因为工作忙,所以在医院附近租房,屋子里的摆设都还是旧的,带给她熟悉的感觉心安了很多。 摊个大字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灯微微出神。 是梦吧,现在是梦醒了。 她又起来,伸手啪的关了灯,屋子里陷入黑暗,但却不是那种黑暗,路灯楼灯路上的车灯让屋子里朦朦胧的亮。 齐悦走到窗前,看着外边依旧热闹的夜,然后唰的拉上了窗帘。 “不行了,早点睡,好好休息,快些上班,要穷死了。”她伸个懒腰,挥了挥手说道,扑倒在床上,闭上了眼。 第四百零八章似是 “齐悦!” 走进食堂的齐悦听到喊声,她看过去,几个熟悉的大夫冲她招手。 “怎么?是我请我吃饭吗?”齐悦笑着走过去。 “少来了,你请我们吃饭。”她们笑道,一面乱乱的在餐桌前坐下来。 “我现在穷死了。”齐悦说道,也坐下来,“你们要体谅我是个病人!” 大家哄声笑。 “你是病人,还这么早要上班。”有人笑道。 乱哄哄的打了饭,挤在一张桌子上吃。 “果然是病人要大补。”一个大夫看齐悦的餐盒笑道,“全是肉菜。” 大家便都凑过来看。 “哇,猪头肉啊。” “小齐,你不是不爱吃这些油腻腻的吗?” 不吃的吗? 齐悦愣了下。 吃饭当然要吃肉,炖得烂烂的猪头,一次一大口… 男人笑道,一筷子夹过来。 齐悦闭眼晃了晃头。 “大补嘛。”她笑道,指了指自己头,“我可是伤了头的。”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笑声引得食堂其他人都看过来。 “喏,胸外的月亮又回来了。” “是啊,热闹多了。”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此时走进食堂。 “建峰,你想吃什么?小火锅怎么样?”崔秀问道,转头见身边的男人向内看,似乎没听自己说话,便也顺着视线看去,顿时拉下脸。 耳边听着同事的说笑,齐悦低着头吃自己的饭菜。 “齐悦啊。” 女声在头上响起来。 说笑的众人都看过来,顿时面色都不好。 吴建峰面色也不好看。 “崔秀。”他咬牙低声喊道,一面再次扯崔秀的胳膊。 崔秀甩开他。 “干吗?”她说道,“大家都是同事。齐悦这么大的事好了,不能来问候一下吗?以前没好时还总是去看呢。” 周围的人面色很是尴尬。 “崔秀,跑这么远来这边吃饭啊,三食堂不是离中医部很近吗?”一个女大夫似笑非笑道。 “周姐,谁让你们胸外的食堂饭菜香呢。”崔秀也似笑非笑道,“让人吃过一次就忘不了。” 这边说话,齐悦却低着头吃饭,似乎是没听到。 这落在崔秀眼里便是故意的了。 “齐悦。”她又喊道,伸手敲了敲桌子。 齐悦这才回过神,抬起头。 “哦。崔秀啊。”她说道。 “祝贺你康复啊。”崔秀说道。 齐悦含笑点点头。 “谢谢。”她说道。 崔秀还要说什么,齐悦身上呼叫器响了,她饭盒也顾不得拿就起身。 “帮我拿回来。”她说道。 大家忙冲她摆手。 “哦对了。崔秀。”齐悦抬脚又看崔秀。 那个梦里,中药注射剂… 她不由笑了笑。 “谢谢你啊帮了我个大忙。”齐悦说道。 她说完就疾步跑走了。 崔秀一头雾水。 “什么忙?”她问道,看着吴建峰。 吴建峰没看她,扯她走。 “我帮她什么忙?捡了你这个前男友吗?她是在笑我是不是?”崔秀气道。 “你少说两句吧,这饭不吃了。”吴建峰这次是真生气了。甩开崔秀大步走了。 满食堂的人都看过来,崔秀咬着下唇跺脚,追上去。 “真是,自取其辱。” “就是,何必呢。” 齐悦这边的同事摇头说道。 病房里站了好些人,神情微微焦急的看着病床上的病人。 “齐大夫。刚刚才这样的。”护士额头微微出汗的说道。 齐悦已经俯身开始做检查。 “闭眼时眼皮颤抖已经消失了,心率也达到120了。”她说道,站起身来。“吸氧。” 护士们应声是,忙忙的依言而行。 “大夫,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家属在一旁哭道。 吸氧病人的状况没有好转。 “齐大夫,去化验吧。”护士们建议道。 这时候得靠仪器来查了。 齐悦皱眉没说话,看着病床上的病人。落在那病人的手腕上。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搭上脉搏。 护士们惊讶的看着她。 搭上脉搏,齐悦觉得自己脑子里自然地出现一些名词。 那些。她,不该会的,中医的,论断… 受惊之下她猛地收回手。 “齐大夫!”护士再次催促道。 化验吗?这症状… 只要是病,都有外部对症反应… 齐娘子,虽然没有你要的那些东西,但是,我想我们能看到能找到… 是谁在她脑子里说话? 如此清晰的梦境啊… 齐悦再次闭了下眼,坐下来。 “齐大夫?”护士们已经准备推床了,见状惊讶的问道。 “这几天有什么不对的状况吗?”齐悦问道,一面仔细的查看病人的五官。 “不对的?”家属疑惑的说道,对视一眼,都摇头。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齐悦问道。 护士们看着这病人的反应。 “齐大夫。”她们再次小声提醒。 “不舒服?”家属们对视一眼,有一个哦了声,“前几天,小强说他觉得有风吹的不舒服。” 风? 齐悦扭头看窗户。 术后三天,这间病房时封闭的,再说这人盖的很严实。 “对,对,说脸上有风吹…”另一个家属说道,“还叫了护工来检查窗户呢…” 风… “齐大夫,病人眼球上翻了!”护士喊道,声音有些惊慌。 齐悦猛地站起来,目光逐一扫过。最终落在输液器上。 她伸手翻看其上的药卡。 “是头孢过敏。”她说道,一面伸手就拔针头。 护士吓了一跳。 “不可能的,这几天一直输的这药。”她们说道,一面也低头看病人,“而且,他也没有过敏反应啊。” 齐悦已经利索的拔下针头。 “静推地塞米松,肌注异丙嗪。”她说道。 她是大夫,她说了算,护士们应声是。 齐悦低头写了处方,这边急忙忙的执行。 齐悦没有离开病房。看着大家忙碌。 两剂药打了进去,病人果然有好转。 大家都松了口气。 “齐大夫!真的是过敏!有反应了!”一个护士忽的指着病人的耳朵说道。 大家忙看去,见病人的耳边一片红疹蔓延开。 所有人都忍不住拍了胸口松口气。 “谢天谢地” 这要是还挂着输液去检查。只怕到楼下人就没救了。 “虽然书上都学过,有些过敏症状会在两到三天内出现,但猛地遇到了还真是想不起来。”护士们说道。 “还好,还好,来得及。”齐悦说道。“下次注意点。” 护士们忙应声是。 又观察了一会儿病人,上班的时间也到了,其他大夫也都来了,齐悦交接了病人的情况,便回到了办公室。 吃了一半的饭盒被同事带回了,就放在桌子上。 齐悦将饭盒放进微波炉。看着窗外,她的办公室在三楼,正对着大街。怔怔出神,直到有人敲了敲门。 “还没吃?”黄英走进来问道。 齐悦笑着从微波炉里拿出饭盒。 “上午我值班。”她说道。 病房值班是最忙的,不按点吃饭很正常,很多时候都顾不得吃饭。 “你下班了?”她一面打开饭盒,拿起勺子。一面问,示意黄英坐。 黄英点点头。 “晚上聚聚?”她问道。 聚聚的意思就是去齐悦家聚餐。 这是她们的老习惯。 齐悦笑着点头。 “不过我的冰箱都是空的。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去买,我回去给你们做。”她笑道,一面大口的吃饭。 “你刚才在想什么?”黄英问道。 “什么?”齐悦含着饭问道。 “小月,你最近常常发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黄英问道。 齐悦笑着摇头。 “哪有。”她说道,“我已经出院了,不是你们脑内的病人了,你别对我进行追踪查访了啊。” 黄英撇撇嘴。 “那家伙的结婚请帖,你收到了没?”她迟疑一下,问道。 齐悦愣了下,想起什么,一手翻桌上,从一堆病例子下抽出一张请帖。 “真是”黄英很生气,伸手夺过来,在桌子上啪啪拍,“真是服了这不要脸的东西了还说什么就等着你好了他们才结婚,怎么?是等着好了当面打你的脸吗?” 齐悦摇头笑。 “小月,这没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好男人多的是,哎,我们脑内,新来一个,海龟”黄英又忙安慰,挑挑眉说道。 齐悦更是大笑,伸手从她手里夺过请帖。 “哎,你可别去,犯不着,凭什么给他们上礼金…”黄英瞪眼道,话没说完,见齐悦随手一抛。 那张请帖就准准的落进废纸篓里。 黄英冲她伸出大拇指。 “齐大夫!”门外有人喊道,“周主任的手术你跟不跟?” 齐悦忙咽下口里的饭,剩下的半盒也不吃了。 “跟,跟。”她说道,一面起身。 “下午手术啊。”黄英也站起来。 “哦,有个全肺切除。”齐悦说道。 “那下了手术就晚了,改天再聚吧。”黄英说道。 齐悦点点头。 齐悦走出了医院办公楼大门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下来了。 “齐大夫,下班啦。” 过往的人打着招呼,齐悦一一笑着,北风刮着雪粒子洒下来,很快水泥路上就铺了一层晶莹。 租住的地方距离医院很近,从西门出去,就是一条繁华的夜市。 “这鱼还新鲜吗?” “大姐,菠萝要不要?” “…二斤排骨就好了” 很快,齐悦的手上就拎着三四个带子,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她将大衣的帽子扣在头上,加快了脚步。 街边的商铺音响还在响亮。 “…没有你了我怎么办…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一个人在大大的城市…没人说晚安…整夜陪伴着孤单孤单…” 齐悦不由站住脚,扭头看去。 音乐还在回响。 滴滴身后汽车的鸣笛声。 齐悦回过神,让开路,接着走去。 屋子里的灯亮起,齐悦抬脚踢上门,将鞋子甩开,光着脚在暖暖的地板上小跑着进了厨房,将东西扔在餐桌上,拉上窗帘,便去换衣服。 开火一边热水,一边炖着排骨,电饭锅里米也散发出香气,厨房里却没有齐悦的身影,从卧室传来她的欢呼声。 “没错,就是这个。”她自言自语说道,抱着笔记走出来,放在茶几上,点了下,叮叮咚咚的音乐声便响起来了。 水开的声音让齐悦忙过去,关火,尝了尝鱼汤。 “奥依稀。”她嘀咕一句,拉开橱柜。 一盘汤一盘小菜一碗米摆在桌子上。 “好了,吃饭。”她说道,将筷子顿顿。 餐厅里橘黄灯下,穿着灰色家居服的女人安静的吃饭,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回荡着笔记里传出的歌声。 没有你了我怎么办 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洗碗… 一个人在大大的房间… 对着天花板 所有画面心酸…· 第四百零九章而非17 齐悦推开了医师办公室门,屋子里坐着两排正在记病案说笑的住院医师们安静了一下。 “小孙,18床是你负责的?”齐悦问道。 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忙站起来,带着几分不安。 办公室里气氛也有些紧张。 “你的病历有几个地方不对,你跟我来一下。”齐悦说道,转身走开了。 孙医生忍不住看大家,大家冲他做个自求多福的神情。 “齐大夫..” 孙医生跟上齐悦,进了一个病房。 这是上午才收治的一位胸外伤患者。 孙医生跟进来时,齐悦正俯身对着患者进行检查。 “田有才,田有才。”她对着患者提高声音喊道。 患者动了动头,嘴唇张了张,似乎发出声音又似乎没有。 齐悦回头看孙医生。 孙医生有些不解。 “你的病历上写的是这位患者昏迷。”齐悦说道,将手里的病历拿给他,“但是病人对于声音有时有反应,这个应该怎么写?” 孙医生哦了声。 “是,对语言尚有反应,能被唤醒,停止刺激又入睡。”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这应该是什么?”她问道。 “昏睡。”孙医生说道,带着几分惭愧,低下头,等待被病历本甩过来,然后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就像以前那样。 “下次注意点,一个词不对,会影响后边大夫的诊断的,人命关天,容不得马虎。”齐悦将病历塞给他,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走了出去。 孙医生拿着病历本有些愣神。 等他迈进办公室,还有些回不过神。 其他人已经一窝蜂的涌上来。 “骂了没?” “砸头上了没?” “这次问你导师是哪个没?” 大家七嘴八舌问道。 孙医生低头看着病历本,又看看自己的胳膊。 “没。”他说道。 大家愣了下。 “齐大夫亲自给我示范一下教学,仅此而已。”孙医生说道,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 这还是那个学校里的优等生医院里的优等后备人才高傲爽利的胸外小快刀齐悦吗? 那个说平生最讨厌笨人,最不爱跟笨蛋说话的小快刀齐悦吗? “哎,是不是脑子这里不能再发脾气了?”有人说道,指了指自己的头。 这个猜测靠谱,大家都笑着点头。 有了这个发现后,大家便更注意齐悦了。 “喂喂。你猜我刚才在门诊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有家属不想让患者去做CT、MRI..说是在家查过没问题,还拿了片子..你们猜齐大夫会怎么说?” “..说,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啊?” “..错了。人家耐心的在解释呢,最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齐大夫说,让他们去检查,她付了钱,如果检查的结果有问题。钱再还给她。” 办公室里一片哗然。 “我听说啊,脑部受伤之后,有人的性格真的会大变的。” “你们发现没,齐大夫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跟换个人似的..” “对对对,那个。被穿越了吗?”一个实习医生忍不住说道,带着几分紧张捂住嘴,瞪大眼。 这话引来好几双头敲她的头。 “对啊。穿越了!还借尸还魂了!晓梅,昨晚是不是值班的时候又看恐怖片了?”有人说道。 办公室笑声一片。 有人敲了敲门。 众人忙看去,见是主任医生沉着脸严肃的看过来。 “上班时间。”他说道。 大家忙低着头整理自己面前的东西。 在门诊值班的好处就是上下班准点,同办公室的同事收拾东西,却见齐悦还坐着看书。 “齐悦。下班了。”他提醒道。 齐悦看了眼墙上表。 这么快又到晚上了… “好,明天见。”齐悦笑道。放下手里的书,简单的收拾了,换上衣服走出门。 刚走出门就见黄英和一人走过来,看到她,黄英忙招手。 “小月。”她喊道。 齐悦停下脚等她过来,看着和黄英作伴的是个陌生男人。 她礼貌的笑了笑点头算是招呼。 那男人也微微点头还礼。 “今晚没事吧?”黄英问道,一面指着身旁的男人,“我们脑内新来的主任医生,彭家海。” 又看那男人,“这是齐大夫的女儿,小齐大夫。” 齐悦伸手。 彭家海和她握了握。 “久闻大名。”他含笑说道。 “亲情唤醒植物人的大名吗?”齐悦笑道。 彭家海忍不住笑意散开。 这个女人说话挺风趣。 “小月,一起吃饭吧?”黄英忙笑道,“科里为彭大夫举行的欢迎宴,吃完了一起去唱歌,你父亲不去,你这个做女儿的代表一下呗。” 齐悦笑了笑,才要说话,身后传来说话声。 “齐大夫,齐大夫。” 三人扭头看去,见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走来。 齐悦认出来,正是下午不想做检查的那个患者的女儿。 “齐大夫,那个,真是不好意思..”她带着几分惭愧说道。 “哦没什么进来说吧。”齐悦忙说道,一面看黄英和彭家海,“真不好意思,下次吧。” 中年妇女愣了下。 “没事,没事。齐大夫我就是把钱给你,不耽误你下班…”她忙说道。 齐悦已经拉着她的胳膊开办公室门进去了。 黄英有些尴尬的对彭家海笑了笑。 “她就是这样,工作狂。”她说道。 “年轻人嘛,工作认真点挺好。”彭家海笑道。 “是吧是吧。”黄英忙点头说道。 听着门边二人走开来了,齐悦松了口气。 “齐大夫,这是检查费..”中年妇女说道。将钱拿出来。 “检查结果怎么样?”齐悦问道。 中年妇女顿时掉眼泪。 “脑膜瘤,已经肝脏转移。”她低声说道。 这个结果齐悦也有些意外,她只是觉得这位患者的状况不是简单的胰腺炎,如果贸然做胆囊切除术的话不妥。 那这样,就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生老病死,也是没办法的,你要想开些,大娘今年有七十了吧?”她问道。 中年妇女擦眼泪。 “七十二了。”她说道,“我娘这辈子苦啊..” 齐悦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中年妇女也不说走了,这走走跑跑缴费问诊病房的折腾了半天。真是又渴又累,尤其是一下午也没遇到几个好脸色,此时见齐悦和蔼。也就忘了陌生拘束,接过水一口喝了,开始诉说家庭的不幸。 门诊楼的灯几乎都熄灭了的时候,中年妇女才恍然回过神。 “哎呀,你看你看我这…话多的。”她忙站起身。不好意思的说道,“耽误齐大夫你下班了。” “不耽误,我是大夫嘛,就该看病的。”齐悦含笑说道,“能听你说话,也算是对你治病了。” 中年妇人很惊讶。又有些害怕。 “我,我也有病吗?”她紧张的问道。 “心病。”齐悦含笑说道。 中年妇女不解。 “你娘这样,你的兄弟们又不管。这么重的担子落你身上,你心理压力得多大啊。”齐悦说道,再次给她倒杯水,“又知道是这病,你难过。还不能在你娘跟前露出来,心里憋得慌吧。” 中年妇女的眼泪就又下来了。 “齐大夫啊。我这心里苦啊。”她哭道。 “我知道。”齐悦点点头,“你说出来哭出来,就好一点,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一定要看得开。” 将桌上的纸抽递给她。 中年妇女哭了一会儿,精神好多了。 “谢谢你,齐大夫,我下午的态度不好,你还这样对我..”她哽咽道。 何为大医?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一声声洪亮的宣誓在耳边响起。 齐悦不由闭了闭眼。 “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她喃喃说道。 “齐大夫,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吧。”中年妇女说道,一面再次抹泪,“我可真是遇到善人了,要不然不去做这个检查,看似省了千八百,做个手术,花出去的钱可顶这个好几次呢,而且做了也是白做,我娘还受罪…现在好了…” 她说完再次道谢走了。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齐悦环视了下四周。 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她拎起包,关上门,慢慢的走出去,走廊上回荡着她高跟鞋的声音,声控灯随之亮而后灭去。 冬日的夜市也很热闹,穿过这片喧闹走回家中,齐悦习惯性的踢下鞋子,靠在门上看着亮起灯的室内。 这是百平米的二室一厅,装修的简洁大方,用她的话来说,必须有足够她呼吸的空间,但此时看来,这片空间太大了。 靠着门静静的看了一刻,她迈进来,将包扔在沙发上,肚子里的咕噜声提醒她还没吃饭。 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的,齐悦看了一遍,最终却只拿出一罐啤酒,从厨房里拿出一桶泡面。 洗过澡揉着头发走出来,坐在茶几前,打开啤酒,打开电视。 “好了,开动。”她说道,拿起叉子。 电视里传出鼓掌声,紧接着是音乐声。 “…如果没有遇见你…现在我会…” 音乐声戛然而止。 齐悦握着遥控器深吸一口气。 “这么晚了,吃这东西是增肥啊。”她说道,故作轻松说道,将叉子和遥控器都扔在桌子上,站起身,“睡觉吧。” 屋子里的灯灭了,陷入一片黑暗。 *************************** 下午有加更,谢谢大家。 第四百一十章小技 两声敲门,让刚进办公室的齐大夫抬起头,看到齐悦靠着门笑 “周末回家去啊,忙什么呢好几周不回家”齐父说道 齐悦笑着走进来 “我这周回去,家里不会再凑巧有客人了吧?”她问道,转着桌上的笔 “你妈也是担心你”齐父笑道,“你都快要三十了…” 他的话音未落,这边的齐悦忙冲他比划一个手势 “爸,爸,二十九,二十九,离三十还有一年了”齐悦说道,“别把你女儿说的那么老” “你正月生的,年早已经过完了”齐父提醒道 “正月生的也没到三十呢”齐悦哼声说道,“反正你们别管了,不能因为我前男友结婚了,我就要结婚啊,哪有比这个的” “随便你吧,我不管这个”齐父说道 齐悦转了会笔 “爸”她喊道,又迟疑一下 齐父看她 “你说,梦境真实,最真实,能真实到什么地步?”齐悦斟酌一下问道 齐父笑了,靠在椅背上 “稀罕啊,理性大过天的小齐大夫竟然也会说这个话题了?”他笑问道,一面带着好奇,“什么梦?说来听听” “梦到我中了大奖了”齐悦说道,推桌子站起来 齐父笑 “还不好意思了,说说有什么”他笑道,看着齐悦要往外走,“你刚来还是要回去?” “今天的急诊室中班”齐悦说道,“刚往你们这里送个病人” “什么病?”齐大夫问道 话音未落,走廊已经有人在说话了 “开什么玩笑眼科的病人怎么往这里送?” 齐悦冲父亲做个鬼脸转身出去了 走廊里,一个大夫正看着病历,旁边跟着沉着脸的病人家属 “鲁主任,是这样,我们值班会诊这个病人可能颅脑有些问题”齐悦说道,走过去 鲁主任看她一眼 “小齐啊”他淡淡说道 “我们做过t了”病人家属说道,将带子晃了晃,带着愤愤 “我看过了t没问题”鲁主任说道 “mri查过了吗?”齐悦问道 “你看看你看看,就是为了让我们多做检查!已经白做了一t了还没完!”病人家属急了,高声说道,伸手指着齐悦,“鲁主任,现在的年轻大夫怎么这样?除了检查什么都不会吗?一心要多提成吗?明明能看出来的病非要折腾我们做这个做那个吗?”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走廊里的人都看过来还有人从办公室走出来 看到齐悦原本不在意要进门的彭家海停下脚 齐父也从办公室出来了 “她也是为你好,能确定没有这个病,不是更好?”他忙打圆场说道 “除了做检查,你们别的就不会了?”病人家属愤愤道,“离了机器,还能干什么啊你们?” “其实能做这些检查,多幸运也多幸福啊”齐悦说道 家属呸了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其中的道道”他说道,伸手从鲁主任手里扯过病历和片子,“废物” 他要走又停下,凑近齐悦 齐父下意识的挡在女儿身前 “胸外,齐悦”病人看着齐悦的胸牌念道,“我记下了,投诉你” “这位同志,这位同志”齐父忙拦他,“有话好好说…” 齐悦也忙转身相拦 “现在怕了?晚了!”他喊道,“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就不知道什么叫畏惧!” “同志,你的父亲的病的确有些不妥,绝对不只是白内障眼看不清的问题”齐悦没理会他的话,而是说道 “我说,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说?别的大夫不是说没事吗?眼常规不是也正常吗?”家属皱眉问道 “你父亲是不是最近会有头疼的症状?”齐悦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是说道,停顿下,伸手指了指头的右边,“右边疼” “没有”家属没好气的说道 “你再好好想想,再好好问问病人”齐悦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我可没听我父亲说”家属说道 “我”齐悦迟疑一下,“我从脉象上看出来…” 脉象 别说家属愣了,就连其他的大夫也都愣了 家属抬头四下看,伸手挖了挖耳朵 “我没走走错吧?”他说道,“这不是中医部吧?” “同志我说真的呢,不是跟你开玩笑,你父亲虽然说不清楚,但是我给他诊脉…”齐悦接着说道 “神经病”家属打断她,扔下一句,甩手就走了 “喂”齐悦忙喊道,还要追 被齐父一把拉住 齐父冲她摇摇头 鲁主任也摇摇头 “老鲁啊,你看这事”齐父对他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算了,没事”鲁主任说道,“年轻人嘛,难免冲动点” 齐父对他笑着道谢 “小齐啊,跟你父亲再好好学学,将来来咱们脑内”鲁主任说道,拍了拍齐父的胳膊,“放心,投诉的事我去处理” 楼道里的人散去了,彭家海站着没动,看着这边若有所思 “彭大夫?”有人喊他 彭家海回过神 看那边齐悦和齐父说了两句什么走了 “小齐大夫,还兼修中医啊?”他忍不住问道 旁边的大夫笑着摇头 “小齐啊可是燕京西医的高材生,别跟她说中医,当初中医部的药房可是被她差点告的亏死了”他笑道,“她啊,胸外小快刀才不会学什么慢郎中呢” 彭家海哦了声,又看了眼,走廊里那女人挺直的背影拐进楼梯不见了 这件事没有给齐悦带来什么影响,因为是中班,所以下午上班的时候她就下班了 手机叮叮咚咚的响,齐悦一边开门一边接电话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大采购,你们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们做什么好好斗地主…行行….你要的红酒我记着呢…”她说道,开门关门换鞋进了屋子,脚不停的就进了厨房拿出购物袋,重新换了衣裳,便再次走出门 这边黄英挂断了电话,一出门差点碰上了人 “黄姐什么事这么急啊”彭家海笑道 “哎,彭主任查房了?”黄英看到他更高兴了“你今晚没事吧?” 彭家海想了想 “没事”他说道“国内就我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黄英笑着拍他胳膊 “好好,那跟我们去吃饭吧”她笑道 “那,这次我买单,总是吃你们不好”彭家海含笑说道 “不用,聚餐在月亮家”黄英笑道 “月亮?”彭家海疑问 “哦,就是小齐大夫家”黄英笑道,冲他挤挤眼,“小齐大夫做得一手好菜我们常去她那里” 小齐大夫… 彭家海点点头 “只是不知道唐突吗?”他说道 “哎呦,唐突什么啊,同事嘛,一回生二回熟”黄英笑道,“那就说定了” 彭家海刚点点头,病房里就一阵忙乱 “彭大夫,急诊室送来的病人”护士喊道 彭家海与黄英忙过去了 送来的患者六十多岁,已经昏迷,吸氧,点滴都已经被急诊医生挂上,但整个人明显还是不行了 很快mri报告也送来了,急性期脑梗死 “看来今晚的聚餐不能去了”彭家海对黄英说道 “你快忙吧快忙吧”黄英忙说道 家属们陆续赶到,病房里乱成一团 彭家海准备手术,跟一个刚赶过来的家属撞了碰头,那男人显然悲伤过度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装的哭喊着 “爸,爸怎么回事?中午回去时还好好的…” 要走进手术室的彭家海不由愣了下,回头看去,那个正抓着病人床哭喊的男人!正是中午的那个男人! 我怀疑是颅脑问题 mri查过了吗? 同志,你父亲是不是最近会有头疼的症状? 那个女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右边疼… 彭家海快步跨进手术室,看到悬挂的查片 右枕叶及左小脑半球多发亚急性期脑梗死…. 夜色降下来,齐悦的家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客厅里一边放着小电影,另一边地主斗的正酣,厨房的隔断本身是个小吧台造型,此时摆满了啤酒红酒香槟,以及各色小吃拼盘 齐悦拿着一罐啤酒倚在沙发上靠背上 “你傻啊,错了错了”她拍黄英的肩头 黄英脸上贴着四五张写着字的条子,甩着肩头 “别吵吵别吵吵”她也喊道 伴着对手的牌出完,她一声哀叹 “来来,我给黄姐亲自贴这张”对家乐呵呵的说道,从一旁的盘子里捡起一张写有“我是天下第一大美人”的条子贴上 “哎呀笨死了,我睡了这一年,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齐悦笑着推黄英的头 “走开走开”黄英不服气的说道,重新洗牌,“再来再来” 齐悦笑着走开了,晃了晃手里的啤酒没了,便又拿了一瓶,环视了下热闹的屋子,慢慢的拉开门走到阳台上 初夏的凉风徐徐吹来,从八楼的露台看去,整个城市收纳眼中 身后玻璃门里说笑声音乐声传来,身前是眼花缭乱的城市霓虹 齐悦抬起头,天上依稀可见点点星辰 “干杯”她伸出手举起来说道 玻璃门猛地被拉开,齐悦吓了一跳 “月亮,你干吗?”黄英问道 “哦,没什么,对月喝酒”齐悦笑道 黄英切了声,她伸手晃了晃手机 “那个,我邀请了个同事,原本他来不了,现在又来了,方便吧?”她问道 “方便”齐悦笑道,“你的同事不是我的同事吗?” 黄英冲她笑着点点头 “那我去接他一下,他找不到地方”她说道转身跑出去 “喂”齐悦忙喊住她,指了指脸上,“你要这样子出门,吓死你的同事啊” 黄英大笑,伸手扯下脸上的条子 “喂喂,不许扯,就这样出门!” 那边的同事不干了起哄喊道 屋子里笑闹一片,齐悦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夜空,仰头喝了一口酒,梦吧,梦就要醒的吧,她抬脚进去了 ********************** 我知道你们要看什么,但是不要催我,她学到的改变的领悟的细节,我必须写到,如果等不及,可以放一下,等到月底再看 感谢9月15号16号壮壮的梦想、峡兮、年少轻闲、金钦、猫妈妈猫宝宝、飯菜的豆、吴千语、衣锦褧衣、懒羊羊好、桂轸沁香、辣妈&萌、俞小开、朗驱、笑三三、陌上花开0831、罗园、晴月儿、书友130215022724781、東方風雲、嘎咕宝贝、书友130816131802275打赏平安符,感谢逍遥笨笨仙、金色的肚皮、一枕清风听说有鬼、青菜书虫子、晴雨明阳打赏香囊,感谢shana0912打赏两个和氏璧,感谢三月枫茗打赏仙葩缘,打赏,这么个伤心的时刻,你们流着泪再出钱,再次同悲(……) 第四百一十一章困惑 黄英带着新同事进门,让大家很是意外。 “哇,彭大帅哥。”有人喊道,“稀客稀客。” 齐悦也有些意外。 “刚下了手术,过来混个饭,见笑了。”彭家海说道,微微低头施礼。 “蓬荜生辉。”齐悦笑道,一面招呼进来,“这边有酒,你喝哪个?我再给你热热菜。” “不用忙了,喝点酒吃点小菜就可以了。”彭家海忙说道。 “别客气别客气月亮啊,我同事交给你东道主了啊。”黄英说道,一面忙忙的拽着旁边的同事,“走走,我们接着打,我不信赢不了。” 大家笑着便各自去了。 彭家海迟疑一下站到小吧台。 齐悦打开灶台。 “有什么忌口的没?”她回头问道。 “啊,没有没有。”彭家海忙说道。 “自己拿杯子,喝什么自己来吧,别拘束,他们在我家都这样。”齐悦笑道,用下巴点了点。 彭家海笑着应声是,自己拿了杯子,看了看,倒杯红酒。 齐悦看到了,想了想,从冰箱里拿出牛排。 “在哪里上的大学?”她一面问道。 “哥伦比亚。”彭家海说道,晃动酒杯。 灶台上牛排放入油中兹兹的声音响起。 “哇哦,高材生哦。”齐悦笑道。 “不敢不敢,哪个学校都有高材生也有低等生。”彭家海说道。 齐悦回头看他笑了。 “多谢夸奖。”她说道。 彭家海笑了。 叮叮咚咚的电话突然响了。 “谁的?”客厅里的人喊道。 “月亮,你家的电话。”有人反应过来也喊道。 齐悦看着油锅。 “我来吧。”彭家海说道,放下酒杯。 齐悦笑着将锅铲给他,忙向电话走去。 接完电话,再回来,彭家海围着围裙正利索的翻锅。 “我来吧,怎么能让你这个客人自己动手。”齐悦笑道。 “我来吧。客人不请自来,自己动手吧。”彭家海说道,又左右看,“烤箱…” 齐悦打开烤箱,将铁盘摆好,想到什么又去打开冰箱。 “彩椒还是土豆?”她从冰箱门后探身问, “彩椒吧。”彭家海说道。 这边的同事探头看到了,哎哎两声提醒别人。 大家都看过来。 厨房里,高高瘦瘦的男人围着围裙煎牛排,身穿浅灰家居服的女人将掰好的菜放进油锅里。习惯性的吹了吹手指。 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都笑了。 “黄姐,你说成多少媒了?够修几层功德塔了吧?”同事笑道。 脸上重新粘上纸条的黄英得意的抬抬下巴。 “那是。”她说道。 “哎哎。这海龟怎么样?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的…”另一人带着几分不放心问道,“月亮可不能再给猪拱了...” “我办事你们还不放心吗?”黄英说道,“怎么也比吴建峰那混蛋强,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我告诉你们,我们科里虎视眈眈的人多了去了。” 她说到这里挑了挑眉。 “但是,姐姐我先下手为强。”她笑道。 大家哈哈笑起来。 “姐姐请受我们一拜。”他们齐声说道。 黄英哈哈笑。 “姐姐,你又输了。”大家又说道。 这边的笑闹声让齐悦和彭家海回头看。 “你的朋友们不少。”彭家海说道。 “是啊,我人真不错。”齐悦笑道。 彭家海笑了。 “你是不是喜欢自己夸自己啊。”他说道。 齐悦微微怔了下。含笑点点头。 “我怕别人不好意思说出来,就替他们说了。”她笑道,将烤箱里保温状态的牛排拿出来。 彭家海笑着将煎好的彩椒摆盘。 “来来。谁还要尝尝正宗哥伦比亚牛排啊。”齐悦笑道,端着两个盘子过来。 两边都举手,齐悦将两个盘子以及刀叉给他们摆过去,众人又各自取了要喝的酒,纷纷对彭家海道谢。 “彭主任。以后你可要常来。” “咱们就又多个大厨了。” 大家笑道。 彭家海也笑着应声好。 “其实我也就会这个。”他笑道,一面喝着红酒。说笑一时,借着倒酒回到小吧台前。 齐悦正伸手拿啤酒。 “红酒?”她顺手给他。 彭家海道谢,倒了半杯。 “那个病人没抢救过来。”他忽的说道。 齐悦哎了声,不解看着他。 “果然是颅脑问题。”彭家海说道,“你中午送来的那个眼科病人。” 真的..猜对了? 齐悦不由愣神。 梦境里跟着那些古代的大夫,她学到那些,在他们眼里实在是拿不出手的诊脉问诊的手法,竟然,真的能…有用… “真是可惜啊。”她沉默一下说道。 彭家海点点头。 “其实就差半天,如果当时就做MRI的话,当场就能住院,也不至于会抢救不及。”他说道。 “我不认为是我的缘故..”齐悦说道,晃了晃手里的啤酒。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彭家海忙说道,“我是想知道,你真是通过那个,什么诊脉,看出的?” 齐悦没说话。 “我问了中医部的那些大夫。”彭家海接着说道,“他们说倒是可以的,只是,一般中医还真不敢说自己能达到这个水平。” 一般中医… 齐悦怔怔。 那些人… 不是一般的中医… 那些人,是前辈们吗…. 她的眼前浮现那些人的音容笑貌,笑的,说话,恭敬的行礼的,来回奔忙的,坐着轮椅的。认真专注诊治病人的,聚在一起斟酌药方的,白发苍苍的,年轻朝气的….. 那些人… “齐大夫?” “齐…月亮?” 齐悦回过神,看到彭家海关切的看着自己,手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拍着。 “哦,我走神了。”她忙带着歉意说道,一面揉了揉眼,让那种酸涩散去。 彭家海收回手,示意她坐下。 齐悦也没客气。坐在一旁,转着手里的啤酒。 “也不是,我就是略懂一点。”她说道。笑了笑,“这个病人病状我以前见过吧,在书上见过吧,记不清,我也不确定的。没想到真的蒙对了。” 说到这里,她苦笑一下。 “当然,我宁愿自己没蒙对。”她说道。 彭家海点点头。 “情感上是这样,但是理智上,这真是一件好事。”他说道,双手握着酒杯。“听起来很神奇。” 齐悦笑了。 “哪有神奇啊,这世上没有奇迹。”她说道,“奇迹来源于努力。” 彭家海笑着点头。. 齐悦低下头。啪的又开了一罐啤酒。 第二天齐悦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迎来了一大批来访者。 “来来,齐大夫,给我诊诊脉。” “来来,给我看看..” 年轻的或者同龄的。同科室的不同科室的,认识的半认识的来了好些人。 昨天那个眼科病人的事很显然已经传开了。 齐悦哭笑不得。 “好好。”她说道。坐下来,摆出架势,“来。” 一个同事做忙坐下来。 “好,我们胸外科从今天起就要抢中医部的饭碗了。”他说道,冲后边的人摆摆手,“来,给我照相,留下这划时代的一刻。” 屋子里笑声更大了。 “王师兄。”齐悦忽的说道,看着这位大夫,“你的肝疼得好好看看了吧?” 王大夫的笑一顿。 “你怎么知道我肝疼?”他问道,“我老婆给你打电话了?” 昨天晚上他的确肝疼了半宿,吃了止痛药才睡着了,今天正想着化验一下呢。 以前他可没这个毛病,是突然的,除了他们两口子,可谁都不知道呢。 “真诊脉出来了?”围观说笑的众人也惊讶的问道。 “不对啊,还没诊脉呢!” 大家又说道。 望闻问切,望是第一要义… 齐娘子,你来看… 病由内生,必映于外… 你莫要急,慢慢看… 齐悦看着眼前一脸惊讶的大夫,眼前浮现的却是一个淳厚的老者。 梦境里,很多时候,她都在忙着用自己的方式治病传授,但跟随着这些人,从南到北,从北到东,潜移默化的,还是学了一些,但自己学的那些,在那些人面前,就是个刚进门学徒一般的水平… 难道,不是梦境吗? 如果不是梦境,那是什么? 她抬手。 “下一个下一个。”她说道。 胸外门诊出现了热闹的一幕,以至于那些领了号来问诊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对啊,我是第一个号啊,怎么前边这么多人排队?” 很快主任就知道了,黑着脸过来。 “…对,对,对,是肺,我小时候真的犯过!”一个年轻女大夫激动的喊道,手里还举着电话,“我妈说的,我妈都快要忘了!齐姐,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主任喊道。 屋子里的人这才看到是领导来了,顿时忙安静下来。 但那女大夫可没安静。 “知道我小时候在洗澡盆呛过水!”她喊道。 主任脸更黑了。 “所以呢?今天你就可以不上班了要请病假吗?”他问道。 女大夫这才看到是主任来了,忙吐吐舌头站起来。 齐悦也站起来。 “主任,齐姐诊脉跟神了似的。”女大夫还是忍不住说道。 “那诊不诊的出你这个月的奖金是多还是少啊?”主任问道。 女大夫忙笑着吐舌头转身跑出去了。 屋子里的人也都一哄而散了。 “我说小齐啊..”主任板着脸看齐悦,刚要训话。 齐悦也抬脚往外走。 “主任啊,我有些不舒服,我去找人看看啊。”她说道,不待主任回话,就跑了出去。 主任喊了两声,齐悦早跑远了。 太不像话了! 这些年轻人无组织无纪律越来越不好管了! 主任的郁闷齐悦没有理会,她跑到电梯旁,此时正是看病的高峰,根本就轮不到坐,她干脆转身进了楼梯间,蹬蹬的上楼。 不是梦!不是梦!她真的经历过!要不然怎么会学到这些!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谁能给她一个解释!给她一个科学的理智的解释! 梦里那个男人一夜一夜的泣血呼唤,不是梦吗?不是梦吗?! 月娘….. 回来.. 月娘… 回来啊… ******************** 下午还有一更。 第四百一十二章解慰 位于五楼的神经心理专科门诊,大夫收起眼镜坐回桌子前。 “你这种事,其实也是常见的。”她说道。 “那是我,灵魂出窍过了一段别的空间..平行时空..之类的日子吗?”躺在躺椅上的齐悦问道。 大夫笑了。 “月亮,你能说出这样话,可见这个梦境困扰你的程度不轻。”她说道。 齐悦坐起来,注意到她话里的关键。 “所以,还是梦境幻觉吗?”她说道,伸手按了按头,“可是,要不是亲身经历,我怎么会学到那些,中医的望闻问切?” “这正是我要说的,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到一个地方,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这个地方来过,或者日常对话里,说到一句话的时候,或者某个场景,好像经历过?”大夫说道,靠在椅背上。 的确是,齐悦点点头。 “所以说,我们的大脑会骗人。”大夫伸手指了指头,“它很强大,能记住很多事,但又很笨,它记住的那些事都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边,以至于它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直到突然撞了一下,滚出来一些…” “也就是说,这些事其实我经历过,只是我忘了。”齐悦说道。 “很多时候,梦境还有这些所谓的熟悉的经历过的场景,都是我们小时候的记忆,刺激大脑的时候,场景缺失反射出来的一种感觉。”大夫点点头说道。 “可是我以前真没怎么学过中医..”齐悦皱眉说道,“中医课也就是在学校的选修课时上过那么几次,后来就是中医注射剂报告的时候看过一些…” “那还是接触不是吗?”大夫说道。 齐悦皱眉。 “哪也不至于我的大脑找到这块技艺,我就这么厉害了啊。”她说道。 “有人摔了一下,醒来会多国语言,或者突然变成绘画天才,不是你厉害。”大夫笑道,伸手指了指头。“是人的大脑厉害。” 齐悦翻个白眼。 “再说,你真那么厉害了?”大夫又好奇问道。 齐悦摸摸耳朵。 “也不是,偶尔,也有诊错的时候,我毕竟跟他们学的时间短..”她说道,说道这里停顿下。 他们… 那一个个鲜活的人… 真的不是真实存在的吗? 只是她大脑根据曾经的记忆创造出来的吗? “是的。”大夫说道,敲敲桌子再次强调,“月亮。你的大脑受过伤,产生这种后遗症是很正常的,你要做的就是认清现实和梦境,拨亮自己的眼。” 齐悦笑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从此陷入神神叨叨,然后去听经学道,追求虚无的前世因果的,我,齐悦。先赚生活费要紧。”她说道。 “错了。”大夫冲她点点手,“找个男人最要紧。” 齐悦哈哈笑了。 “不过。虽然我知道你的自制力很强,但是,疗程你还得做三次。”大夫又说道,刷拉撕下处方,“给你按个友情价。” 齐悦笑着接过,看了看。 “这些药你也别从药房拿,我给代理打个电话。到时候他们给你送去。”大夫接着说道。 这样也避免了被别人知道她吃药。 齐悦笑着道谢。 “走了啊。”她不再说笑,走出去随手带上门。 大夫看她走出去,想了想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才要拨号,门猛地被推开了,她吓了一跳。 “不许告诉我爸。”齐悦警告道,“要不然,你上次私存奖金的事我就告诉你孩子他爹!” “你狠!”大夫冲她竖起大拇指说道。 齐悦这才笑着真走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处方,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有人从身边擦身而过,看到她忙停下。 齐悦没看到继续前行。 “齐大夫。”彭家海喊道。 齐悦这才回头。 “彭大夫。”她含笑说道。 彭家海跟身旁的同事告别,走过来,又看了看齐悦来的方向,他伸手指了指带着几分疑惑。 “公事,公事。”齐悦笑道,将手里的处方胡乱团了下放进白大褂的兜里。 彭家海明显看到了,但自然不会说什么。 二人之间沉默一下。 “你,去门诊?”齐悦主动问道。 “哦,不是,刚有个会诊,我回病房。”彭家海说道,主动迈步。 齐悦跟上。 “上次你家的牛排挺不错的。”彭家海说道,“从哪里买的?我来这么久,还没自己买到过合口的。” “那是你没早点问我。”齐悦笑道,“没在超市,在后边市场里,最里面的一家,去的时候提我的名字,给你打八折。” 彭家海笑了。 “真的假的啊。”他说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齐悦说道。 二人说这话进了电梯。 一直被黄英拉着的齐父才从一个办公室里站出来。 “小黄,你拉我干什么?小悦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来看神经心理科?”他说道。 “哎呀呀伯父,你别乱担心,她没事,她就是太寂寞了。”黄英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多好,很快就没事了。” 齐父摇头笑。 “你这孩子。”他说道,又看向齐悦和彭家海离去的方向,微微皱眉,“只是,彭大夫…” “这人不错吧,我都打听了,家世清白的很。”黄英忙说道。 “不过,他好像还是要去国外发展的吧。”齐父说道。 “那怕什么,不就一张机票的事,再说,小悦出国也不是混不了,她早该出国了,上次那名额就有她,要不是您建议她…”黄英说道,说道这里忙收住。 上次要不是齐父建议。齐悦也不会放弃出国进修而是去乡下,结果出了事.. 这是齐父心里的隐痛吧。 “伯父,你看我,我说话就是不带脑子,我不是那个意思。”黄英忙解释道。 齐父笑着安慰她。 “随他们年轻人去吧。”他说道,“不管去哪里,只要知道她好好的就够了。” 日子就这样简单而又充实的过着。 没有人问齐悦看神经心理科的事,她都是借着午休的时候来找这个大夫。反正关系够好,什么理由都说得过去。 齐父也装作不知道,只是偷偷的会定期去问大夫。 “…已经好多了。”大夫说道,翻着记录,“伯父,你知道,月亮是个很自制的人。” 齐父点点头。 “我真是怕她有什么后遗症,自从醒过来,她整个人的状态就有些不对,情绪始终有些奇怪。”他说道。伸手按了按额头。 “伯父,她有没有后遗症你还不清楚啊。”大夫笑道。 “身体上的病。我可以肯定,也能治,但是,心理上的..”齐父摇头,又有些不解,“可是,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躺了那么久。心理上会有什么不妥啊?事故伤害心理阴影?” 大夫摇头。 “跌一跤而已,月亮不是那种因噎废食的人。”她笑道,抱着手臂想了想。“我估计,还是感情问题,她..” 她看着那张空着椅子,齐悦定期来做诊疗的时候都是坐在那里,闭着眼,摇摇晃晃的。 “她的神情,很忧伤,很..怀念..以及悲痛…这种情绪我见得很多,基本上都是感情,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大夫接着说道。 他们同时想到一个人,都摇了摇头。 “跟建峰是大学里就开始的,也难怪她放不下。”齐父说道,“我原本以为月亮是个豁达的..” “越看起来豁达的女人,在感情上越容易钻牛角尖,人前笑,人后哭,而且还绝对不肯让人看到伤口,还不如那些哭哭啼啼闹腾的好,至少自己排空了情绪垃圾。”大夫说道。 二人都叹口气。 “不过,现在好多了,月亮不是肯开始新的恋情了吗?”大夫又笑道。 “彭大夫啊?”齐父摇头,“还算不上吧。” “慢慢来嘛,至少月亮没排斥他。”大夫说道,“说明她肯放下过去,那就好。” 齐父点点头。 “她的诊疗结束了吗?”他又问道。 大夫整理了下病历点点头。 “这半年去急诊室轮转了,太忙了,她也没什么事,我不让她刻意过来了,我会日常关注她的。”她说道,“十佳的竞选开始了,月亮说不定有机会呢。” “这个别想,她病了这么久,才上班还不到一年呢。”齐父摇头说道。 “这又不是比谁上班时间长。”大夫笑道。 此时的齐悦正是最忙的时候。 要说哪里最忙乱,肯定是急诊室,日夜不停。 伴着救护车的鸣叫,绿色服装急救医生将病人推进来。 齐悦刚领到手的加班餐盒只得扔下。 “…男,三十五岁,外伤一小时…休克..” “血压70/30mmhg,心率110…..” “齐大夫,现在x光,b超那里人都满着,等不上啊..”住院医生打了几个电话汇报道,“骨科主任医师正上手术,暂时也抽不出人来…” 齐悦没有起身,嗯了声,伸手抚上伤者的腿。 “齐大夫?”大家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齐悦小心的逐一在伤者身上摸过。 “..胫骨骨折..”她说道。 “啊?”四周的人愣了下。 这,这,摸两下就知道哪里骨折了? ************************* 我在赶进度,的确怕月底写不完,还好节奏把握不错,情节正好能赶中秋节多少见一面。 如果罗嗦了,还请见谅。 感谢17号金钦、笑三三、瞧着水水儿 、annie0220、jojo8129 、壮壮的梦想、嘎咕宝贝 、丶夜妖灬 、libbie 、懒羊羊好 、星空下的女巫 、卓卓妈、骄傲的小花狗、musang 、衣锦褧衣、露ck月 打赏平安符,感谢北方海溟、馮不順 打赏桃花扇,感谢一梦千里 、榭缤榆 、白玉豆腐 、馮不順打赏香囊,感谢cctaiwan 打赏仙葩缘,cctaiwan ,不知你方便私信我地址,或者入群留地址,药结同心繁体书尚有一套相赠。(。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四百一十三章似锦 这种话,也只有骨科的郝老专家才敢说吧。 听说这齐悦诊脉有一手,但毕竟是个外科大夫,这个谁也没真的当回事。 莫非真的另有技艺藏身? 众人愣愣间,齐悦已经开始诊治腹部,病人看起来外部伤口并不明显,又处于休克状态这种按压得不到病人的回应,常理来说,起不到诊病的效果。 “脾破裂。”齐悦按摸一刻说道,一面站起身,“发急诊手术单吧。” 啊? 脾破裂? 这,这也是摸出来的? 在场的人愣愣的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还不快通知手术室,通知中心血库..”齐悦说道。 在场的人回过神,她是急诊带班主任医师,大家听了忙忙的依言而行。 “什么?”当手术单发过去后,接到手术通知的外科大夫过来听说什么片子都没做,顿时不干了,“开什么玩笑!” “病人情况很严重,最好不要耽搁了。”齐悦说道。 “这是手术,不是开玩笑的。”外科大夫也很着急,“你们急诊室胡闹嘛!” 说罢指挥着人。 “赶快去拍片子,没片子给我看,我不会上这个手术的。”他说道。 这也是,流程手续以及医疗责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她梦境里习惯了没有各种化验仪器辅助的重症急诊,但大家可不习惯。 不能把梦境带入现实… 齐悦点点头。 “加强补液。”她对住院医师说道,“血库备血量加大吧,我估计等手术时全血800mL是肯定不够了,告诉他们备血2000吧。” 这边交接给主治医生,齐悦就不管了。又有新的急诊病人送来了,她转身忙去了。 这边的病人经过协调最终以特急插号做了透视,看到拿到的片子,准备手术的外科大夫忍不住微微惊讶。 “还真说对了啊!胫骨骨折,脾破裂,这位大夫看上去挺年轻,经验倒挺丰富嘛。”他说道, 说着话立刻安排了手术流程。 “..什么,只有800ml全血?那怎么够?”旁边有大夫急匆匆经过。举着电话喊道。 外科大夫吓了一跳。 “糟了,这台手术的全血800也不够..快快打电话。”他催促道。 “齐大夫已经让血库留了2000了。”住院医生忙说道。 外科大夫又是意外。 “不错不错。”他最终点头说道,“这次的急诊大夫不错,不像别的时候帮忙的不多,添乱的不少。接了病人看都不看就推给我们,多一点这样的急诊大夫,我们工作就轻松多了嘛。” 因为耽搁了时间,手术中果然失血量很大,又探查不止脾破裂,前后做了胰腺、小肠切除,将近七个小时的手术下来。前期大剂量补液以及备血充分帮了大忙,这让这大夫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以至于在例会上好几次都狠狠的表扬的这个急诊大夫。 齐悦的名头在院里越发的响亮了。 甚至好些人特意来找她不是看胸外科,而是看其他的。最后连中医部的大夫都过来请教她师从何人。 齐悦看了眼桌上摆着千金方。 “师从,古人前辈。”她喃喃说道。 当然,大家对这句话换个理解方式就是,自学成才。 一时间赞叹更浓。 月底十佳入围名单出来的时候。齐悦赫然在上。 崔秀愤愤的转身。 “凭什么!”她气道。 “青年医师这一辈里,她也有资格了。”吴建峰说道。视线落在大厅宣传栏里的照片上。 崔秀扭头看他的神情,顿时更是气急。 “没出息,你哪里不如她?你比她还早一年呢,凭什么有她没你啊?”她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一旁有声音响起。 “哎呦,要说不信命还真不行。”黄英说道,背着手看着宣传栏,“人好就是命好,人要是不好,别的就免谈。” “喂,你什么意思啊?”崔秀说道,目光落在站在黄英旁边的齐悦身上,“你很得意啊?了不起啊?” 齐悦冲她一笑。 “是,当然要很得意。”她说道,“入围了证明我自己能力,又不是什么亏心事,当然很得意了。” 崔秀气急,抬手推吴建峰。 “他骂你呢。”她说道。 吴建峰看着齐悦。 “恭喜了。”他说道。 齐悦对他笑了笑。 “多谢。”她说道。 崔秀狠狠的拧了下吴建峰的胳膊。 “闹什么闹!”吴建峰甩胳膊喊道,转身走开了。 崔秀没料到他会给自己这样的难看,又是气又是羞,又是不甘心。 “你得意什么?那句话说的也对,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嘛。”她看着笑吟吟的齐悦抬起下巴说道,一面炫耀的展示自己手上的钻石婚戒。 “哎呀可真..”黄英气的要说话,被齐悦拉住。 “走吧晚了就没饭了。”齐悦说道,转身就走。 灰溜溜的不敢说了吧? 崔秀带着几分得意。 左边大厅里有几人说笑着走出来,看到齐悦,彭家海站住脚。 “齐大夫。”他喊道。 齐悦收住脚,冲他点头笑算是打招呼。 “上午急诊会诊的病历整理好了没?”彭家海问道。 齐悦点点头。 “吃过饭给你拿去。”她说道。 “你吃过了没?”彭家海忽的问道。 “正要去吃。”齐悦说道。 “那一起吧。”彭家海说道。 齐悦回头看黄英。 “好啊好啊。”黄英笑道。 齐悦便也点点头。 看着眼前的人抬脚并排而去,黄英才抬脚,临走看了崔秀一眼。 “什么狗屁好东西,也就值得天天炫耀,随便拉一个都好上十倍。”她哼声意有所指说道。 不待崔秀说话,加快脚步跟上去。 崔秀咬唇跺脚。转身跑开了。 虽然最终因为资历问题没有当选,但齐悦并没有受影响,她依旧在急诊轮班。 彭家海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齐悦急匆匆的过来。 “连午饭都没有吃吗?”他将盒饭递过来。 “黄姐真懒,怎么让你捎过来了。”齐悦接过说道。 “我顺路,她正在病房忙着呢。”彭家海说道。 齐悦道谢,就在一旁坐下来开始吃。 “今天没夜班吧?”彭家海也没走,站在一旁问道。 “没有,不过估计下了班也立刻走不了。急诊这边交接病人很慢的。”齐悦边吃便说道。 “那,我先在餐厅订个餐,到时你直接你来吃吧。”彭家海说道。 低着头吃饭的齐悦微微一顿。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句话什么意思,自然谁也明白。 …..我就是不可替代的。所以,你这辈子就好好的跟着我… …..荣华富贵也好刀山火海大鱼大肉也好吃糠咽菜也好,都要跟着我….. …..别动不动就对别的男人笑,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很讨人厌的….. 是梦境! 没错,是梦而已! “好啊。”她抬起头微微一笑说道。 彭家海笑了笑。 “那你忙,我先走了。晚上见。”他说道,做个了打电话的手势。 齐悦笑着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开了,低下头看还没吃多少的盒饭。 “齐大夫。齐大夫,胸外叫会诊。”总值班那边大声喊道。 齐悦应了声,放下吃了一半的盒饭走开了。 果然,等交接完手里的事。天已经黑了。 办公室里,是难得轻松的时候。电视开着,一桌子大夫围着吃盒饭泡面。 “怎么样怎么样?我们急诊这边比你们胸外门诊爽吧。”大家看着齐悦笑道。 齐悦揉着肩头。 “很爽,每天下来都浑身通畅。”她笑道。 “月亮,这边,盒饭好了,吃点再回去。”有人招呼她。 齐悦还没说话,已经有人摆手。 “去,去,这破盒饭有什么吃的,别没眼色啊,人家月亮可是有人相约了。”那人笑道。 这么大的医院,这么多人,本来谁和谁怎么样,并非是人人都能知道,但架不住彭家海太过亮眼关注的人多,因此他的动向很容易传开。 像这等金光闪闪的男人,暗送秋波的人很多,但仔细看下来,这个彭家海只跟一个人走的近一些。 齐悦笑了笑,手机此时响了,办公室里响起起哄声。 齐悦拿出电话,见上面显示脑内彭三个字。 她一手接了电话,去一旁拿自己的包。 “..忙完了吗?” 电话里彭家海问道。 齐悦嗯了声。 “我就出门,一会儿就到,哪个地方?”她说道,忽的她的手停下,看着面前的电视。 “…那我开车,门外等你…” 电话里彭家海还在说什么,齐悦听不到了,她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电视。 “…古墓里墓主人怀抱手术刀…没错,而且还是德国产的手术刀…..” 电视里,漂亮的女主持指着身后一座玻璃罩,镜头转动拉近。 四四方方的罩子里,一架人骨侧卧,手臂骨交叉。 “…大家随着我的手指来看..” 女主持的手点在玻璃罩上,镜头再次推进。 齐悦呆呆的也再次站近几步,几乎贴到电视上。 镜头里,枯白的手骨交叉处,一柄银白的手术刀呈现在眼前。 啪嗒一声,手机掉地上的声音惊动了说笑的其他大夫。 “月亮?” “齐大夫?” 他们惊讶的喊道,看着这边扑到电视上,正伸手在屏幕上乱摸的齐悦。 “我的..” “我的…” “我的..” 我的手术刀!! 我的手术刀!! ********************** 大家中秋快乐! 下午还有一更。 我加快速度! 第四百一十四章千年 彭家海接到电话赶过来时,齐悦已经被扶着坐下来,但她整个人还在不停的发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 “齐悦,齐悦?”彭家海喊道,一面拉起她的胳膊揉搓。 这边的大夫们拿来的盐水补液,喂给她喝。 “好好的怎么就?”彭家海问道。 “不知道,正要拿包走呢,就跌倒在电视上了。” “低血糖?” “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的。” 大家乱乱的说道。 彭家海揉捏着齐悦的肩头。 这里的忙乱说话,齐悦其实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只是看着电视,电视已经被关掉了。 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她闭了闭眼。 “我。”她开口颤声说道,“我没事..” 她能开口说话,大家都松了口气。 “哪里不舒服?”彭家海问道,半跪在椅子前皱眉问道。 齐悦深吸几口气。 “我只是这段时间吃饭不好,有点低血糖,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她说道。 “真的?”彭家海问道。 “真的,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齐悦说道,勉强挤出一丝笑。 彭家海点点头。 “留院观察一晚吧。”他说道。 齐悦摇头。 “不,我还是回家吧。”她说道。 看她坚持,大家也就不再坚持了。 很快推来轮椅,彭家海推着她出去了。 “我没事了,走回去就好了。”齐悦看着彭家海开车门,忙说道。 “那怎么行。”彭家海说道,拉开车门,伸手扶她。 齐悦迟疑一下扶着他胳膊坐进车里。 屋子里的灯亮起。坐在沙发里,齐悦看着彭家海轻车熟路的进厨房拿出水杯倒上热水拿过来。齐悦接过对他笑了笑。 “你别担心我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快回去吧。”她说道,“只是抱歉让你白订餐了。” 彭家海笑着摇头,在齐悦身旁坐下来。 “我已经打电话让他们送来了。”他说道。 “那个真不用的..”齐悦忙说道。 “你不是低血糖吗?饭更不能不吃。”彭家海说道。 门外叮咚的门铃声响起了。 “来了。”他拍了拍齐悦的肩头,站起身。 看着在厨房里摆弄饭菜的男人,齐悦叹口气。 “彭大夫,我现在累了,先放着吧,我想吃了再吃。”她说道。 彭家海的手微微顿了下。 “好。”他转过身含笑说道。“不过,一定要吃。” 齐悦道谢。 “有需要的话,打电话。”彭家海说道。拿起外套。 “谢谢。”齐悦再次道谢,“麻烦你了。” 彭家海笑了笑点点头,拉上门走了。 第二天彭家海查房的时候,被黄英拉住。 “月亮怎么样?”她问道,“我刚听说。” 彭家海摇摇头。想着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响过的电话。 “你怎么不知道?昨晚不是你送她回去的吗?”黄英问道。 “她没留我。”彭家海说道。 “那你就走了啊?”黄英瞪眼问道。 彭家海看她,亦是奇怪。 “要不然呢?”他笑反问道。 黄英便蔫了,哦了声。 “我一会儿给她打电话。”彭家海说道,那边有病人叫大夫,他便走开了。 黄英摇摇头。 “好男人就是这点不好,他们不会也不用哄女人。”她说道。 “知足吧。现在的男人不用女人哄就谢天谢地了。”旁边经过的护士听到了说道。 黄英噗嗤笑了。 “倒也是实话。”她笑道,摇摇头,一面拿手机拨通齐悦的手机。 回应她的却是关机的提示音。 “上手术?”黄英疑惑道。干脆来急诊室,一问却说齐悦没上班。 “请假了,请了年休假。”同事查了查说道。 黄英很是意外。 这家伙从来不请假的啊… 她急忙来齐悦的家,敲了半天也没人开,只得拨通齐悦父母家的电话。 “对。今天早上打的电话,很早的时候。”齐母在电话里对黄英说道。“说是去外地看望一个同学,顺便转转…哪里的?…南云省吧…没具体说去哪…手机关了,早班飞机,估计是上飞机了…” 黄英放下电话,看了眼齐悦的家门。 “南云省?什么同学啊。”她嘀咕道,“不是说病了吗?怎么又出门了?哪里冒出来的这样心急火燎急着见的同学?搞什么啊!” 此时的齐悦,正走出机场。 三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刚刚九点半。 她站在大厅外,再次看了眼手里本子上记着的地址,从背包里拿出墨镜带上,遮住一夜未睡敖红的眼,抬手招车。 “小姐去哪?”出租司机看着这个只背着双肩包的女人。 个头很高,身材很好,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但是却遮不住姣好的轮廓,披肩大卷此时被扎起,显得简单洋气。 不过,美人看起来很赏心悦目,但对于要养家糊口的司机来说,还是这趟能挣多少钱更值得关注。 这女人只背着双肩包,不像是旅游者,看来跑的距离不会太远,司机有些蔫蔫的。 “茂春县,鹤度岭。”齐悦坐进车里,说道。 司机吓了一跳,扭头看着这女人。 “茂春县。”齐悦见他不开车,便再次说道。 “小姐…”司机结结巴巴说道,“离这里将近二百公里呢。” 齐悦正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闻言点点头。 “对啊,怎么了?”她问道,“你不去?” 她说着就要把本子放进去,准备下车再找一个。 “别,别。”司机更吓坏了。开什么玩笑,天上掉大馅饼的,不接着是傻瓜啊! 他甚至不看前边,就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小姐,去旅游啊?”司机问道。 自从开车以来,后座上的女人一直很安静,眼镜也没摘下,看着窗外,偶尔看一眼手里的笔记本。 这车得开三个小时呢,不说话岂不是憋死? 齐悦嗯了声。算是回答。 “茂春县的鹤度岭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嘛,还没怎么开发,倒是有座古墓。不过啥都没有…”司机立刻打开话匣子,开始长篇大论。 齐悦靠着靠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眼前却是一幅幅画面。 “….抱刀古尸之谜..” “…据鉴定我国一千年前就有手术刀…” “….这有可能是盗墓贼跌落在墓室中…” “….王侯级别的规格….” “…..史书上毫无记载…” 齐悦低头看笔记本,打开的页面上。一张图片格外的亮眼。 横卧白骨枯。 齐悦闭上眼,啪的合上笔记本。 这声音打断了司机的喋喋不休,他从车镜里看到后座的女人转头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找个犄角旮旯未开发的什么古镇小山区疗伤什么的… 司机吐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三个小时之后,齐悦到达了茂春县城。由于司机对这里不熟,齐悦付了车费下车找个当地的出租车。 “要去这个地方?” 齐悦拿着手中的笔记本让他们看。 “鹤度岭的骨头墓嘛。” “小姐,那边可没什么看的。说是建了博物馆,其实没什么看的。” 聚在一起等活的出租车司机一眼就认出来,纷纷说道。 果然有,齐悦深吸一口气。 “我就要去那里。”她说道,合上笔记本。 有钱就挣。司机们也不再劝了,按照顺序一个瘦干小个子拉上齐悦向山里奔去。一个小时后齐悦站到了这个山村外。 “小姐,看到那座山没?”司机热情指引着,“那就是鹤度岭,骨头墓就是山下发现的,现在已经建起景区了。” 齐悦点点头。 “我去买票,小姐,我买票比你亲自买要便宜..”司机说道。 齐悦拿出钱给他,司机高兴的跑开了。 其实这小破地方,一年也没几个人来,来的也都是不买门票的关系户,司机拿着钱跑开,打了几个电话,就得到了免费放行的条子,那五十块钱就落在他的腰包里。 “小姐,好了,跟我来吧。”司机跑回来说道,亲自引路。 齐悦点点头,她抬手看手腕,腕表指针落在下午三点。 从燕京到南云,大半个中国,她用了将近九个小时跨越而来。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一座陵墓园。 从大夏到华夏,要用多少时光? 齐悦深吸一口气,迈进墓洞。 “…小姐,这里说起来没什么意义,上头一开始还很高兴,以为是个大墓,结果竟然是个空墓,空那个光光,除了一个棺椁,连个纸钱都没,县里可是赔了大钱了…”司机在后嘚啵嘚啵说道。 收了人家的钱,他决定有点良心,免费充当个导游,顺便再给这女人介绍个宾馆以及明天游玩的景点什么的,那他这个月的钱就赚齐活了~ 齐悦停下脚。 “我想自己随便看一看。”她说道。 司机愣了下,忙明白了。 “好好,我在外边等你。”他忙说道,看着这个女人自己迈进长长的墓道里去了,他不由摇摇头,看看已经偏西的太阳,“一个人,也不害怕…” 墓室里回荡着齐悦的脚步声,两边壁上的灯昏昏暗暗,相比于外边的温度,这里更是低了很多,带着森森的寒意,但这一切齐悦都注意不到了。 通过一段甬道,齐悦就站在了正室门前,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空荡荡的墓室里,玻璃罩下,红毯之上,一具白骨安静而卧,身前那柄手术刀在红毯上格外的显眼。 玻璃罩一旁树立的牌子上还挂着一张彩画。 墓主人复原图。 一个古代男子安静而立。 那五官,那眉眼,那身材…. “你这臭女人,还真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男人斜倚在罗汉床上,带着倨傲又得意的笑说道。 齐悦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人就扑了过去,眼泪如泉而出,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哀嚎,伸手捂住胸口整个人蜷缩起来。 常云成! 常云成! 齐悦跌跌撞撞的翻过护栏,扑在玻璃罩上,拍打着嚎啕大哭。 我是齐月娘!我是齐月娘!齐月娘来看你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而遇 嘶声裂肺的哭声响起时,司机正在墓室门口跟管理人员说笑,这陡然的从墓道里传来的变了调的哭声吓得大家打个哆嗦。 “什么..什么?”管理人员是个小姑娘,吓得结结巴巴说道。 司机到底是男人,忙进去了,管理小姑娘迟疑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伴着越来越大的哭声,司机和小姑娘冲进墓室。 “哎呦我的娘啊!”司机喊道。 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那个女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正在用力的推搡玻璃罩。 这女人在疯狂的时候力气很大,再加上因为没从这座上捞到效益,县里也没兴趣投入,用的玻璃罩质量也不行,几次之后,竟然被齐悦推开了。 “常云成!”齐悦哭喊道,伸手抓住白骨,另一手就抓起了手术刀。 没错,没错,是她的!是她的! 她的刀子! 一下又一下水里割着缆绳… 最终她被砸中头松开手随着水流而去… 最后的视线是那刀子在缆绳上晃动… 眼泪滴落在手上,刀子上,枯骨上… “哎呀我的妈呀!” 目瞪口呆的司机和管理小姑娘终于回过神。 “你干什么!你这是破坏国家文物!”小姑娘也不害怕了。 她害怕的是鬼,不是疯子。 司机也吓坏了,这,这要是追究起来,他算不算是同犯? 两个人都冲过去,架住这个疯女人,就在此时一声震雷而过。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伴着这声雷三人眼前一黑。 轰轰的雷声滚过,在山中墓室里听起来都耳膜发疼,可想而知这个雷有多大。 “把他埋起来!把他埋起来!不许你们这样对待他!”齐悦挣扎着喊道。 枯骨哪里经得起这样拉拽,伴着闹腾哗啦散落。 小姑娘发出一声尖叫。 完了完了,她的饭碗要丢了! 小姑娘也发狂了。 墓室里三人扭打成一团,惊动了外边的人。 “报警!报警!” “叫派出所的人来!” 鹤度岭古墓第二次热闹起来。 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刚发掘的时候呢。 身份证从背包里翻出来扔在桌子上。 坐在电脑后的警察伸手拿起来,看了眼身份证,再看了眼被拷在椅子上的女人。 “燕京人啊。”他说道。随手敲进电脑里。 不是通缉犯。 警察将身份证扔回去。 “喂,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破坏国家文物?”他喝问道。 “把他埋回去把他埋回去..”椅子上的女人只是喃喃说道。 屋子里的两个警察有些无奈。 自从将这女人控制住,她就重复的说这句话。 “真是疯子吧?”另一个警察说道,“要不让医院来吧。” 电脑后的警察也有些没办法了。跟罪犯打交道好说,跟疯子打交道还真没办法。 “这位小姐。”他想了想,换了和蔼的口气,带着几分劝诱说道,“你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我们是警察,警察叔叔会帮助你的。” 这口气让一旁的警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周。她是疯子又不是弱智..”他忍不住低声说道。 “哎呀差不多吧。”老周说道,继续堆起和蔼可亲的神情看着这女人。 齐悦伸手抱住膝头,整个人矮下身子。 他竟然这样下葬了… 只有这把刀子… 他抱了一千年吗.. 孤零零的一个人抱着这把刀子… 这个傻瓜.. 这个混蛋… 不是说了吗,让他好好的活着。忘了自己,好好的活着啊… 死都死的这样的孤寂,那活着的时候该是怎么样的….. 齐悦再次大哭起来。 两个警察无奈的对视一眼。 当个乡镇警察真是不容易啊,一天到晚的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 “现在知道怕。哭有什么什么用。”老周板着脸喝道,“你这是破坏文物!” 他们正说着话。欢快的铃声响了,吓了二人一跳,忙一通找,从齐悦的背包里拿了出来。 “喂,你的电话。”一个警察说道。 齐悦抱着膝头哭的正厉害,嘴里喃喃的说着听不懂的听不清的话。 警察接过来。 “齐悦,你在哪里啊?”电话里传来女子焦急的声音。 “喂,你好。”警察说道。 听到这蹩脚的普通话,还是男人的,黄英愣了下。 “你是谁啊?”她问道,看了眼一旁的彭家海。 彭家海看着她,迟疑一下,转开了视线,刚要找个借口走开几步,就听黄英猛地拔高声音。 “什么?南寨乡派出所?”黄英喊道。 彭家海立刻转过来。 “怎么回事?”他问道。 黄英又嗯嗯啊啊的跟对方说起来了。 “…警察同志,你听我说,齐悦绝对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同志,对对…燕京的…是大夫,大夫…好的,传真是吗?..你们发传真过来,我会给你们发证明信的….对对,她是个好同志,好大夫,你们上网查一下,燕京医院,十佳医师备选人物,就有她…是的,是的….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过去…”她放下电话,重重的嗨了声。 “到底怎么了?”彭家海问道。 “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去旅游了吧,结果把文物给毁坏了。”黄英说道,攥着手机团团转,“南云省,南云省,谁在南云省…” 她念叨一会就开始打电话。 “我去订机票吧。”彭家海说道,也拿起电话。 天色黑下来时。派出所的警察接到一通电话,之后松了口气。 “陈局长担保了,局里的车已经来接了,真的是个大夫。”老周说道。 太好了,这个烫手山芋有人接走就好了。 另一警察也很高兴,很快车就来了。 所里的两个警察三个协警并一个做饭的大师傅都忙迎接。 “齐大夫呢?”陈副局长下车径直问道。 齐悦被请了出来,陈副局长一通自我介绍,拐了好几个弯子拐到了黄英身上。 “…下边住的都准备好了,齐大夫先下去再说吧。”他说道。 齐悦只是低着头。眼泪虽然还在流,但已经不再嚎啕大哭了。 “我不走。”她只是说道,“我不走,我再也不离开他的..” 陈局长看向两个警察,两个警察冲他做出一个看就是这样不正常的神情。 不管怎么说。齐悦就是不肯走。 “我求求你们,让我去陪陪他,让我去陪着他….”她说道,伸手抓住就近的人,说出这句话又开始大哭。 电话里也没说这女人精神有问题啊,堂堂燕京医院的有名大夫怎么会是个疯子呢?陈局长一脸的郁闷。 “好好好。”他最终无奈,只得说道。“给齐大夫在附近找个住的地方。” 好容易安顿好这女人,一众人松了口气。 “哎?下雨了。”有人说道。 大家抬起头,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很快连成一片。 “怎么下起雨了。刚才还好好的。” 大家忙跑向车里。 隔着雨水模糊的车窗,看到身后的小招待所里,那间亮着灯的小小窗户,越发显得孤寂。 “真是奇怪的女人。”陈副局长再次说道。摇摇头,又想到什么。对身旁的警察嘱咐,“你们让这里的人警醒点,别让她出了什么事。” 警察忙点点头应声是。 车发动,车灯穿透雨雾慢慢而去。 与此同时,很多地方都在下雨,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该死的雨!” 一个男声狠狠的骂道。 手里的灯穿透雨雾勉强照清山路。 “还不是你!”在他身旁一个女生气呼呼的喊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的山路上行走。 深山林里,漆黑一片,雨声更是让夜色更加恐怖。 “你不是说你有经验,结果这种山里都能迷路!你到底有没有经验啊?还什么徒步穿过雨崩,崩你妹啊!”女声气呼呼的喊道。 这句话声音才落,身边似乎传来一刷拉一声响,似乎有什么重物从林中冲出来。 女声尖叫一声,一把抱住前边的男生。 男生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手里的灯也滚了出去。 两个人都发出尖叫。 雨水刷刷,安静如常。 “你喊什么喊!”男生先冷静下来,喊道,一面去抓滚落在一旁的灯。 女生紧紧抓着他。 “我听到有东西!”她喊道紧张的四下看,终于哇的哭出来。 “好了好了,没东西,看,前边有空地,我们在那里搭帐篷,我带着炉子,在帐篷里点起来,就不怕了。”男生安慰道。 女生哭着缩在他怀里,二人好容易起来,拿着灯继续前行,很快朦胧的灯光渐渐的走远了。 在他们走过的地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出山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出的一个人。 雨水中高大的男人浑身赤裸,长发及腰。 只一瞬间闪电划过,重新与黑暗融为一体。 崩你妹… 你妹… 所以,是这里吧? 黑暗里一块较深的阴影慢慢的移动起来,刷刷的雨水掩盖了山路上的脚步声。 ****************************** 十五的月亮十六才是圆的…. 大家睡个好觉。 不管结果是否如你的意,请谅解,世上难得双全法,众口难调,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遗憾,谢谢包容我,谢谢。 推荐云霓《吉时医到》 现代内科医生杨茉回到杨茉兰的人生,注定凄苦的人生将从此绚烂、耀眼多姿多彩,得天独厚的现代经历,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败涂地。 第四百一十六章天明 小小的帐篷在雨中艰难的搭建着。 “我说你就不能帮忙吗?”男生喊道,“把灯照稳点。” “你喊什么喊,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声也毫不示弱。 女人,竟然敢这样和男人说话…. 所以,这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啊… 吵吵闹闹的二人花了半日的功夫才搭建好了帐篷,钻了进去,虽然在风雨中摇曳,但好歹能够遮风避雨。 明亮的灯在帐篷上映照两个身影,有光有遮挡有炉子点燃,就如同回到城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一样让人觉得安全。 外边的风雨对他们来说就被抛在身后了,更不会注意大雨中一双眼注视着他们。 天亮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相依偎着睡着的二人醒过来。 “雨停了!”男生刷拉拉开帐篷,看着外边喊道。 他先钻了出去,女生揉着眼睛跟出来。 雨后的山林清醒的一塌糊涂,晨光初起,露珠粼粼,鸟鸣幽怨,丝毫没有夜晚的狰狞。 “哇,太美了。”女生张开手转了一圈喊道。 “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地方美的很。”男生带着几分得意说道,一面钻进帐篷里,拿出相机开始啪啪的拍照。 女生也不甘示弱,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左拍又拍,然后对着手机又按来按去。 “…让你们这些家伙好好的羡慕一下本小姐。”她说道。 拍完照片,发完微博,享受完微博微信里的各种惊叹赞美,女生就甩了甩手。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来这一趟也够了。我们快走吧。”她说道,招呼还在上蹿下跳,躺下站起不停拍照的男生。 男生这才依依不舍的收起相机。 “还有吃的吗?”女生问道,一面拿出小包,拿出化妆盒简单的整理自己。 “我找找啊。”男生说道,进了帐篷拎出一个背包,翻出几个袋子,“只有些牛肉干了…” “那算了,不吃了。”女生说道。收起盒子,“快走吧,下山找个旅馆,吃些热饭菜吧。” 男生也点点头。 二人开始整理帐篷。 “喂,帅哥。还没问你,手机号呢。”女生说道。 “好说,美女。”男生笑道,报出一个号码,“美女留下真名呗。” 女生哼了声,斜了他一眼。 “名字就是个代号而已,真真假假有什么。你我有次同游的缘分,今生已经足矣。”她说道。 男生嘻嘻哈哈的笑。 竟然是…不认识的二人吗? 丛林后,如同与灌木融为一体的男人皱眉。 是野合的男女吗….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 他没有移开视线,死死的盯着这两人。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白日里终于看清这二人的装扮,奇怪的装扮…. 但是,如果这就是这里的规矩的话,他必须尽快的学会…. “喂。弄清方向了没?”女生不耐烦的问道。 男生已经蹲在地上捣鼓半天。 “这指南针进水了吧?怎么没反应?”他说道。 “哎呦我说你可真够二的,经验。经验,你以前那些经验不都是自己吹的吧?辨认东南西北也不会啊。”女生不耐烦的说道。 男生喃喃的不知道说什么,女生拿出手机。 “报警吧,咱们不走了,累死了,叫那些搜救队来抬咱们下去。”她说道,“我发个微博。” 小旅馆的前台,一个小年轻人正摆弄电脑。 “哎呀我去~”他说道,“又有傻逼驴被困了..” 大门被推开了,走进了两个警察。 “周所长。”小年轻人忙站起来打招呼, “干什么呢?”老周问道,看了看前台。 “上网呢,哎哎,周所长,你看又有人被困了,求救呢。”年轻人忙扭过电脑屏幕,给这警察看。 老周随意的看了眼。 “这种事真是越来越多了。”他说道。 “也不考虑下基层警力,咱们所里这两三猴人,想救也救不过来..”另一个警察也探身过来看说道。 “不用操心,离咱们这里十万八千里呢。”年轻人忙笑道,又看老周,“周所长有什么公干?” “哦,昨天住在这里的那个人,没事吧?”老周问道。 年轻人哦了声。 “没事,昨天晚上我妈每个一个小时就去看一下,好好的,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说道。 警察听前边点头很欣慰,听到后边吓了一跳。 “去哪了?”他问道。 “我,我怎么知道?”年轻人也被吓了一跳,说道。 “快快去找,别找地方寻短见了。”老周忙向外走,“咱们这穷山恶水的,这种事可别越来越多,得给局里打报告,再几个人来…” 一群人急忙忙的冲出去了,正上愁怎么找呢,老周的电话响了。 “周所长,那女疯子又来了..”电话里景区管理小妹尖声喊道。 齐悦一把抓住管理人员的胳膊。 “我给你们钱,我给你们钱,你让我把这个尸骨带走好不好?”她哀求说道,将背包里的钱包硬是塞过来,“这些不够的话,我还能再拿,你们要多少?你们要多少?只要你们开口我都给!” 她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景区的管理人员都围在四周,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开,总之是防着这女人再闯进墓室里去。 “这位小姐,你不要胡闹了,你,冷静一下…”大家纷纷说道。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齐悦哭着伸着拿着钱包的手胡乱的递着。 谁来接她的钱,来接她的钱。 谁来给她希望,给她希望。 汽车的轰鸣声从山下传来。 车没停稳,黄英就从打开车门冲下来。紧跟在后的是彭家海。 “齐悦。”她喊道,向这边跑来。 齐悦已经蹲在地上抱头而哭,手里还抖着钱包。 “给你们钱,给你们钱,让我带他走,让我带他走。”她喃喃的重复的说道。 “齐悦。”黄英蹲下来扶她,“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黄姐,黄姐。”齐悦听到熟人的声音,伸手抓住她。“你带钱没有?带钱没有?” “带了,带了。”黄英说道。 齐悦抓住她。 “给我,给我,我们都给他们,买下来。要多少都给他们。”她喃喃说道,再次站起来,冲那些管理人员伸手。 这边管理人员已经给随着黄英来的人说了事情。 “非要买..”他们指了指墓室那边,“那里面的尸骨..” 彭家海闻言看向墓室那边,一脸不解。 黄英也看了眼在那边虽然安静了但还是抱着膝头默默哭的齐悦。 搞什么啊.. “好好,最近她们科室可能是缺人体骨科模型,可能这里面这个太合适了…”她强笑两下。对周围的人解释,“你们知道,有时候,这种大夫。科研工作者,是很,狂热的…” 周围的人这才恍然,点点头。再看齐悦时,便带着几分理解了。 “齐悦。”彭家海蹲下来。伸手拉齐悦的手。 齐悦猛地缩回去。 彭家海叹口气没有再伸手。 “那个,尸骨,很重要?”他问道。 提到尸骨,齐悦才抬头看向他。 “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她颤声一连气的说道。 黄英此时已经和这里的人商量好了。 “齐悦啊,我们先下山去,有什么事,你要什么,我们再商量好不好?”她也矮身说道。 齐悦摇头,扭头看着那边的墓室。 “我哪里都不去了…”她喃喃说道,泪水模糊了双眼。 哪里都不去了.. 常云成,我陪着你… 我哪里都不去了.. 常云成,我只陪着你… 奇怪的轰鸣声从头顶上传来。 是什么? 树丛里的男人透过枝叶缝隙看去。 树木遮天蔽日什么也看不到。 “这里,这里。” 空地上的男人和女人已经在挥舞着手里的衣服跳来跳去的大喊。 “我去啊。”男生喊道,“坐直升机啊,老子还是头一次呢。” 直升机?鸡? 是那声音的来源吗? 男人微微动了动,然后猛地绷紧了身子,耳朵向一个方向侧了侧,转身钻出树丛。 正大喊大叫的男生和女生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不多时,犬吠声传来。 “来了,来了。”女生喊道。 “啊,还是人来啊,真是的..直升机怎么飞走了..”男生有些悻悻的说道。 说话间,十几个身穿军装的战士就从树林中奔出来,三条军犬跳跃其间。 这些人是… 明显的带着刻意训练过的气息,虽然算不上凶悍…. .虽然依旧是奇怪的衣裳,但却是统一的。 穿着统一服装的应该非是一般民众.. “…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规定路线走?” “..你们管得着吗?” “我们还没问你们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呢…” “…我们是纳税人…你们有义务…” 下面乱糟糟的吵成一团,很快人开始向外撤去。 军犬却依旧狂吠着,挣扎着跳。 “怎么了?”有战士问道。 “不知道,好像这里还有人?”牵着军犬的战士说道。 他说这话松开了军犬。 军犬一阵狂吠冲一个方向就去了。 真有人? 便有人大声的去问那一男一女。 “没人。”那边回话。 与此同时三条军犬从树丛后扯出一件衣裳。 原来是衣裳啊.. 众人摇头松口气。 “哎,那不是我的裤子吗?”那男生喊道,“我去啊,什么时候跑出来了!” “昨晚被雨水冲走的吧。”女生说道。 战士从军犬口里拿下裤子扔给那男生。 军犬还在狂吠,看样子还想向别的地方跑。 战士忙拉住。 “走走走。”队长喊道,冲这边招手,“收队收队。” 战士扯住还在狂吠的军犬掉头走开了。 日头渐渐正中,林子完全恢复了安静,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刷拉滑下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日光下健硕的身材闪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光芒。 三下两下跳下来,已经半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他伸出双手撩开头发,逐一露出阔阔的额头,浓眉大眼,高挺鼻梁,薄唇钝颌。 他伸手扯下一旁的枝叶,动作熟练飞快的编织,很快一条遮羞的短裙就围在腰间,目光炯炯的看向方才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这个光怪陆离的奇怪的天地,我来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等待 黄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关门的声音惊醒了她。 “齐悦?”她猛地坐起来,看到旁边的床上已经没人了。 哎呦我的妈,黄英急忙忙起来,顾不得登上鞋就追出去。 秋日的晨雾里,山村的水泥路上,女子瘦高的身影慢慢的走着。 “齐悦。”黄英喊着追上去。 “我没事。”齐悦停下脚,看着她说道,“你不要那么担心。” 黄英看着她叹口气。 这是自己赶过来的第三天,彭家海已经被她劝说回去了,齐悦现在的样子,实在是称不上好看,还是别让男人看到的好。 从那天被劝回这小旅馆后,齐悦先是枯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情绪稳定了很多,但还是哭,还是要去那个墓室,但并没有再发疯般的闹,不让她进,她也就不进去了,就坐在墓室外边,一坐就是一天。 “我去那边。”齐悦又说道。 因为这几日没有好睡好吃再加上哭的太多,嗓子已经哑了,声音也无力。 如果此时熟悉的人看到齐悦,一定会吓一跳,整个人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月亮。”黄英小心的拉住她的胳膊,“到底是怎么了?” 齐悦微微低下头。 “黄姐,我说了,也没人会信。”她说道。 “我信啊,月亮,我信啊,你难道不信我吗?”黄英急道。 不会信的,没人会信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 齐悦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黄姐,你别担心,我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就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吧。”她说道,握了握黄英的手,“我不会有意外的,这一点你放心。” 黄英看着她点点头。 “你知道就好,月亮,你一向尊重生命的,我相信你不会作践生命的。”她说道。 齐悦含笑点点头,转身向墓室那边走去。 黄英迟疑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看到齐悦来了。景区的工作人员提高了戒备。 “还是不让我进去看吗?”齐悦例行走到工作人员跟前,问道,相比于前几天,她的态度好了很多。 被这哭的太久就算不哭看着也是泪光的眼看着,工作人员竟忍不住心酸。 那种悲伤… “我保证不会再靠近的。不会破坏..文物的..”齐悦再次说道。 “我陪她进去,这是我的工作证。”黄英说道,一面拿出工作证身份证驾驶证等等能拿得出的证件。 管理人员为难的对视一眼。 这也不是个事啊,这女人天天坐在门口哭。 “我们得请示一下。”最终一个管理人员说道。 “好,好,多谢你了。”齐悦说道。 黄英想到什么,也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经过一番商讨。上边终于有了答复。 可以进去看,但必须有管理人员陪同。 “谢谢,谢谢。”齐悦重重的连连施礼,眼泪滴落在地上。 隔了四天走进这里。齐悦觉得如同隔了一辈子。 正室里,骨架已经修复了,玻璃罩也重新罩上,一切恢复如初。但有些事,齐悦知道。再也不会恢复如初了。 看着情绪明显又变了的女人,四个管理人员提高了警惕,黄英伸手抱住齐悦的肩头。 齐悦深吸一口气,在距离骨架十步外停下脚,看着眼前的骨架,眼泪再次如雨而下。 “是,是什么时候死的?”她颤声问道。 管理人员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他,可有测出,年纪?”齐悦颤声说道,伸手指了指那边。 管理人员哦了声。 “二十七八吧。”他说道。 这么说自己死了之后,常云成就… 傻瓜.. 傻瓜… 是自尽的吗? 齐悦只觉得难以呼吸,她伸手按住心口,剧痛让她不能站立,不得不弯下腰。 大家顿时紧张起来,却见这女人并没有发疯,而是慢慢的坐在地上,只是那种嚎啕大哭又重新开始。 哭声回荡在墓室里,只让众人浑身发麻。 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太岳岭是个未开发的原始山岭,位于大安岭山脉上,虽然如今大多数生态遭到破坏,但这里还保持着天然。 不过也正因为这份未经开发,导致来这里探险的人越来越多,遇险的人也让太岳岭政府的压力越来越大,不得不加大了关卡严查,但到底是因为面积太大了总有漏网之鱼。 奔腾的河水边,一个身材微胖的老者掬水洗了把脸,山林秋日的河水已经刺骨的凉了,他重重的甩了甩手。 身旁四个穿着简单衬衣裤子的年轻男人则警惕的环视四周,似乎下一刻两边的山林里就会跳出什么猛兽似的。 “我说你们别这么紧张,如今这山里,可没有什么猛兽了,不像我当年在的时候,时不时的还能打个熊啊狼啊的时常开荤。”老者说道,手扶着腰,看着四面的山野,“到底是时代不同了。” 山风刷刷响,忽的有人警惕的转身,手不由按在腰里。 其他人察觉了也警惕的转过身看去。 一个男人正钻出山林向河边走来,陡然看到这几人,他也猛地站住脚。 虽然直接跟这里的人相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些人….. 这短短的一对视,老者四周的四人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都不自觉的按住了腰。 这个奇怪的男人一瞬间散发的危险气息逃不过这些人的感官! 这男人穿着打扮很奇怪,一条普通工装裤,但很显然不合身,露出了脚腕,紧紧的捆在身上,脚上一双大头鞋。完全跟衣服不搭,没有上衣,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搭理了,又似乎是自己胡乱割的,总之乱糟糟的,胡子拉渣,他的手里拖着一只似鹿似羊的动物,另一手里抓着一把似乎是弓箭的东西。 虽然谁也没说话,但多年的默契让他们这一眼就做了决定。只要这男人一后退就立刻开枪! 男人却在这时低下头,没有后退,而是接着走向河边,不再理会这几人,将那动物甩在水边。拿出一个匕首开始开膛剖肚。 四个男人却并没有放松警惕,慢慢的向老者聚拢。 老者倒是神情轻松,他的视线落在男人手中的猎物上,咦了声。 “喂,年轻人,你打的是狍子?”他扬声问道。 男人似乎没听到。 老者啧了一声。 “好猎手,现在山里还有狍子啊?”他再次拔高声音问道。一面迈步向这边走过来。 四个男人挡在他身前,阻止他过去。 洗刷狍子的男人没有动,依旧忙着手里的活,他的动作流畅利索。显然很熟练。 “有。”他说道。 声调有些怪异,似乎不是本地的口音。 “小哥能打到狍子,好手段啊。”老者笑道,目光落在男人放在一旁的工具上。 这是树枝和毛皮做成的弓。 弓? 老者微微皱眉。 “小哥。你不会是用这个打到狍子的吧?”他问道伸手指了指。 男人看了眼一旁的工具嗯了声。 老者笑了。 “小哥,开玩笑的吧?”他笑道。“这个空弓怎么能打到狍子?” 说这话,老者抬脚向这边走来。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男人一把抓起弓,一手抓起一旁的一根树枝,抬手,嗖的一声,树枝如同离弦的箭直冲老者而去。 这几乎是一眨眼间发生的事,围着老者的四个男人虽然警惕着,但这男人的动作太快了,等他们反应过来,那男人已经一气呵成的做完了动作。 “首长!” 山林中响起怒吼声,紧接着是枪声。 枪响了,事情却出乎四个男人意料。 身边没有倒下的首长,眼前也没有倒下的男人。 男人拍拍手从一旁站起来,眼中难掩惊愕凝重。 看着还未散去的硝烟。 这是什么武器… 好厉害… 他知道这些人身上藏着武器,所以在出手的那一瞬间就侧身翻滚出去,但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厉害的武器。 或者说,这里的武器都是这般的厉害吧…. 这里,果然是,危险的天地! 一击未中,四个男人再次举起枪。 “举起手!”他们喝道。 那小小的黑洞洞的东西指着自己,男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骇人的危险。 他浑身绷紧。 不能就这样出事.. 他隐藏在这山里,观察着看到的每一个人,学习着他们的言谈举止,听着他们透露的习性规矩,准备着等待着,走出去的那天,能够安全的走出去的那一天。 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 他慢慢的举起手。 “放下枪!”一直没说话的老者突然喊道。 四个男人虽然不想动,但服从的天性让他们还是一瞬间放下枪。 “首长!”站的最近的男人不解的喊道。 “真是蠢货,这是救命恩人!”老者骂道。 救命恩人? 男人们一愣,老者伸手指自己的脚。 大家低头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老者的脚下,河石缝里,一条绿花蛇被树枝穿透了七寸,牢牢的钉在石缝里。 蛇头距离老者的脚只有一脚掌。 大家的眼前浮现被惊扰的石头缝里的毒蛇冲老者的脚张开口的场景,顿时一身冷汗。 就是用枪打也是来不及的…. 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 “小哥,我知道你是怎么用这东西打到狍子了。”老者笑道。 这边收起了威胁,男人便收起戒备,没有说话,走到河边将狍子单手甩进河里冲洗。 “小哥,是看山人吗?”对于这男人的不说话,老者没有生气,而是更感兴趣的问道。 “不是。”男人简单说道,很快他拎起狍子。 “小哥,你救了我的命,我得报答你啊。”老者笑道,“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男人拎着狍子已经转身抬脚要走,闻言看了老者一眼。 “如果,我要找一个人。”他开口说道,“只知道名字和…嗯,工作…应该怎么找?” *************************** 大家可以放一下心了,那恢复一更哈,大家都情绪激动好几天了,休息一下缓缓。 第四百一十八章安排盟主加更 山路上四个男人巧妙而又不动声色的将老者护着。 身后的脚步声几乎听到不到,以至于他们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个穿着打扮奇怪的男人安静的跟在后面。 “首长,真的要带这个人走吗?”一个男人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个人..实在是古怪。” 老者含笑点点头,也回头看了眼。 “古怪是古怪,却无害。”他说道。 现在看人还能看出有害无害的吗?男人们摇头不赞同。 虽然有老人,但他们一行人走的不慢,很快就走出密林区,来到了相对平缓的地区,这里的人也多了起来。 “喂喂,你们什么人,这里不能随便上山的。” 山下镇政府设置的管理岗亭立刻有人冲出来喊道。 “好的好的我们知道了,我们这就下山。”老者含笑说道。 “这么大年纪了,还乱跑什么。”管理人员还是很生气的说道。 老者只是好脾气的含笑没说话。 离开岗亭,迎面又遇到几个野外装备架势十足的男女。 “你们是从山上来的吗?”他们主动打招呼问道。 老者含笑点点头。 “山上,太平吧?”一个男人忙问道。 “人家这么大年纪都还上了,有什么不太平的。”不待老者回答,其他人便说道。 “不过,据说山上有野人什么的,专偷衣裳还有吃的。”又一个女生说道。 这话引得其他人哄笑起来。 “还野人,是野猴子吧..” “也就你们这些女生幻想着野人…” “这又不是神农架..” 但老者这边的四个男人却不约而同的看向安静跟在身后的男人。 目光在他那明显不合身的,搭配古怪的裤子和鞋子上转了转。 男人神情淡然,似乎没有看到他们的目光。 大家说笑着不再理会老者等人。避开前边的岗亭,向山林中走去。 “小哥们,山林不安全啊,还是从这里走比较好。”老者高声提醒道。 那边的人更是笑,回头冲老者不屑的摆摆手。 老者摇摇头。 “咱们走吧。”老者身边的男人低声提醒道,“不能再耽搁了。” 老者点点头,回首看了眼这片山林。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看一次。”他喃喃说道。 说罢抬脚迈步,走了几步察觉到什么,回头看。 那个男人站着没动。 “小哥?”老者唤道。 男人看过来。神情凝重几分,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脚迈步。 那么从此时就一步一步的走出这片可以庇佑他的山林,一步一步的踏入这个陌生诡异的天地。 老者笑了笑,没有多说话转身前行。 三辆车停在山下。站着四五个如同这几个男人一般打扮的男人,看到他们过来,都松了口气,看到老者身后的男人又有些疑惑。 “搭个顺风车。”老者简单说道。 周围男人的眼神更惊讶了。 什么人竟然能搭这位老者的顺风车! “小哥,来,坐我这里。”老者说道,一面坐上车。招了招手。 车? 男人目光扫过这些奇怪的东西,但神情半点迟疑惊讶未露,就好像这些是他司空见惯的东西一般,他也没有客气抬脚就走过去。动作稳健的上了车。 老者微微一笑,没有忽略这男人上车时跟自己一样的脚嗑一下踏板的习惯。 司机关上了车门,发动了车子。 老者眼角的余光看到身旁男人瞬时绷紧身子,刚在膝上的双手微微攥起一下。但很快就放开了。 车窗外的风景在飞速的后退,令人焦躁的轰鸣声。奇怪的刺激着肠胃的气味… 男人的呼吸不由有些急促。 “把车窗打开。”老者说道。 对于老人这等身份出行车窗都是不会打开的,前排的警卫迟疑一下。 “算了,前边风景不错,停一下,我下去看看。”老者又说道,伸手指了指前方。 风景? 警卫疑惑不解,但还是拿起对讲机前后通知一下。 男人的视线掠过将对讲机的警卫,然后看到前边的车先停下了。 那东西,难道可以隔空通话? “来,小哥,要不要下来看看。”老者推开车门下车,说道。 男人点点头,跟着他下来,清醒的空气让他不由长长的吐了口气,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很快被压了下去。 “你要找的人是你什么人..”老者问道,一面对着山野活动下腿脚。 男人没说话,看着山野。 “只知道叫什么以及工作?”老者也不在意,接着问道,“多大年纪啊?” 不知道,不知道她多大年纪,她总是说自己比我们大…. 男人的耳边回荡着那个丫头的话。 “不知道。”男人说道。 老者扭头看他,有些惊讶。 “那,如果调出照片来,你能认得出吧?”他问道。 “认不出。”男人答道。 老者收起动作,看着男人笑了。 “那,小哥,你知道华夏国有多大有多少人口吗?”他说道。 华夏国… 男人摇摇头。 “小唐啊,我让你查的事你查了没?”老者对一旁喊道。 立刻有个警卫跑过来。 “查了。”他说道,“截住目前全国叫齐悦的女性一共有六万五千八百三十二个。” 老者看男人,做了个你听听的神情。 男人显然也很震惊。 不过他惊讶的是这么快就能查出有多少人叫这个? 而且还这么准? “是大夫。”他说道。 这男人竟然没有被打击,老者有些意外,又笑了点点头。 “职业不好查,得再筛选。”他说道,“小哥。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跟我走。” 男人看着他。 “我,不是已经跟你走了吗?”他说道。 自从见面,他说话少而简短,这大概是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而且.. 老者微微一笑。 别人可能不会注意,但他注意到了,这男人的口音已经开始跟他的有些相像了。 好强悍的学习能力…. 好强悍的观察能力…. 以及好强悍的情绪控制能力….. 老者哈哈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了几声好。 “那么,敢问小哥高姓大名?”他笑道。 男人看着他,伸出手。 “常云成。”他说道。 老者很自然的伸出手握了握,看到男人的脸上浮现一丝笑。 很高兴? 为什么? 握手吗?老者收回手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 是啊,很多人会因为跟自己握手而激动不已。不过,这男人脸上的笑却不是那种激动的讨好的笑。 很显眼,他不是因为和自己这个人握手而高兴,很可能仅仅是握手这件事。 老者笑了笑,抬脚上车。 “走吧。”他唤道,看着这男人,“常云成。” 常云成再看了眼山野。抬脚上车。 看着老者上车,四周警戒的人也上车。 “好好的看什么风景?”后边的警卫忍不住说道。 “我看不是看风景。”另一个人说道,“我估摸这土鳖是晕车…” 说道这里他啧啧两声。 “首长怎么对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土鳖这么好?”他皱眉说道,一脸的疑惑。 车沿着秋意浓浓的山路蜿蜒而去。 看着山路上走来的女人。景区管理人员忙互相招呼。 “哎,那女人又来了。”他们说道。 不过相比于前几天,现在他们的精神不那么紧张了。 这个女人已经在这里呆了七天了。 除了最初三天的大哭大闹,后来几天她就安静了很多。 不过大家可以肯定的是这女人精神肯定有问题。要不然谁闲着没事会整天对着一架枯骨哭啊。 “谢谢。”齐悦说道,将手里的门票递过去。 “那个。小姐一个人?”管理员迟疑问道。 以前不是都有一个女人陪着的吗? “她去定机票了。”齐悦和气的说道。 管理员哦了声,到底没敢问是一个人走还是两个人都走,免得刺激了这疯子的神经。 她撕下副劵,看到齐悦手里的拎包。 “小姐,我们要检查一下。”她说道。 齐悦合作的将包递过去。 大家打开,见里面只有两罐啤酒。 “这个…”管理员迟疑道。 齐悦伸手拿过来,啪啪两个都打开,她一罐喝了一口,然后看着管理员。 管理员抬手放行,对另外的两个管理员使个眼色,两人忙跟上去。 一步一步的走近墓室,齐悦还是在几步外停下,然后坐下来,静静的看着那白骨。 她将一罐啤酒摆过去,自己拿起一罐,仰头喝了口,叹了口气。 “你说,你还算不算个男人啊。”她说道。 站在一旁警惕的管理人员愣了下,他们看了看对方,又看那女人。 跟自己说话吗? “你算不算个男人啊,这都什么世道啊,哪有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过一辈子的?”齐悦接着说道,仰头又喝一口,然后想到什么将面前的啤酒拍了拍,“来,尝尝,我们这里的酒。” 她说着将啤酒倒出来一些。 墓室是青砖铺地,酒倒在地上很快沿着缝隙渗了进去。 两个管理员忍不住打个寒战,四下看了看,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人的… 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 “怎么样?好喝吧?”齐悦继续说道,还笑了笑,似乎面前坐着人。 两个管理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哥,一个女人死了就死了,算什么啊。”齐悦接着说道,看着眼前的枯骨,“不就一个女人嘛,是,很喜欢,很喜欢,就不能失去了吗?这辈子,谁还没失去些什么东西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是啊是啊,两个管理员点头,所以不管失去了什么,这位小姐你快些恢复正常吧。 齐悦再次喝酒,然后将对面的啤酒倒在地上。 “失去就失去了,伤心,难过,但是日子还得继续啊,总有新的东西还会来的,谁知道明天我们又会遇到什么人呢,说不定,是更喜欢的更爱的人呢。”她说道,笑了笑,眼泪流下来, “你傻不傻啊,傻不傻啊!” 管理人员忍不住看那枯骨,莫非这枯骨长得像这女人的爱人? 这是搞什么啊! 齐悦仰头一口气喝完啤酒,将对面的啤酒也一口气倒在地上。 “好了,我先回去了。”她站起来说道,将啤酒罐装进包里。 两个管理员有些意外,他们不打算提醒别乱丢垃圾什么的,已经准备好自己捡了,没想到这个疯女人还保持着该有的礼貌。 让他们更高兴的是,这女人说要回去了。 谢天谢地,终于能过安稳的日子了。 齐悦站起来看着枯骨。 “我办完那边的事,很快就过来陪你的。”她说道,对着空荡荡的室内摆了摆手,似乎看到那个男人露出笑容。 她也微微一笑,转过身走了。 身后两个管理员对视一脸悲痛。 还要回来啊… 没完没了啊…. 有人管管不…. ***************************** 谢谢三月枫茗荣升第九位盟主,谢谢谢谢,您破费了。 本想攒稿子混到月底的,可是又厚不下脸皮看你们求更打赏,要是月底之前写完了,赶不上粉红双倍了,你们不要抛弃我,还是要把粉红票投给我(可怜巴巴的看着你们~)不要文完茶凉门可罗雀~~~~(>_<)~~~~ 第四百一十九章决定 齐悦走进门诊大楼,早晨上班交班下夜班的同事们互相打着招呼,一如既往。 “…昨晚的病人怎么样?” “别提了,住院医生真是蠢死了,明明只是护士换引流袋引流积压堵住的腹血,一群人吓得要死要活的,害的我大半夜的白跑一趟…” 大家互相说这话。 齐悦含笑听着。 “小齐,出去玩的怎么样?”大家随口问道。 “还行。”齐悦也随口答道。 大家便各自忙去了,查房的问诊整理病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背负着各种压力而活,别人的生活,已经无力也不会去关心了。 齐悦站在办公室,再次环视一圈,走了出去。 看着齐悦递上的辞职信,主任不由瞪大眼。 “齐悦,你不是开玩笑吧?”他问道。 齐悦摇摇头。 “不是。”她说道。 “为什么?”主任问道,谁都可能辞职,他可从没想过齐悦会辞职。 再说这里可是燕京医院,燕京最好的医院,多少人挤破头也想进来的医院,竟然还有人要主动出去? “我打算去别的地方当大夫。”齐悦说道。 主任的脸色沉下来。 “齐悦,你可别头脑发热,被那些人说动了,你这样的大夫,还是在公立医院有前途,别贪图一时的钱财…”他整容说道。 “不是不是去私立医院。”齐悦忙笑着摇头,“我是想去南云省茂春县医院。” 什么? 主任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南云省他知道,茂春县是个什么地方? “他们开了高价请你?”他问道。 “事实上,我还没跟他们联系,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齐悦笑道。 主任有些哭笑不得。 “齐悦,你不要胡闹了。你要是累了,我现在准你假,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再来上班。”他摆摆手说道。 “主任,我必须去的,我答应了一个人,所以,必须说到做到。”齐悦说道,站起身来,“当大夫嘛,在哪里也能治病救人。在哪里也能吃口饭,都一样的。” “答应了什么人?”主任问道,还是有人高薪挖角吧? 对于这样眼高手低的年轻大夫。主任一向不太喜欢,便有些不高兴。 “你先去吧,再考虑考虑。”他说道。 齐悦施礼,将辞职信推在桌上转身离开了。 主任敲着桌子想了想,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同学啊。你帮我打听个事。”他开门见山说道。 中午的时候,正开列会的主任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号码,没有像往常那样挂断,更是对大家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起身走了出去。 “…我说老同学。你开玩笑的吧,我都问遍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再说。要说我们南云省院挖你们的人倒还有几分可能,一个县,还是个贫困县医院,挖你们的人,那不是你们疯了。是他们疯了…”电话里传出哈哈的笑声。 主任皱眉,是啊。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事实上就是发生了,小齐大夫一心要去你们那里,难道没什么好处,她怎么会去?为了什么?爱与和平吗?”他说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既然这位大夫一心要来,我们必然是要欢迎的,老同学你就别担心了,手续的事就交给我了,多谢你给我提前打个招呼啊,我一定好好的招待这位甘愿下基层的好同志,现在这样的好同志实在是太少了….”电话里的人哈哈笑道。 主任呸了声。 “谁给你打招呼啊!别自作多情!合着这成了我给你做贡献了。”他说道,挂断了电话,主任在外皱眉思考一会儿,最终摇摇头进去接着开会了。 此时的齐悦已经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母亲。 “妈要我帮忙吗?”她问道,一面将最后一块水果咽下。 “不用,你爸吃不惯别人做的饭。”母亲笑道,“就好了。” “妈,哪有你这样惯着爸爸的。”齐悦笑道,走过去倚在厨房门上看着忙碌的母亲。 “哎呦,这世上能遇到你一个让你惯着的人多不容易啊。”母亲笑道,看她一眼,“羡慕吧?” 齐悦哈哈笑了。 “羡慕。”她说道,说出这句话,鼻头忍不住发酸,她忙扭过头,接着咳嗽掩饰发红的眼眶。 门开了齐父走进来,看到齐悦很惊讶。 “哎,独立自主不需要父母呵护的小快刀竟然来这里蹭饭了?”他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好吧,算女儿有良心,玩了一圈回来还记得爹娘。”齐父笑道,换下鞋,放下手包走进来,伸出手,“拿来吧。” 齐悦愣了下。 “什么?现在就要养老费吗?”她故作惊讶的喊道,一面抓住父亲的胳膊,“爸,你一个人挣得比我两个都多,爸,我房子贷款还没付清呢,我不是交话费送的吧?” 齐父伸手拍她的头。 “去。”他笑道,“去南云省玩了,特产呢?” 齐悦恍然,有些尴尬的笑。 “臭丫头,不会忘了爹娘吧?”齐父瞪眼问道。 “好了,吃饭了。”母亲出来招呼道。 “不是啦,时间太仓促了,我没顾得上去买。”齐悦笑道,推着齐父在餐桌前坐下。 “你瞧瞧你瞧瞧。”齐父对齐母笑着点手指,“你养的丫头..” “哎呦,是谁整天说我的丫头随我啊,好的随你,不好的时候就是我养的了?”齐母笑道,将筷子分过来。 齐父哈哈笑了。 “不过,没问题,这次不带就不带了,以后你们想吃我随时给你们寄过来。”齐悦笑道。拿起筷子,看着桌上的饭菜做出垂涎欲滴的样子。 齐父停下筷子看着她。 “刘主任说的,是真的了?”他问道。 齐悦点点头。 齐母有些不解,看看他们父女,不过习惯的安静的没说话。 “妈,我辞职了,准备去南云省茂春县医院。”齐悦对母亲说道。 齐母的第一个反应也是主任的反应,茂春县是个什么地方? “为什么?”齐父问道。 “爸,我估计我说这个为什么,你们可能不信。”齐悦说道。用筷子搅着碗里的菜。 “只要你说,我们就信。”齐父说道。 齐母也点点头。 “我以前答应了一个男人,会和他在一起。”齐悦说道。 齐父和齐母很惊讶对视一眼。 吴建峰? “不是吴建峰。”齐悦忙说道。“至于怎么认识的你们就别问了,总之现在,有些意外,他.他不在了,所以我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 她说到这里低下头。有眼泪掉在碗里。 齐父和齐母神情郑重。 “你这孩子,这么大事怎么一点也没说。”齐母说道,将桌上纸巾推过去。 齐悦没用,抬起头笑了笑。 “虽然他现在不在了,我还是想要守着承诺,去那里陪陪他。”她说道。 “小悦啊。”齐母叹气说道。“人这一辈子长的很,得看开些。” 齐悦点点头。 “我知道,妈。我知道。”她说道,“人这一辈子很长,以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但是至少目前,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该做什么也必须去做什么。” 齐母还想劝。齐父拦住她。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他说道。 齐悦看着父亲露出笑容。她就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父亲一定会支持她。 齐母看齐父有些欲言又止。 “做你想做的事,我的女儿我有信心,不会做出一些荒唐的事。”齐父笑道,安慰齐母。 齐悦笑了,她重重的点点头。 齐母便也笑了。 “哦,这时候又成你的女儿了。”她笑道,给齐父盛菜。 饭桌上响起笑声,其乐融融。 黄英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气急败坏的跑到齐悦的办公室,齐悦已经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搬着要走。 “喂,你搞什么啊?你真的要去那里守墓吗?”黄英喊道。 “哪有,我是去工作。”齐悦笑道,一手挽起她,将一个新的工作证给她看。 茂春县医院的工作证。 这是自从南云省医院知道齐悦要去他们那里找工作时,行政管理的人员特意飞过来亲自找到齐悦,这让齐悦很意外,同时有很感激主任。 “我可不想自己手下的病过的窝囊。”主任板着脸很不高兴的说道。 齐悦最终谢绝了省院的邀请,主动要求去茂春县,只要人肯去,虽然不是省院,但毕竟在一个省里,到时候有手术什么的去县院请就是了,咳,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从县院往省院请专家…还真是第一次有这种说法啊。 南云省的人很利索的就把手续编制给齐悦办好了。 黄英看着工作证,知道生米做成熟饭了,又是气又是无奈。 “你这是图什么呢。”她说道。 “图开心啊。”齐悦笑道,挽着她的胳膊向外走,“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黄英气鼓鼓的不说话。 电梯开了,彭家海从中走出来,两向一见都愣了下。 回来后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齐悦先冲他点头打招呼。 “谢谢你啊,上一次的事让你吓坏了吧。”她说道。 彭家海笑了。 “没有。”他说道,“这很正常,我也这样过。” 齐悦愣了下。 “人都有情绪的暴发点嘛。”彭家海接着说道,目光落在齐悦手里的纸盒上,“送行宴看来是不举行了?” “当然要举行了。”齐悦笑道,“来不来?” “当然。”彭家海笑道。 “定了时间地点,我给你打电话。”齐悦说道。 彭家海点点头。 “那我先忙去了。”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看着彭家海从身边过去,她也迈进电梯。电梯门缓缓的关上,走在楼道里的彭家海这才微微停下脚,回头看了眼。 走出医院的大门,齐悦看着还是拉着脸的黄英。 “喂,就这样送行啊?除了摆这张臭脸,还有别的话要交代吗?”她问道。 黄英瞪眼看她。 “房子不许卖,我要住。”她说道。 齐悦噗嗤笑了。 “好。”她点点头,伸手抱了抱黄英,“我走了。” 她说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有再说别的话,车在黄英眼前开走了。 “这个傻瓜。”黄英说道,抬手揉了揉眼。 因为前一天送行宴上喝多了酒。齐悦起的有些晚,赶飞机时很是匆忙。 她冲进机场大门时,有两人也正往内走,差点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齐悦忙收住脚道歉。 这是两个年轻人,带着几分倨傲。 “干什么啊美女。搭讪吗?”其中一个小平头头上单独留几根长的染成金黄色年轻人说道,目光在齐悦身上转了转,“年纪大了点,但也行,要不要电话啊。” 齐悦没有恼怒,反而笑了。 “多谢啊。小帅哥。”她笑道,继续转身跑开了。 小平头不以为意,继续对身边的人接着抱怨。 “…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说道。 “听说是个黑户。好像从小在山林长大,跟野人似的..”另外一个年轻人说道。 “拉倒吧。”小平头打断他喊道,“野人,还狼孩呢!什么年代了都!” 另一个年轻人笑而不语。 他们已经走进了大厅,接机在一层。但他们却径直走向安检附近,那里有隐秘的专用通道。 “要我说。回趟旧根据地,是捡回私生子了吧。”小平头接着说道。 “文少,可别乱说。”年轻人忙低声道。 “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啊,到时候见了人,说的更多。”小平头哼声说道。 二人便不再说话,专心的看着通道口,通道口旁边就是安检,此时人不多了,小平头注意到那个撞了自己的女人正急匆匆的通过,很快向内而去。 “别看美女了,老爷子来了。”旁边的年轻人撞了他一眼。 通道口里走出一行人,小平头忙堆着笑接过去。 走在最前头的是两个男人,穿着简单的休闲衣衫,看上去轻松随意。 小平头堆起笑过去,却见这两人后没有人了。 “爷爷呢?”他问道。 “遇到王司令了,在里面说会话。”一个男人说道。 “西南军区的。”另一个男人补充一句。 他的声音清冷,但小平头听起来倒是很舒服,因为跟他爷爷的口音有些像。 还知道补充一句,可见很有眼色。 他不由多看这人一眼。 身材高大,年纪三十多岁,白色的衬衫整齐的穿在身上,看上去很温和,但如果他看过来,却带给人一种压力。 这保镖倒不错,就是长得太好看不太好。 保镖嘛,至于长得这么好吗?太不低调了! 小平头冲他点点头,几人一起站在外边等。 “哎,说老首长带回来一个土鳖?”他低声问道,看着这男人,“什么来历你们查了没?” 男人看着他。 “土鳖?”他反问一下。 小平头啧了声,不看他,向内看去。 “就是那个野人。”他说道,“到底什么来历?怎么就骗的老爷子带回来了?” “不是野人。”男人终于明白他说的是谁了,看着这小平头,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 这是天生的? 这里的人的头发怎么总是搞的奇奇怪怪的…. 摸一下颜色会不会染在手上? 小平头没注意到自己的头发被人研究着,依旧向内看。 “怎么不是野人啊,不是说跟狼人似的,在山里长大,第一次走出大山?哎哎,现在还有这样的人?说说,什么样?浑身毛发吗?会说话不?赤身裸体还是穿着草裙树皮啊?跟那些搞原生态的一样吗?”小平头说道。越说越想笑,就哈哈笑了,“我操,本少竟然有机会见见野人了,真是他妈的荣幸啊。” 男人笑了笑,伸出手。 小平头下意识的也伸出手。 男人和他握了握。 “我也很荣幸见到你。”他说道。 什么? 小平头愣了下,还没说话,那边一阵忙乱,老首长出来了,他忙接过去。 “爷爷。”他热情的喊道。 老者看他一眼点点头。抬手冲他后边招手。 “那个,云成啊。”他说道,“去把我行李里的那个野参拿来给王司令送去。” 小平头吓了一跳。 “爷爷。这种事怎么能让一个保镖去,我去吧我去吧。”他忙说道。 西南军区的司令啊,那岂是能随便见到的? 这可是个大机会。 常云成已经应声走开了。 “什么保镖。”老者看了小平头一眼,“这是我刚认识的小友。” 小友?刚认识的? “那个,野人?”小平头脱口说道。 “什么野人!”老者一瞪眼。上下打量他,“我看你才是野人,弄得这是什么头发!鬼里鬼气的!” 说罢大步走开了。 小平头愣在原地。 “我操,刚才那个是野人啊?你们眼有毛病啊!”他说道,瞪眼看身旁的人,“这他妈的哪里像野人啊。你们以后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夸张啊!” 身后这个小黄毛怎么说自己,常云成根本没在乎,他神态淡然的走过候机大厅。来的时候已经惊讶过了,所以此时已经收敛的神情,但他的心里依旧感叹,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对,这里的人说世界。 因为老者还没走。王司令也没走,听到人来报有人来送东西。他忙让请进来。 常云成进来,将手里的盒子递过来。 “老先生让我给你的。”他说道。 王司令记得这个男人,在飞机上,他看到老者不时的叫男人过去,低声说什么,从老者以及这男人的态度上看,他可以肯定不是保镖。 是子侄后辈? 要不然也会让他亲自送过来。 既然让他亲自送过来了,便是要自己认识一下的,说白了也就是记个脸留个名,将来关照一下。 王司令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常云成含笑点点头。 “多谢首长了。”他说道,“小哥是哪里人啊?” “春长省太安县太茂岭人。”常云成没有丝毫的迟疑说道,说这话伸手从兜里拿出一张卡片。 名片? 王司令有些想笑,但还是伸手接过,接过来一看便笑了。 身份证.. “这是我的证件。”常云成说道。 而此时准备上车的老者忽的拍了下腿。 “哎呀,忘了嘱咐小常一句。”他说道。 小平头已经坐在了副驾上,闻言忙问什么。 “没什么。”老者瞪他一眼,闭上眼不说话了。 小平头撇撇嘴。 “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你亲孙子..”他嘀咕一句,“总是骂我骂我..” “那是因为你太蠢了。”老者没好气的说道。 小平头缩头不敢再说话, 这边王司令看着常云成递过来的身份证,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但好歹记着是老首长介绍来的人,他压住情绪,低头看手上的身份证。 名字是常云成,户籍是刚才说的那个,年龄嘛,三十三岁,不错正是开始事业的时候。 “照片挺精神啊,人长得好就是好,不像我们,照出的身份证都跟换个了人似的。”他笑道,从身份证上找到一个话题说道。 常云成觉得其实照的根本就没他本人好,这里的画像水平太差了。 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这个他知道,这里的人不谦虚,谢谢就是谦虚。 王司令点点头。 “好,小常,以后有机会来西南,记得来我这里坐坐。”他含笑说道,将身份证递回去。 常云成接过,知道事情办完了,他再次点头施礼,转身走出去了。 看到他过来,很自然的拉开车门坐上来,小平头有些瞪眼。 哎呦喂,竟然来坐这辆车!看样子还坐的很习惯了! “怎么样?”老者问道。 “给他了,他很高兴。”常云成说道。 老者点了点头。 “那个,你给他看身份证了没?”他到底忍不住微微侧身靠过来低声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 “他问我是谁了,我让他看证件。”他说道,说到这里微微笑了笑,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 真是…质朴纯真的…如同初生的婴儿…. 老者伸手扶了下鼻头。 “好,好。”他说道,又有些好奇,“那他怎么说?” “王司令说照的不错。”常云成答道。 很好..小王不亏是历练出来了,这都能找到话说。 老者忍不住笑点点头,靠在靠背上。 常云成当然看到老者嘴边露出的笑,但他自然不会问,端正的坐好目视前方。 可怕的能在空中飞的怪物他都坐过了,这个四方盒子他一定不会再紧张。 “爷爷,你笑什么啊?”前边的小平头早就看后边低声亲密的说话不舒服了,此时忙插话问道。 “笑什么笑,坐好了,管好你自己。”老者没了笑瞪眼道。 小平头悻悻转过头坐好。 司机领会,发动车子,稳稳的向燕京市区驶去,与此同时,一架飞机在天空滑翔向南而去。 ******************************* 两章合一章,咳,那个粉红双倍好像是从28号开始,大家要留住哦哦~谢谢谢谢 第四百二十章安身 一辆挂着军牌照的吉普车横冲直撞的停在大院里。 副驾上的小平头一扒车门就哇哇的吐起来。 这边常云成利索的下了车,抬起手,琢磨一下,手最终落在方向盘上拍了拍,就好像他习惯性的安抚自己的马儿。 果然开车比坐车要舒服的多,自我掌控比由别人掌控感觉要好得多。 屋门外老者正拎着鸟笼子,笑呵呵的看过来。 “不错,学的挺快。”他说道。 常云成点头算是道谢,一面迈上台阶。 这边保姆跑过来搀扶小平头。 “要了我的命了,这车不是给人坐的..”他说道。 进了屋子喝了一会儿水才缓过来,看着坐在对面的常云成。 常云成神情严肃的翻看手里的一叠纸。 “这什么啊?”小平头问道,探身过来看。 常云成没答话。 “地址,电话,相片,都有了。”老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是全国筛选出来的注册医师,年龄从二十到八十,不过,要是你找的人不是注册医师,就得另外再找了。” 常云成嗯了声,翻看这些名单。 “找什么?”小平头又不甘寂寞的问道。 常云成头也没抬。 “茶。”他说道,一面伸手。 小平头下意识的就把面前摆着的茶杯给他递过去,常云成接过喝了口,放下来,接着看面前的纸张。 “哎哟喂我..”小平头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什么,张口要骂,但看到门口爷爷的身影。又及时的咽回去。 我说这小子有毛病吧!他算什么人啊!我才是这家里的少少主人好不好!怎么一副你们都伺候我的臭屁姿态啊!而且自己竟然还伺候了….. “这上面有手机号,但是也不一定准确,你可以试试。”老者又说道。 常云成嗯了声。 “喂,你有手机吗?”小平头终于逮到机会带着几分得意问道。 “没有。”常云成说道,依旧没抬头。 知道也没有,我应该问他会不会用.. 小平头高兴的准备再来一句,常云成抬起头看他一眼。 小平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眼看的自己突然就没敢再说话。 “现在没有而已。”常云成说道,一面合上这厚厚的一摞纸。站起来,冲门口的老者看去,“多谢老先生。” 老者微微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这点小事举手之劳。”他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坦然受之。 “那我告辞了。”他说道。 小平头回过神。为自己刚才被人家一个眼神震住很是郁闷,下意识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来掩饰一下不自在,此时听到了惊讶的看过来,这小子装什么?这么大的粗腿遇到了,不上前抱紧,竟然要走? 欲迎还拒吗? 老者倒是不意外,依旧含笑。 “你有钱吗?”老者问道。 “没有。”常云成说道。“不过我能挣。” “你会什么?”老者又问道。 “琴棋书画。”常云成说道。 小平头正在喝水闻言一口喷了。 哎妈,琴棋书画… 如今的野人都是这般水平了吗? “这是素养,不是技能。”老者没有笑,而是说道。“你有学历吗?外语懂吗?会用电脑吗?懂得行业规范吗?” 常云成看着他,神情无波。 “我现在,不懂,但我会懂的。”他说道。 老者摇摇头。 “年轻人。矫枉过正,不好。不好。”他说道。 小平头在屋子里探头,这两个人说什么呢?怎么听不懂了? 常云成看着老者,然后笑了。 “那,老先生这里..招工吗?”他问道。 老者哈哈笑了。 “哎呀我这个糟老头子。”他说道,一面逗着笼子里的鸟,“吃干饭的也没用了,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常云成含笑。 “需要,我,求你一下?”他微微颔首问道。 小平头在后边已经听到目瞪口呆了。 哎哟我操,您这态度语气像是求人吗?这是,垂怜恩赐吧? 这什么人啊?不对,这还是不是人啊?脑子有问题吧? 老者哈哈笑了。 “不敢不敢。”他说道,一面想了想,“我这里还缺个看大门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委屈你去吧。” 常云成点点头。 “多谢。”他说道。 这声多谢听在小平头耳里就跟说的是今天天不错似的。 这人还真野人啊,看大门的!真当看大门的了! 爷爷这里能看大门的都是中央警卫团啊! 中央警卫团啊! 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也进不去的啊! 我操,这土鳖… 说不是亲孙子谁信啊! 老者笑着也遛鸟了,招手叫一个警卫过来。 “去叫张大校过来,我有件事给他说。”他说道。 警卫敬礼跑开了。 “二楼有电脑,这些东西都是从电脑里提取的。”老者又说道,指了指常云成手里的纸。 常云成眼睛一亮。 “学学吧,用处大着呢。”老者说道,自己负手踱步走开了。 常云成也没客气转身就要上楼,小平头跟上他。 “哎哎,小子。”他喊道。 常云成停下脚,从楼梯上回头看他。 这种居高临下让这小子的神情更加倨傲,太欠扁了! 小平头抬脚上楼,挤到前边,然后回头看他。 “你到底什么人?”他板着脸沉声问道。 常云成看着他,伸手从兜里拿出身份证… “去去去。”小平头气急败坏的摆手,“我又不是傻子,这证是我爷爷给你弄的!” “但是。这上面的我就是我。”常云成说道,淡然的收回手,从小平头身边越过去。 他的动作缓慢,身材峻拔,小平头看的微微发愣。 这做派,哪里像是从山野里捡来的黑人啊,明明就是个大家公子! “哦,你会用电脑吧?” 楼梯上大家公子又停下脚,侧身回头问道。 小平头下意识的点点头。 “来。教教我。”常云成说道。 小平头哎了声,抬脚迈步,迈了两步醒过来。 “你以为你谁啊。”他瞪眼喊道,“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啊!小爷那有空伺候你!” 说罢转身蹬蹬下楼。 “不教就不教,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常云成说道。看楼下,“谁会电脑,教我一下。” 楼下一个勤务兵已经听到老者和常云成的对话,此时便应声是上来了。 夜色上来时,一辆军牌吉普车行驶在大街上,两边霓虹闪烁,四面高楼林立。汽车的轰鸣声,街道边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拉开了繁华都市不夜城的序幕。 常云成一个人开着车,依旧的迅猛摇晃。比起他的马儿,这冷冰冰的铁家伙,实在是不好用。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扶着侧脸。车窗大开着,混杂着各种奇怪气味的夜风在面前呼啸。 这就是那女人的世界啊。 你们.. 我们… 那时候她不时会挂在嘴边的词..现在想来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滴的一声急车鸣。常云成猛地拨了下方向盘,和左边的一辆车险险擦身而过。 “我操二逼会不会开车…” 那边的车窗摇下来,一个男人伸出中指破口就骂。 他的骂声还没落,这边常云成眼也不看抬手将一旁摆着的半杯茶水泼了出去,正中那男人一脸,然后一踩油门,将这辆车抛在身后,也将那大呼小叫抛在身后。 “这里的茶水真难喝。”常云成看了眼放回去的小茶杯摇头说道。 车里原本放的是矿泉水什么的,他根本喝不惯,于是都换成茶壶茶杯。 车子拐进一条八车道的路上,夜景少了几分嘈杂,多了几分清净。 常云成依旧是那个姿势,但放慢的车速。 好好的看一看这个女人生活的世界…. 孤独么… 耳边回荡着那女人曾经的声音。 那时候的长叹,他以为是她在揣测自己的心,却原来,真的只是感叹而已。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陌生的习惯陌生的一切。 常云成吐口气,将车停下来。 这陡然的停车让后边车鸣声大作。 常云成这才不紧不慢的开车到路边停下,靠在椅背上,拿出一个文件夹,翻开,里面是清一色的齐悦二字。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抚过这两个字。 万幸,你给阿如写过这个名字,要不然,月字音无限,那就真是大海捞针。 你,一定是在的?但是,在哪里? 常公子,你要知道,这件事不能保证,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你可愿意? 常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永远没有这个机缘,她看不到这把手术刀,或者见到了也不会拿到,那么,你就永远的困在黑暗的天地里,无休无止无头无尽无边无岸,你可愿意? 常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可以到齐娘子那里,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完全不识,或者幼齿稚子,或者白发鹤皮,或者已然枯骨一具,你可愿意? 常公子,你可知道,这件事千万分之险,一分之缘,你当真愿意? 常云成的手指慢慢的摩挲着纸上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都还有一张小小的画像,不,相片。 这些相片中的人有老,有少,有美,有丑。 齐月娘,你已经看到也拿到手术刀了吧,你可知道,我来了吗? 齐月娘,我愿意。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手机,一只手点着排在第一位的齐悦,照片上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他的手指最终落在那奇怪的符号上。 他一个一个的按照那符号在手机上拨出同样的符号,深吸一口气毫不迟疑的按下通话键。 叮叮咚咚的铃声在耳边响起,就在常云成要窒息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喂了声。 “齐月娘,我是常云成。”常云成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神经病!打错了!”对面的声音喊道,然后便是嘟嘟的声音。 这是挂了? 常云成吐口气,用文件夹上的笔在第一个上面勾了下,又开始按下一个号码。 路灯下,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流,映衬着这辆停在一旁的军车格外显眼。 第四百二十一章立命 太阳升高的时候,齐悦站在了南寨乡卫生院,院长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齐大夫,齐大夫,辛苦了辛苦了。”他激动的说道,伸出双手。 齐悦伸手跟他相握。 “秦院长多多关照。”她含笑说道。 院里两个刚毕业的实习大夫以及三个临时工护士也都出来了,带着几分羞怯不自在看着齐悦,他们今天统一换上了医生服,看起来更加的拘束。 “还愣着干什么!”秦院长喊道,“快,快把齐大夫的行礼搬宿舍去。” 大家这才忙抢着上前,齐悦再三谦让,还是被拎走了行李箱,这边和省院县院省卫生系统以及县卫生系统的人热热闹闹的走了个欢迎仪式,又吃过必不可少的欢迎午宴,直到下午齐悦才站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竟然还是个套间。”齐悦笑道,有些意外。 “临时装修的,齐大夫要住在这里,到底是不方便,所以张局长让重新装修下,配了厨房洗手间,这样齐大夫住的自在些。”秦院长笑呵呵的说道,“就是地方小了点…” “不小了,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齐悦笑道一面走进去,环视四周,阳面的房间,秋日里明亮而温暖,明显都是新家具,还被人体贴的摆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开的灿烂无比。 齐悦忍不住笑了笑,她走过去,站在窗户边,打开窗户,正对着一座山岭,此时色彩斑斓。 “那个。是鹤度岭吗?”齐悦伸手指问道。 秦院长点点头。 “是,这是咱们这里最有名的景区,齐大夫,空气好,齐大夫可以天天去爬山,门票不用管,我给他们写个条子。”他热情的说道,带着几分迫切,面对大城市来的人。这是他唯一能够炫耀的地方。 齐悦点点头。 “那多谢了,我最喜欢爬山了。”她说道。 好意被人接受是很让人高兴的事,秦院长搓着手笑了。 “好,好,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来楼下找我,哦,我家离这里也不远,看门的做饭的都知道,四周都是乡亲,有什么事跟他们说也一样,齐大夫。千万别见外。”他说道。 齐悦再三道谢,看着秦院长带上门走了。 午后的山镇安静祥和,齐悦靠在窗户边看着对面的鹤度岭,拿出手机。 “喂。齐悦吗?” 那边接通电话,黄英就先开口了。 “黄姐,真是没趣啊,你就不能玩猜猜啊。”齐悦笑道。 “猜你的头啊。一点智商含量都没有,南云省的号码。除了你还有谁。”黄英没好气的说道。 齐悦嘿嘿笑了。 “这是我的新号码,记着啊,什么时候来这里玩,给我打电话。”她说道。 “你一个小破乡镇医生能关照我什么啊?去了给你打电话。”黄英干笑两声说道。 “哎呦,你这个堂堂的燕京医院脑内大护士长,这么关注我这个乡镇医生做什么?你是不是比我提前知道我住的宿舍是套间啊?”齐悦笑问道。 黄英哼了声,默认了。 “好了,不跟你扯了,电话费太贵了。”齐悦说道。 黄英呸了声。 “重色轻友的家伙。”她说道,停顿一下,又问道,“你,现在,干什么呢?” 齐悦看着窗外。 “我啊。”她慢悠悠说道,微微笑着,“守着我想守着的人呢。” 不知怎的,那边黄英听到这句话,眼泪猛地流下来了,她慌忙擦掉,掩饰失态。 这个傻瓜… 黄英这边的失态,齐悦不知道,她打完电话,将屋子里收拾一下,衣服挂在柜子里,电脑摆在桌子上,烧水沏茶,看看天色,换上一身运动衣鞋走了出去。 鹤度岭景区因为到了秋季,游客比往日多了些,尤其是一些城市的机关单位会组织人员来爬山秋游什么的,但这热闹也只是上午热闹,过了午就恢复往日的安静了。 景区的管理人员倚在门口说笑谈天。 “….这还叫累,不就多了些游客,打扫卫生麻烦了点,想想上个月…” “…对对,打扫卫生算什么,上个月那个疯子才叫累呢…” “…哎呦可不是,那几天累死我了…” “…累死?还吓死了呢,那几天我天天听到墓里哭,晚上睡觉也听到,几天几宿的不能睡啊..” 大家说的热闹,看到有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售票处。 “哎,有人来了。”管理人员互相提醒,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个一身休闲打扮的女人走过来。 “小姐,这时候上山可别走太远,天黑了不…啊..怎么又是你!”管理员伸手检票,一面提醒道,抬头看清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票也被失手撕成两半。 齐悦微微一笑。 “我说过嘛,我会回来的。”她笑道,一面将剩下的半张票塞给她,“那我进去了。” 管理人员回过神,急忙忙的阻拦。 “哦,对了,我现在是你们乡的工作人员了,我不会胡来的,这是我的工作证。”齐悦又说道,拿出工作证扔过来。 一个管理人员接住。 “先抵押给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再拿。”齐悦笑道,摆摆手进去了。 管理人员们围上来,打开工作证。 南寨乡卫生院医师齐悦。 卫生局的钢印明显,做不得假。 真的啊? 他们抬眼看去,见那女人已经走到墓道门口了。 妈呀,那以后岂不是日日都要听到哭声了? 惨了…. 跟进来的管理员没有听到哭声,只看到那女人在玻璃罩外站住,默默的看着尸骨一刻,然后环视四周,因为游客增加。墓室里的塑料垃圾也多了些,管理人员还没顾上清理。 “你这么爱讲究的家伙,气坏了吧?”齐悦摇头说道,矮身逐一捡起香肠皮饮料瓶,“我来给你说一声,我搬过来了,就在山脚下不远,卫生院,你跟我认认家门去吧。” 她说完转身走出去了。 一阵风带过。站在一旁的管理人员只觉得毛骨悚然。 认认家门… 妈妈呀我要吓死了…. 自此后,这个女人每天都会来,有时候早晨有时候下午,风雨无阻,虽然没有痛苦也没有再破坏文物。但这行为太诡异还是引起了很多议论纷纷。 “这可不行,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呆着这里..”景区的投资商终于听到传言,怒了。 本来就没赚到钱,让这女人闹鬼的折腾,眼瞅着是要赔钱了! “可是,人家的确是医生,卫生局编制呢。而且还是说上边下来的。”有人低声说道。 “医生!哪个正经医生会来这破乡卫生院!游方郎中骗吃骗喝的吧?”投资商哼声说道,“你们也是没见识,一听是燕京来的就觉得牛叉的不得了,随便造几个假证你们都能当祖宗供着。不知道现在遍地都是骗子啊!就钻你们当地政府想要政绩的空子!” 投资商越说越气,他甚至怀疑这是对手故意来砸他生意的! “走走,我去看看,这个神神叨叨的医生去。”他说道。“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揭穿她的!骗到我头上了!” 听说有热闹可瞧,一大群人呼啦啦的都跟来了。好几辆车停在乡卫生院口,四周带孩子老人妇女都好奇的看过来。 投资商大摇大摆的下车,还没抬脚进卫生院就被一股恶臭熏的差点晕过去。 “这,这什么味道啊。”他喊道,回身看去,就见一大群人乱哄哄的涌过来。 “大夫,大夫..” 一群男人乱糟糟的喊着,抬着一个门板冲过来,随着他们过来,恶臭四散,周围的人都捂住鼻子,更有人慌不择路的逃开了。 “这是怎么了?掉粪坑了吗?” 投资商也顾不得要进乡卫生院了,急忙忙的要往车上钻,但却被人喊住了。 “董老板!”他们尖声喊道,“正要找你呢!工地上出事了!” 投资商一愣,工地,出事。 出事!是每个投资商最不能听的话! 那就意味着钱!我的钱! 他猛地转过身也顾不得恶臭了。 “怎么回事?”他喊道。 这是医院里的人也出来了。 景区开山造林布景,搞纯天然绿色养殖,投资商让弄了大粪施肥犁地,结果犁地的时候,这个农民被耕犁划伤左腿,伤口大出血,同时浑身都是粪,污染严重。 一个小护士过来才看了一眼伤口,就被熏的到一旁吐去了。 “这不行,伤口污染太严重了,快送县医院吧。”一个实习大夫说道,站在一旁,看着伤口也说道,“这要是处理不好伤口,可是要死人的。” 死人!死一个人可是找麻烦的!光给上级的情况说明都能写死你!而且不管有错没错公职单位都得弄个替罪羊出来! 卫生院院长立刻想到。 死人!目前的行情,死一个人最少也要赔六七十万的!这还不包括应付那些媒体鉴定起哄的人要花的钱! 投资商脑子里立刻算了出来。 “快快,送县医院。”他们同时喊道。 “怎么了?” 门外传来齐悦的声音,她和一个大夫刚从村里散发卫生局印发的防疫宣传手册,顺便做了个义诊回来,看到这乱哄哄的场景忙问道。 院长忙将情况说了。 “我来看看。”齐悦忙说道,一面站定在伤者身前,伸出手翻看伤口。 “齐大夫,只是小腿上有伤口,还是快送走吧..”先前查看过的大夫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个就是那个神叨叨的齐大夫啊? 董老板皱眉。 “喂,你,别耽误治疗…”他喊道。 话没说完,齐悦伸手说话打断他。 “不行,不止是小腿有伤。”她说道,将伤者已经破烂的裤子扯开。她的手按在伤者的大腿上,“这里也有。” 两个大夫掩着口鼻看去,污秽中果然看到有个伤口。 “而且,这个,可能是贯通伤。”齐悦说道,伸手扩创探查。 伤者发出更厉害的嚎叫,眼瞧着场面四周的人都忍不住双腿发麻。 “还是送县医院吧..”院长忙说道。 “不行,如果股动脉出血,时间来不及的。”齐悦说道。举起手,“准备急诊手术,清创缝合。” 啊?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那,那咱们可是什么条件都没有…”一个大夫低声说道。 齐悦看了他一眼。 “有手术室吗?”她问道。 院长和大夫点点头。 “有麻醉药吗?”齐悦问道。 院长和大夫点点头。 “消炎药,杀菌锅。手术器械?”齐悦又问道。 大家都点头。 “那叫什么什么都没有?”齐悦笑道,站起身,“你们是没见过什么真的叫什么都没有…” 什么真的叫什么都没有? 大家愣愣没绕过来。 “哎哎,这要是治死了可就是你们的事了啊。”董老板才不理会那些有的没的,他忙忙的说道。 齐悦回头看他一眼。 “这个人命值得多少钱?”她忽地问道。 没想到她问这个,一心正在算损失的董老板顺口就答了。 “七十八万差不多…”他说道。 说完忙掩住嘴。 齐悦笑了。 “好啊,治好了。记得给我七十八万。”她说道。 啊? 董老板也愣愣的没绕过来了。 这边齐悦招呼人开始准备手术了。 “这是一个小手术,不要紧张。”齐悦说道,看着两个实习大夫下,手下一面利索的进行麻醉。然后给伤者擦洗清创。 她一个人有条不紊的做着三四个人做的事,这让两个第一次上手术的实习大夫慢慢的冷静下来。 “你们在学校临床课上说了什么?”齐悦口中不忘随时说道。 两个实习大夫似乎又回到了学堂。 “冷静,稳重,周详。”齐悦说道。“这个病人,你们一开始查体不全面。忽略了大腿的伤口。” 她伸手指点着伤者的伤。 两个实习大夫点点头。 “这是不冷静,畏难了。”齐悦说道,手在伤口上扩展,“第二我让你们看到伤口了,你们还是没重视,认为是个小伤口不会伤及血管…” 两个实习大夫低下头有些尴尬。 “所以呢,我们做大夫的,考虑事情不能片面的。”齐悦说道,“好了,谁来做探查?” 竟然同意要他们做探查吗?在犯了这样的错误之后? 两个实习大夫迟疑一下,一个大着胆子站出来。 齐悦点点头,侧身让开。 “老师!真的是贯通伤!股动脉破了!” 手术室响起实习大夫惊喜的喊声。 在外边的家属等人听的哆嗦一下。 股动脉破了,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吗? 动脉啊,他们虽然是农民,也知道破了动脉那就是大出血,分分钟钟要命的! 怎么里面高兴的跟过年似的!这样真的好吗? 外边的院长此时也哎呀哎呀的拍手起来。 家属们忍耐不住,一把揪住他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如果不是齐大夫拦住你们,你们往城里送人,此时此刻,人就不行了。”院长说道。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后怕,又是感叹又是感谢。 董老板听到了,连连合手念佛,感谢神佛保佑,保住了他的七十万…. 外边的热闹这个简陋的手术室里听的清清楚楚,但大家都没有受影响,反而更高兴备受鼓舞。 齐悦却微微有些愣神,被那实习大夫一声老师喊的。 老师… “师父,我这样做对不对?” “师父,这样真的可以吗?是为什么呢?” 眼前一张张质朴渴望认真的古代面孔浮现在眼前。 “啊,齐大夫,对不住。我,我,还没习惯,还总是喊老师呢。”实习大夫此时讪讪说道。 齐悦回过神笑了。 “能被人称呼一声老师,那才是荣幸呢。”她笑道,“来,你们负责小腿伤口的清创缝合,我来股动脉血管缝合。” 两个小时后手术结束了。 “伤者情况稳定,手术顺利。”齐悦说道。 四周一片道谢声。看着被护士推出来的伤者,因为局部麻醉,此时还清醒着,也跟着连连道谢。 人群里董老板也笑得如同开了花。 “好好养着,医药费我们包了。”他大声说道。 这话又引起一片道谢感激。 “董老板可真是好老板。得知出了事第一时间就赶过来。”齐悦在一旁也说道。 这话让在场的人更加激动了,纷纷对董老板这样仁心厚德的老板感动不已,董老板毫不客气的全部收纳。 “回头叫记者来,采访一下。”他不忘低声对秘书吩咐道,“记得多提几次咱们公司的名字,还有,景区的照片也要隐秘性的多放几张…” 秘书点头应是。 董老板吩咐完转头看到齐悦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哎呀哎呀齐大夫。真是多亏了你,我一定给你送个匾额来。”他忙热情伸出手堆笑说道。 齐悦似笑非笑跟他握了握手。 “我听人说,董老板貌似对我有意见…”她说道。 董老板立刻打断她。 “可不是,我早就对齐大夫你意见大了!”他大声说道。“齐大夫,你也是燕京人,我也是燕京人,既然老乡。你怎么去我的景区还要买门票!简直太不给面子了!” 齐悦哈哈笑了。 “以后不买了。”她笑道,“我就用董老板买人命的七十多万用来买门票吧。” 想起方才的对话。董老板嘿嘿笑了。 管着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大夫,就目前来说好容易遇到一个宣传的好机会,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先把这个大夫笼络好了再说。 “说笑了说笑了。”董老板打着哈哈揭过这个话题。 打发了董老板一行人,又去病房看了伤者。 “我就住在这里的二楼,有什么事,随时叫我。”齐悦说道。 伤者以及家属千连连道谢。 “齐大夫,你快去休息一下吧。”他们催着说道。 齐悦没有再客气,又嘱咐护士换药的事便上楼去了。 刚进屋里面传来手机的响声,齐悦不由摸了下兜,新手机还在,屋子里响的是旧手机。 她忙过去看,是家里打来的。 “..妈,你怎么又打这个号码,我这个欠费要停了,以后不用了..对,新手机…嗯嗯,弟弟没给你说吗?..好,你再记一下号码…” 说到这里,手机提示又有电话过来,她拿下手机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燕京的,话筒里母亲不知道又说什么大声的问她,齐悦忙继续听电话。 听完电话,翻回未接的电话,拨回去,那边却提示已关机。 齐悦摇摇头,将手机合上随手扔在一边,拿过新手机,开始群发自己的新号码。 这样认识的人再找她就自然会打新电话的。 至于不认识的,她曾经昏迷了一年,不联系的早就不会再联系了。 常云成拿着手里的手机,翻来覆去的看,然后敲了敲,屏幕还是黑的… 他拉开房门走出来。 他依旧住在老者家里,每天该去看大门就去,看完了就施施然的回来,老者没有觉得不妥,他更是没觉得不妥,唯一觉得不妥却又没资格发言的人此时正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吃保姆剥好的石榴。 “文军。”他喊道。 曹文军抬起头。 “手机坏了,你来看看。”常云成说道,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曹文军撇撇嘴。 “碍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的手机。”他说道,继续抓起一把石榴塞嘴里。 “你爷爷说,要你跟我做伴,才让你住进来的。”常云成慢悠悠说道。 曹文军被石榴呛了连声咳嗽。 孙子,竟然威胁他! “这是我家。”他瞪眼喊道,“我家,我想住就住!跟你有什么关系!” 常云成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弯了下。 就是这种笑!这种欠扁的笑! 曹文军伸手点着常云成站起来。 孙子! 这孙子,可是脑子有问题的,真敢干出告自己状的事,要是真让爷爷把自己赶出去,自己刚吹了几天,在那群朋友面前才有的面子岂不是掉光了? 曹文军心里狠狠骂了句,抬脚蹬蹬上楼。 待看了手机他又抓狂。 “没电了!”他喊道,“充电啊!两块电池都没电了也不充电!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常云成哦了声,看着曹文军抖在手里的奇怪的东西。 充电… 他点点头。 “我现在知道了。”他说道,一面将手机推过来,“充上吧。” 嗻!曹文军有一种弯身跪拜的感觉。 你妹的!这孙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什么时候肯滚蛋啊!这样下去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四百二十二章耳闻 曹文军郁闷的去充电,扭头看常云成坐着翻看手里的文件夹,以一种握毛笔的姿势握着碳素笔在纸上写什么。 连握笔都不会!连发短信都不会!跟个文盲似的字都不认识几个,装什么文化人啊! “会写字吗?要不要我教你啊?”他问道。 常云成没理他,在方才没打通的电话上做个记号,合上文件夹。 “不打了?”曹文军问道,将自己的手机在手里扔了两下,“要不要用我的?” 求我啊孙子! “不用。”常云成很干脆的说道。 曹文军很意外。 这两天这小子除了上班睡觉时间外,都是捧着手机打电话。 以为他一鼓作气不打完誓不罢休呢。 “别客气,我不在乎你用我几个电话费。”曹文军说道。 常云成摇头。 “今天的电话打完了,我该做别的事了。”他说道,一面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要不要小的我陪从?”曹文军斜眉吊眼的问道。 常云成看他一眼。 “不用了,你太丑了,带出去不好看。”他说道。 曹文军几乎晕厥。 什么叫无知无畏,他算是明白了! 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钱没钱要什么没什么的人,竟然敢这样作践自己! 他是谁啊!他是曹文军啊!曹家的第三代啊,正统第三代啊! 吉普车轰鸣着冲进一家医院,吓的来指挥停车的保安四处乱窜。 曹文军扒开车门就吐了几口。 “我说我来开车,你就是不听,你丫挺的一路上被多少摄像头照下来,还得找麻烦…”他干呕着说道。 常云成拍了拍方向盘,看着曹文军。 “你。”他说道。 曹文军看过来。 “你见过一个大男人骑在被别人牵着的马上走吗?”常云成淡淡问道。他虽然是问句,但显然不需要曹文军回答,说完看了眼面前的门诊大楼,就大步而去。 什么跟什么啊? 果然脑子有毛病! 擦,脑子有病还这么拽的家伙他可真是第一次见! “我说你够了没?这几天电话都打爆了,你多大的人了,还玩见网友。”曹文军追上去说道。 “电话打了,我还是要来确认一下。”常云成说道。 “确认什么?”曹文军不解的问道。 确认或许电话里她忘记了自己,那么见了真人会不会想起来…. 常云成看了眼手里的文件夹,这个医院叫齐悦的大夫是妇产科医生。他站在这明亮的人流拥挤的大厅里,有些眼花缭乱。 乱糟糟的世界啊…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让让,让让..” 大厅里急诊医生推着一个急诊病人冲进来。 常云成似乎看到曾经的场景。 他不由抬起脚跟着那群人就过去了。 急救室大夫护士们忙碌着。各种监护设备发出滴滴的响声。 “家属请回避,家属请回避。”护士们在劝说挤在屋子里哭喊的家属。 但情绪激动的家属根本听不进去。 现场更加的混乱。 “让你们出去听不到吗?”常云成几步过去,长手一伸一推,四五个家属被推得向外退去。 他身材高大,声音威严。力气又大,一时间大家都被镇住了,愣愣的被推了出去。 院里新来的保安吗? 护士惊讶的看着这个男人,哎呦,长得也未免太帅了吧…. “多谢啦。”她笑着道谢,打定主意忙完了就再去道谢。顺便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曹文军伸手拍额头,将站在门前如同门神的常云成一把揪住。 “你看大门看上瘾了啊!”他低声喊道,“别丢人行不行?” 喊完曹文军又有些后悔。妈的,他丢人不是正和自己的意!干吗手欠拉住! 自己是被作践当使唤人上瘾了吧! 他愤愤的甩开手。 常云成没说话转身大步走开了。 老子才不管你丢人呢,待会儿被保安从楼上扔下来才好呢! 曹文军心里想着也不跟着了。 “我去车上等!”他恨声说道,走到门口想起来,车钥匙不在自己身上。只得怒气冲冲的骂了声,站在门口狠狠的抽烟。 没多久常云成就出来。一句话不说开门上车,曹文军哼声跟上。 “找..”他刚开口,就见常云成猛地打方向盘,那余下的话就变成一声骂,曹文军死死的抓住扶手,开始了再一次的东摇西晃。 看着车又冲进一家医院,曹文军扒着车门吐的都没力气下车。 “你难道要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都看一遍吗?”他有气无力的问道。 “是,先从燕京开始。”常云成说道,一面拿出文件夹,提笔划去方才见过的那位齐悦,目光落在第二位上,跳下车。 “你疯了吗?你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啊?”曹文军惊讶喊道。 “总会见完的。”常云成说道,甩上车门走开了。 神经病! 曹文军冲他比划一个中指。 燕京三院儿科门诊,坐诊的齐大夫很是上愁。 面前这个男人已经坐了好半天了。 “孩子不舒服的话,得需要抱过来让我亲自看看,只凭你说是不行的。”齐大夫再次耐着性子说道。 “好。”常云成说了声,还是看着这位大夫。 齐大夫今年三十五,虽然说已经过了花痴的年纪,但被一个男人这样看着,还是忍不住脸红。 她忍不住轻咳一声。 “这位家属,那你先回去抱孩子吧。”她敲了敲桌面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敲桌面的手,面色一阵激动。 “你,你是月娘吗?”他颤声说道,前倾扶住桌子。 齐大夫吓了一跳。 “不。不是,我是齐悦。”她说道,将桌上的桌牌拉过来给这男人看。 虽然长得很养眼,不过,不会是脑子有问题的吧…. 常云成没看桌牌,依旧看着这个大夫。 “齐月娘,我,我是常云成。”他再次说道,“你不记得我了?” 齐大夫啪的站起来。 “保安保安!”她尖声喊道。 站在门口抽烟的曹文军看到一大群保安如临大敌气势汹汹的冲进门诊楼,就摇摇头。 “好了。这个点结束了,可以赶下一个点了。”他自言自语,将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箱。拍了拍手向停车场走去。 身后一阵嘈杂吵闹,曹文军头都不用回,没等他走到车前,常云成已经大步超过他,打开了车门。 他神情淡然。身上因为推搡而发皱的衣裳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形象。 “我说,快点赶下一个点吧。”曹文军坐上来,说道。 常云成看他一眼。 “这样离你进疯人院的时候就越来越近。”曹文军说道,咧嘴一笑。 常年成也冲他咧嘴一笑,猛地踩下油门。 曹文军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还是差点被甩出去。死死的抓住扶手。 吉普车横冲直撞的轰鸣着冲了出去,停车场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我是齐月娘啊,帅哥。要不要出来聊聊啊….”电话里传来甜腻腻的声音。 常云成拿下电话挂断了,在文件夹上划去一个名字,然后再次拨通一个。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欠费停机…” 是什么意思? 常云成听了一会儿,始终没真人说话,只得也挂断了。 “电话都打完了?”曹老此时走进客厅。手里转着长寿球问道。 常云成看着密密麻麻已经做了各种标记的文件夹,都打完了。除了打不通的都打完了。 “人员变动大,号码也变动的快。”曹老说道,在对面坐下来,“广告已经投放了吗?” 常云成点点头。 “那就别急,如果她看到了,一定会联系你的。”曹老说道,看着常云成,“小常啊,上次你在门口射破人家车胎的那个人,问你有没有兴趣去跟他较量较量,单兵特种….” “没兴趣。”常云成打断他说道,一面站起来,“我还有一家医院要去。” 曹老看着他。 这些日子燕京的只要有叫齐悦这个名字大夫的大小医院都被一个疯子搅和的头疼不安。 “广告已经发了,电话也打了,你要是这样一家一家医院的找,那什么时候才是头?燕京的找完了,全国的你都要去吗?”曹老问道,“小常,人生长的很,慢慢来,有些事不要找要等…” 说到这里,曹老忽地见眼前的男人猛地绷直了身子,这是见他以来第一次看到他情绪的外露。 曹老停下话,看着常云成。 “人生….不长…”常云成慢慢说道,舌头似乎有些发硬,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有些事…不能等….再不..等…” 这把年纪的曹老什么都经历过,情绪早已经麻木了,但这一刻,当这句话说出来,他感觉铺天盖地的悲伤涌过来。 “..凤儿,你等我,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带你走….” 枪声密集硝烟四起中,年少的他松开了那个女孩子的手。 然后就没了然后…. 常云成什么时候走出去的曹老没有注意,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默默的点起一根烟,他的身体保健医生已经禁止吸烟了,保姆看到了要提醒,但却见老者并没有吸而是放在烟灰缸上,看着香烟慢慢的升起烟气。 保姆蹑手蹑脚的走出去了,屋子里独坐沙发的老人如同雕像般沉默。 “没有?”常云成问道,再次低头看手里的文件夹。 齐悦,燕京医院胸外科。 “对,以前是有,前一段调走了。”护士说道。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这些名单里的注册医师,调动有,辞职的有,还有从事别的行业的也有。 不过这没什么,他一个一个的找就是了,医院找完了,再找非医院的,这个世界很强大,那么多手段可以用,只要想找,就一定能找的到。 常云成点点头道声谢,转身走开了。 护士看着他的背影。 “哎,这不是挺彬彬有礼的嘛,哪里像他们传说的疯子一样啊…”她说道。 “主要是看脸。”旁边的护士搭着她的肩头,“在你眼里,只要长得帅,疯子也是天仙。” 楼道里响起嘻笑声。 常云成已经走进电梯。 电梯里站着几个人,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常云成没有多看站好专注的看着指示灯。 “等等等等..” 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被人从外边扒住又打开,一个胖乎乎的护士挤进来,手里拿着满当当的。 “小黄,干什么慌里慌张的。”一个大夫笑道。 “啊齐大夫,我正要找你。”黄英高兴的说道。 齐大夫这个词让常云成转过头,看到是最里面站着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大夫。 老大夫,男的。 常云成又转过头,继续看指示灯,身旁的护士挤过来,他站开一些,看着那护士抖着手里的一堆报纸,要从中抽出一张,因为手里东西太多,所有的报纸都刷拉掉在地上。 电梯的人都帮忙捡,独独常云成站得直直的,连脚都没挪一下,他微微低了下头,看到落在自己脚背上的那张报纸。 “嗨,看这张,又是哪个吃饱撑的,做这种莫名其妙的寻人广告…齐月娘,我是常云成,我来了,你在哪里…” “…抄袭非诚勿扰广告词的吧…” “…广告吧,就跟前几天那个什么前任张太现任张太的小三宣言广告似的….” 电梯里响起热闹的说笑声。 黄英从常云成脚背上猛地抓起报纸,带着不满看了常云成一眼。 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上去也很有教养,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礼貌?真是的… 这年头好看的男人都被惯的不象话了… 电梯门开了,常云成抬脚走出去。 “齐大夫,你看,这张报纸上有月亮的事迹报道呢…” 常云成猛地站住脚。 月亮? 月亮!! *********************************** 推荐天洛C《重生之从娘做起 》,三十多万字,更新稳定,可以一看了~ 简介:重生古代,同动物做朋友,以训宠谋福址。 路遇霸道前夫,温柔美男,妩媚极品男。究竟谁才是真命天子。 PS:有人说大家急着看,我都是晚上写好第二天,那我定时到凌晨更新吧,夜猫子或者半夜起床尿尿的可以看一章嘿嘿,早上遛狗的上班的也不会耽误~ 快要结束了,想来怪舍不得大家的,也舍不得书里的人~一路走来在大家的陪伴下这本书写的特别开心..咳,又扯远了,等完本的时候再唠唠。 第四百二十三章目睹 “她,有个小名或者闺名,叫月亮。” 那男子转过身说道。 “你怎么知道?”常云成看着他。 常云起微微一笑。 “我就是知道。”他说道。 常云成看着他没说话。 月亮… 他转过身,看着向相反方向走去的那群人。 他们说笑的很热闹。 “来,我看看…” “真的啊?月亮才去南云就出名了?” “虎父无犬女嘛,有齐大夫在,齐悦又怎么能差…” 齐悦! 齐悦! 月亮! 一个人!是同一个人! 常云成抬脚跟上去。 走廊里人来人往,他全看不到了,眼里只有面前的这几人,上楼,下楼,电梯,进门。 齐父坐下来,拿出眼镜。 “你看看。”黄英将报纸铺在他跟前高兴的伸手指着,“…救活了一个重伤的农民…” 齐父戴着眼镜含笑看去,然后他哈哈笑了。 “小黄,这是这个企业的软广告….”他说道。 “伯父,软广告怎么了?那怎么不见别人被写在软广告里呢?”黄英说道,“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月亮啊,就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得到机会的人。” 齐父摇头笑。 黄英也笑了,呼叫铃响了,她忙拿好东西。 “伯父,你好好看看啊,我特意弄来的南云省报,拿回去让伯母也看看。”她说道。 齐父摆手。 “快去吧快去吧。”他说道。 黄英笑着走出去,冷不丁的门外杵着一个人,差点撞上,吓了她一跳。 常云成让开一步。黄英看他一眼,还记得这个没礼貌的男人,懒得答话快步走了。 屋子里齐父摘下眼镜,敲了敲桌子,又拿起眼镜戴上,认真的看那张报纸,嘴边不时的笑一下。 “这丫头..”他摇头说道,面上的神情很是欣慰。 门这时被敲了两下。 有病人来了吗? 齐父放下报纸,坐正身子,喊了声请进。 一个身穿简单黑衣服白衬衣的男人走进来。面容俊朗,体态挺拔,很是赏心悦目。他进门低头施礼,在抬起头,面上的浅笑得体。 “你好。”不待齐父开口,他先开口了,“请问您是齐大夫吗?” 不待齐父说话。他便从兜里拿出一物双手递过来。 “这是我的身份证。”他说道。 啊? 齐父有些怔怔的接过。 “小伙子,这个,看病不需要身份证…”他说道。 “我不是看病。”常云成微微一笑,说道,“我想向您打听个人。” 南寨乡卫生院,初冬的下午办公电话如痉挛般响起。惊醒了靠着墙晒太阳打盹的老头。 “喂?”厨师兼看门的大爷接起电话,“卫生院。” “县医院,找齐大夫。”对面传来焦急的声音。 “齐大夫下乡去了。”看门大爷说道。 “手机怎么没信号?”电话里喊道。“快些找她回来,救护车已经去接了,有个手术请齐大夫过来!” 这种电话自从乡卫生院落成以来,看门大爷还是头一次接。 “去天台村了,那里有些地方没信号。我找支书家里的电话打一下。”他乐滋滋的说道。 “快点快点快点!”电话里的人喊得几乎要把手伸过来。 看门大爷嘿嘿笑,有时候乡卫生院遇到紧急情况。也是这样心急火燎的给县院打电话,催救护车催大夫,原来被人催的感觉是这样好啊。 电话很快打通了,支书听说人命关天,直接就打开大喇叭喊。 “有急诊了?”齐悦听到大喇叭传出的带着浓浓乡音的话一时没听懂,还是一起来人翻译才明白了。 “快,你先坐车走,迎一迎县院的救护车。”院长说道。 齐悦点点头,和司机忙忙的上了车,车颠簸着冲出村子。 一个小时后救护车到达了医院,但却进不去。 看着医院大门水泄不通的人群,齐悦焦急不已。 “这是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是昨晚的车祸,送来的时候已经很重了,观察一晚上,脑伤太重,医院建议立刻转院,家属一开始同意了,不知怎么上午又反悔了,省城的专家过来就到晚上了,所以没办法要齐大夫你来…这,这怎么闹起来了?”救护车司机也不解的说道。 他将鸣笛的声音再次加大,但这对于聚众的人群丝毫没有作用。 “ 你们快让让,等着救人呢!”司机大声喊道。 齐悦也跳下来,从人群里要向内挤去。 “我是大夫,快让让。”她大声喊道。 “什么救人!黑心的医院是害人的!”有人喊道。 伴着这声喊人群更加激动起来,白底黑字的条幅被举的更高,正往里挤的齐悦顿时被人围住了。 救护车司机吓了一跳,忙冲上去拦着。 “…这是齐大夫,要进去做手术的齐大夫,你们快让开,要不然人可就真的救不了了!”他大声喊道。 听到这话,喧闹的人群稍微静了下。 人群后有两人对视一眼。 “骗人!不是说让转院吗怎么又来大夫了?骗人的!” “为什么早不能治现在又能治了?骗钱吗?” “人都死了请大夫来有什么用!” 便有人扬声喊道。 这声音让周围的人群再次激愤起来,纷纷冲齐悦挤来七嘴八舌的要她给个说法。 眼瞅着人涌过来,救护车司机有些怕了,抬手推搡,要让这些人站开,慌张之下动作未免大了些,便有一个老妇一脚跌倒在地上。 “打人啦!”她嘶声喊道,躺在地上就开始扑腾。 这一下人群更是炸了窝。 “打他们!”鼓噪声四起。在这喊声的刺激下,就近的有人头脑一热举起了拳头。 救护车司机和齐悦下意识的侧身躲避,拳头却没有落下来,不知从哪里也不知什么时候闪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人落下的拳头。 “马拉隔壁的..那个多管闲事…”那人被拦住,顿时破口大骂。 骂声未落,就觉眼一晕,整个人跌了出去,落地之后才发觉疼痛钻骨,抱着胳膊嚎叫起来。 这突然的事让在场喧闹的人群都愣住了。地上扑腾嚎哭的老妇也没了声响。 “走。”男人说道,抬脚迈步。 “打人啦!”愣神的人群回过神再次喊起来。 这一次的喊比上一次要多了几分感情,真感情。 四周的人气汹汹的都挤上来。 齐悦和救护车司机下意识的站住脚。却见前边的男人左一下右一下,轻轻松松的扫开了一条路。 他的出手看上去轻轻松松,但被碰到的人无一不倒地不能起身。 一来二去,大家是看出来,这人是真下手且有真本事的。 路终于让开了。 “去吧。这里有我。”男人说道。 齐悦道谢一声,向内奔去。 里面的躲避的大夫见齐悦冲进来了,忙从玻璃门后接出来。 “车祸,四十五岁,血压低,左股骨骨折。大量硬膜下血肿,脑疝,脑挫伤….”接过来的外科大夫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直接汇报病情。 齐悦点点头,一面听一面跟着他向手术室飞奔。 进门的那一刻,她回过头看了眼。 那个人,是医院的保安吗? 门口的男人也进医院来了,但已经转过身。背对自己,面向门外聚集的人群。只看到高大的背影,看不到他的面容。 齐悦跑进电梯,门关上了。 手术室的灯终于亮了起来。 而此时外边警笛声也大作,五六辆警车冲过来,如临大敌的警察们下了车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愣住了。 说是聚众闹事,那么,众们怎么都躺在地上了? 而医院的大门前,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慢悠悠的敲着一个跟警棍,身旁身后站着七八个保安,一个个如同鸡崽一般既兴奋又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世界。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的就是这个场面吧? “你什么人?”警察走过来,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看着警察,然后伸手从兜里拿出身份证递过来。 真是个实诚的孩子… 警察有些不知所措,他似乎没说把身份证拿出来,再说,这种台词貌似港台那边才有的吧。 这种第一句话先递身份证的真的是太少见了… “你为什么打人?”警察拿着身份证,只得换个方式问道。 男人没说话,又伸手从兜里拿出一个证件递过来。 还有啊?这次是什么? 警察接过来。 中央警卫团…. 警察手一哆嗦差点掉地上。 手术室里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 “齐大夫,出血了..” 一旁的助手低声喊道。 所有人几乎都看到,手术野里血突然血漫上来。 “吸引器。”齐悦说道。 随着吸引器的转动,血是在减少,但效果并不明显。 “血压极其不稳定。”麻醉医生的话传来。 手术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齐大夫,怎么办?”有人低声问道。 齐悦没说话,这种情况她见过,就是父亲手术出意外的那次,那时候她还没资格上手术,只是助手。 当时也是这种情况… 术后病人瘫痪了。 “没关系。”齐悦说道,声音平静,手下稳健。 为医一生,哪有四平八稳,会遇到挑战,会遇到难关,自然也会遇到失败,怕什么,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尽人事听天命,没什么可怕的。 她的平静,让助手也稍微安心下来,手术室里气氛紧张却没有不安。 晨光照进来楼道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门打开了,病人被推了出来。 齐悦摘下口罩,看到楼道里的阳光。 “已经天亮了?”她说道。 “八个小时了。”其他的大夫说道。 大家的面上声音都充满了疲惫,但眼中却是欣慰。 楼道里很多人闻讯赶过来。 “怎么样?”院长颤声问道。 齐悦冲他一笑,做了个OK的手势。 所有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这就好。”跟在一旁的一个警察说道,“事情已经查清了,因为肇事车辆没有抓住,伤者亲属怕无人负担医药费用,所以在有心人的策划下来医院闹事,将过错推到医院身上获得赔偿,你们放心,这次的事我们一定会严格处理,不会放过这些专业医闹的。” “齐大夫啊齐大夫,谢谢你啊谢谢你。”院子激动不已的握住齐悦的手摇晃着说道。 不管怎么说,故意的也好无意的也好,病人只要活着,总归是最好的,也是最有利的证据。 “还好,还好赶得上,再晚一会儿就不行了。”齐悦说道,说到这个,她想起那个护住自己冲进来的高大身影。 要谢,就谢谢那个,保安吧。 “齐大夫,宿舍安排好了,你快去休息。”有人说道。 齐悦点点头,八个小时的手术是极其消耗体能的,她的确有些撑不住了。 电梯门打开,要走向宿舍的齐悦忽地停下脚。 大厅里,一个男人站着向她看过来。 “齐月娘。”他喊道。 齐悦觉得脑子有些嗡嗡响。 常云成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 “你这个笨女人,我一会儿不在,你就差点被人打!”他说道,“没了我,你可怎么过啊!” ******************************** 亲爱的sugar0821生日快乐。 另今晚半夜没有更,明天早上也没有更,大家晚上再来看吧~刚从医院回来,困乏写不了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幻觉 没有了他,怎么过? 齐悦想过。 或许她会一辈子就这样守着他的坟墓而过了。 每天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买买菜做做饭,跟同事们聊聊天,逗逗村里的小孩子,燕京不回去了,在这里买个房子,她挣的钱也足够养活自己了,年纪大些了,会养一条狗,等到上不动班的时候,就搬个小马扎,坐在自己的房子前,陪着他的墓地,看着日出日落。 哦,对了,还得提前安排后身后事,和他同葬是不可能了,人家可是国家级文物,那么就在景区或者最近的山岗上立一个小坟包吧。 又或者,过了一段,她就会忘了,烦了,倦了,收拾东西,回去了,相亲,结婚,生子,过着正常人该过的日子,这个人,那些事,随着岁月的流逝,最终成为一个模糊的梦境,也许在年老的时候模模糊糊的想起,却已经想不清那些人的脸那些事的情…. 谁知道呢,日子怎么也得过下去不是? 不过短期内总是会受影响的,你瞧,这不就是看谁都看成那男人的模样了… 齐悦低下头绕过这个男人向前走。 这臭女人被吓到了! 常云成忍不住哈哈笑。 “喂,惊喜啊。”他转过身喊道。 齐悦低着头鼻子酸辣,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大家说的没错,她是个有自制能力的人,她要分清现实和梦境。 她不能让梦境影响到生活。 她是齐悦,她是无论如何都能好好活着,活的好好的齐悦。 她能抬手擦泪,却挡不住越来越汹涌的泪水,她能控制不出声。却无法让嘴合上。 常云成不再笑了,他抬脚跟上,默默的看着这个一边走一边无声大哭的女人,如同顽童一般用袖子擦鼻涕眼泪的女人。 “月娘,真的是我。”他说道,声音也有些发涩,“我来了,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了。” 齐悦哭着穿过后门,长廊。一路上吓到了很多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惊讶的看着。 “齐大夫?你怎么了?”有人大着胆子问。 “我没事。”齐悦哭着回答,“我就是太累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就好了,你们不用管我…” 她哭着说话,脚下不停,像是在回答别人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中走进了宿舍。 这是她的宿舍,最初县院是要留下她的,但她执意要去南寨乡,但考虑到需要她参与手术,所以宿舍还保留了,齐悦过来讲过一次临床课。所以这里也住过。 她推门进去了,径直向单人床上而去。 “我只是累了,睡一下就好了。”她依旧哭着说道。 常云成跟在后边。但还没进去,后边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哎,哎你什么人?干什么的?” 原来前边院长等人得知齐悦失态的事忙赶过来,就看到这个男人要进齐悦的屋子。 什么人? 常云成停下脚转过身,从兜里掏出一物递过来。 院长有些愣愣的接过。 身份证…. “不是。我是问你,干什么的?齐大夫怎么回事…”他忙再次问道。 “哦。我是她男人。”常云成答道。 男人? 院长等人更迷惑了。 齐大夫,档案上,是未婚.. “男朋友?”院长问道,带着几分谨慎。 旁边有保安忙低声过来说话。 “昨天晚上门前拦住那些人的,就是他…也是他护着齐大夫进来的…”他低声说道。 在场的人便有些恍然了。 燕京大夫突然要来小县城当大夫… 见了面的失态大哭… 这男人的相护… “公安局的人说了,他是中央警卫团的..”保安又低声加了句。 这一下便再没人怀疑了。 看来是情侣之间的分分合合爱恨情仇纠缠了… “好好.”院长伸出手,看了眼常云成递过来的身份证,“常同志,齐大夫刚做完手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慢慢说。” 常云成跟他握了握手,点了点头。 门边的人都散去了,常云成这才进屋子,随手关上门。 这女人住的地方永远都是这么简陋…. 一张桌子一张床…. 简单的似乎随时都要离开… 简单的似乎只是匆匆过客… 床上女人穿着衣服鞋子抱着被子蜷缩着。 似乎这断断的一刻,已经睡熟了。 常云成走过去。 蜷缩的女人面向里,不时的抽泣两下。 “月娘。”他喊道。 齐悦闭着眼,瑟瑟而抖,眼泪已经湿透了枕巾。 “我是太累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她喃喃说道,“我会好的,我会好的,我会好好的….” 常云成不再说话了,他侧身躺下来,伸手将这女人带被子一块拥在怀里。 “我会好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怀里的女人不肯睁眼,还是喃喃自语。 “是,你会好好的,睡一觉就好了…”常云成在她身后低声说道,将她再次拥紧,“你睡吧,好好的睡一觉吧,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好好的睡了,好好的睡吧…” 齐悦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 她在黑暗里睁着眼一瞬间的迷茫。 “阿如?”她张了张口,发出轻微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 她再次张了张口,却最终不能喊出那个名字。 眼睛适应了黑暗,其实也算不上黑暗,窗外门缝都有灯光透进来,屋子里变得亮起来。 这种亮也让她清醒过来。 再不会有那些人了… 她坐起来,感觉到脖子里的冰凉,她伸手摸了摸。枕巾被子又是湿透了。 “走的时候先洗了吧..”她自言自语,手落在床边的灯开关上,但却迟迟没有按下。 她的视线看向床的外侧,那里空空的…一如既往…以及必将长久如此… 所以…睡一觉就好了。 她手腕一弯,啪的一声轻响,灯亮起来了。 光明驱散了黑暗,屋子里的空气都流动起来。 齐悦吐口气,挥舞着手臂从床上站起来。 “几点了?”她自言自语,看手腕上的表。 七点十分。 “食堂估计没什么饭菜了,出去吃吧。”她说道。简单的到水龙头前洗了把脸。 镜子里女人的脸发白,越发显得两只眼红肿,因为手术卷发扎起来。睡之前没有散开此时变得乱糟糟的。 齐悦冲镜子里的人做个鬼脸。 “这样子出去会吓死人的。”她说道。 因为来的匆忙也没带洗漱化妆品,只得用水略微打湿一下头发,伸手抓出个形来。 “好了,凑合能看了。”她端详一刻说道,“干脆问问有车没。连夜回卫生院吧。” 做了这个决定,她拉开门走出去。 门开了,外边的热闹扑面而来。 刚睡醒,夜风吹的有点凉。 她不由抱了抱胳膊。 “齐大夫..”进出的有认识她的看到了含笑打招呼。 齐悦点头含笑回礼。 “王主任还在吗?”她问道。 那人想了想。 “还在吧,公安局的人刚走。”她说道。 齐悦道声谢向前边快步走去。 虽然入夜,但医院里依旧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不断。 要穿过走廊时,一个声音从前边传来。 “齐月娘。”男人喊道。 齐悦猛地收住脚,闭上眼哆嗦一下。然后再睁开眼。 对面的人群里有个男人大步走来,手里拎着塑料袋包着的餐盒。 “醒了?我买好饭了,回屋子里吃吧。”常云成说道,将手里的餐盒举了举。 齐悦深吸一口气,路灯。门诊大楼的外灯,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有些不真实。 她抬脚继续前行。 常云成笑着迎过来。那女人却从身边擦过去,快步走了。 这臭女人…又干什么? 他愣了下回头,见齐悦已经迈进门诊楼。 真是…. 常云成摇摇头转身跟上。 齐悦已经进了行政值班室。 “王主任。”她含笑喊道。 正弯身从饮水机沏茶的王主任忙站起来。 “齐大夫,你醒了,食堂安排着饭呢,快去吃吧。”他说道。 齐悦还没张口,后边有男人已经开口了。 “不用了,我买了饭了。” 齐悦微微顿了下,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王主任微微笑。 王主任哦了声。 “主任啊,现在还有车没?我想赶回卫生院去。”齐悦接着说道。 “哎,那怎么行,这么晚了,住下住下。”王主任忙摇头说道。 齐悦再次要说话,身后男人又先开口了。 “没事,她想回去就回去吧,我带着车来的。”他说道。 齐悦深吸一口气,看着王主任。 “我…”她说道。 王主任已经看向她身后。 “常同志,这天都黑了,山路不好走,等明天吧。”他对常云成含笑说道,“再说,今天多亏了你了,都说好了,一定要我们表达一下地主之谊,明天的饭局,县委县政府公安局的人可都说好了,常同志你可不能推…” 他说着话放下茶杯,要走过去表达一下挽留的真诚。 齐悦伸手抓住他。 “王主任..”她看着他喊道。 她的神情煞白,眼神惊恐。 王主任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忙问道。 “你..你…”齐悦颤声说道,一面慢慢的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你..看得到..我的幻觉…出来的人吗?” 身后的男人,有着和那个男人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气势,只是,不一样衣裳打扮的男人,难道,不是她幻觉出来的人吗? 别人,怎么会看得到? 第四百二十五章非梦 王主任被说的一头雾水。 “什么?幻觉?”他不解的说道,也看常云成。 小情侣两个,难道还在拌嘴? 常云成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脑子果然不正常,想什么呢这是! 他几步走过来,伸手抓住齐悦的手腕,转身就走。 看着二人转眼出去了,外边传来女人的尖叫。 王主任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摇摇头。 “年轻人们啊..”他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笑,端起自己的大茶杯,吸溜的喝了一大口。 “喂,喂,你,你是谁啊?你什么人啊?你是人是鬼啊?”被拖走几步的齐悦终于清醒过来,尖声喊道。 这声音引来四周人的注视。 齐悦忙收声,她也看着四周,看着那些人看过来的神情。 “他们…都看得到你?”她看向眼前这个还攥着自己手腕的男人,颤声说道,“那,你是真的人…” 常云成甩了下她的胳膊。 “你这臭女人脑子怎么还是这么古怪!我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他没好气的喝道,“快些走,饭都要凉了!” 齐悦被拽着向前走。 “等一下等一下。”她喊道,抓住这个男人的胳膊,“你,你,你是什么人?” 常云成侧头看她带着几分不耐烦。 “你说我是什么人?齐月娘,你装什么傻?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他说道。 齐悦看着他。 “我,我知道,我最近太累了,我的眼偶尔会出现些问题…”她颤声说道,一面伸出手在眼前晃,先是她的手在颤抖,后来牙关也在抖。“这位,先生,我,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但是,我想我不应该误会的…” 她说着又开始要哭,常云成看着她。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进屋说。”他说道,拉起她向后大步走去。顺手一扬,饭盒准确无误投进路旁的垃圾桶里。 齐悦坐在床上,还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看着这个男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翻来倒去。 “怎么连个热水都没有?”他说道,将橱柜桌子拉开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怎么混的日子?” 他絮絮叨叨的抱怨。 “…水杯呢?” “肯定也没有…” 齐悦看着他,咬着下唇。 “你,你。你从哪里知道的?”她忽地问道。 正打开水龙头的常云成回头看她。 “你父亲。”他说道。 “你胡说。”齐悦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这女人脸上的惊恐褪去,换成了警惕戒备,他关上水龙头走过来。 “我父亲,根本就不知道我的事。”齐悦说道,看着他。“是,李晓丽大夫告诉你的吗?是她给我催眠的时候知道的是不是?” 常云成伸脚勾过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你看看我这张脸。”他伸手指着自己说道。又看着齐悦,眼前这个女人的样子…“再看看你这鬼样子…” 齐悦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脸,又忙拢自己的头发,带着几分慌张。 自己这样子,的确像个鬼吧… “你变成这个样子。我都认的你。”常云成接着说道,伸手拉下她的手。让她靠近自己,看着自己,“你怎么就,不认得我的了?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齐悦看着他,一点一点看过。 “这不可能..”她颤声说道,摇头,鼻头发酸,“我知道,精神科上,幻觉臆想严重的时候..” “怎么不可能?你,能去我那里,我怎么就不能来你这里?”常云成说道,将她的手晃了晃,让这又要失态走神的女人清醒一点,“喂,我来之前,他们担心我会遇到多少麻烦,结果,原来最麻烦的是你。” 齐悦看着他。 “不过也是。”常云成又笑了,撇撇嘴,是那种很欠扁的神情,“你这个女人,在哪里都是个麻烦。” 齐悦看着他,猛地站起来。 两人坐的很靠近,常云成也拉着她的手,这么猛一站起来,她几乎就站在来常云成的怀里。 “你,你为什么这个样子打扮?”她猛地说道。 常云成抬头看着她。 “废话,我不这样子,难道还原来的样子?被人当神经病抓起来啊?”他说道,“反常即为妖,我又不是傻子。” 齐悦伸手摸了摸头。 “那随便吧。”她嘀咕道,“你爱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什么?”常云成没听明白,问道,一面伸手环住这女人的腰。 “去吃饭,去吃饭。”齐悦说道,拉开他的手。 不待常云成说话,她就忙忙的向外走,带着几分迫切奔向夜色里。 “喂,你急什么?”常云成笑道,“现在知道饿了,方才罗嗦那么多…” “快点啦,吃饭,然后我们去喝酒逛街..”齐悦头也不回的催促着,紧紧拉着他的手向前跑。 快点,夜很短的…. 梦也是很短的… 唧唧喳喳的鸟鸣在耳边响起,趴着睡的齐悦从枕头上翻过来,还没醒就先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累… 她闭着眼伸手揉自己的腰。 就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浑身酸疼乏力… 做梦也做的这样累了? 她慢慢的睁开眼,晨光透过窗帘洒进来些许光亮。 这是..乡卫生院的宿舍… 昨晚,她回来了? 齐悦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头。 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 昨天做的梦太奇怪了,以至于她的记忆都有些混乱。 昨天又梦到那个男人了,不过这次搞笑的是,自己在梦里竟然将他塑造成现代人的样子。 他们一起去吃饭,然后还要了酒喝,喝完了酒去逛街,手拉着手。又是说又是笑,沿着街道走啊走。 跟以前一样,在梦里做那些一直想做,但从来没有好好的享受过的事,两个人快乐的相处的事。 当然,还有和爱的人一起做爱做的事… 一晌贪欢。 齐悦闭了闭眼,一滴眼泪滑下,她又睁开,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伸个懒腰。 被子滑下。露出光洁的上半身。 睡衣呢… 齐悦这才注意到身上光溜溜的,然后视线看到自己肌肤上的印迹… 那种欢好过后的印迹.. 她猛地拉高被子盖住。 天啊,她难道已经不只是做做春梦了?而且还自己对自己…那啥了? 门在此时被推开了。 齐悦吓得叫了声。 “醒了?”常云成问道。一面反手关上门。 齐悦怔怔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短头发,精神奕奕,穿着白衬衣黑裤子,胳膊袖子挽起来,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手上端着一个碗,冒着热气。 他一步步走过来了。 “食堂熬了粥,起来吃吧。”他说道,放在床头,见着女人又呆傻的看着自己,不由皱眉。“齐月娘,你不会告诉我你又要闹了吧?” 齐悦呆呆的看着他。 “你怎么,没有像泡沫一样散去?”她喃喃说道。伸出手,“就像以前一样..” 或许,这又是一个永远也不会醒的梦吧…. 不过,梦就是梦,她必须醒过来了。 她不是为她一个人活着的。她不能让爱她的人再承担痛苦了。 她收回手重重的砸向一旁的墙壁。 疼痛,是人醒着活着的最有力的证明。 只有疼。才证明你活着。 常云成伸手拦住,顺势坐在床上。 “齐月娘,这是真的。”他说道,一面站起来,唰的拉开窗帘。 明亮的晨光宣泄而入,满室明媚。 齐悦不由抬手挡住眼。 常云成又拉开窗户。 “喂,张大爷。”他对着楼下喊道,“包子蒸好了喊我一声。” “好嘞,小常同志啊,腌菜我也切好了。”有声音大声的答道。 这是看门兼伙夫的张大爷的声音。 窗户拉开,山风也吹进来。 鸟鸣,清醒的空气,热情的阳光,楼下的说话声,街上偶尔拖拉机蹦蹦而过的,谁家孩子的哭叫。 齐悦猛地掀开被子,冲窗边的常云成就扑过来了。 光溜溜的白花花的女人抱住自己,常云成吓了一跳,忙唰的拉上窗帘。 “成什么样子!成什么样子!”他说道。 齐悦早已经在他怀里大哭。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反复的重复着。 常云成将她抱起来扔回床上用被子裹住,笑着伸手给她擦泪。 “什么叫不可能?”他说道,看着这张哭的跟猫一样的脸,有些粗糙的手掌慢慢的摩挲着,“你不是也不可能扔下我吗?可是,你还是扔下了不是?说来你来了,说走,你就走了,你把我们当什么人?” 齐悦从被子里挣出来,伸手抓住他的脖子。 “他们呢?他们都好吗?”她哭道。 “怎么可能好?”常云成摇头说道。 齐悦便哭的更厉害了。 “不过,大家都会好的,他们原本让我给你捎东西,谁知道怎么回事,我什么也没带过来。”常云成说道。 “这真的不是梦?”齐悦问道,伸手摸着这张脸,“你不会突然消失?不会在我抱着你的时候突然消失?” “你这臭女人有完没完!”常云成皱眉喊道,“你想什么呢?脑子怎么还糊涂呢?” “你又不知道这种感觉!”齐悦也喊道。 常云成看着她。 “我知道。”他说道。 齐悦愣了下看着他。 “我知道,那时候,我天天都这样。”常云成也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晚上和你在一起,天明的时候,你就没了,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在对我笑的时候,在我怀里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啪的一下…” 他伸出手做了个泡沫破碎的声音。 “就没了。”他说道。 齐悦看着他,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眼泪沿着常云成的脸脖子流下来。 “那么以后,就不会了吧。”她说道。 常云成攥住她的腰,亲亲她的脸嗯了声。 因为手上用力,齐悦不由呻吟一声。 “我的腰..”她说道,“怎么要被掐断了似的..” 常云成笑了。 “那可不怪我,是你要我掐的..”他贴近她低声笑道。 热气在耳边吹气一片涟漪。 “昨晚的,都是真的?”齐悦侧头看他,问道。 常云成微微一笑。 “我忘了。”他说道,“是啊,真的假的啊。” 齐悦看着他愕然。 “那么,再来一次试试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常云成露出白白的牙齿一笑说道,然后吻住齐悦的唇,翻身将这女人压在身下。 山风透过窗户卷起窗帘,窥视着满室的旖旎春光。 ****************************** 不好意思晚了晚了,一加更更新的时间就会乱,尽快调整过来,不过,嘿嘿也没必要了,就要结束了,谢谢大家。 第四百二十六章是真 齐悦在门上敲了两下。 “常云成?常云成?”她喊道。 “齐月娘!你有完没完?” 厕所门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齐悦嘿嘿笑了,松了口气在门上轻轻抚摸两下。 太好了,没有消失…. “哦,哦,好,好,你慢慢上厕所啊。”她放柔声音说道,乐颠颠的转身。 没走两步厕所门开了,赤裸上身,只围着一条床单的男人黑着脸出来了。 “你这女人烦死了。”他说道。 齐悦立刻转头扑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 毛茸茸的头发在身上拱来拱去,常云成有些忍不住笑。 “喂,你干什么?”他说道,伸手捏着这女人的肩头,“脏兮兮的…” 齐悦只是抱着他不放。 “哪里脏,人家刚洗过的头!”她抗议道,贴在这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手一点点的摩挲着身上,闭着眼也能摸到的伤疤,是真的,耳朵里听着有力的心跳,也是真的,鼻子嗅到男人特头的气息,也是真的,都是真的,连那男人伸手揪自己的头发,感觉也是真的… 她哎呦抗议喊了声。 松开手,捂住自己的头。 “干嘛,揪我头发。”她喊道。 常云成伸手揉她的头。 “弄得这奇怪的颜色,给我弄回去。”他说道,一面伸手拽了拽,弹得卷卷的头发。 齐悦哼了声。 “真没眼光。”她说道,甩了甩头发,“多好看啊!” 常云成笑了,伸手抬起她下巴,端详。 齐悦突然有些忐忑了。 虽然古代的铜镜看不太清,但。齐月娘可是个美人,至少,比自己要美,又年轻… 更何况自己病了那么久,没好好的保养,一定更差了… 只是洗了澡,一点妆也没画….. “你看什么看?”她只觉得脸发烫,又有些说不上滋味,到最后鼻音囊囊。 “果然年纪大!还丑!”常云成说道,捏了捏她的下巴。“这个倒没骗阿如!” 齐悦想到以前和阿如说的话。 “我啊至少比你们大…” 她伸手又搂住常云成的腰,贴在他怀里。 “现在知道,晚了!”她哼声说道。头在男人的身上蹭来蹭去,“反正你就是我的,后悔也晚了,也跑不掉了!” 常云成被她蹭的笑,大早上的又蹭的起火。 “看来还有精神。”他说道。伸手将她抱起。 齐悦这才笑着拍他要下来。 “我还要上班,我现在可不是坐拥千金的前定西候少夫人了,一吃一喝都得自己挣。”她笑道。 这句话提醒了常云成,他松开她,忙去拿床头的衣裳。 “上什么班,走了。”他说道。一面催着这女人也换衣裳。 “去哪?”齐悦不解的问道。 “你不是定西侯府的前少夫人了。”常云成回头说道,“现在要做常云成的夫人了。” 齐悦看着他,神情似悲似喜。 常云成皱眉。 这女人又来了.. “别发呆了。都是真的,不会再消失了,快穿好衣服,去见你父母,结婚。”常云成说道。长臂一伸,再次揉了揉这女人的头。 毛茸茸的乱糟糟的卷来卷去的头发还蛮好玩的….. 齐悦躲开他的手。想到什么,她看向窗外。 鹤度岭一如既往的安静。 她伸手拉住常云成的手,抬头看着他 他到底是什么? 转世?重生?复活? 那里的也是他?现在的也是他? 看着这女人呆呆的神情忽悲忽喜,常云成吐口气。 他反手再次推这女人的头。 “不许胡思乱想!现在去吃饭,然后我们就走。”他说道。 齐悦回过神,再次伸手抱住他。 这种时时刻刻怕失去的感觉… 常云成伸手也抱紧她,亲了亲她的头发。 刚坐到饭桌上,齐悦就想到什么站起来。 “刘大婶今天还要换一次药,我去一下。”她说道。 “吃过饭再去。”常云成说道。 齐悦已经从桌上拿了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话。 “我给她早点弄完了咱们早点走。”她说道,“也省的惦记,你先把我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啊。” 这臭女人,竟然把他当下人使唤,常云成抬手。 齐悦已经跑出去了。 他放下手,露出一丝笑,重重的咬了一口包子。 “真难吃..什么肉啊都是..猪肉什么时候成这味了..”他皱眉嘀咕道,要一口吐出去,看到正乐滋滋从门外走进来的看门老头。 在曹老家里吃的虽然谈不上多美味,但也没觉得这么难吃啊…. “小常啊,怎么样?包子还行吧?”张大爷高兴的问道,“这是我们本地养的大黑猪呢…不是那种催熟的猪..那种猪肉一点也不香,这样的才香,我今天早上一大早特意去买来的…” 常云成挤出一丝笑点点头,将口里的包子硬生生的咽下去。 “不错。”他说道。 张大爷很是高兴。 “多吃点,多吃点,你们城里人,多吃点我们的绿色食品。”他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慢慢的嚼着手里的包子。 “齐大夫又去骨头墓了?”张大爷忽的问道,“这孩子真是,怎么那么喜欢骨头墓呢,是因为哪里出土手术刀么?” 常云成咬着包子的动作一停。 “骨头墓?手术刀?”他抬头问道。 那他到底是什么呢? 景区管理人员正在做开门前的准备,便有人嘘嘘两声。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代表着那个爱哭墓的女人来了。 “今天这么早?不是每天晚上散步才来的吗?” “哎,好像好几天没来了。” “什么呀,才两天而已。” “两天啊,真是,我怎么觉得过了一辈子似的…” 他们说笑着看着从外边走近的女人。因为董老板以及乡里打了招呼,这女人不需要掏门票,所以大家没人说话,只是看着这女人慢慢的向墓道走去,但这一次那女人却在墓道门前停下脚。 等大家忙过一段看去,竟然看到那女人还站在那里,并没有进去。 这次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大家愣愣的时候,见着女人猛地转身向外走来。 哎呦真是稀罕啊… 不看了,不管是什么,她都拥有他了。这就是天大的惊喜。 齐悦握着手说道,越想越忍不住要加快脚步,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她心里就想的不行,想要拉住他的手,看着他,一刻也不想分开。 她干脆小跑向外,才到门口就听到有人说话声。她下意识的看去,吓得脚一绊差点摔倒。 常云成站在景区入口,正皱眉。 “买票?”常云成皱眉,“为什么看看墓要买票?” 管理员也皱眉。 看着男人相貌堂堂气度不凡,怎么说话有些怪呢? “先生,现在进哪个墓景区不买票啊?”他们说道。 又是。奇怪的规矩吗? “那个,维护啊看墓的,需要资金的。”一个管理员耐心的给他解释一下。 这样啊!守墓人是要那些钱米糊口的。 常云成释然。拿出钱包。 更何况这是极可能是他们常家的墓,当然更要精心对待守护。 “多少钱?”他问道。 “五十。”管理员说道,伸手往售票处指,还没说话,就被常云成打断了。 “才五十?”常云成皱眉。“怎么这么便宜?一斤牛肉都五十!我们常家的墓难道还不如一块….…” 齐悦冲过来喊了声常云成打断他的话。 “这是我的朋友,我男朋友。”她不待任何人说话又忙忙说道。一把拉住常云成就往外走,“我们回去了我们回去了。” 常云成站着没动,齐悦哪里拉得动他。 “齐月娘。”他说道。 齐悦忙冲他合手,哀求的看着他。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我错了你回去要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跟我回去…”她说道。 “我正要找这个呢。”常云成说道,伸手拉住她,一面将钱包里拿出的一张银行卡扔给管理人员,“里面大概是一万多吧,没有密码,拿着吧,赏你们的。” 在场的管理人员都呆了。 赏..我们..的… 他们是不是该施礼谢恩? 果然跟着女人在一起,就遇不到正常的事…. 只是可惜这么好的男人,长得这么好,找个神经病女朋友,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 常云成扔下这些发呆的管理人员,扯着齐悦已经向里走去。 “常云成,常云成,不去看不去看…”齐悦挣扎不走,但她的力气在常云成面前什么都不是,轻轻松松的被拉着前行。 “你闹什么啊。”常云成伸手将这女人带在身前,揽住她向前走,一面说道。 “我不想让你看!我不想让你看!”齐悦哭道,抓住他的衣裳,“我不想让你看到你被挖坟掘墓,我不想去想,也不想知道,你,你是怎么过来的,也不想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害怕,你见了你的尸骨…会不会…没了…那些什么空间时间,一个人不能同时出现什么的…常云成,我们不看了好不好?我们看到对方在眼前,好好的真真实实的在眼前就好了好不好?我们快走吧,我们回去,回去结婚好不好?” 常云成被她哭的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抬头看着已经到了眼前的墓道。 这个女人,日日守着这里,守着以为是自己的墓,一日一日的是怎么过来的…. “傻女人。”他说道,伸手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傻女人傻女人….” 齐悦放声大哭,抱住常云成。 “好了好了,别哭了。”常云成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这个,不是我。” 齐悦哭声一顿。 什么? “傻瓜,别哭了,这里面的,不是我,拿着手术刀的,不是我。”常云成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脸,说道。 *************************************** 粉红双倍开始了,这个故事的结尾,交给我,这本书的结尾,交给你们了,愿我们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谢谢大家! 第四百二十七章前事 不是他? 齐悦愕然看着他。 “那,那..”她一时结巴说不出话来。 那是怎么回事? 常云成拉着她向墓道走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是我,因为我没有死。”他说道,幽暗的墓道里两人的脚步声响起,一声一声的回荡。 怎么回事?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墓室里,玻璃罩中的白骨赫然在目。 白骨! 常云成不由微微眯起眼。 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时候,是月娘亡故半年后吧。 “世子爷,世子爷,你听我说…” 阿如用力的拍打着门,哽咽喊道。 门猛地被拉开了,一身戎装的常云成大步而去。 “世子爷..”阿如扑过去喊道。 常云成看都没看她一眼。 “世子爷,少夫人要我和你说,说的话你要信啊,你要好好的过啊。”阿如硬是追上哽咽喊道。 常云成几步到了外边,翻身上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阿如一眼,催马疾驰而去。 阿如哭着追上去,但她怎么追的上马。 “世子爷,您一日不停奴婢一日不走。”她嘶声喊道。 马蹄扬起,尘土飞扬,那队人马已经看不到了。 官厅外的营兵带着几分同情怜悯看着阿如,一直站在一旁的胡三这才上前来搀扶住阿如。 “回去吧。”他说道。 阿如抬袖子擦了擦眼也没多说话,听话的就走。 “阿如..”胡三迟疑开口。 他还没说出来,阿如就打断他。 “你别担心,我们再过一个月就成亲,我已经给元宝捎信了,他正赶过来。”她说道,吸了吸鼻子,“娘子不在了,但是我们该怎么过还要怎么过。不,还要过的更好,要不然,她死也不会瞑目的…” 胡三叹口气。 “阿如,我不是说这个。”他说道,握了握她的手,“师父才去了没多久,世子爷一时还…你别这样天天来….” 阿如紧紧抿嘴不说话。抬脚前行。 胡三便也不再说话了,在后慢慢的跟着。 他们沿着街走不远,就看到一个门店,悬挂着千金堂三个大字,后附辽东分堂几个小字,此时有人不时的进进出出,多是伤兵,也有卫城的百姓。 “阿如姑娘。”门口有人看到她过来,便忙忙的喊道,“这里有个病人。你看看注射前还要重新清创吗?” 阿如应声是,加快脚步跑进店里。 胡三在后叹口气。抬头看着随风飘扬的号旗。 到时候,处处都有咱们千金堂的分号呢,胡大总管,你可就辛苦了。 那女人的笑脸在眼前浮现。 有凉凉的雪粒打在脸上。 “真是,这地方,都开春了,还下雪。”胡三伸手摸把脸。嘀咕道,甩甩手进门去了。 天近傍晚的时候,有马队从街上疾驰而过。震得地面颤抖。 这是常云成巡防回来了。 屋子里正整理病案的阿如放下笔就往外跑。 胡三早就注意着,上前一步拉住她。 “阿如,你不要闹了!”他喊道。 “你放开。”阿如喊道。 “我不放,你到底要闹什么?你天天围着世子爷,说一些奇怪的话,外边人怎么说…”胡三说道。 阿如回头看他,冷笑一声。 “我知道,说我想要借着少夫人侍婢的身份,贴近世子爷嘛,做个小嘛。”她说道,眼圈微红,咬住下唇,“他们怎么说,关我什么事!我只要知道我要做什么就够了。” “阿如,你到底要做什么?”胡三喊道,“你这样天天的去闹世子爷…” “娘子死前唯一要我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事!你不用管,你们都不用管,你也不知道,我只要去找世子爷就行了…”阿如喊道,用力的要挣开胡三的手。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轻咳一声。 “找我?有什么事啊?” 男声传来,屋子里争执的二人愣了下,转头看去。 屋门口,一个身穿素锦袍子裹着大红斗篷头戴玉冠的男子正含笑看过来。 阿如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似乎看到了年少时候的常云成。 “阿如姑娘,可是要找我?”男子接着说道,走进来,“我在门外就听到你喊世子爷。” 阿如回过神。 “三少爷?”她喊道,很是惊讶。 常云起看着她微微一笑。 “三少爷?”他反问道。 阿如垂下头,施礼。 “世子爷。”她低声唤道。 常云起的世子位已经下来了,如今他是定西侯府的世子爷,而常云成,只是定西侯府的少爷。 胡三对定西侯府的人没有丝毫的感情,反而带着深深的厌恶。 如果当初没有和离的事,哪里会有今日… 只要想起这个,不敢说所有人,至少千金堂的所有人都恨定西侯府恨的牙痒痒。 虽然牵强了些,天灾人祸水火无情,但大家的哀怨愤恨最终还得找个寄托。 定西侯府再合适不过。 “世子爷可是要求医问诊?”胡三开口问道。 常云起淡淡一笑,没有理会胡三,而是看着阿如。 “我要去见见我的兄长,阿如姑娘也要去,不如一起吧。”他说道。 “我们不去。”胡三没好气的说道。 阿如也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转身去整理医案,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要去和兄长谈谈月娘。”常云起忽的说道。 阿如的手一顿。 “好啊,世子爷,千金堂离常大人的官厅不远,您要是受了伤,我们救治很及时的。”胡三阴阳怪气的说道。 常云起已经转过身了,走了两步又回头。 “阿如,你说,齐月娘,是什么时候死的?”他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胡三嗤声,才要说什么,却听见啪嗒一声。 阿如手里拿着的要摞起来的医案重重的跌落在桌子上。 别人眼里只有一个齐月娘,但阿如却知道,世上有两个齐月娘…. 齐月娘什么时候死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那么大家不知道的,就是另外一个齐月娘的死….. 三少爷,怎么会,知道? 阿如转过身。看着常云起,满面惊恐。 官厅里,尚未卸下铠甲的常云成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二人。 “你说什么?”他问道。 自从齐月娘遇难后,除了在必要的军务上外,他人前人后很少说话,甚至说基本上不说话,半年多的时间,以至于说话的时候,听起来都有些怪异了。 面前的常云起正解下斗篷。阿如低着头似乎有些瑟瑟发抖。 常云起却不看他,而是看向阿如。 “她是什么人?”他再次问道。 还是这问的没头没尾的话…. 就跟他这个人一样。跟家里的那些人一样,都是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 常云成没有再说话,也不再理会他,慢慢的在铜盆里洗手。 “她不是齐月娘对不对?”常云起又问道。 常云成搓手的动作微微一停,但很快他又继续洗手。 “自从她进咱们侯府的那一天,我就和她几乎坐卧行止都在一起。”常云起接着说道,“她是什么性子。我想,这个家里,除了祖母。只有我最清楚。” 说到这里他看向阿如。 “医术?”他笑了,又吐口气,“她根本一点都不会医术。” 常云成洗完了手,拿着毛巾擦手,他的动作很慢。 常云起说完这句话也不再说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常云成慢慢的擦着手,一下又一下。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常云起忽的说道,看着阿如,“是,那次,上吊吗?” 阿如抬起头,眼中神情复杂。 常云成也停下擦手。 “是。”阿如说道。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常云起忽的笑了。 “这么说,我的齐月娘,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他说道,笑声有些沉闷哑涩,“原来,她那时候就死了….” 到最后,笑声已经沙哑变成哽咽。 他的月娘,他的月亮,原来到底是不肯走出秋桐院,到死也没有接受一点一毫自己的心意… 那个走出来的,对他微微一笑的女人,不是他的月娘。 “那她是谁?她到底什么人?”他又猛地拔高声音吼道。 “她是齐悦,她是一个大夫,她是一个出了意外而游离的孤魂。”阿如也大声说道,“她说她不是这里的人,是另外一个..一个世界…” 说到这里,她跪下来,抓住常云成的衣角。 “世子爷,少夫人说了,她是回去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过啊,要不然她不会安心的…”她哭道,“她说她有男人,会好好的过日子,她要是死了不是死了,就可以回去了,世子爷,那时候,她刚来的时候,不止一次要上吊,说死了就能回去了,而且还要守着秋桐院,因为她是从那里来的,想着在那里还可以回去….” 那个时候… “常云成,我回去后绝对不去烦你了,我就到秋桐院住着,也不管家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只要让我住在那里,我保证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 那个女人揪着他的衣袖哀求,眼里满是惊恐。 原来惊恐不是自己不要她,而是离开能回去的地方吧。 那个时候秋桐院一把大火,烧的那女人如同疯魔… 有人用力的摇着他的胳膊。 常云成猛地回过神。 “你干嘛?你吓死我了!”齐悦哭道伸手抱住他。 他呆呆的看着那白骨,如同神魂俱丧,她以为他就要消失了,不见了…. “我们走啊我们走啊我们不看了。”她哭道,拖着他要往外走。 常云成有些好笑又心酸,伸手搂住她,将她在怀里安抚,蹭了蹭她的头。 “月娘,我以前说错了。”他说道。 齐悦抬头看他。 “你不是胆小鬼。”常云成说道,“我现在知道了,你胆子很大,一个孤魂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陌生的完全不同的世界,面对我们这些奇怪的人,奇怪的规矩习惯,我一个男人家,还会感到紧张不安,时时刻刻警惕,小心翼翼的一步一行,而你,还会笑,还会闹,还会救人命,还会做那么多事…” 齐悦看着他,本来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而出。 常云成伸手摸着她的脸,擦去她的眼泪。 “月娘,不,齐悦,我爱你。”他说道。 ************************* 还有一更,在中午或者下午。(。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 · 第四百二十八章由来 这句话说出来,齐悦先是愣住,旋即大哭。 “你神经病啊,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哭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哪有人在这种地方表白的!” 常云成哈哈笑了,伸手抱住她的肩头。 “那,他是谁?为什么你来这里跟他有关?”齐悦擦泪急问道,看着玻璃罩下的白骨。 常云成也看过去。 “他啊。”他说道,目光落在那把手术刀上,“是云起。” 齐悦大惊。 “他?怎么会是他?”她喊道。 这时外边的传来脚步声。 这里面又哭又笑的,门口的管理人员再三犹豫后,还是冲了进来。 这骨架可经不起再被砸散了! 脚步声让二人暂时分开。 “你们,你们注意点啊,文明参观,保护文物,人人有责,破坏文物,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管理人员喊道。 齐悦忙再三保证不会破坏文物。 “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讲讲。”她又忙拉着常云成的胳膊,低声问道。 怎么回事啊… 常云成看着被白骨抱在怀里的刀。 “你把手术刀给我吧。”常云起伸出手说道。 常云成看着他,嗤声笑了下,一句话不说让人进来打洗脚水。 “常云成,你想不想找到她?”常云起问道。 常云成不说话,又恢复那种看不到屋子里有其他人存在的状态,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常云成,你有没有想过阿如说得对,她可能真的回去了。”常云起也自顾自的说道,“她的遗物,你有没有看过?” 常云成将脚放进铜盆里。带动水声响。 “她所有的东西都在吗?”常云起问道,慢慢的踱步。 一旁的阿如凝神回想。 齐月娘的尸体被皇帝下令运进京城,常云成跟在后边,一直送到京城,直到皇帝再次下令常云成永世不得入京。 这个京城,指的不止是京城这个城,而是京城范围,包括齐月娘埋葬的地方。 不仅不得同葬,连见都不让见了。 常云成在京城外停下脚步,该有的丧仪俱全。待齐月娘下葬七日后,转身离开。 而那时候,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将出事的那条河流域几乎翻了个遍,所有的东西都找出来。 其实她们船上带的东西也不多,药材已经跟着专门的军队供给过去,带着金银细软也都是成箱子的,很好打捞。她的衣服首饰也不多,除此之外…. 阿如一个机灵。 “药箱。”常云成猛地站起来,结果忘了自己在洗脚,差点滑倒。 “对,药箱。”阿如喊道,“那个药箱。是她带来的!是那天小姐上吊之后跟着一起来的!她当时哄我说是她祖母留下的,后来才告诉我是,那是她在那边出事时带着的药箱!” 常云起看着常云成。笑了笑。 “信了吗?”他问道。 常云成站在洗脚盆里。 “我不是信你,我信她。”他说道,看向阿如。 她如果跟阿如说,那么她就没有骗人。 “药箱一定是跟她一起走了。”常云起接着说道,伸手指了指常云成的腰间。“她留下来的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就只有这把刀子了。” 常云成已经卸了铠甲。穿着日常的衣裳,腰里挂着一个皮鞘,这个皮鞘日夜不离身。 他低下头,伸手拿起来,打开抽出手术刀,握在手里,正好跟手心中的伤疤重合。 “有这个,或许能找到她。”常云起说道,伸出手,“给我。” 常云成看着他,将刀子装回去,坐下来慢悠悠的擦脚。 常云起摇摇头。 “饶家那个姑娘的死,是我干的。”他忽的说道。 一旁的阿如惊愕的瞪大眼看向他。 常云成擦脚的手也停下。 “我想,这是我一辈子干的最得意的一件事。”常云起说道,笑了,眼中闪着兴奋,“你,没了世子之位,你的母亲,也一辈子受此煎熬愧疚,你们母子二人互相煎熬痛苦,但偏偏又没有办法化解..” 说到这里,他又收了笑。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他叹口气说道,“月娘竟然还是要和你在一起,我原本以为她会高兴呢,你们母子欺负她如此,看到你们这样下场,她应该最高兴,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 “但是现在我放心了。”他笑道,“原来,那不是我的月娘,我的月娘早就被你们害死了,所以,看到你们如今这样,我的月娘一定会很开心的,那个不开心难过的,不是我的月娘,是你的月娘…..”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风袭来,一拳重重的打在他脸上。 常云起直直的跌落在墙角,撞在桌角上,人又被反震的趴在地上。 阿如掩着嘴死死的堵住尖叫。 “滚。”常云成简单的说道。 常云成的脸立刻就肿了,满口满鼻的血,但他还是扶着桌子站起来,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脸,看到那一手的血笑了。 “我说过了,或许能让你找到你的月娘,你要是信,就来城外的普利寺找我。”他说道,因为嘴破了,说话有些漏风含糊,“三天,我只等你三天,不来,就当我没来过。” 说罢他转身走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常云成站在正中垂手而立,久久未动。 “后来呢?”齐悦摇摇他的胳膊问道。 她现在见不得常云成发呆,尤其是在这个环境里。 “我刚才说到哪了?”常云成笑道,一面伸手摸齐悦的头以示安抚。 这个女人以前是不胆小,但现在真的是胆子小的让人心酸… 她时时刻刻的看着自己,小心谨慎战战兢兢,似乎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自己一般… “说到那个男人听别人说有办法让他找到爱人。”一旁的管理员忍不住提醒道。 因为有外人在,常云成方才讲的很隐晦也很简单。就是说一个男人失去了爱人,只留下爱人的遗物在手日日悲伤,然后遇到一个男人说能够帮助他找回爱人。 这种爱情故事最能吸引女人,虽然男管理员觉得一个大老爷们讲故事实在是太娘太扯淡,但这个二十多岁正是最憧憬爱情故事的女管理员听得很开心。 “后来,那男人信了吗?去找那个男人了吗?”她忍不住催问道。 后来啊… 常云成迈进禅房,看到屋子里坐着的不是只有常云起一个人,在他对面摆棋的是一个老僧,慈眉善目。 看到他进来,常云起落子。 “大师。我赢了。”他说道。 老僧含笑念声佛。 “病急乱投医,人之本性,世子爷赢得也不稀奇。”他说道。 “行了。别废话了,说吧,要什么?”常云成说道,撩衣坐下。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常大人是个明白人。”老僧含笑说道。 常云成没说话。 “不过,有舍不一定有得,就看常大人舍不舍了。”老僧话锋一转又说道。 “舍。”常云成简单答道。 老僧点点头。 “世子爷找到老衲,说了这件玄妙事,老衲早年曾得一玄妙法门,或可以助常大人一臂之力。”他也干脆说道。“不过,常大人想必也知道,此事玄妙匪夷所思。所以,老衲有心相助,至于成不成,就只能看天意了。” 常云成点点头。 “大哥不问问要怎么做吗?”常云起在一旁问道。 “有什么可问的。”常云成淡淡说道。 常云点头笑了,伸出手。 “拿来吧。”他说道。 “什么?”常云成问道。 “手术刀。”常云起说道。 常云成没有动。 “是这样。世子爷说此物是这位女子留在这里的唯一一件真身其物,所以。只有它能将常大人送去那女子所在之地。”老僧在一旁解释道。 “那我拿着不是更好?”常云成说道。 老僧摇头。 “见骨不见人,常公子,你如拿着也可以过去,但,只是她见你,而你则见不到她。”他说道。 常云成皱眉。 他从小到大对这些僧道玄妙之人皆敬而远之,此次能坐在这里听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是疯了。 不过,如此活着,还不如疯了的好。 他没有再说话,将腰里的手术刀摘下递过去。 常云起接过,在手里把玩。 老僧从袖中拿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环,临递过来之前又停下。 “常公子,你要知道,这件事不能保证,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你可愿意?”老僧又问道。 常云成伸手拿过玉环。 “就这样吗?”他问道。 “就这样。”老僧点头,“常大人要做的就是等。” 常云成嗯了声站起身。 “常公子,世间最难的事便是等。”老僧唤住他说道,“你可想好了?” 常云成看他一眼。 “不是,世间最难的事,是连等的机会都没有。”他说道。 老僧摇摇头,看着他,带着几分悲悯。 “首先你要等的是,世子爷寿终正寝,方才托骨相送。”他缓缓说道。 常云成一愣,看向常云起。 “所以,你最好好的活着,别等我还没死,你就死了,那一切都泡汤了。”常云起笑道,将手里的手术刀翻来覆去,“或者,你祈祷我早些死,别等你七老八十了,才得以去见你的月娘,那见了又有什么用?” 常云成笑了笑。 只要见了,哪怕一眼,就足矣。 “然后,你还要等。”老僧接着说道,“世子爷寿终那一刻,便是你离开这里的一刻。但却不是能到那位女子那里的一刻,你将如同被从世上剥离,困压在暗塔之下,等着机缘到来的一刻,幸则百年千年,不幸则无休无止无头无尽无边无岸,这期间你非死非生,非人非鬼。” 他说到这里,看着常云成。 “常公子,这种等。你可等的?”他问道。 常云成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常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永远没有这个机缘,纵然世子爷托骨相送,她也看不到这把手术刀,或者见到了也不会拿到,那么。你就永远的困在黑暗的天地里,无休无止无头无尽无边无岸,你可愿意? 常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可以到那里,但是。她或者幼齿稚子,或者白发鹤皮,或者已然枯骨一具。你可愿意? 常公子,你可知道,这件事千万分之险,一分之缘,你当真愿意? 身后是老僧一声高过一声的话。 常云成已经走到了门边。他回过头。 “我愿意。”他说道。 老僧看着他,垂首念声佛号。 常云成一只脚迈出门槛。常云起又喊住他。 “常云成。”他带着戏谑的笑,将手中的刀子抛起接住,“你,就这样信我吗?” 常云成收回视线大步而去。 女子的手摇他胳膊的动作让常云成再次回过神,他看着眼前的白骨,目光落在一旁的模拟画像上。 画上儒雅公子俊立含笑。 “我信你。”他吐出一口气,看着画像低声说道,“不过,你信不信,我没有天天的期盼你早些死。” “那男人六年后在任职的地方得病不治死了,抱着刀子下葬了,那那个男人找到自己的女人了吗?”一旁的管理员急急的问道。 “找到了。”常云成看她一眼说道,然后看齐悦,含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齐悦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忍不住又要掉泪,伸手抱住他的胳膊。 “就这样啊?”女管理员觉得故事有些无趣,说道,“就这样简单啊?” 那可怕的黑暗… 那可怕的等待… 那孤独的千年… 那不知春夏秋冬冷热寒暑的清醒着,非人非鬼非生非死的清醒着.. 空荡荡,无声无息,无边无尽。 常云成微微一笑,点点头。 “是,就这样简单,很容易的。”他笑道。 女管理员失望的摆摆手。 “这算什么故事啊,一点也不浪漫,还不如改成这两个男人基情永恒呢…”她嘀咕道。 “也就你们这些女人爱听故事,有什么可听的,故事嘛,不过是故事。”男管理员哼声说道。 他们说笑着再次嘱咐二人文明参观,便放心的退出去了。 虽然讲的故事无趣了点,但至少表现不像是神经病。 室内安静下来,常云成没说话,转头看到齐悦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他低声笑道,伸手拍她额头。 “真这么简单?他一死,你就过来了?”齐悦问道。 “是啊,要不然怎么着?”常云成笑道,将她揽在怀里,“不要胡思乱想了,总之,我现在好好的在你跟前呢。” 齐悦将信将疑。 “可是,时间空间啊这些逻辑对不上啊…”她皱眉说道。 常云成晃了晃她。 “喂,别跟我说这些听不懂的话,说些我能听懂的。”他不满说道,一面看面前的玻璃罩,“比如,这个墓为什么还不封起来?” 天啊,这个话题还是来了! “竟然将尸骨曝与天日之下,这真是太过分了!”常云成说道。 齐悦吓的一声,伸手抓住常云成的胳膊。 “不是的,你听我说..”她忙喊道。 刚走到墓道门口的两个管理员还没站稳,就听到里面传出女人的叫声以及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愕然惊恐。 完蛋了! 这下饭碗真的要丢了! “快来人啊!” 整个景区又沸腾起来。 ************************** 哈哈哈大家加把劲啊,不能被《九重紫》抛下啊哈哈哈….. 第四百二十九章见亲 齐家客厅里的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 “小锐,接电话。”里屋齐母的声音喊道。 “妈,我正整理通讯录呢。”另一间屋子里传出齐弟的声音。 电话一声接一声的催促着,齐母只得急匆匆的过来,脸上的老花镜都没顾的摘下。 “哪里就忙成这样..”她说道。 “还不是因为二姐!突然就说结婚,还这么赶!什么都没准备忙死..”齐弟在屋子里喊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也没见家长呢,怎么就说结婚呢?真是太胡闹了…” 不理会儿子的嘀嘀咕咕,齐母接起了电话。 “妈,小月要结婚?小月真的要结婚?小月怎么要结婚了?”电话里传出大女儿的喊声。 自从齐悦打回那个电话后,齐母的耳边就时时刻刻都被这种声调充斥着。 “是,她是要结婚,她怎么就不能结婚了?”齐母重复着已经说了很多遍的话,口干舌燥,都有些有气无力了,“….不知道,没见过..对,没见过,哪里人多大了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婚礼咱们家全权操办….不是开玩笑….她愿意就行了….你看你说的,你妹妹有那么不长眼吗?…吴建峰那是意外…谁还没走眼的时候…这次不会走眼了….什么奉子成婚…你回来再说吧..家里都要忙死了….你自己先回来吧,回来一个是一个……几点的航班?好,让小锐去接你…” 她说道这里时,屋子里传出齐弟的喊声。 “妈,我没空去接,让大姐自己打车回来。她又不是不认得路。”他喊道。 齐母挂了电话。 “看把你忙的..”她说道,站在电话边有些发呆,“我要干什么来者?” 呆了一刻才恍然拍头。 “对对,被套的花样..”她说着忙忙的向屋子里走,还没走几步,门铃又叮咚的响,齐母又忙去开门。 原来是送新家具的来了。 “不是在这里,是在燕京医院仁和小区…”齐母急忙忙的喊道,“小锐。带他们去…” “哎呀妈,我都来不及了…” 正热闹着,齐父回来了。 “我来通知人,你带他们去布置你姐的新房。”他说道。 齐弟这才拿衣服出门。 “真是的,竟然要用姐的房子做婚房。妈,不会是个骗财骗色的吧?”他嘀嘀咕咕的说道。 “哎呀你快去吧,就不能想点好的!”齐母推他嗔怪道。 齐父进了门,换上衣服,坐在沙发上,就开始戴着眼镜翻看通讯录。 齐母也戴着眼镜坐在对面翻看床品画册。 日光透过窗户照在室内,此时的静谧安抚了先前那种忙乱焦躁的气氛。 “老家那些亲戚还通知吗?”齐父问道。 “时间太紧了。他们也来不了,再说,咱们是嫁女儿不是娶媳妇,还是不说了。”齐母说道。 “那。场面会不会太小了?”齐父迟疑一下说道。 齐母推了推眼镜。 “那边真的没有亲家吗?”她问道。 “小月说了没有,就一个人,简单的办个婚礼就行了。”齐父说道,“可是这结婚大事。哪里能简单办了…” “可不是。”齐母摇头,“别听他们的。年轻人搞些古怪理念,这结婚是人生的大事,不好好操办,那是不敬,不敬父母不敬天地。” 齐父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我把院里的同事,同学,认识的人都通知了,再加上小月她的同事同学朋友,算下来也得好几十桌了,我刚才再去燕京大酒店看看…”他说道。 “还有空期吗?”齐母担心的问道。 “我托了关系问问,小月也没说个具体时候,只说立刻马上,我就找人算了下,十一月十七,这个日子还行。”齐父说道。 “十一月十七?那不就是三天后吗?那也太快了!”其母说道,顿时又一脸急,“这被子可是做不出来!” “那些都是小事,也没亲家,谁还看这个,把婚礼办好就行了。”齐父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齐母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画册干脆扔到一边。 决定只安排当天婚礼的事,齐母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事要忙的,这两天的焦虑说到底还是因为女儿结婚这个消息来的太过于突然的缘故。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忍不住说道。 齐父低着头在通讯录上做标记。 “我,可能见过..”他忽地说道。 齐母啊了一声,猛地坐起来。 “你见过?你什么时候见过?在哪里?长的什么样?多大了?”她一叠声的问道。 齐父笑了,摘下眼镜。 齐悦电话里任凭问也没说结婚的对象是什么人,只说回来见了再说,但他听到后眼前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那个男人。 那个那天进到他的办公室彬彬有礼坐下拿出身份证的男人。 “我叫常云成,我想向您打听一下齐悦齐大夫的消息。”他说道。 那天他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说听说齐悦病了很久,一直没联系上很是担心。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个对陌生人都警惕的年代,齐父面对这个男人询问,竟然没有迟疑就把齐悦的手机号以及工作地点告诉了他。 但奇怪的事,他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安,似乎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个男人怎么会让他如此放心呢? 或许是因为当他说出齐悦两个字的时候,攥起的手,颤抖的身子,以及那满眼的喜悦吧,那种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对一个名字都能流露出如同珍宝般呵护的人,应该不会对这个名字的主人有恶意。 “哎呀你快说啊。”齐母见自己老头子发呆。急得伸手推他催促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说着又开始抱怨,你们父女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之类的。 齐父哈哈笑了。 “也不一定,也不一定,我就是瞎猜的…”他忙安抚老伴,说到这里,门铃响起来。 “爸,妈。我回来了。” 门外响起齐悦的声音。 齐父一笑。 “这不,人亲自上门了,你好好的去看看吧。”他笑道。 齐母早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急忙的去开门,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放慢脚步。 “人家都说女婿见丈母娘心里忐忑。”她回头对齐父低声说道,一面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怎么我这里是丈母娘见女婿心里紧张的不行不行的….” 齐父笑着冲她摆手,待看到老伴儿伸手开门,他自己也偷偷的深吸一口气,看向门口。 “妈。” 齐悦的笑脸先呈现出来,然后便伸手拉过身旁的人,“这是常云成。” 坐在沙发上的齐父轻轻吐出一口气。 没错,果然是这个男人。 常云成。 常云成… 真是搞笑。这就好似明天就要叫姐夫了,今天才知道人家的名字叫什么,这种事说出去都没人信吧? 这边沙发上坐着的齐锐,看着对面的男人。 母亲和齐悦在厨房忙碌。父亲刚接个电话走开了,现在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面面相对。 这个男人没有丝毫的初登家门的拘束,反而带着几分轻松自在打量四周。 这样子好像他已经是这家里的一员了一般。 这让齐锐有些很不爽。 尽管这个男人长的的确不错。 但是,本着做为齐家将来唯一男丁的他。还是要对家里的这些女人们负责的。 女人们很多时候都是会被一张脸迷的失去理智,这时候。就需要一个理智睿智英明的男性来替她们拨开云雾照亮正途了。 “你是什么人?”他问道。 常云成收回视线,看着这个小屁孩子。 他伸手从兜里拿出一物递过来。 齐悦手里举着一块牛肉从厨房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忙冲过来,从齐锐手里夺过身份证,塞给常云成。 齐锐还伸着手呆呆的。 方才,他接过的是什么? 身份证? 怎么个意思? “跟你说过了,别动不动就拿这个。”齐悦在常云成身边沙发扶手上坐下,笑着将牛肉递到他嘴边,低声说道。 常云成皱眉,似乎对她这样的粗鲁动作不满意,但还是乖乖的张开口吃了。 “人家问你什么人,不是这个意思。”齐悦手扶着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笑着说道,“没人怀疑你不是这里的人,你不要这么紧张的急着证明自己不是异类…” “你才是异类呢,我才没紧张。”常云成哼声说道。 “才怪。”齐悦吃吃笑道。 一旁的齐锐重重的咳嗽一声。 “哎,哎。”他翘翘二郎腿,抬抬下巴说道,伸手指着自己,“注意点,这里有个未成年的纯洁少年呢…” 齐悦笑着对他摆手。 齐母这时候也从厨房出来。 “吃饭了。”她说道,笑吟吟的看着常云成,“来,云成啊,来坐这边,月亮说你爱吃猪头,我特意给你做了,你看看合不合口?” 常云成站起来含笑施礼。 “谢谢母亲。”他说道。 齐锐噗嗤一声呛了。 “喂喂,你可真..真..”他瞪眼说道。 “真什么真,叫姐夫。”齐悦伸手拍他头一下。 齐母倒是没什么不自在,而是高兴的笑着点点头。 齐锐哼了声几步向饭桌去了。 “妈,我最爱吃的烧鸭头呢?怎么不给我做..”他扫了满满的一桌子的饭菜不满的嘀咕道。 “哪有那个空。”齐母说道,将筷子递给他,“分筷,这么大人了,在家里就没个眼力,看不到活。” 齐锐摇摇头。 “真是啊。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红颜易老,欢情薄啊..”他感叹道,一面将筷子分发。 这样子逗得三人都笑了。 齐父打完电话走出来,看到大家笑也笑了笑。 “吃饭吧。”齐母说道,看到齐父的神情微微愣了下,“老齐啊来给我端个汤。” 齐父明白老伴儿的暗示,跟着进去了。 “怎么了?”齐母问道。一面压低声音看了眼外边,常云成已经坐下来,齐悦就坐在他旁边,正用筷子指着菜说什么,那男人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满满的都是疼爱的笑意。 “挺好的。”她收回视线说道,看着齐父,“我问过了,是父母亡故了,当过兵,长得好,人也好。虽然不爱说话,但一看就是个可靠的人,你可别拉着脸吓到孩子们。” 齐父笑了。 “人长得好看就是好,就这么一站。冲你一笑,喊声母亲,你就立刻把人家捧心尖上了。”他笑道。 “是啊,我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就看脸。”齐母笑道,又拉着齐父的胳膊。往外看,“你看看,这孩子对月亮那是百分百的好,一点也没假,你是嫌弃他没爹娘,还是嫌弃他没工作?没学历?” 齐父笑了。 “我嫌弃你过了大半辈子了,竟然冤枉我。”他说道。 齐母愣了下,又笑了,放下心来。 “那到底是怎么了?”她低声问道。 “燕京大酒店没空期啊。”齐父皱眉说道,“方才打电话来,实在是不行,说最多能给找到明年三月的日子。” “没空期就算了。”齐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吓了老两口一跳。 “你怎么偷听说话。”齐母嗔怪道。 “我怕你们说云成坏话嘛。”齐悦扶着门笑道。 齐母瞪她一眼。 “真是女大不中留!”她嗔怪道。 “爸爸,说真的,我们就是想领个结婚证,然后跟你们相熟的朋友一起吃顿饭认识一下,就好了。”齐悦笑着说道,“别搞那些大场面了,对我们来说,那些真是无关紧要的。” “可是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齐父摇头说道,“你别管了,该领证就是领证,这个婚礼,就当是你们照顾我们,为我们举办的吧,月亮,我们养你这么大,是真想风风光光送你出门,说我们虚荣也好,我们这做父母就想得瑟一下。” 这边常云成停下筷子,看着那边大口大口吃饭菜的齐锐。 “领证和婚礼不一样吗?”他问道。 齐锐头都没抬。 “领证是法律上的,婚礼是昭告世人的,当然不一样。”他说道。 风风光光昭告世人,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常云成点点头。 “你真没上过大学啊?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齐锐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问道,“在乡下,就算不领证,只要办过婚礼,请乡亲们亲友们吃过酒,那就是成亲的铁证,就算没证,也是受法律保护的..” 常云成点点头。 “我知道了。”他说道。 齐锐看了看他,又看那边还在厨房说话的三人,伸手从兜里拿出一张卡递过来。 “什么?”常云成问道。 “这是我的私房钱。”齐锐低声说道,“我姐最近这几年挺倒霉,先是被人甩了,后来又出了事,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又因为古古怪怪被人暗地说精神有问题,咳,哎,我这话可不是说我姐不好,我姐可不是精神有问题的…” 常云成含笑点点头。 “我知道。”他说道。 齐锐塌塌嘴。 “你,你给她买个像样的结婚戒指吧。”他说道,将银行卡推过来。 常云成看着他没说话。 “算我借你的,以后你要还我的。”齐锐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哼声说道。 常云成笑了,将银行卡拿过来。 “谢谢。”他说道。 齐锐抬手摸了摸鼻子吭吭唧唧的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低下头猛扒饭。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两边说话的人。 **************************************** 差距在一步一步的拉大,我知道你们还在奋力的支撑,没关系,差距是很大,但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放弃。 一章大结局实在是写不完了,分成两章吧。 晚上大结局,我等着你们,等着最后的结局,不管如何,谢谢你们给我如此的畅快淋漓! 第四百三十章携手 “我的我的。”齐悦说道,忙去找自己的包。 齐母和齐父过来餐桌坐下。 “怎么样,吃得惯吗?”齐母含笑问道。 常云成含笑点头。 “很好吃,谢谢母亲。”他说道,“跟月娘做的一样好吃。” “哎呦,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月..”齐母笑了,说道,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方才听的话有些…. 月娘? “月亮。”常云成含笑又说道,“月亮做饭这么好,原来是母亲您教的好。” 齐母笑的合不拢嘴。 “哎呦,我说,差不多就行了,我的牙都要酸倒了。”齐锐在一旁敲着桌子说道。 齐父含笑看着他们,神情愉悦。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问道。 怎么认识的… 常云成微微笑了笑。 简陋医馆,药味血腥味混杂,那个女人像一道亮光冲了进来。 “天啊,难道连止血都不会吗?”她皱眉喊道。 得意的张狂的神采飞扬的熠熠生辉…. “看病的时候。”他说道。 齐父等人对这个回答没有丝毫的怀疑,都哦了声,这个答案真是理所当然。 齐父还要说什么,齐悦拿着电话走过来。 “找你的。”她说道,一面掩住手机话筒,“是你说的那个帮助你的老者,你把我的电话告诉他了?” 自然没有,不过,那老先生想要谁的电话要不到呢? 常云成接过电话,起身走开到一边去了。 这边齐悦一家说话,刚说两句,常云成就过来了。 “婚礼的事,还是定在十一月十七吧。”他说道。 齐家诸人都看着他。对他的话有些不解。 “明天领证就是结婚了,我们这里就是这样,跟你们那里不一样…”齐悦拉他坐下,说道,含糊的我们你们,所幸家里人都没在意,只是看着常云成。 “你不懂这个的..”齐悦又说道。 “我懂。”常云成说道,不再看齐悦,看向齐家父母,“就定在十一月十七吧。” 齐父笑了笑。 “好。好。”他说道。 齐母忍不住看他,齐父只当没看到。 吃完饭,齐母拉着齐父就进了厨房。 “那饭店怎么办?这么紧。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她急道。 “我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大不了通知的人少一点,换个小点的地方…”齐父说道,“既然他张开口了。我这个当长辈的总不能让他的话掉在地上。” “你还说我呢,人家还没喊你爸呢,你就如此惯着了。”齐母嗔怪道。 齐父嘿嘿笑了。 外边齐悦也正拉着常云成说话。 “..这里结婚要定酒店,都是提前定的,现在定都没有地方了,爸妈又想办个风风光光的…”她低声说道。 “我也想让你风风光光的。”常云成打断她说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常云成,我们两个现在还在乎那个吗?”齐悦看着他说道。 常云成只是看着她笑没说话。 电话又响了,这一次常云成接起来。嗯嗯听了两句,就放下电话,走向厨房。 他礼貌的敲敲门。 齐母吓了一跳,打开门。 “云成啊,水果洗好了。来,快坐下去吃。”她忙又笑着说道。将一盘水果端过来。 “父亲母亲。”常云成说道,“我的一个长辈说婚礼的地方定好了。” 齐父齐母,包括跟过来的齐悦和齐锐都愣了下。 “因为时间太紧,长辈就不过来见你们了,让你们把宾客的名单准备好,到时候会安排车来接。”常云成说道。 “定哪里啊?”齐父忍不住问道。 常云成摇头。 “他没说。”他说道。 这什么长辈啊,齐父母有些愕然,对视一眼。 夜色深深的时候,齐母进卧室关上门,看到齐父在台灯下整理宾客名单。 “真按他说的啊?”齐母问道,在齐父一旁坐下,面色不安,“也不说什么地方,也不说长辈是什么人..” “他不是说了不知道嘛,怎么叫不说呢。”齐父说道。 “不知道不就是不说嘛。”齐母说道。 不知道长辈什么人,不知道定的婚礼的地方,谁信啊,哪有这样的不知道啊。 “这孩子实诚人,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不是别的意思。”齐父皱眉说道。 齐母忍不住笑了。 “说的好像是你生出来的似的,瞧你知道的。”她笑道。 “放心吧,既然他说了,咱们就听着吧。”齐父说道,看着手里的名单,“那就只通知关系好的这些人吧。” 一来人不多,二来婚礼真有什么不妥,这些人也会担待,不至于成了笑话。 齐母点点头。 虽然齐家父母缩小了通知的范围,但齐悦要结婚的消息还是在医院传遍了。 “…没几个接到喜帖,说是小范围聚聚,就不大操办了。” “….哎呦那老齐大夫这次份子钱可损失大了…” “….舍弃份子钱是为了面子吧…” “…放着彭大夫那样的不要,谁知道弄来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女婿…” “….就是就是,彭大夫真是太可惜了..” “…谁可惜啊,是齐大夫可惜吧,难不成还是人家彭大夫被甩了?明明是彭大夫甩了她嘛…” 各种议论谈笑充斥每个角落,很多人都在打听齐悦到底嫁了什么人,但无奈婚礼消息突然,接到通知的人也不多,因此乱哄哄的什么也问不出来,各种猜测五花八门。 不管怎么猜测,三天后的婚礼日子安安稳稳的到来了。 黄英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扯着行李下出租车。正遇上医院的同事们来。 “还好小黄你赶得上。”两个女大夫忙接过去帮她拿行李。 “哎呦真是气死我了!”黄英气呼呼的喊道,“这么大的事,她搞什么啊!” “看来你也不知道新郎的消息了。”女大夫们笑道,一面拍着她的肩头,“走走,咱们看看月亮给咱们什么惊喜。” 刚要上楼,一辆车停下来,一个穿着喜庆正装的女人先下来,看到黄英她们,忙扬手笑。 “哎呦。你们都来了。”她说道。 黄英拉下脸。 “崔秀,有邀请你吗?”她问道。 崔秀笑着撩了撩头发。 “不管怎么说也是同学兼同事一场,她小气不通知我们。我们可不能小气的不来。”她说道。 吴建峰从车上追下来。 “上了礼金就走。”他拉着脸说道。 “干嘛?吃顿饭会死啊?”崔秀喊道。 门前此时已经开始上宾客了,闻声都看过来。 黄英和两个女大夫面色很难看。 “崔秀,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惹事,我就敢当场撕烂你的嘴。”黄英咬牙说道。 “我怎么惹事了?我来道贺上礼难道是来找事的吗?现如今好人这么难做了吗?”崔秀也毫不客气的喊道。 两个女大夫拉了拉黄英。 “算了。快别喊了。”她们低声说道,又看崔秀,“崔秀,大家同事一场,你自己掂量着点。” 黄英恨恨瞪了这二人一眼,拎着行李上楼。 崔秀哼了声。也抬脚进去。 吴建峰迟疑一刻,也跟了进去。 因为是嫁女儿,所以齐家没有贴红挂彩。只在门头悬挂了一条红绸,屋子里已经来了十几个客人,正聚在一起说笑。 黄英等人进来却没有见到齐悦。 “接去化妆了。”齐母说道。 “我还说我陪她去呢。”黄英很遗憾。 “她大姐回来了陪她去了,小黄,你也累了。快坐下歇歇。”齐母笑道。 “阿姨,听说没定上燕京酒店。那是直接去婚房那边吗?”崔秀忽地问道。 黄英咬牙回头。 齐母不认得她,只当是同事。 “不是,先去饭店。”她说道。 “哪个饭店啊?”崔秀追着问道。 齐母面色有些尴尬,到现在了还不知道在哪个饭店…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边崔秀看齐母的脸色有些得意。 “我和建峰开车来的,到时候直接过去好了”崔秀接着说道。 建峰?齐母一愣,然后看到走进门的吴建峰了,神情一顿。 “阿姨。”吴建峰低头喊道。 齐母挤出一丝笑,要说什么又觉得不好说,干脆转身走开了,但齐锐可不干了。 “喂,谁让你来的?有请帖吗?”他几步过来喊道。 陡然提高的声音让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看过来,齐母忙拍了儿子一下给他使个眼色。 “你姐大喜的日子。”她低声提醒道。 齐锐哼了声,虽然收了声音,但看吴建峰的眼神依旧不善。 “出去。”他摆头低声说道。 “干吗?我们不能来啊,没请帖不能来啊。”崔秀说道。 “没错,没请帖你们不能来。”齐锐说道。 崔秀嗤声笑了,不理会他,摆着手在屋子里转四下看。 “不就是结个婚嘛,还没请帖不让来。”她说道。 齐锐还要说什么,手机响了,他忙接起来。 “妈,大姐二姐直接去婚礼现场了,说车也来接咱们了。”他听完了忙说道。 “难道连婚车也不坐了?接亲也没有?”崔秀低声对旁边的人说道。 旁边站着的同事站开一步当没听见。 “走吧,咱们自己开车去吧,给人家省一辆车是一辆,现如今租辆车可不便宜。”崔秀也不在意,哼声说道,抬脚向外走。 刚到门口,就听脚步声响,再抬头有人就进来了。 竟然是穿军装的人,前后进来十个。 崔秀愣了下不由后退几步。 最先进来的军官环视屋内。看到齐父,便快步过来,立正敬礼。 屋子里有些安静。 “哎呦,这是个少校呢..”有客人认出来,低声给旁边的人说道。 原来这位女婿是当兵的啊,或者家里是当兵的啊,有个少校来当迎亲,还不错。 屋子里的气氛又欢悦起来。 “齐先生齐女士,我是你们的司机。”少校说道,“请跟我上车。” 司机? 大家又楞了下。 不是迎亲的长辈吗? 而此时其他的军人也分别走到在场的客人面前。拿出手里的文件。 “…你是徐文青先生吗?” “…你是凌翠女士吗?” 屋子里响起询问声,看着这些不苟言笑拿着文件打量询问自己的军人,在场的人都有些紧张。 有人还特意看了眼。这些文件,竟然是红头文件… 这是..怎么回事? 是在干什么? 接到请帖的有人不是自己单独来的,而是带着家属孩子来的,也都一一进行了核查。 自然有人问到了崔秀和吴建峰这里。 “干什么?”崔秀回过神问道,“搞什么啊。是接亲呢,还是过海关呢?” 面前的军官神情肃穆,啪的敬礼。 “职责所在,请你理解。”他说道,“你们有请帖吗?” “没有。”崔秀没好气的说道,“搞什么啊。以为自己谁啊,国家领导人吗?参加你个婚礼,还请帖…” “我们都是同事。”旁边也有个同事没有请帖。但因为和齐悦关系好,所以也来了,此时有些尴尬的说道。 “那请说你们的名字。”军官说道,一面拿出对讲机。 “要不算了,我不去了。”那同事尴尬又紧张的说道。 吴建峰也拉了拉崔秀的胳膊。 “干嘛不去。搞这么大阵仗,不去。对得起人家吗?”崔秀哼声说道,甩开吴建峰的手,“我叫崔秀,他是吴建峰。” 那军官也不多话,对着对讲机报了名字。 见她如此,那个同事也报出了名字。 很快那边有了回信,军官点点头。 “请你们跟我来。”他说道。 屋子里的人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显然是接到齐父请帖的,而另外一部分则是没有请帖的。 楼下停着清一色的红旗轿车,临近中午时分,但奇怪的是,以往正是小区里最热闹的时候,此时四周却显得很肃静,别说围观了,连路过的人都没有。 “爸…”齐锐低声问道,“你真的只是把咱家宾客的名单给常云成了?这,这,是去参加婚礼吗?我怎么觉得是去参加人民代表大会….” 齐父心里也惊骇不已,他隐隐猜到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位少校军官拉开车门,请他们上车。 一家三口坐在一辆车上,少校待他们坐好,才上车。 其他宾客带着惊异不定的神情也顺序上了车。 齐锐坐在车里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位兵哥哥。”他说道,“我们是要去哪里?” “国宾馆。”少校司机没有回头说道。 齐锐的嘴角扯了扯。 国宾馆…. 这就是常云成说的定下的结婚的场地吗? 我的妈妈咪呀…. 此时国宾馆,常云成已经换上了新郎礼服,站在镜子前。 “不错不错。”曹老笑道,他也换上了一身新衣。 “一般般吧。”曹文军在一旁撇嘴说道。 “老先生。”常云成转过身说道,“其实您不用来的。” 曹老一瞪眼。 “怎么?让我给你定了结婚的场地,结果连顿饭也不让我吃?”他故作恼怒说道。 曹文军在一旁忙跟着嗤声。 “是啊是啊,既然敢开那个口,让吃个饭的口怎么不敢开了?”他酸溜溜的说道。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胆子大,非亲非故的,竟然张口就敢请求自己爷爷给他找个结婚的场地。 这世上,敢这么直白跟老爷子提要求的人还真不多了。 让老爷子给他置办婚礼,他知道这代表什么不? 最可气的是。老爷子还真答应了! 真是… 有胆子你再请老爷子当长辈受礼啊! 常云成整容,看着曹老,拱手弯身施礼。 看着他的礼节,曹老微微眯了眯眼。 “晚辈常云成,孤身在此,无亲无友,蒙天幸得遇老先生,值此人生大事,请老先生以长辈身受我夫妇之礼。”他慢慢说道,弯身拱手拜了三拜。 这话说的半文半白的。曹文军一时没听明白,待反应过来才瞪眼倒吸一口气。 我擦,还真敢!! 曹老哈哈笑了。 “好。那我就受之不恭了,沾沾你们新人的喜气。”他痛快的说道。 屋子里只剩下曹文军和常云成时,曹文军点燃一根烟,重重的戏了口。 侧耳听,外边已经有热闹的说话声。 “你知道。我爷爷出面给你办这个婚礼,对你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吗?”他吐出一口烟说道。 不待常云成说话,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外边,侧耳也听了听。 “恩,听。现在说话的是军委的人,他们来了,军委的几个首长肯定也要来…你知道军委的首长是什么意思吗?”他又看常云成。吸了两口烟问道。 常云成只是笑了笑,对着镜子看自己。 这奇怪的衣裳…. “喂,我就不明白,你到底是山里的野人没见过世面无知无畏啊,还是天上来的神仙见怪不怪宠辱不惊啊?”曹文军皱眉问道。“瞧你这样子,就好像那戏词怎么唱的。天子跟前饮过酒,太监给脱过靴子什么的…” 天子.. 常云成摸着扣子的手停了下。 天子,倒是真喜欢跟他一起喝酒…. 他轻轻叹口气。 虽然暴怒成那样,但想来更多的是寂寞吧。 “哎,哎。”曹文军提高声音喊道,拉回走神的常云成,“我说你知道..” “我知道。”常云成转过身打断他的话,“老先生还我的恩,我敬他的义,我是晚辈,敬他如长辈,请他受礼,仅此而已。” 曹文军被他说的愣了下。 真的假的… “我是这样想的,至于你怎么想,随便。”常云成说道。 曹文军在此狠狠的抽了两口烟。 “你可真是运气好,竟然能让我爷爷欠了你的恩情。”他说道。 常云成冲他竖起手指摇了摇。 “不是我运气,是我应得的。”他说道,看着曹文军抬下巴一笑,“不然,换你在当时,看看你有这样的运气没?” 曹文军愕然,看着他又失笑。 “我说,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他说道, “就算真是这样,你也不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吧?哥哥,做人要厚道啊!” 常云成笑而不语。 外边传来更热闹的声音,隐隐还有乐声响起。 “走吧,新郎倌,你的新娘来了。”曹文军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伸手一拍常云成的肩头,推着他向外走去。 门打开,乐声说笑声扑面而来,大厅里或坐或站好些人。 这些人都不是他认识的人,常云成直直的看过去,一眼看到人群里那个穿着大红喜袍子的女人,那不属于这个年代穿着打扮的吉服,以及虽然不完美但也算是有模有样的凤冠霞帔,跟他这个一身黑西服的装扮形成滑稽的对比。 我不是为你而来,但你却为我而来。 齐悦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人,眼里的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她伸出手,常云成握住她的手。 (正文完) 尾声 当看到那个齐悦穿的古典婚服出来时,在场没有一个人笑。 连一心要看笑话的崔秀都没有笑,或者说她根本就没看到。 “建峰..建峰..你看你看那个人..”她伸手紧紧抓着吴建峰的胳膊,跟随着引导人员慢慢的走着,四周好些人,好些她认识的人,不过,那些人都不认识她,“那不是那个什么副总理来者…还有那个还有那个…哦天啊,建峰,我们是不是进新闻联播的电视画面里了?” 吴建峰虽然不至于她这样失态,但僵硬的身子也表明此时的紧张。 其实他们一行人都是如此。 “怪不得呢,怪不得呢。” 怪不得只邀请了这么些人来参加婚礼,这种场面的婚礼,我的乖乖… “老齐啊,老齐啊。” 当被引到他们的桌子前后,所有人都按奈不住挤过去给齐父齐母说话,他们也不说什么话,只是用力的拍打着肩头胳膊,握着手摇啊摇,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以及震惊。 这样的婚礼,老齐能记得邀请他们来参加,啥也不用说了,这就是再真再铁不过的感情了。 其中有几个是卫生系统的干部,在介绍亲家入场的时候,已经跟那边部委的大领导得以握手,有幸的还说上了一两句话。 对于官场仕途上的人来说,时时处处皆机会,别小看这一句话一个握手,关键时刻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 齐父母其实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再看到大家感激激动兴奋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 天知道,他们的本意是怕人多了闹笑话了不好收场,所以才斟酌出这些人来。要是知道参加的是这样场面的婚礼,他们只怕更要好好的斟酌,那这其中好些人就不可能被邀请了。 自己这个女婿到底什么人啊? 这,这是一个孤儿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的人能摆出的婚宴吗? 开什么玩笑啊! 齐锐认为自己坐进那红旗轿车的时候喊出一句妈妈咪呀就应该是今天最大的震惊了,没想到原来那才是开始而已。 他看着大厅里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妈呀,原来我的姐夫是个红X代啊…”他喃喃说道,“那么,我的银行卡应该很快就要被还回来了。说不定里面的钱还会翻一倍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咧嘴嘿嘿笑了。 大厅里一阵热闹,有人喊新郎出来了。 大家忙踮脚看去。 这来的人中,几乎都是没见过新郎新娘的,甚至不知道新郎新娘是谁。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是这家伙!”黄英看着从身边大步走过去的男人,瞪眼惊呼道。 “你还说你没见过。”旁边的同事低声推她埋怨道。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原来是他啊!”黄英掩嘴还在惊呼。 那个没礼貌的男人…. 崔秀看着那男人过去,久久才收回视线,然后看向吴建峰。 “看什么看?”吴建峰被她看得发毛,低声喝道。 “还说是你甩了齐悦。”崔秀嗤声笑道。看着他,“其实是人家甩了你吧?” 吴建峰面色发黑。 “胡说什么,别在这里胡说。”他没好气的低声喝道。 “我真是…我捡了人家不要的,亏我还在人家跟前得瑟。得瑟什么啊..”崔秀不听,接着说道,斜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真是让我丢人。” 鼓掌声响起来打断了二人的说话。大家都向台上看去,夫妻二人正在对长辈高堂行礼。 时光流转千年。大夏的时空下,初冬的永庆府,雨雪纷纷而下,街道上行人匆匆,穿着破旧的孩童们举着风车笑闹着穿过,为冬日的萧瑟增添一抹亮色。 千金堂里,已经做妇人打扮的阿如看着面前被打开的包袱,书信以及一些小泥人玩物等等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散开。 “..这些..都是在常大人失踪的地方找到的吗?”她颤声问道,手抚了上去。 “是。”侍卫小曲说道。 “那常大人他…”胡三忙忙的问道。 小曲摇摇头。 “杳无音信。”他说道。 阿如和胡三对视一眼,二人谁也没说话。 有人咚咚的跑进来。 “姐姐,姐姐,果然是,果然是…”阿好冲进来,一张口话没说出来反而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果然是什么?”阿如抓住她催问道。 “定西候世子病故了。”阿好哭着喊道。 阿如和胡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震惊。 “什么时候的事?”阿如颤声问道,抓着阿好的手不自觉用力恨不得抓透她的衣服。 “十天前。”阿好抹泪说道。 十天前! 阿如看向小曲。 小曲冲她点点头。 没错,没错,常云成是十天前突然失踪的,巡防的时候,他又纵马甩开部众狂奔的嗜好,但从来不会乱来,狂奔之后回到安全的地方等候部众,但这一次,部众们没有找到自己的大人,只看到了马匹,大人的衣裳以及总是随身所带的小包袱,他们找遍了能找的地方,常云成却如同鬼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件事在当地还被谣传成鬼怪作祟,官府不得不出面辟谣,胡乱将常云成定为遇袭身亡了事。 “姐姐。”阿好伸手也紧紧的抓住阿如,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又开始大哭。 阿如转头看到桌面上的包袱,眼泪再忍不住夺眶而出。 今生今世,到底是再不能相见,连借着信纸相问一句,也不能。 “求求你救救阿好.不管您是什么人,只要您救了阿好,阿如愿意拿命抵…” “我一个人做不来我需要你们帮忙,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要做的事有很多。” 娘子…. “您要阿如做什么,阿如就做什么。”阿如喃喃说道,“阿如一定好好的做!” 门外传来急急的喊声。 “有急救,重症急救。” 阿如抬手擦泪,一面松开阿好,向外跑去。 “备车。”她打开门,喊道,一面跑向设于后院的急诊通廊,已经有三个身穿绿色罩衫的弟子在那里,依次从旁边一溜的木柜上拿下不同功能的药箱。 阿如拿着自己的护理药箱上车,悬挂着大红色标有千金堂急救灯笼的马车冲出千金堂。 雨雪纷纷中行人纷纷避让,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而去。 ********************************* 大结局兼尾声奉上 齐悦和常云成的生活还没结束, 阿如阿好胡三他们的生活也没结束, 大家都在努力,为了希望为了信念为了理想奋斗! 所以诸位!请原谅我现在还不到和大家说再见,我还需要你们!! 这个月还没有结束,一切都还没结尾,战斗还没结束!坚持到最后一刻! 免费番外今晚我再写出一章!! 你们等我!!助我!! 夜遇 这章是收费的,不好意思啊,这个月得有一章V,是为了完结当月的奖金。 以后其他的番外就继续免费。 ******************************** 一座驿站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牵着一头瘦小骡子的弟子高兴的喊起来。 “师父,有地方住了。”他说道。 在他身后,同样一头瘦小骡子上的乔明华神情木然的嗯了声。 此时天近傍晚,驿站前人进人出很是热闹。 来往的人穿着打扮也各不相同,得到的待遇自然也不同。 乔明华师徒耐心的等在一旁。 过了好半日,才有一个胖乎乎的驿丞看过来。 “堪合。”他说道,伸出手。 弟子忙拿出身份文书。 驿丞漫不经心的抖开,看了眼顿时堆起笑。 “哎呀竟然是漠北的军医大人啊。”他笑道,忙忙的伸手做请。 旁边进出去的人听到了很是惊讶。 看看这个牵着瘦骡子穿着布衣衫仍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两人,竟然被这个最看人下菜碟儿的驿丞如此礼遇,莫非此人来头不小?果然人不可貌相吗?待听到竟然称呼为军医,顿时愕然。 军医? 虽然如今的军医如同那些将官一样有各自的官职在身,但到底是比不上那些将官们功劳明显,因此升职很少,基本上也就是在一个位置上做到老,根本算不上什么需要特别礼遇的人。 这个驿丞是怎么了?比见了一个县太爷还高兴。 “你们这是要去京城吗?”驿丞引着二人进门,一面闲谈。 “是。”弟子答道。 乔明华木木的不说话。 待招过小吏问了,驿丞有些不安。 “真是不好意思。上房独院没了。”他说道,带着歉意。 “没事,我们住通铺就好。”弟子答道。 驿丞松口气,忙让人引着去,又想到什么。 “只是,通铺那边已经住了一个人。”他说道,面色迟疑。 “怎么了?”弟子不解的问道,“他不让一起住吗?” “不是不是。”驿丞忙说道,“这个人。有些,古怪。” “大千世界,各人不同,无妨。”乔明华开口了。 驿丞看他一眼,原来这个人不是哑巴啊。 他不再说话。让人引着这两人去通铺那边了。 “大人,让这两人去和那个背着骨架的人住一屋啊?”一个小吏过来低声问道,“那家伙太古怪了,吓到这两个军医要是给胡三爷告状,咱们只怕会少了一笔银子呢…” 驿丞伸手摸摸下巴,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 “应该没事,我觉得这两人也是够古怪的。”他说道。摇摇头,“再说他们是军医,战场上生死白骨见多了,去和那人住一屋。再合适不过。” “就是这里了。”小吏指着面前的屋子,说道。 屋子里亮着灯,窗户上投下一个瘦高人影,坐在桌前似是看书习字。 弟子道谢。 “我们那骡子劳烦差爷多喂一把豆子。”他陪笑说道。一面拿出两个钱塞给小吏。 小吏笑着不接。 “不用不用这个,你们日常辛苦。挣的都是拿命换的俸禄,我们可不能收。”他说道,不由分说就走了。 弟子拿着钱摇头笑。 “师父,真是奇怪,不是说这些驿站的人最会捧高踩低,看人看钱的,怎么一路走来,这些人对咱们客气的不得了?看来是误会他们了吧。”他说道。 乔明华神情木然。 “管咱们什么事。”他说道,伸手推门。 一推未开,乔明华以为这门旧沉,便加大力度再推。 门发出咣当一声,显然是里面插上了。 这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干什么?” 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 “住客。”弟子忙说道。 门内沉默一下,接着便有哗啦的声音响起,似乎那人在收拾什么。 “稍等。”他说道。 干什么呢?难道是锁着门数钱呢? 弟子撇撇嘴,只得等。 等了一刻,门被打开了,两盏昏暗的油灯下,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面前。 门下悬挂的灯笼照出他的形容。 年约三十左右,眉清目秀,只是脸消瘦,面无笑容,显得有些阴冷。 他略一打量乔明华二人,便转身走开了。 乔明华和弟子迈进屋内,看到通铺上已经展开一个铺盖,显然是这男子的。 弟子便忙去展开另外的铺盖。 乔明华则将包袱要放到桌子上。 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个大大的四四方方的盒子,那男子在桌案前,正收拾笔墨纸砚。 乔明华看到他收拾的那些纸,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他不是爱说话的人,这男人看起来也不爱说话,屋子里一阵沉默。 “这位大人是要到京城去吗?”年少的弟子铺好床,受不了这种沉默,热情的开口问道。 那男子嗯了声,看样子是不想继续话题。 弟子碰了一鼻子灰,果然古怪,不过也没什么,不说话就不说话,不爱说话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比如他的师父就是。 那男子收拾了东西,目光不经意的看到乔明华的包袱。 乔明华节俭,用来装行李的是军中发的背包,上面标有红色的十字。 “你们,是大夫?”男人忽的问道。 乔明华嗯了声,看样子也没想继续话题。 “是啊是啊,我们是军医,从漠北来的。”弟子倒很热情的说道。 男子看着他们,神情变了变,竟然浮现一丝笑。 阴冷的面容顿时变得和蔼明亮起来。 “漠北的军医。”他说道。“是漠北来的啊。” 他重复了两边漠北二字,前一个漠北是感叹,后一个则带着几分..伤感。 乔明华没有理会在意,找出木桶铜盆,准备洗漱了。 那男子也不再说话了,看上去似乎在走神,油灯下,神情似悲似喜。 这人果然古怪的很,弟子在一旁看到忍不住嘀咕。 “快些洗洗睡吧。明日还要一早赶路呢。”乔明华说道。 弟子应了声是,收起和这人攀谈的心思,忙忙的打了水来,和乔明华洗漱,等他们准备上床了。那男子才从桌边站起来洗漱安寝。 屋子里的灯熄灭了,夜色笼罩室内。 乔明华师徒一路颠簸很累,尤其是年轻的弟子更是能吃能睡的时候,沾了枕头就睡着了,鼾声顿起。 乔明华听得那边的男人翻身,是被自己这个弟子的喊声打扰的不能睡吧?不过,乔明华可不打算叫醒自己的弟子什么的。 人生在世。出门在外,哪有事事能随自己心意。 他翻个身裹了裹被子。 “你们是漠北的军医…” 那边的男人忽的说话了,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激动又似乎是悲伤。 “那么你们认识齐..”男人接着说道。 乔明华听着。男人却在此时停下了。 认识其?认识起? 什么意思? 乔明华心里揣测,却听得那边没了动静,然后翻个身睡去了。 真是…古怪的人。 他心里嘀咕一声,也闭上眼。 但还没有入睡。门外的一声尖利的喊叫惊起了他们。 “杀人了!” 这一声喊让整个驿站沸腾起来。 后院里,火把照亮了半边天。 驿站厨子杂役的房间外。一个胖子满脸血的躺在地上,瞪着眼。 驿站的差役从他鼻子前收回手。 “死了。”他摇摇头说道。 听到这个话,一旁一个被两个人按住,手上身上都是血的男人顿时面如土灰。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他大声喊道,拼命的挣扎。 “石老三!你还狡辩!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他们都看到了,是你拿着刀子,手上身上也是血!石老三,你前几天刚跟熊老大吵过架,扬言要杀了他,你还真动手了!”驿丞大声喊道,对着那男人怒目相视。 “不是啊,不是啊,我是想杀了他,不过我真没杀他啊!这刀子是石老三自己拿着的,我看他吓人夺过来,这些血也不管我的事,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大人,大人我冤枉啊!”男人哭喊道。 “冤不冤枉,去县衙说去吧。”驿丞喝道,又看一旁的小吏,“通知县衙的人来了没?” “通知了就来了来了。”小吏点头说道。 驿丞哼了声,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忽的看到有人径直向那尸体走去,他不由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的?”他喊道,看向那边。 乔明华是和那男人一起过来的。 听到人命二字,医者的本能让他过来了,至于这个男人为什么也过来,想必是看热闹吧。 但没想到那男人竟然径直向那尸体去了,这看热闹未免看的也太过分了吧? 竟然矮身蹲下来翻看那死尸…. 周围的人也回过神,看这边指指点点惊异不已。 “喂,你干什么!”驿丞喊道,顾不得忌讳就冲上来,招呼众人,“快,拉开他!” 那男人此时自己站起来了,看着冲过来的驿丞等人,又看着那个被按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 “他不是凶手。”他说道,神情淡然。 众人愣愣的看着他。 神经病吗? “你,你,走开走开,你说他不是凶手就不是啊,你什么人啊?”驿丞回过神喊道,气急败坏。 怪不得他早就看这男人古怪,原来是个疯子! 这种人手里拿着的堪合是偷来的吧? 自己真不该让他进来住! 话音未落,外边又是一阵骚动,县衙的差役捕头等人来了。 “李大人,快快杀人了。不过当场抓住了。”驿丞忙接过去大声说道,带着几分表功。 “不是他的杀的,这人是自己误杀自己。” 一个男声接近驿丞声音后说道。 驿丞气急的回头。 “还不快将这疯子抓起来!”他喊道。 他的话音未落,身旁的捕头就咦了声,不理会他径直冲那男人去了。 “你可是丁旺县的尉官袁大人?”捕头问道,带着几分恭敬。 男人看他一眼,点点头。 “我是袁子清。”他说道,“不过我已经不是丁旺的尉官。” 那捕头态度更加恭敬,忙含笑施礼。 “恭喜大人高升。在下李昆,曾经在王虎庄无头男尸案有幸见过袁大人..”他说道。 袁子清点点头。 “这人不是他杀。”他说道,一面用那死者衣衫的干净出擦了手,站起来,指了指地上的死尸。“应该是切肉中病发急症,跌倒自伤要害而亡。” 驿丞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凭什么?说的跟你见了似的! 却见那捕头连连点头。 “是,多谢大人。”他说道。 袁子清不再说话,起身走开了。 包括乔明华在内所有人都一脸惊愕。 这就..结束了?定案了? “放人,放人。”李捕头说道,冲那边被按着的男人喊道。 男人嚎哭。 “多谢青天老爷!多谢青天老爷!”他如同死里逃生。喜若癫狂哭喊道,冲着那男人离开的方向咚咚叩头。 谢什么啊谢?怎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什么怎么?他是袁大人!丁旺县的神判袁子清袁大人!”李捕头瞪眼说道,面对众人的质问,一脸你们才奇怪的神情。 神判这个词一出。有些人就恍然了。 “哦,是那个用白骨指证凶手的神判!” “是那个破了棺材滴血案的神判啊!” 这样的话乱哄哄的传开了,在场的人顿时一半没了质疑,反而是恍然。 “既然神判说了不是他杀那就一定不是了。”大家说道。 差役们现场核查什么的乔明华不在意了。他惊讶的看着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 这个男人原来如此厉害啊。 现场的围观者被驱散了,乔明华也无心再看。他急匆匆的向回走去,袁子清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不远处,临到门边,屋子里传出弟子的惊叫。 乔明华加快脚步,和袁子清几乎同时迈进门。 屋子里,弟子坐在地上,手里举着油灯,惊慌失措的看着面前。 面前跌落一个盒子,盒子散开,滚出一地的白骨,一个骷髅头正对着弟子。 “师父,师父。”弟子惊恐的向乔明华连滚带爬的过去了。 任谁半夜迷瞪瞪醒来,看到身边没了睡前还在的师父等人,外边又是乱糟糟的,急忙忙爬起来点灯却不小心摸扫推掉了摆在桌子上的盒子,油灯亮了的那一刻,看到那森然在脚边的人骨也会吓得不轻。 袁子清神色淡然,走过去,慢慢的将尸骨重新装回盒子里。 “你们是大夫。”他扭头看着师徒二人,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带着几分嘲讽,“竟然还会怕尸骨?” 他说完这话,便不再看着师徒。 弟子此时也冷静下来,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这也太突然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病发自伤?”乔明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袁子清已经整理好盒子,将它重新放在桌子上,伸手拍了拍,如同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奇珍异宝。 “你是怎么知道一种药应对一种病症的?”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乔明华愣了下,旋即笑了笑,不再问了。 “你是…”他迟疑一下换个话题。 袁子清却晃了晃头。 “我要睡了,我睡觉前,不喜欢和人说话。”他说道。 乔明华的话便只得咽回去。 真是古怪的人啊。 *************************************** 从昨晚激动到现在,几乎没睡,熬不住了,没写完,先放这点,明天接着写哈,更新完才注意已经是明天了….那今天晚上还有一章。 再见 看到京城的界碑时,弟子激动的不得了。 “师父师父京城到了!”他喊道。 这种反应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路旁的人撇嘴。 “还早呢。”那人提醒道。 弟子讪讪笑了,又忍不住去问那路人有多远顺便打听京城什么样。 乔明华看着前面,一直木木的神情到此时终于微微的动容。 到了啊。 快要能见见了… 隔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再见见了。 “师父师父,我们快走吧。”弟子已经跟路人攀谈完,高兴的喊道。 乔明华回过神嗯了声,瘦骡子已经换成了一头结实健壮的小毛驴。 师徒二人骑上得得前行,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师徒二人让路,看着一匹马从身边得得先过去。 马上的人收住马,看他们。 正是驿站遇到那个男人! 弟子一眼就看到他身后绑着的黑盒子。 骑马就是好,去那边的官府协助办案还能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袁大人。”乔明华拱手。 袁子清点点头。 “你们进京?”他迟疑一下问道。 这不废话嘛… 弟子有些无语。 “是。”乔明华说道。 袁子清看着他。 是去千金堂吗? 他张口要问。 “去兵部。”乔明华接着说道。 兵部啊.. 袁子清哦了声,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天下的大夫那么多,怎么可能见一个就想到她…. 袁子清低下头笑了笑。 “袁大人是去刑部?”乔明华问道,想到昨晚听到的只言片语。 “不是,大理寺。”袁子清说道。 说完这个,对他们拱拱手告辞,便转过身拍马走了。 “真是的。我以为他要请咱们吃饭呢,结果连句客套话也没说。”弟子哼声说道。 “无亲无故的,人家请你敢去吃?”乔明华说道。 弟子吐吐舌头。 “师父,咱们也快走吧。”他说道,少年人带着对京城这等繁华地的激动憧憬。 乔明华点点头,催驴前行。 “师父,咱们是先进城,还是先去…”弟子问道。 乔明华看着前方的路。 虽然这是第一次来,但心里已经默念了无数遍的路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京城北,西陵外。五里庄下,老槐柳旁,一座坟。一座庙。 他没有说话催驴前行。 弟子也不再说话,默默的走着。 走了一段,弟子忽的哎了声。 前边的那匹马那个人又遇上了。 袁子清正下马给马儿喂水,听到动静回头,显然也有些惊讶。 但双方都笑了笑。谁也没说话。 乔明华和弟子没有停继续前行。 这边袁子清也上马。 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 “师父,那人跟着咱们呢。”弟子忍不住回头说道。 “大路朝天,只能你走了吗?”乔明华淡淡说道。 师父说话总是呛人,弟子吐吐舌头不敢言语了。 就这样默默的走了一段,袁子清先忍不住了。 “兵部,不是往这边走吧。”他说道。 “我们先看个人。”乔明华说道。又看他,“大理寺是在这边吗?” 袁子清摇摇头。 “我也去看个人。”他说道。 乔明华哦了声。 都不再说话,一前一后的走着。但是始终二人都在一条路上。 “你们要去看什么人?”袁子清问道。 乔明华停下脚,看着眼前不远处,首先入目的果然是两棵古树。 跟京城来的人描述的一样,也跟他想象的中的一样。 “她。”他伸出手指了指。 袁子清看过去。 果然是她啊… 原来自己猜的是对的,但凡遇到个大夫。果然跟她有关系。 这女人,果然是交友广泛.. 袁子清笑了。但笑的有些难看。 齐月娘,我来看你了。 我一步一步的,靠着自己走进了这京城了。 有哭声响起。 袁子清下意识的抬手掩住嘴,但却发现并不是自己失态出声。 声音是从墓前传来的。 一个男人正大哭,被两个年轻后辈搀扶着。 身后站着七八个人也在低头垂泪。 站在乔明华身边的弟子咦了声,带着几分惊讶。 “是张大人!”他忍不住拽拽乔明华的衣袖说道,“是军医院的院判大人呐!他也回京了?他竟然是齐娘子的徒弟啊?” “张大人是从千金堂出来的。”乔明华说道。 弟子哦了声,带着几分崇敬看着那边此时绝对算不上令人肃然起敬的男人。 设于九边重镇张家口的军医院啊,那可是边境有名的地方。 好些伤残原本变成废物的兵士,经过挑选进入那里,学到了战场急救的技术,不仅重新得到了养家糊口的机会,而且还没有离开战场。 原来这位院判大人也是齐娘子的弟子啊。 戍边七年,废寝忘食,培养出一批又一批军医,救治无数伤兵,从一介平民一跃为朝廷命官,且得皇帝敕命全权负责军医事,九边重镇有名的传奇人物的张大人,此时没有一点神秘风姿,哭的如同孩童。 “师父啊,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他流泪哭捶胸顿足,“师父啊,我听你的做到了要做的事,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你说过会守护我们,做我们的靠山,你怎么就没做到啊!” 这边弟子们陪哭垂泪,好一刻才停了下来。 “师父,你看看,这些是这几年我们救治的伤兵记录。”张同跪坐在地上,说道。 一旁的弟子抱过一个大包袱。打开里面是满当当的本子。 “师父啊,我烧给你看啊。”张同说道。 早有弟子摆上大烧料盆,张同垂泪一本一本的投进去。 墓前烟雾腾腾而起。 张同被人搀扶着从墓前离开的时候,乔明华已经让在一旁。 “乔大人?”张同看到了他,停下脚声音沙哑的说道。 自己师父竟然认得张大人?弟子很惊讶又很激动的。 乔明华施礼。 “你也进京来了?”张同问道,看到他鼻头又忍不住发酸。 “是,上官有令,送个文书过来。”乔明华说道。 “你有心了。”张同说道。 什么文书不能走驿站,非要过来一趟,到底是想要亲眼来看一眼吧。 乔明华低头没说话。 “来千金堂坐坐。”张同说道。 乔明华应声是。张同被弟子们拥簇着走过,忽的又停下来。 乔明华抬起头看去,见张同正看着自己身后的男人。 “小..小棺吗?”张同惊讶的喊道。 小棺? 乔明华回头看去。见那位袁大人点头。 “你,这么多年了,都没你的消息,你..你现在…”张同激动的说道。 “我走的远了些。”袁子清说道。 “哦,好。好,你现在是..?”张同迟疑一下要问什么,又觉得不好问。 “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袁子清说道,“不过倒是可以随意的进店吃饭买东西了。” 张同忍不住笑了下,想到以前那个在永庆府被人嫌弃忌讳的棺材仔。 乔明华微微怔了下,看着袁子清。 什么都不是? 不是吧… 都能被大理寺抽调进京了…. “你去忙吧。”袁子清说道。主动结束了谈话。 “这性子倒是没变。”张同说道,笑了笑,点了点头。“想来了,就来千金堂坐坐。” 袁子清点点头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张同拱拱手走了。 呼啦啦的大队人马走了,墓前安静了下来。 乔明华看袁子清,袁子清看他。 “有话你先说。”他说道,伸手做请。 乔明华看向墓碑。 当然会有希望..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希望…. 乔明华低下头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要看要说的。 他吐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弟子愣了下。看了眼袁子清,又看那边的墓碑,这就走了? 千里迢迢的过来,就是看一眼就走了?连靠近都没靠近… “师父,师父.”他喊着追上去。 乔明华已经骑上驴,头也不回的得得走了,弟子只得跟上。 二人很快消失在大路上。 袁子清走到墓前,墓前烧的大盆里还在烟雾缭绕,他盘腿席地坐下来,将手里的包袱打开,拿出两瓶酒。 “来,喝吧。”他说道,说完自己仰头对瓶咕咚咕咚的喝起来,竟然一口气喝完了。 然后将面前的酒倒下,酒落入烧料盆里,刺啦声响,烟雾四散。 “我来京城了,你等着吧,你很快就能去跟别人说,我袁子清给你打过下手了。”他说道,看着墓碑一笑。 笑完了又低下头。 “对不起啊。”他低声说道,“到底是让你..等不到了..” 烟雾散去,滋滋声也停了,酒气也随风变淡。 袁子清这才抬起头,看着墓碑。 “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他说道,说完笑了笑,手一拄地站起来,拍了拍手,“齐月娘,我走了。” 他亦是头也不回的骑马离开, 入了京城门,繁华喧闹扑面而来。 袁子清只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请问,医馆千金堂往哪边走?”他拉住一个路人问道。 路人看他一眼。 “求医的吧?”他说道,伸手一指,给他说了位置。 袁子清道谢,刚要走,又被那人拉住。 “哎,现在别去了,千金堂出事了。”那人说道。 出事? 袁子清一脸惊讶。 “是啊。好像是药出了问题,出人命了,人家那边告了,正闹着呢。”路人热情的说道。 话没说完这边的人已经走开了,这让要详细说的路人很不高兴。 乡下人真是没礼貌! 袁子清来到千金堂门前时,恍惚回到了永庆府那时候,要说区别就是京城的人比永庆府要多得多,他几乎挤不进来。 “…董林!你他娘的老毛病又犯了?”胡三指着眼前这个身穿太医服的男人骂道,“凭什么就是我们千金堂的药有问题?查封?你以为你是谁?” “如今打了药人死了也是事实,胡大总管。你还是接受核查吧。”董林说道,慢悠悠的捻着胡须。 胡三看着他冷笑。 “行啊,姓董的。你竟然还能爬进太医院,打着我师父的名头,得了很多便宜吧?”他说道。 董林亦是冷笑。 “胡大总管,这话我可不敢当,您师父的名头我怎么敢用。大家不过是看在我师门的面子上,给我一次机会罢了。”他说道,整容,“既然如此,我必定要恪职尽守,不能辱没了师门…” 他的话音未落。人群一阵骚动,似乎有好些人齐声喝叫着。 “让开让开!” 这声音让围观的人群受惊之下分开了路。 袁子清被人群挤得差点摔倒,再抬头。看到一个老者疾步迈入千金堂内。 “师父!”胡三喊道,高兴不已。 “师兄..”董林也喊道,不过神情有些意外。 刘普成目光扫过在场的差役。 “既然涉及药品之事,那么就由太医院负责吧。”他说道。 差役们打量他,皱眉。 “凭什么?你谁啊。你说了算啊?”为首的哼声说道。 “是啊,师兄。这件事还是…”董林忙过来说道。 “闭嘴!”刘普成转头喝道。 这还是董林第一次见刘普成这样大声说话,不由吓了一跳。 “当然我说了算。”刘普成说道,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文书,“这是我接任太医院院判的文书。” 胡三闻言大喜。 “师父,你终于肯接了。”他喊道,几乎喜极而泣。 自从周茂春扔下太医院云游不知所踪后,朝廷重新核选太医院缺位,鉴于刘普成身为孟医令以及齐娘子的关系,很多人推荐他,但刘普成一直呆在永庆府没有接受。 “师兄,这太好了。”董林也说道,挤出一丝笑。 “是啊,作为大师兄,光耀师门的事就由我来吧。”刘普成看向他,“你,回去吧。” 董林哎了声,转身,忽的想起什么。 “师兄,你让我,回哪里啊?”他颤声问道。 “回你老家。”刘普成说道。 董林大惊。 “师兄,你不能这样啊,师兄,我只是想帮帮你。”他喊道,抱住刘普成胳膊,神情哀切,“师兄,我就是为了要维护师门维护你的声誉才如此的…师兄,你可怜可怜我,我不想一辈子呆在那个地方啊….” 刘普成看着他,摇摇头。 “师弟,以前我可怜你,让着你,但现在我不能了。”他说道,挣开胳膊,摆摆手,“你走吧。” 董林还要说什么,刘普成的弟子们上前架起他不由分说就带了出去。 “师父..”胡三用袖子擦脸喊道。 “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哭。”刘普成笑道。 “师父,你总算来了。”胡三说道,带着一脸的委屈。 “是,我来了,你安心做你的事吧,其他的事都交给我。”刘普成说道,转头看向差役,伸手,“这件事请你们老爷到太医院来说吧,我在太医院恭候。” 袁子清从人群中转过身,向外走去,走出去又回头看了眼,千金堂门前的热闹正在散去。 “走了!”他握了握拳头,露出一丝笑,转过身大步而去。 出息 常云成下车时,曹老正背着手看警卫员正在贴对联。 “怎么过年了也回来这么晚?”他问道,带着几分不高兴。 曹文军扶着车门干呕一阵。 “何止晚,还空着手呢。”他说道。 “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常云成说道。 曹文军翻个白眼。 “在你眼里是不是这世上就没好东西啊?”他说道,“我看到了,你媳妇可是往娘家带了好些茶啊。” “那些也叫茶?”常云成皱眉说道,“我说她她不听。” 曹老哈哈笑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他说道,一面招手,带着几分得意,“看看,这是我找白大家写的对联,我好容易弄到的,整个山上就我一个人弄到了,怎么样?” 常云成抬头看字。 曹文军在一旁撇撇嘴。 “哎哎,我说你放着我爷爷这里的大门不看,跑去那鸟不拉屎的什么县来着,别的本事不长,字认全了没?”他挑眉笑道。 常云成没理他,看完了字。 “不好。”他说道。 “恩恩白大家的字好是公认..呃..你说什么?”曹老说道,差点呛了。 “一般吧。”常云成说道,看了眼那字便不再看了。 这种水平勉强也可以到人家家里当个西席了,但要是搁在他们家可不行,定西侯第一个就瞧不上。 “您身体还好吧?”常云成开始说别的话题。 曹老伸手拉住他。 “别,别,打岔。”他说道。“怎么就不好了?” “爷爷,你听他呢,他嘴里说过什么好吗?”曹文军嗤声说道,“人家不好。你写一个来看看怎么好?” 常云成看他一眼。 “我写的也不好。”他说道。 “看看,看看,倒是也有自知之明…”曹文军哼声说道。 “但比他的好。”常云成接着说道。 曹文军一口口水呛了。 书房的门被曹文军推开,扯着常云成进来。 曹老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这是他的书房。因为爱习字,笔墨纸砚都是备好的。 “写,写,来,来,关公,你来给耍个大刀让我们看看。”曹文军说道,将常云成推到桌前。 常云成笑了笑。 “来,来。写写。没事。哪个字不会了,问我,我给你说。”曹文军又道。 常云成瞪他一眼。习惯性的一手扶袖子,伸过手才察觉现如今不用扶袖子。 是啊。都不一样了。 他微微怔了一刻,拿起笔。 这粗糙的笔墨纸砚…. 这还是这里地位很高的人过的日子。 看看他们吃的喝的用的穿的戴的… 真是可怜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曹老眼睛一亮。 这边常云成看着纸一刻,提笔写了一行字,放下笔。 “我看看..”曹文军哼声说道,还没抬脚就被曹老拨拉到一边去了。 “你看懂个屁,一边去。”曹老说道,自己站在了桌案前,看着白纸上的几个字。 曹文军见曹老站过去之后便不说话了。 是难看的没法评论么? 这种尴尬当然由他来给爷爷解围了。 他伸头看去。 “蓼蓼者…我,匪什么伊蒿…”他念道。 曹老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滚边去,丢人现眼。”他瞪眼喝道。 曹文军捂着头一脸委屈的站开了。 什么嘛,写的那些字怪怪的… 曹老又看了一遍,叹口气。 “好,好。”他说道,冲常云成点点头。 又连续说了两个好,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不好。”常云成依旧说道,低着头看纸上的字。 跟父亲的字相比,他的字很不好.. 在家里,兄弟姐妹们比起来,他的字也最差… 差到小时候父亲都懒得打他手板。 要过年了啊… 常云成轻轻咳嗽一声。 “老先生,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他说道。 这拜访长辈拜访的,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曹文军瞪眼。 曹老看他一眼点点头。 “去吧。”他说道,神情柔和。 常云成低头施礼抬脚走。 “云成啊。”曹老又唤住他,“正月里带着孩子也过来玩玩,我这样的老人家是最喜欢孩子的,看到你们有孩子了,血脉传承,这是最宽慰最高兴的事啊。” 常云成转过身,对着曹老笑了笑。 “好。”他说道,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再次低头道谢,转身走了。 神神叨叨的说的都是什么啊。 曹文军在一旁撇撇嘴,看到曹老还是低头看字。 “爷爷,这写的什么啊?”他大着胆子问道。 “让你多看书多看书就是不看,还上大学上研究生研究的都是什么狗屁!”曹老瞪眼喊道。 曹文军一脸郁闷,看吧看吧,他就是最倒霉的那个。 他忙转身溜走了。 不过,那写的字到底是什么? 曹文军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后边的字不认识又如何,电脑在手,天下我有! 他啪啪的打上前两个字。 电脑上跳出一行字。 “诗经啊。”他嘀咕道,撇撇嘴,“怪能拽的。” 正看着,楼下传来曹老的喊声。 曹文军忙下楼。 “把那对联揭下来。”曹老对警卫员喊道。 曹文军一个踉跄,惊讶的站住脚。 “爷爷?”他喊道。 这可是好容易才弄来的对联啊,怎么又… “..去喊住云成。让他给我写幅对联。”曹老又说道。 曹文军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开什么玩笑啊! 正月是最闲也是最忙的时候。 位于燕京大酒店的一间高级包厢里,曹文军急不可耐坐立不安。 “人来了没?” “再打个电话吧..” “去亲自请大师吧..” 旁边四五个环肥燕瘦的老幼皆有的男人不停的说道。 “哎呀,你们别乱出主意了。”曹文军说道,打断他们乱糟糟的吵闹。“这家伙只要说了来就肯定来,再打电话,惹恼了他可就不来了!” “大师脾气挺大哈。”一个瘦子说道。 “废话,脾气不大能是大师嘛。”一个胖子说道。一面摸着手上硕大的黄金戒指,“曹少,到时候你可得美言几句,我无论如何也要拿到一幅字,哪怕只有一个字,多少钱都行。” 这话立刻引起其他人不满了。 “黄胖子,你以为就你有钱啊。” “靠边去,明明我先给曹少约好的…” “曹少啊,我可是最急的。我家那位老爷子就要寿辰了。因为你爷爷家里挂着的字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了。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弄一个,哥哥我以后的日子可都在你一句话了!” 屋子里顿时又吵成一片。 门就是在这时候被推开的,身后跟着几个神情焦急的服务员。 “曹少。这个人说找你的…”她们忐忑不安的喊道,一面看站定到门边的男人。 很帅的男人。但是,此时的形象却有些怪异。 屋子里也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门边,也都愣了下。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西装,胳膊上挎着一个孩子,手里那拎着一个妈咪包。 孩子裹着大红斗篷,此时因为酒店的暖气摘下了兜帽,露出粉雕玉琢的面容,也正好奇的看着众人,一根手指在嘴里吃的口水四流。 “云成,你可算来了!”曹文军喊道,“快快,就等你呢。” 这位,就是,大师… 屋子里的人不仅没回过神反而更加楞了。 男人抱着孩子走进来,屋子里首先响起的是咿咿呀呀的孩童声音。 “找我干什么?”常云成说道,一面坐下来,动作熟练的将孩子的手指从嘴里拉出来,一手从妈咪包兜里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孩子的嘴。 “写,写字。”曹文军怔怔看着他,或者说看这孩子,以至于连客套话都忘了说。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回过神,围过来。 “常先生,您的字真是有名的好,不知道能不能求一张墨宝。”有人忙忙说道。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常云成怀里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喊起来。 这是一个女童,还不足一周,话也说不成,咿咿呀呀的挥舞着手。 “你要什么?”常云成看着孩子问道,一面指着面前桌子上的东西,“这个?这个?” 最终拿起一把勺子,塞给孩子。 孩子抓着高兴的咧嘴笑了。 常云成也笑了,然后看向方才说话的人。 “你们要什么?”他问道。 在场的人嘴角抽了抽… “是这样,常云成,大家想向你求个字。”曹文军说道,看着常云成怀里的孩子,“这是,你女儿啊?” 常云成嗯了声,说到女儿脸上浮现笑,将女儿换个手坐在另一只腿上,一面给孩子解下斗篷。 “呃..齐悦没在家?”曹文军忍不住低声问道。 “在家啊。”常云成说道。 “那你带孩子出来干什么?”曹文军说道。 “你管得着吗?”常云成看他说道。 我还真管不着,曹文军举手投降。 “要我写字?为什么?”常云成问道。 “因为你的字好。”曹文军没好气的说道。 常云成笑了。 “对你有多好?”他低声问道。 曹文军被问的脸一红。 这些人找到他,如果求到字,那他的好处自然不少…. 而且这好处还能衍生出更多的好处。 他还要说什么,常云成站起来。 “好,在哪里写?”他看着眼前的人们问道。 没想到大师这么好说话,众人很是高兴,纷纷指着早已经准备的桌案。 常云成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将孩子递给曹文军。 “抱着。”他说道。 曹文军愣愣的接过孩子。 女童陡然离了爸爸的怀抱,倒也没害怕,而是好奇的打量曹文军。 曹文军长这么大,是第一次抱孩子,顿时手足无措全身僵硬,跟这孩子大眼瞪小眼,然后挤出一丝笑。 “宝..宝宝..”他颤声说道。 孩子咧嘴笑了,从嘴里拿出吃的正香的手,抓住了曹文军的脸,咿呀呀的说什么。 曹文军直咧嘴。 唉呀妈呀… 能不能把她扔了啊… 太脏了吧… 口水啊… 我的衣服啊… 别动我的衣服… 屋子里响起孩子的哭声。 “常云成,常云成,她哭了她哭了!”曹文军双手僵硬的举着孩子喊道,面色惊恐。 “哭了就哄哄。”提笔写字的常云成说道。 怎么..哄啊? 曹文军瞪眼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也快哭了。 屋子里其他男人也都围过来,为了避免影响大师写字,这话说起来很怪,带孩子的大师还真是第一次见…但不管了,总之不能影响大师写字,这可关系到他们的前程,于是大家纷纷来哄孩子,但这些人谁也没带过孩子,一时间各处主意。 “唱个歌..哦小乖乖…” “妈呀死胖子你快别唱了吓死人了…” 当一切安静下来后,曹文军瘫软在沙发上,看着那边正利索的给孩子换尿布的男人。 “我说,你这些日子,不会是在南云带孩子吧?”他问道。 “是啊。”常云成说道,将孩子的衣服穿好,拿出奶瓶晃了晃,滴在手背上,满意的递给孩子。 女童高兴的抱着奶瓶喝。 “不会吧!”曹文军喊道,“有点出息好不好?” 常云成站起来,一手抱孩子拎着包,看他一眼。 “你连孩子都不会带,有什么出息啊。”他说道,说罢大步走出去了。 曹文军坐在沙发上还没回过神。 你妹啊,会不会带孩子,跟有没有出息有什么关系啊! ******************** 本来要写古代的,但只要写古代那些人就难免心酸,让大家难过这么久,那就写个现代的番外开心一下吧。 明天再写古代的…. 日子 且亭观位于永庆府外十里,作为定西侯府供养的道观,香火算不上旺盛。 一个年轻的少妇扶着仆妇的手下车。 马车上是定西侯府的标记。 五个道姑早就恭迎着。 “少夫人,您这边请。”她们说道。 少妇微微点头,在一群仆妇的拥簇下而行。 “姨娘她最近可好?”她开口问道。 观主忙上前一步。 “周姨娘..还好。”她低声说道。 少妇停下脚。 “我去看看吧。”她说道。 观主有些迟疑。 “莫要惊扰的了少夫人…”她说道。 “惊扰我什么,有什么能惊扰我的。”少妇微微一笑说道。 观主不再说话,低头躬身引路。 位于道观最后的一处院子,门上上锁,有两个小童坐在门边抓石子玩,看到人过来忙站好。 “开门吧。”观主说道。 便有人上前。 门声响动,还没等打开,里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同时咚的一声,有人撞在门上。 外边的人吓得忍不住后退一步。 “是云起来接我了?是云起来接我了是不是?云起?云起?不是,世子!世子!” 有妇人的声音狂喊道。 “云起呢?我儿子是世子了!我儿子是世子了!他要接我回去了!你们快开门!我是定西侯府的夫人了!我是侯夫人!你们开门我要回府了!” 门被晃得山响。 少妇皱皱眉。 “这叫还好啊?”她看那观主,带着几分不满说道。 观主尴尬的低头。 “也不是天天闹…”她低声说道。 门内妇人的叫喊声盖过了她们的说话,门被晃得下一刻似乎就要掉下来。 “开门开门,我儿子是世子了!我儿子是世子!我儿子来接我回去了!” 门里响起妇人的狂笑。 少妇转身就走。 其他人不敢停留,忙忙的也跟上。 “少夫人,要不要告诉姨娘,世子爷已经…”一个仆妇低声说道。 少妇的脚步停了下。看了看天。 “已经三年了。”她喃喃说道。 众人沉默不语。 身后周姨娘的狂喊还在继续。 “算了,让她以为有个冷心无情的儿子,总比没了儿子强。”少妇说道,回头看了眼。 要是周姨娘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在了,她的人生是不是也就没了意义? “活着吧,活一次也不容易,能活的都好好的活着吧。”少妇说道,抬起手。 仆妇忙伸手扶着。 一众人呼啦啦的远去了。 伴着少妇的马车驶进定西侯府,管事婆子们纷纷涌过来。 “..议事午后吧,大家先散了。”少妇说道。 婆子们忙笑着施礼。看着少妇向内而去。 谢氏依旧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但相比与以往空寂了很多。 没有了来来往往的仆妇,没了人气。院墙似乎也没了精神,看上去有些灰败。 “看着点,都要过年了,这里要修整的精神点。”少妇说道,打量眼。 身边的仆妇立刻应声是。 “原本是要修的。夫人说人多吵到她念经。”一个仆妇低声说道。 少妇轻轻摇摇头。 迈进门,比外边看起来,更加萧条。 院子里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安静的似乎没有人住。 就是大中午的看起来也让人有些慎得慌,更别提晚上了。 一到晚上,这里都没人敢靠近。 也不能说没声音。安静下来仔细听,一间屋子里传出嗡嗡的声音。 “母亲,还是不出佛堂吗?”少妇问道。 “是。夫人不出来的。”一个仆妇说道。 少妇叹口气。 她慢慢的走到一间小屋子的窗边,透过窗棂向内看去。 屋子里昏暗,好一刻才适应了,便看到一个妇人坐在地上,背对着这边。手里转动念珠,声音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屋子里几乎没有摆设。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佛像,香炉,另有两个牌位。 “这样熬下去,可怎么好啊。”少妇摇头轻声说道。 “少夫人,这是夫人自愿的,也是没办法。”仆妇低声说道。 少妇看着室内,那个妇人的身形已然佝偻,满头的白发,想起自己进门那年,还不是这个样子,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年… 她转过身。 那边能活着就是好事,而这边,也许死了才是解脱。 她摇摇头,抬脚迈步。 离开了这里,那种压抑的悲伤总算散去,大家神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要过年了事情多,少妇坐在厅堂里好一顿安排家事,只说的嗓子发干。 “礼单给侯爷送去了,侯爷说,让少夫人您做主就是了,不用给他看。”一个管事娘子捧着单子说道。 少妇点点头,一面接过丫头递来的茶吃了口。 “怀哥儿呢?”她问道,“怎么好半日没见他?是不是临近年关,又顽皮逃学了?” “没有,讲了书,正写字呢。”仆妇忙答道。 少妇这才松口气放下茶杯,接着拿起账册。 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小心翼翼,井然有序。 另一处定西侯的院子里,跟以前没什么变化,来往的依旧都是年轻貌美的侍婢们,不时传出女子们的娇笑。 “侯爷,侯爷,给我写一个给我写一个。” “侯爷,我也要嘛..” 书房里,定西侯被七八个女子围着,正在写写画画,笑容满面,一面转过头。 旁边的女子娇笑着捧酒喂他。 定西侯一口喝了。 另一边坐着四五个女子吹拉弹唱。 当真是洞天福地神仙所处。 “五少爷,小世子爷…慢点别跑..” 门外传来管家的喊声。 打断了屋子里的靡靡之音。 “父亲。” “爷爷。” 两声童声响起。 定西侯站好,女子们忙四散站开,舞娘歌姬也忙收声。 定西侯走出来,看到两个男孩子站在院子里。 “父亲。”十岁左右的那个恭敬的施礼。 “爷爷。”另一个四五岁的也学着大的那个有模有样的施礼。 定西侯哈哈笑了,伸出手。 “来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他说道,就在廊下的锦缎垫子上坐下,旁边是各色的鸟笼,里面鸟声翠翠。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爷爷。”小一点的说道,童声童气,“怀哥儿为什么要叫他叔叔?不该叫哥哥呢?” 定西侯哈哈笑了,将他抱起坐在膝头。 “因为他要叫你父亲为哥哥啊。”他说道。 怀哥儿似懂非懂。 “那为什么要叫他五叔叔?而不是二叔叔?”他又问道,“怀哥儿明明只有一个叔叔啊。” 管家咳了声,招手。 “小爷,咱们快回去,先生要喊了。”他说道。 定西侯笑着摆手。 “因为啊,你还有大伯,二伯呢,他呢..”他指着一旁站着的男孩子,很有耐心的笑道,“排行五,所以要叫五叔叔。” 男孩子哦了声点点头。 “那大伯二伯我怎么没见过呢?”他问道。 定西侯看着他笑了。 “因为他们,跟你父亲一样,出远门了。”他说道,伸手捏了捏孩童的鼻子。 院子里人散去了,定西侯一人坐在廊下久久未动,直到斜阳西沉。 “侯爷。”老管家微微佝偻着身形进来,“天凉了,别在外边这样坐着,进屋吧。” 定西侯似乎这才回过神,哎了一声,慢慢的站起来。 “要过年了啊,要过年了,一年又一年啊…”他慢慢说道,似乎吟唱又似乎哽咽,背对着老管家,看不清他的神情,“过的真慢啊..” 屋子里灯点亮,歌舞丝弦莺声燕语再次响起。 老管家默默的站了一刻,也慢慢的转身走出去。 “是啊,过的真慢啊。”他喃喃说道。 夜空里一声爆竹炸响,新的一年又到来了。 后记 番外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本书此时此刻也能说一声完结了。 我也有些恋恋不舍,这本书从一月开始,陪伴我九个月,这九个月我也陪着他们哭陪着他们笑,自然是有感情的。 好多书友说,这本书让他们做了好些第一次的事。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第一次破六百万点击。 第一次十四个盟主。 第一次登上粉红票第一名。 第一次为了给我凑票,书友们半个小时的打赏炸弹轰炸,这种只能在主站见到的场面,我有幸也能遇上了。 第一次能够连续几个月保持双更。 而这么多第一次带给我的不仅仅是激动,最重要的是信心。 要想感动打动读者,那么一定要先感动打动自己。 敬畏,对故事,对读者,都要敬畏。 我必将捧着这颗敬畏之心走下去。 最后,再次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订阅,谢谢你们打赏,谢谢你们给我信心,给我机会,让我能够充满信心和激情的写下去,继续写下去。 那些对这本书爱的,不爱的,喜欢的,厌恶的,感动的,恶心的,都将结束了。 愿你们回头看的时候,能够开心快乐。 如果不开心不快乐,那么,请忘了我,对不起,是我的错。 下一本书,还是那句话,看书,别看我,喜欢就跟我走下去,不喜欢,下次有缘再见。 请相信,我真心的想要每一个人都快乐开心,如果我做不到,请宽容我。 再见。 我爱你们。 希行 2013年10月4日 第一章裴家有女 大周王朝,宣武二十一年四月,正是桃花盛开最为旺盛的时节。 距离蒲州城外二十里的济源寺后山,漫山遍野的桃花林海,俨然成了蒲州的名胜之一,每到这个时节,便会吸引无数的香客。 “快看,裴家的马车来了…”人山人海中,不知道谁高声喊了一声,顿时四周踏青的人们停下了脚步,一双双透着光芒的眼睛全都集中在了那依次在寺庙门口停下来的几辆马车上。 蒲州裴家,那可是百年簪缨世家,书香门第。裴氏原为嬴姓,乃是上古贤人伯益的后代,后因有子孙被封为裴侯,故而便以裴为姓氏。千百年来,裴氏人才辈出,每一代均有入仕为官者,曾有过一门三进士,祖孙三代连任宰相的佳话。 在众多的裴氏后人当中,却要数这蒲州的一个支脉最为鼎盛,也是裴氏一族真正的嫡系一脉。而蒲州这一支里,名声最响亮的当属族里排行第八的裴仲宣。 说起这位裴老太爷,蒲州城的百姓闻之无不摇头叹息。簪缨世家的嫡子,不爱读书识字,偏偏喜欢舞刀弄枪,可是资质愚钝,请了无数的高人指点也没能学过个模样来。可这位老太爷却不肯死心,还时常离家遍访名山大川拜师学艺,发誓一定要成为一流的高手。不过,别看这位老太爷不靠谱,但儿子却个个出类拔萃。不仅如此,这裴老太爷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在京为官,而且还是皇上最为倚重的内阁大臣。故而,提起这八老太爷一家子,蒲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此显赫的家世,加上裴氏一族的子孙个个都有着一副好相貌,因此裴家的女儿自然是一家女百家求。 这不,一个小小的桃花节,也引来了无数的人潮驻足观瞻。 精巧华丽的雕花马车,金色图腾的族徽标识,无不显示着裴家人的格调与荣耀。就连随侍一旁的丫鬟,都是精挑细选模样出众的,看着就叫人舒心。 “不愧是裴家的,这排场就是不一样,连丫鬟都长得这般标致…” “听说今儿个裴家三房的夫人小姐都来了,咱们可有眼福了…” “谁要是能娶了裴家的女儿,那可就是平步青云啊…” 坐在最末尾一辆马车里,看起来十三四岁的绿衣少女却丝毫没有被外头的嘈杂声所影响,兀自睡得香甜。 “小姐,到了…快些醒来…”服侍在一旁的青衣小丫头探头往外望了望,见前面几辆马车里都有了动静,回过头来瞥了那熟睡中的主子一眼,带着一丝无奈的唤道。 这一路颠簸,她身子骨都要震碎了,好不容易睡着,怎么肯轻易地就醒来?绿衣少女嘟嚷了两声,翻了个身继续酣睡,根本就没有起身的打算。 她的举动在旁人的眼里或许极为不妥,但紧挨着她而坐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婆子却没满是爱怜的抚了抚少女的墨发,小声的叮嘱道:“小姐昨儿个夜里没休息好,让她再躺一会儿吧。” 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忍不住想抱怨两句,被婆子冷不丁的眼神一瞪,嘴皮子翕动了两下,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车帘子就被一个穿着藏青色的婆子给掀了起来。那锐利的眸子在马车里扫视了一圈,见少女还躺着没起身,脸上的表情就沉了下来,阴阳怪气儿的哼哼道:“哟…三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侧身微微挡住身后的少女,面上稍稍带了一丝不悦的婆子淡淡的回应道:“三小姐昨儿个夜里受了寒,身子不大舒服。怕耽误了老夫人的行程,便忍着没吭声。一路上颠簸着过来,病情又加重了。劳烦孙嬷嬷跟夫人说一声,等三小姐好一些了再跟上去。”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若是让外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夫人是如何亏待三房的大小姐呢…真是晦气…”收回明显带着轻视的目光,那婆子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放下车帘子就离开了。可是她嘴里那不干不净的话却清晰的透过帘子传了进来,气得车内的二人浑身直发颤。 “那孙嬷嬷简直欺人太甚…不过仗着是夫人身边的人,就不把咱们小姐放在眼里,敢胡乱编排…”小丫头捏着拳头,红了眼眶。 婆子叹了一声,眼眶也跟着湿润。若是先夫人还在该有多好!小姐也不用落到如此的境地。可惜天意弄人,先夫人在生下三小姐之后不久就过世了,才半年不到,老爷就娶了如今的继室马氏,又接连生下了几个嫡出的少爷小姐。三小姐无人照拂,缺乏关爱,自然地位大不如前。 “嬷嬷、小月,你们这是怎么了?”不知何时,那睡得香甜的少女忽然睁开了明眸,一脸灿然的望着这两个偷偷饮泣之人。 叶嬷嬷见小主子醒了,忙抬起衣袖,慌乱的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小姐睡得可好?肚子饿不饿?” 少女扑哧一声笑了,声音如铃铛般清脆动听。“还是嬷嬷最疼瑾儿…” “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去寻夫人她们了…”那省略的部分,不用小月明说,少女便已经领会到。 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一双水润的眸子灿若星辰。“不急…我这副身子,就算迟到一时半会儿的,母亲想必也能体谅一二…” 说起这位裴府三房的嫡长女裴瑾,全蒲州城的人都知道,那就是个药罐子。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加上又是早产,身子更是羸弱的不堪一击。一点儿伤风感冒的,也能整出大毛病来。 这才刚好了一些,便在老夫人的要求下,随同其他女眷一道到这寺庙来。半路上染上风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三夫人马氏虽然是继室,却极为看重地位与名誉,明面儿上也不敢对裴瑾太过苛刻,免得被人诟病。所以,裴瑾才这般有恃无恐的躲在马车里睡懒觉。 小月见主子这般,也不好再劝说,只得祈祷这些话不要被有心人听到,传到那位的耳朵里可就惨了。 夫人不能拿三小姐怎么样,但对付一个小丫头可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想到夫人的那些手段,小月就不由得抖了抖。 裴瑾故意对这小丫头的胆战心惊视而不见,径直坐起身来,拍了拍衣裙上的褶皱,掀起帘子就要往马车外头钻。幸好叶嬷嬷手快,否则还真是要出乱子不可。“小姐,要出去也得先戴上毡帽再说。” 裴瑾撇了撇嘴,接过叶嬷嬷手里的毡帽,将整张脸掩入其中,这才让小月扶着下了马车。 不得不说,这济源寺的景致是真不错。碧瓦红墙藏在青翠的山峦之上若隐若现,成片娇艳粉嫩的桃花点缀其中,既不失佛家的清静,又空灵别致,确实让人见了心情舒畅,流年忘返。 “小姐为何不从正门进去?”小月努力的跟随在主子的身后,气喘吁吁地问道。 裴瑾气定神闲的一边欣赏着路边的风景,一边笑着答道:“因为那里只看得见黑溜溜的一片人头,哪里有这里的风景赏心悦目。” 小月愣了愣,心里的疑问更甚。自从半年前小姐不慎染上时疫昏睡三天三夜清醒过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但身子渐渐的好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还时常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语。而且,言行举止也变得很奇怪,总觉得好像不是以前那个端庄娴静的小姐了。 裴瑾看着小月那充满疑虑的眼神,心底不由得觉得好笑:这丫头,还真是个死脑筋! 摇了摇头,裴瑾继续往更高处走去,很快便与小月拉开了一段距离。 “好重的血腥味…”翻过一个小山坡,裴瑾还来不及欣赏美景,就被一阵浓烈的异味给弄得兴致全无。 顺着那气味的源头望去,裴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在距离她不到三丈的粗壮树干旁,斜躺着一个包裹在黑衣之下的蒙面男子。他身上多处挂彩,尤其以胸口的一处伤痕最为严重,甚至还在潺潺的往外淌着血。 尽管那人只露了眉眼在外头,眼帘也低垂着,看不清真实情绪,但裴瑾打从心底认为,这绝对是一个惹不起的家伙。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存在,那蒙面人忽然睁开眼,深褐色的瞳孔散发着冷峻的气息,勾魂夺魄的眼刀扑面而来,瞬间这让春日遁入冰天雪地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果然够冷…”裴瑾缩了缩脖子,正打算眼不见为净,却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让她的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 “将我送到寺里去…我便饶你不死…”那男子强撑着受伤的身子坐起来,握着剑柄的手努力的克制着些什么。 裴瑾缓缓地转过身来,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忽然笑了。“救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讨价还价 男子低咒一声,想要用武力逼迫于她,却被裴瑾抢先开了口。“啧啧啧…看来伤的不轻啊…若是不及时止血的话,一炷香之后便会头晕目眩休克过去…这里又是荒郊野外,加上更寒露重,估计死了也不会很快被发现…再来一些野兽的话…” 她露出怜悯的目光,捂着胸口作小女儿状。 “说说你的条件…”男子深吸一口气,身子几不可见的晃了晃,低哑的嗓音透露出他的身体状况。 裴瑾满意的看着他上了道,心里隐隐得起起来。想她前世,可是中医学和心理学双料博士啊。若是没点儿本事,也混不到中科院去啊! 其实,她也不过是这么一说,并没有真的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可是回头想了想自个儿在裴府的窘境,裴瑾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樱唇轻启吐出一句话来。“什么条件暂时还未想好。不过,公子将来记得还我这份人情就行了。” 看他的穿着和通身的气派,应该不是个无赖。裴瑾探照灯似的将他估量了一番,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颇为自信的。 男子沉吟了片刻,便点头应允道:“好。” “口说无凭,不如…将你身上的那块玉佩作为信物吧…”为了以防万一,裴瑾见缝插针,做的可谓滴水不漏。 男子为了便于行事,外面裹着一身黑衣,但裴瑾却发现了他藏在里头的玉佩,他先是微微感到惊愕,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观察力还真是惊人。 “给你。”毫不犹豫的,他将系在腰上的玉佩解下,丢了过去。不过是块玉佩而已,他也不缺这么一块。 见他答应的爽快,裴瑾慢条斯理的拾起地上的玉佩,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入袖囊中,这才慢悠悠的打量起四周来。她先是去背阴的树林里寻了一些止血的药草,然后用石头碾碎放于手心,才缓缓地向他靠近。 “把衣衫敞开!”她毫不客气的吩咐。 男子此刻的脸色早已苍白得几近透明,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的凌厉却丝毫不见。平日里都只有他命令别人的份儿,如今被一个小丫头呼来喝去的,心里还真是无法平衡。 “莫非你想让我亲自动手?”裴瑾蹲在他的面前,笑得十足的狐狸样。 男子瞳孔一缩,极力克制着怒火。 “蒙着汗巾,呼吸能顺畅吗?”裴瑾此刻只想着救人,根本没想到男女之妨。随手扯下他脸上的黑布,希望有助于治疗。 男子没料到她这突来的举动,一张俊挺的面容便完整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裴瑾瞥了他一眼,觉得他长得还挺不赖的。比起那些没营养韩剧里的小白脸儿来说,他的整个轮廓就显得阳刚许多。 狭长的浓眉斜飞入鬓,灿若星辰的眼眸恍若宝石般闪亮却又深不见底,盯着久了就有种被吸进去的幻觉。薄唇微张,虽然没什么血色,可也不影响它的魅力。尖削的下巴,轮廓分明,完美的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被她打量得极不自在,男子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予理睬。 裴瑾回过神来,催促道:“不想死的话,就照我的话去做!” 见他磨磨蹭蹭的半天没有反应,裴瑾也懒得继续等下去了,三两下就扯开了他身上的衣袍,一点儿也没将他脸上的震惊和尴尬看在眼里,聚精会神的替他止起血来。 草草的救治了一番,男子身上的伤口总算是没有再流血,神色也好转了一些,只是仍旧没多少力气。“送我去寺院…” “还真是得寸进尺…”裴瑾嘀咕道。 她一个姑娘家扶着一个男人下山,算是怎么回事?在这个贞操比黄金更重要的年代,她又不是嫌命太长了,还想再死一次? 察觉到她的鄙夷,男子抿了抿嘴,道:“我知道一条下山的密道。” 裴瑾抬了抬眸,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男子不想继续与她废话,喘着粗气用手里的宝剑支撑起身躯,恢复了先前的冷冽。“不想被人误会,就快些扶我去密道。” 裴瑾刚想要反驳几句,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嬉笑声,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收敛了起来。“入口在哪里?” 济源寺后院厢房 “小姐…”好不容易从小和尚嘴里得知自家主子的下落,小月迫不及待的赶过来,却看见自家小姐居然与一个男子共处一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差没晕过去。 “你来的正好。”裴瑾将手里的药碗往小月手里一塞,揉了揉发酸的胳膊,道:“还是你来喂吧,我手酸…” 看了看一脸疲惫的主子,又看了看那床榻上面色苍白的男子,小月欲言又止。 “愣着做什么?”裴瑾见着丫头一脸的为难,便忍不住催促道。 “小姐…”虽然这伺候人的活儿是该由她这个做丫鬟的来做,可是男女有别,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这里的女子将名节看的比命更重要,她虽然无法理解,却也不想让自己的丫头吃了亏。裴瑾无奈的叹了一声,大言不惭的道:“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若是真有人说三道四,大不了让他收了你…” 床榻上的男子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看向裴瑾的眸子冷如冰霜。而一旁的小月,却粉面含春,红着脸低下头去。 瞧他将小月那丫头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裴瑾就忍不住感叹:果然是个妖孽啊! “你…”男子挣扎着想要起身与她理论,却浑身无力,只能怒目而视。 裴瑾见他那副模样,顿时就乐了。“怎么,有个美貌丫鬟随身伺候还不知足?” 男子冷哼一声,侧过头去,闭上了双眼。 裴瑾勾了勾嘴角,心情大好的就要往外走。“小月,你留下伺候这位公子…” “不用了,我的人马上就到!”男子冷冷的回道,脸色更加难看了。 裴瑾挑眉,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险些被一阵风给刮倒。更准确的说,是险些被一个人给撞倒。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又一个美男 裴瑾好不容易站稳,却见那一阵风刮进来的男子径直朝着床榻走去,对屋子里的人完全做到了视而不见。那气场,那姿态,与躺在床榻上的男子如出一辙,甚至更加的令人难以捉摸。 不过不得不承认,物以类聚的确是至理名言。 一身藏蓝色的锦袍,外罩一件薄纱,看起来很普通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格外的玉树临风。一头墨发,用一根碧玉簪子束在头顶,映衬的肌肤莹莹如玉。与躺在床上那浑身充满霸气的男子不同,后来的这位年轻公子容颜也极为出色,却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温润。 “小姐,你没事吧…”小月见裴瑾一个趔趄,忙要过来搀扶。 裴瑾摇了摇头,转身欲离去。 “是你救了硕王爷?”温润公子检查完了至交好友的伤势之后,这才得了空,稍稍的给了主仆二人一个眼角的余光。 裴瑾乍闻硕王二字,秀挺的眉毛忍不住向上一挑。她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捡回来一个王爷!短暂的讶异之后,她便镇定下来,眼底并没有小月表现出来的那样激动和惊诧,而是隔着毡帽回道:“碰巧而已。” 温润男子听见这样的回答,小小的惊愕了一下。这姑娘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听闻硕王的名号,竟然可以如此平静,着实不简单。而且,依照硕王的伤势来看,也是处理的极为恰当,这就更令人惊奇不已了。 心里一番盘算下来,可他脸上的神情却还是万年不变的如沐春风。“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小月见两位贵人问起自家小姐的芳名,心里又是一阵激荡。刚要开口宣布主子的身份,却被裴瑾出声打断。“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况且我也得到应有的报酬了。小月,我们走…” 裴瑾干脆利落的转身,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小月怔了怔,忙迈开脚步追了上去。“小姐,您慢些…” 等到那主仆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温润男子这才回过身来,开口道:“幸好那姑娘懂得一些医术,才挽回殿下一条性命。否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死不了…”硕王赵永岑艰难的动了动伤口就牵扯的疼得厉害,却死咬着牙不肯认输。 温润男子伸手将他按回床榻之上,警告道:“你是真的伤的不轻,别逞能了。先在寺里好好养伤,外面的事情我先替你担着。” “少棠,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里也并非安全之地…”硕王轻咳两声,脸上写满了愁绪。 卢少棠轻笑道:“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就放心好了。只是…这里人多嘴杂,王爷你还需谨慎小心。” 硕王点了点头,稍稍安心。 “一会儿我去后山采些药草回来,交给暗卫替你煎好。”停顿了片刻,卢少棠又接着说道:“刚刚为了试探,我已经透露了你的真实身份,那主仆二人…该如何处置?” 硕王闭上双眼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来。“先查清楚她的身份再做打算不迟。” 听完佛经,老夫人觉得有些累了,便在几位媳妇的陪同下回了厢房休息。而孙女辈的几个丫头则禁不住外头美景的诱惑,嚷着要出去赏花。 “祖母…孙女想去后山看桃花…您就大发慈悲,别拘着姐妹们了…”穿着一身草绿色齐胸襦裙,项上带着银色璎珞圈的圆脸姑娘从人群里站出来,笑着走到裴老夫人身侧,撒娇似的恳求道。 裴老夫人一向威严难以亲近,莫说是孙儿辈的对她敬畏有加,就连子媳辈的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可唯独这位长房嫡出的二小姐敢在老夫人面前撒娇卖乖,却依旧能够得到老夫人另眼相待。 本来嫡长子裴应山就是个有出息的,学识渊博学富五车,凭着自己的努力坐上了蒲州知府的位子,成为号令一方的大吏,让一向眼高于顶的老夫人高看一眼。裴婉身为长房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亦生了一张极有福相的圆脸,是蒲州城里有名的四大美人之首,故而在老夫人的眼里更是其他孙女所不及的。 “你这个小泼猴儿…才多大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我看你这名字得改改…当初明明是想你温婉端柔来着,可偏偏就成了这么一副德行…”老夫人嘴里嗔怪着,可是脸上展开了难得的笑容。 裴婉挽着老夫人的胳膊,笑得如那似火的骄阳,嘟着嘴道:“婉儿原本也想做个温婉的淑女啊,可是却又要想方设法的逗祖母开心,这性子自然是活泼了一些。” “瞧,这还是我的不是了…”老夫人摇头叹息,可是眼底却满是怜爱。 这个孙女,她真是无法不爱。 大夫人尤氏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兄长便是那江宁同知。年轻的时候便与大老爷裴应山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后更是如胶似漆,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裴婉,就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故而看到有些骄纵。 听见老夫人这般说,尤氏也得体的接过话来,假装训斥道:“怎么跟祖母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裴婉盈盈的笑着,嘴角隐约有梨涡浮现。“是,母亲大人,女儿知错了…” 顿时,一屋子的人全都被她给逗笑了。 二房三房的人心里虽然很不甘,可表面功夫却做得十分到位,不时地当着老夫人的面夸奖着这位二小姐,场面其乐融融,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嫌隙。 二夫人彭氏悻悻的瞥了一眼身边那唯唯诺诺,只顾着低头盯着鞋面儿看的庶长女亦是裴府大小姐的裴敏,心里冷哼道:瞧瞧这出息!裴府第一个出生的孙小姐,却这般的胆小懦弱不讨喜,连带的老夫人对二房也不待见!果然是姨娘生的,上不得台面。 裴敏感受到嫡母的眼光,不由得将头压的更低了。 “咦…怎么没看见三姐姐?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忽然,一道娇俏的嗓音在屋子里响起,四周的笑声顿时渐渐停歇了下来。 ------题外话------ 满地打滚求收藏~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三房的怨妇 二房排行第六的裴娇,人如其名长得娇俏可人,性子也有些娇气。见裴婉颇受老夫人的喜爱,也忍不住呛声想要引起重视。她的嗓音虽然娇媚,却与裴婉的活泼俏丽不同,显得有些稚嫩。 十三岁的小姑娘,生了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看似毫无心机,脸上写着淡淡的关心,但是心里却在幸灾乐祸。 三小姐裴瑾就是一个药罐子,谁人不知? “三妹妹身子一向柔弱,想必路上染了风寒,在厢房里休息吧…”裴婉对于六小姐的争宠并未放在心上,也知道老夫人喜欢知书达理的可人儿,故而对姐妹们都是同样的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光是这一点聪慧,便让老夫人刮目相看。 老夫人先是赞许的瞥了一眼裴婉,转过头去看向三夫人马氏的时候又冷起一张脸来。“三丫头那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折腾,老三媳妇这便是你的不是,明知道她身子不适,就该让她呆在府里好好休息,跟上来凑什么热闹!” 对庶出的三房,老夫人向来冷淡。更是看不惯三房马氏的出身,嫌弃她小门小户,故而更是不待见。 马氏脸上的笑容一僵,掌心被长指甲给戳得生疼,却只能忍下这口气,低头陪着不是。“老夫人说的是,的确是媳妇大意了。媳妇见今儿个日头好,瑾儿最近身子又好了许多,怕她呆在府里给闷着了,所以才答应让她跟来。让老夫人担心,媳妇实在是…” “好了好了…你知道错了就行…”老夫人懒得听她长篇大论,抬了抬手示意她闭嘴。“一会儿让寺里的玄冥大师去给三丫头瞧瞧,免得病情恶化…” “是,媳妇知道了。”马氏低下头去,眼底却是满满的不甘和怨气。 三老爷并非老夫人所出,只是个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老夫人自然是没放在眼里。若不是碍着老太爷的颜面,恐怕早就将三房分出去单过了。加上裴瑾还是先三夫人所出的嫡女,她这个做继母的是打不得骂不得,生怕落下不好的名声。故而,她表面上对裴瑾与自己的儿女一视同仁,暗地里却使些小动作,不时地打压着裴瑾。 老夫人虽然不待见她,但是对裴瑾这丫头却另眼相待,时不时拿在嘴上念叨,可她心里却清楚的很。老夫人这哪里是念着这个孙女的好,不过是借着裴瑾来磨她罢了!可即便如此,马氏心里对裴瑾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一个死了娘的孤女,居然也敢骑到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头上去,她如何能不气恼?! 老夫人让众人陪着说了会儿话,便困顿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屋子里的人女眷忙起身告退。 踏出了老夫人所住的厢房,三房的人便各自散去。几个年龄相近的丫头则手挽着手,带着丫鬟出去赏桃花去了。 沉着脸往偏院走去,就连马氏身边的孙嬷嬷都察觉到了她的愠怒。“夫人何必将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这不是自个儿为难自个儿嘛…” 马氏停下脚步,手里的帕子早已绞成了一团。“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都是儿子,大房受宠也就罢了,毕竟大伯是个知府。可凭什么二房的人也骑到咱们头上来,不过仗着嫡出的身份罢了。哼…一介平民,好歹我们老爷还是个官儿呢…” 刚才,若不是裴娇那小妮子提起裴瑾,老夫人又如何会当着众人的面落她的面子。越想心里越不服气,马氏一通发泄,眼眶微微泛红。 孙嬷嬷四周打量了一番,见没有外人,这才安下心来,劝道:“我的好夫人勒,有些话关起门来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人听了去,还不闹得鸡飞狗跳的…” 马氏咬了咬下唇,眼睛里晦暗不明,余怒未消又被孙嬷嬷的一番话给打击的怒火中烧。“忍忍忍…我要忍到何时?”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一个鳏夫做继室。弄得如今左右为难,还隔三差五的便妯娌们取笑。 “夫人…奴婢知道您的难处…不过老爷政绩一向不错,想必日后定有大好的前途。忍一时海阔天空,到时候老爷升了官,您就带着三少爷跟去任上,自然是不必在府里受气了…”孙嬷嬷毕竟是多活了一些年头,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马氏听了这番劝解,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一些。“但愿如此…” 孙嬷嬷见马氏的神色渐渐好转,忙上前去搀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夫人除了老爷,不是还有三少爷么…三房可就这么一个嫡子,夫人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提到自己的宝贝疙瘩,马氏脸上的最后一丝怒意也消失殆尽。“唉…这样大好的春光,骏儿却还要埋头苦读,也不知道按时用了饭没有…” “三少爷有友才照顾着,夫人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那叫友才的书童,正是孙嬷嬷的小儿子。 马氏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是没有再吭声。 “小姐,快些躺下,夫人朝这边来了…”小月在门口把风,见几个人影绕过近水环廊朝着厢房而来,忙提着裙摆进屋去禀报。 裴瑾正单手支撑着脑袋仔细的打量着手里的玉佩,被小月这么一嚷嚷,才猛然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的撂到床榻边,胡乱的将鞋子一蹬,动作利落的钻入被子里。为了让自己的病态显得逼真,她先是用被子蒙住头,在床榻上不停地打着滚,等到浑身上下有了燥热的感觉,这才稍稍将头露出,不时地哼哼两声。 小月满脸惊愕的看着自家主子的怪异举动,眼睛瞪得如铜铃。还未反应过来,门口便有几道人影闪了进来,为首的便是那不可一世的孙嬷嬷。 不待马氏开口询问,孙嬷嬷便凑到床榻边,问道:“夫人得知三小姐病了,便过来瞧瞧。三小姐身子没大碍吧?” 裴瑾双目微闭,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却不吭声。 小月反应不及,好在叶嬷嬷端着药碗进来,朝着马氏微微福了福身,道:“小姐感染了风寒,正发着高烧,都烧的有些糊涂了,不能起身给夫人行礼,还望夫人见谅。劳烦夫人亲自来探病,奴婢替三小姐多谢夫人。” 马氏抿了抿嘴,生怕被裴瑾过了病气,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也只能安抚了两句,便迫不及待逃离了这满是药味的屋子。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传闻中的老太爷 “好险…”送走了马氏和孙嬷嬷,小月拍着胸脯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力气。 叶嬷嬷瞥了这丫头一眼,摇头叹息。小姐的日子本就过得艰难,身边若是没个能干的丫头就更举步维艰了。小月这丫头虽然还算忠心,但是个笨的。这么点儿阵仗都让她吓软了腿,实在是个没用的。 “小月,你去看看斋饭好了没。”叶嬷嬷身为裴瑾的奶娘,身份自然不一般,使唤起小丫头来那是得心应手。 小月不敢违背叶嬷嬷的指令,默默地出去了。等到她走远了,叶嬷嬷才语重心长的对床榻上的小主子说道:“小姐…小月这丫头太过蠢笨,的确不是个好的人选。不如,回府之后禀明了夫人,再挑选两个机灵的丫头吧?” 裴瑾从被窝里爬坐起来,对叶嬷嬷的提议很是赞同。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小月这丫头太过稚嫩了一些,胆子又小得可怜,实在是不适合这大宅门里的斗争啊! “就按嬷嬷说的去办吧,只是母亲怕是不会轻易就答应的…”裴瑾想起自己在府里的尴尬地位,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嬷嬷心疼的看着小主子,刚想劝说两句,就见小月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慌张的禀报道:“小姐,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裴瑾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的问道。她早就将这丫头研究了个透,故而可以按照她的言行举止来判断事情的严重程度。在裴瑾的认知里,令小月慌张到这般程度的,想必不是件小事,但也绝对不是天大的事情。 小月见主子气定神闲的模样,一颗慌张的心也莫名的安静了下来。“小姐…四小姐…没了…” 起初,裴瑾还没听明白这没了是个什么意思,回味过来之后才抬起头来,不解的问了一句。“怎么就没了?” 裴瑾的云淡风轻,与小月的惊慌失措比起来,高低立分。叶嬷嬷再一次感叹小主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的同时,忍不住板起脸来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奴婢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几位小姐相约去后院赏花,后来四小姐去如厕就再也没回来,再然后…寺里的小和尚在竹林里发现了四小姐的尸身…”小月惨白的脸色毫无血色,显然是吓得不轻。虽然平日里与四小姐不熟,但也是经常见面儿的。如今说没了就没了,心里自然是硌得慌。 裴瑾眯了眯眼,觉得这事儿还真是蹊跷。这济源寺虽然比不上皇家寺院,但香火也极为旺盛,佛门清静之地竟然也会发生命案,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小姐,老夫人听闻四小姐的死讯,正在盛怒当中,正打算一间接着一间的厢房挨着搜查呢…会不会…会不会跟小姐先前救下的那位贵人有关?”小月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头低得快要凑到脚尖了。 裴瑾瞥了这丫头一眼,对于她的推理感到不可思议。不过说起来,以那位殿下的性子,的确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莫非,那位四妹不小心冲撞了他,亦或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老夫人休息的厢房门口,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不顾丫鬟们的拉扯,仍旧跪着不肯起来。一张相貌出众的脸上,满是泪痕。“老夫人…婢妾自知身份卑微,不该来扰了老夫人的清静…看在四小姐也是您孙女的份儿上,您一定要查出凶手,为四小姐做主啊…” “齐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老夫人什么时候说不为四小姐做主了?老夫人乍闻这个噩耗,也是急的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过来…你就别再这儿添乱了…”老夫人屋子里的杨嬷嬷见她这般不知礼数的大喊大叫,脸色也不好看。 齐姨娘是大老爷在同僚的生辰宴上带回来的琴姬,容貌生的不俗又弹得一手好琴,故而备受大老爷的喜爱。故而进府不久,她便怀上了孩子,就是那四小姐裴芷。而裴芷长得肖似其生母齐姨娘,是个惹人疼的姑娘,还差两个月就及笄了。 “老夫人…”齐姨娘哭的嗓子都哑了,到底经受不住打击,身子往旁边一倒就撅了过去。 裴瑾被叶嬷嬷搀扶着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心底对那位失去女儿的姨娘也是充满了同情。 大夫人尤氏冷眼看着这一切,吩咐丫鬟婆子将齐姨娘抬了下去,嘴角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而大房其他人脸上虽然也带着浓浓的哀伤,却没有一个人是真的为那位四小姐伤心,不过做戏而已。 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裴瑾心里不由得哀叹:这便是世家大族的悲哀啊! 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在花儿一般的年纪香消玉殒,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为她感到可惜,有的只是争权夺利的利用而已。 “一个个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这又是怎么了?”忽然,一道突兀的粗狂嗓音在院子里响起,惊得众人忙回过头来探看。 裴瑾其实早就发现了那老爷子的存在,只是他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才乖巧的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老太爷安好…”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杨嬷嬷,于是众人又忙不迭的上前行礼。 在这里见到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家之主,裴瑾还是吃惊不小。关于这位老太爷的传闻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荒唐的令人咂舌。 瞧他一身武人的装扮,身披盔甲,头戴头盔的样子,再配上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裴瑾也礼节性的朝他福了福身,毕竟按照辈分那是她的祖父。 “数月不见,瑾丫头就长这么高了?”老太爷豪爽的挥了挥手,将这套繁文缛节通通抛到脑后,却一脸兴味的走到裴瑾的跟前,朝着她的头顶比划了几下。 裴瑾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老爷子完全是没事找事啊!难道他不知道,因为这特别的待遇,会让她飞来横祸吗?那些女人的嫉妒心,可不能小瞧啊。 尽管心里一万个怨言,但裴瑾脸上还是表现得受宠若惊,素净的小脸也微微泛起了红晕。(气的…)“瑾儿给祖父请安…数月不见,祖父也愈发的英挺神武了呢…” 老太爷一听这话,胡子都笑得翘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说完,他还煞有其事的摆了个自认为很威武的姿势。 裴瑾脸上笑得愈发灿烂,心里却冒出两个字:傻x! ------题外话------ 亲们猜猜男主是谁?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老夫人吃瘪 习惯了府里没有老爷子的存在,老夫人听丫鬟禀报说老太爷回来了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死老太婆到哪里去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倒是会躲清闲!”老太爷还未进屋,就在院子里嚷嚷开了。 几个媳妇个个绷紧了脸,使劲儿的憋着笑,生怕被老夫人发现惹来麻烦。孙女们则乖巧的立在一边,没人敢上前去介入两位长辈的争端。 老夫人听了那话,自然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想她堂堂西伯侯府的嫡女,嫁给一个没出息的男人也就罢了,还时不时的被这个窝囊废破口大骂,而且还是当着儿媳和孙女们的面,一张老脸早就黑成了木炭。 可是,在以夫为天的这个时代,老夫人也不敢公然的反驳,还必须恪守本分起身上前相迎。“你怎么回来了?” 老太爷哼了一声,呛声道:“我若是再不回来,府里还指不定被你弄成什么样子。好好儿的一个孙女,让你给弄没了!” 老夫人气得面红耳赤,身子微微的发抖。“那也比你整日不着家强吧!四丫头的事,你难道就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她可也是你的孙女!” “田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敢在我这个一家之主面前大小声?亏得你还是京都出来的名门嫡女,规矩都学到哪里去?!” “你…你强词夺理!” “我怎么夺了?打理后院的事儿,不是你的本分么?我一个大男人,难道整日盯着几个丫头?没脑子的女人…” “你…”老夫人一口气没换上来,就气晕了过去。 她这一倒下,可把周围的婆子丫鬟给急坏了。大夫人尤氏惊醒过来,忙派人去请玄冥大师。 老太爷见气倒了老夫人,嘴巴撇了撇嘴,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老太婆的心脏不是一般的强,这么多年她也该习惯了。“都挤在屋子里做什么?都给我出去!” 稍作停顿,他又忽然开口问道:“四丫头的尸身在何处?” 尤氏怔了怔,开口应道:“回老太爷的话,芷儿的尸身暂时存放在寺院的后殿,正接受法师们的超度…” 因为是凶杀,故而大夫人觉得晦气,便将尸身送去了寺里。 老太爷瞪大双眼,狠狠地睨了尤氏一眼,道:“四丫头出了事,你这个做嫡母的也脱不了关系!别以为我人老眼花了,不知道你心里头的那点儿算计…若是让我查到你那里,你就等着被休回去吧!” 本来,对于长子的这门亲事,老太爷就不满意。是老夫人坚持非要尤家的女儿,儿子又没有反对,他才勉强同意的。但是自始至终,他对这个儿媳妇都没什么好脸色。 尤氏脸色一白,衣袖下的手拽得死紧。“清者自清!儿媳敢发誓,此事绝对不是大房的人所为。” “不是你最好!”老太爷冷哼一声,便朝着前殿走去。 等到老太爷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口,尤氏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她可是堂堂的知府夫人,居然被一个毫无功名的老头子劈头盖脸一通乱骂。如今,她算是体会到了老夫人的心情了。 对于这样一个无赖之徒,她却敢怒而不敢言,那种憋屈的确能够气死人! “夫人息怒…老太爷不过随便说说,不会当真的…”一抹水红色的杜姨娘不知道打哪儿钻出来,开口劝道。 那是一个眉眼处满是妩媚的年轻少妇,看起来与那位齐姨娘年纪相仿,但性子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若说齐姨娘是那空谷幽兰,那么这位姨娘便是艳俗的牡丹。一个清新可人,一个娇媚艳丽。 尤氏凌厉的眼眸瞪过来,对于大老爷的小妾们可没啥好感,道:“净在这儿添乱,还不带着五小姐回房去?!” 五小姐裴姈,正是这位杜姨娘肚子所出的庶女。 与自己的姨娘相比,五小姐长得更像大老爷一些。虽然也遗传了杜姨娘的凤眼,眉宇间却带了一丝英武之气,性子也有些冷傲。 见嫡母不待见她们娘儿俩,她便没多作停留,朝着尤氏福了福身,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杜姨娘见女儿就这么走了,也只得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姈儿,等等姨娘…” “姈儿也是你能叫的么?”裴凌忽然停住脚步,冷冷的说道。 杜姨娘脸色一暗,被女儿的冷眸逼迫的不得不改口道:“五小姐,婢妾知错了。婢妾刚绣好一个荷包,想拿过去送给五小姐…” 裴姈似乎对她早已失望,神色显得极为冷淡。“不用了,你留着自个儿用吧。” 杜姨娘张了张嘴,却不敢再有异议。 这个女儿,一直都与她不亲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这个做母亲的,反倒要看女儿的脸色行事了。 裴瑾见众人散去,也不想多做停留,正要告退却被二小姐裴婉亲昵的挽住了手。“三妹妹身子好些了么,怎的手脚还是这么冰凉?” 忽然被人靠近,裴瑾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多谢二姐姐关心,好多了…” “瞧你脸色还是有些憔悴,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这里由祖母和母亲顶着,不会有什么事的。”裴婉拍了拍裴瑾的手,貌似关怀的说道。 裴瑾懒得跟她一般计较,顺从的点了点头,将一个不受宠的大家闺秀演绎的淋漓尽致。“那瑾儿就先回去了…” 裴婉冲着裴瑾甜甜一笑,眼里满是温柔。 好一个关爱姐妹的二小姐! “小姐…莫不是真的相信二小姐的话吧?”叶嬷嬷毕竟是过来人,对这样的小手段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裴瑾笑着摇了摇头,戏谑的道:“她那么爱演戏,我若是不奉陪,怎么都说不过去不是吗?” 叶嬷嬷见小主子竟然这般玲珑剔透,早已识破了二小姐假惺惺的戏码,心里顿时一松。 裴瑾哪里有不明白的?刚才老太爷进了院子,就只对她这个失去母亲的孙女和颜悦色的说了几句话,而一向被老夫人视为掌上明珠百般疼爱的二小姐却连个关切的眼神都没有得到,心里肯定是不甘的。 为了不让裴瑾抢了她的风头,让裴瑾呆在屋子里不出门,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题外话------ 老太爷是不是很有爱?哦呵呵呵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替罪羔羊 “主子,属下打听到主子形容的那位姑娘,乃是蒲州裴府的三小姐,闺名一个瑾字。”表情木然的暗卫清风恭敬地垂手立在硕王殿下的身旁,小声的耳语。 “关于这个裴瑾…风评如何?”硕王脸色依旧冷淡,却难得对某个事物感兴趣。 清风怔了怔,才继续答道:“这位裴三小姐平日里足不出户,能探到的消息有限。不过,属下听说裴三小姐打小身子骨弱,是个十足的药罐子。” “药罐子?”赵永岑哂笑,她怎么可能那么弱不禁风。她威胁起人来的时候,可是中气十足。 见主子露出一丝笑意,清风更是忍不住对那位裴三小姐感到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主子绽放笑意呢? “属下刚刚听闻裴家出事了…”清风犹豫了良久,才如实禀报道。 硕王挪了挪酸软的身子,低哑的嗓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道:“哦…发生了何事?” 见主子似乎并没有责怪,清风才继续说道:“属下听说,裴家四小姐惨死在竹林里,死的时候还面目全非。尽管裴府已经封锁了消息,可还是有不少的知道了。” 挑了挑修长的俊眉,硕王忽然侧过头去,睨了清风一眼,道:“这样的小事,也值得你专门去打探一番?” 清风忙低下头去认错。“是属下多事了。” 硕王收回冷冽的目光,不再开口。 怒气冲冲的从宝殿中回来,老太爷便大发了一通脾气。尽管他很少呆在府里,对府里的儿孙们关爱极少。可怎么说,都是裴府的人。即便是个庶出的,那也是姓裴的。“究竟是哪个龟孙子下的手,居然将我的宝贝孙女折磨成这副样子…” 脑子里闪现出裴芷仰躺在竹床上的情景,老太爷那颗强大的心脏也有些受不住。那还算是个人吗?不但身上的衣裳凌乱不堪,浑身上下都是血渍,四肢被生生的折断,最惨的是她那张清秀的小脸,被利器划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跟她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居然下如此的狠手。 老太爷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抹凝重来。“梁白,找口上好的棺木,将她埋了吧…” 梁白乃是老太爷身边的长随,这些年也是他形影不离的跟在老爷子的身边,尽心尽力的服侍着,故而颇受信任。 “是,老太爷。”梁白的态度谦恭,却也带着一丝的不卑不亢。 老太爷在院子里徘徊了一阵,才继续说道:“派人在寺院里好好搜一搜,若是有什么可疑的人先按兵不同,免得冲撞了贵人。” “老太爷放心,梁白知道怎么做。”跟随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梁白的性子倒是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依旧稳重儒雅。 老太爷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一甩衣袖就出去了。 “母亲何必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裴婉回到厢房,听见隔壁屋子里的动静,便带着丫鬟碧儿赶了过来。 尤氏见她进来,这才稍稍消停了一会儿。 裴婉打了个手势,屋子里的丫头鱼贯而出,只留下尤氏身边的周妈妈在跟前服侍。“祖父那脾气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般的人来疯,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母亲若是耿耿于怀,累坏了身子,岂不是称了那些人的心意?” 这些道理尤氏不是不知道,可她就是心有不甘。“人要脸树要皮,你祖父他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贬得一文不值…这叫我今后如何在府里立足,如何管理中馈?!而且,他还说…还说要你爹休了我…” 说到这里,尤氏就不只是咬牙切齿了,连双眼都急的通红。 裴婉一边心疼着母亲,一边好言劝慰。“不过是几句气话罢了…母亲怎能当真?母亲不仅没有犯七出之条,还为父亲生儿育女,父亲如何能随意休了您?” “可是…”尤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裴婉打断。“母亲可别忘了,四妹妹尸骨未寒,母亲您责任重大。若是一个处理不当,这当家之权可就…” 尤氏除了在意一双儿女之外,最在乎的就是这掌家之权了。听裴婉这么一说,这才勉强将心里的不舒服给压制下去。“说来也奇怪,明明你们几个是在一起的,裴芷那丫头怎么会一个人跑去那么偏僻的竹林的?” 裴婉欲言又止,悄悄递给周妈妈一个眼神。周妈妈便立马站了出来,出谋划策道:“夫人您想啊,四小姐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怎么会与人结怨?若不是她的生母齐姨娘惹了什么人,让四小姐做了替死鬼。那便是…” 周妈妈停顿了一下,在尤氏的催促下才继续说道:“夫人…若论这府里最得宠的,当属咱们婉姐儿。奴婢听说当时四小姐是想让五小姐陪着一起去恭房的,可是五小姐推脱脚崴了,便让小姐给四小姐作伴…可是走到一半,被奴婢撞见,奴婢正好奉了夫人的命令去寻小姐回来,四小姐这才不敢多说什么,独自一人去了恭房…” 有些话不说通透,便让人浮想联翩。 听完周妈妈的话,尤氏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莫非。莫非她们想要害的,是我的婉儿?” 裴婉只是咬紧了下唇,却并未吭声。 周妈妈不忍的说道:“夫人…您想啊,这五小姐无缘无故的推脱,四小姐又固执的让小姐作陪,其中必定有文章…” “贱人贱人!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女儿的身上来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尤氏发起脾气来,声音就不由自主的拔高。 裴婉见状,忙上前去相劝。“母亲…女儿也是后来才想通的…若不是恰巧周妈妈寻来,女儿怕是见不到您了…” 说着,裴婉那小鹿斑比一般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尤氏心疼的将女儿揽在怀里,娘儿俩抱头痛哭。“婉儿别怕…有娘在,娘绝对不会允许她们伤害到你一丝一毫的!” 裴婉只顾着哭,与平日里那个活泼俏丽的二小姐判若两人。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明争暗斗 “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了。”冷着一张脸将屋子里的闲杂人等打发了出去,裴姈眸子里的冷意更甚。 她精心策划了那么久,居然没能弄死裴婉,还失去了一个挡箭牌,实在是得不偿失!若是出事的是裴婉,那么这一切的罪过便可以推到裴芷那个笨丫头的身上。可事与愿违,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救了裴婉一命,想想就不甘心。 “姈儿…你这是怎么了?”杜姨娘从外头进来,见女儿阴沉着一张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女儿,她是越来越难以亲近了。 裴姈将眼底的戾气隐去,才淡淡的问道:“姨娘怎么过来了?” “刚才见你心情不好,你四姐又出了那样的事情,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瞧瞧…”杜姨娘咽了咽口水,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显得很拘束。 按理说,她是大老爷的宠妾,要什么有什么。可每次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却像是矮了半截一般,浑身不自在。 裴姈扫了杜姨娘一眼,心里更加的鄙夷。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以前迎来送往的日子也没能让她长点儿脑子,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杜姨娘见女儿久久不吭声,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姈儿。先前你让我去找的那些人…你四姐姐是不是…” 一个眼刀子飞过去,裴姈幽冷的声音令杜姨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姨娘怕是记错了吧?” 杜姨娘努力的维持着脸上僵掉的笑容,喏喏应道:“是…的确是我记错了…我们五小姐怎么会…”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裴姈不耐烦的催促着,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也需要时间来平复,不要让人起疑才好。 她倒是算的事无巨细,每一个环节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为了能够做的逼真,她还故意弄伤了自己的脚踝,如今还肿的厉害呢。 杜姨娘打量了女儿几眼,见她脸色不快便不敢再多说,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过后,尤氏果然带着那玄冥和尚过来了。 “姈儿给母亲请安…”裴姈见到尤氏,脸上露出恰当的惊讶表情,忙上前请安。“母亲怎么过来了?” 尤氏冷着脸扫了一眼她的裙摆,眼里满是冷漠。周妈妈见气氛尴尬,忙在一旁帮着说道:“夫人听说五小姐不小心崴了脚,便请来玄冥大师帮五小姐瞧瞧,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儿。” “姈儿多谢母亲。”裴姈感激的垂着头,捏着帕子的手却暗暗收紧。 尤氏侧过身子,双手合十对着身后的光头老和尚说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裴夫人客气了,这是老衲该做的。”那和尚礼貌的欠了欠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五小姐裴姈的身上。 “得罪了。”因为男女有别的关系,玄冥大师虽然是得道高僧,但也不得不小心谨慎,生怕毁了闺阁小姐的声誉。 他小心翼翼的牵起裙角的一边,稍稍露出脚踝,目不斜视的盯着那肿胀部看了看,确认了伤势之后才站起身来,朝着尤氏说道:“脚踝的确是扭伤了,气血不通引起红肿,配合一些草药熬成汁热敷,多休息便可痊愈。” 尤氏拧了拧眉,看向裴姈的眼神有些奇怪。周妈妈偷偷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对着那玄冥大师一番感谢,让丫鬟跟着去拿药,又象征性的安抚了裴姈几句,便带着兴师动众的一群仆妇离开。 见尤氏一行回到落脚的院子,裴婉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如何?五妹妹的伤势无碍吧?” 人前,二小姐总是这样一副热忱的心肠,对每个人都极好。 尤氏一个眼神示意,周妈妈便将众人驱散,主仆三人先后进了屋子。 “这么说来,五妹妹是真的伤了脚?”裴婉秀气的眉紧紧地蹙在一起,对这个答案似乎不是很满意。 难道那个平日里一声不吭的四妹妹,才是真凶?亦或是五妹算无遗漏,不惜弄伤了自己来洗脱罪名?想到这里,裴婉一双水润的眸子,瞬间便暗沉了下来。 “婉儿…调查真凶的事,有你祖父还有你父亲。有些事,不是我们能过问的。”尤氏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女儿的手,无奈的开口。 无凭无据的,的确是不好冤枉了谁。 虽说大夫人暂时掌管着府里的中馈,颇受老夫人的信任。可二房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大房闹起来,当真是得不偿失。 裴婉思虑了片刻,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母亲说的对,女儿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断不会再给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尤氏欣慰的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吩咐丫鬟们摆饭。忙活了这么大半日,大伙儿的肚子都饿了。 “今儿个的饭菜还不错啊!”裴瑾看着桌子上的那三菜一汤,双眼亮晶晶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掀起。 瞧瞧那色香味俱全的三道菜,还真是叫人食指大动。 小月笑着答道:“是啊,虽说是斋饭,可也做的精致呢。奴婢以前从来都不知道,素菜也可以做的如此美味!” 裴瑾凑近闻了闻,眉头便拢到了一起。 小月见主子没有动筷子,有些纳闷。“小姐,是否饭菜不合胃口?” “有意思…”裴瑾忽然笑了,坐下来大快朵颐起来。那吃相,可把在一旁伺候的小月吓坏了。尽管这风卷残云的架势,她见过了无数次,可还是无法适应啊。 大家闺秀的一举一动都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笑不漏齿,就连吃饭也得小口小口的吃,筷子还不能伸太长。再瞧瞧裴瑾的做派,像是打牢里放出来似的,哪里有半点儿名门闺秀的样子! 叶嬷嬷从门外进来,见到裴瑾的吃相,也是颇有微词。“小姐,您慢些吃,又没有人跟您抢…” 裴瑾嘿嘿一笑,道:“许久没有吃肉了,所以就忘了规矩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一起来用点儿吧?” 听了裴瑾的话,一老一少两个人都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这寺庙里,居然也有肉吃? ------题外话------ 为毛就没有关于剧情的评论,嗷呜~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侧妃你个头 “小月,这膳食哪里来的?”叶嬷嬷反应过来,忽然就板起了脸。 连老夫人都是用的素斋,小姐却在这儿吃肉,这若是传出去,那还了得?不惹出事端来才怪! 小月脑子一向不好使,不由得挠了挠头,道:“嬷嬷,这膳食是一个小和尚送过来,说是专门替小姐准备的啊?” 听到这里,叶嬷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裴瑾倒是吃的欢,一点儿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的说道:“你们再磨蹭,就连骨头都啃不上了!” 叶嬷嬷抿了抿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裴瑾近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与以前的端柔温顺简直大相径庭,连对她这个一直无比依赖的奶娘也生疏了。许多事情,都不愿意与她分担。 “放心吃吧,里面绝对没有投毒!”见这二人还愣在原地不动,裴瑾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嚼得心满意足。 无奈之下,叶嬷嬷和小月才夹了些菜,去旁边的小桌子上用膳了。 寺院后山 “不知道硕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见谅!”当老太爷见到梁白嘴里所说的神秘人时,先是愣了许久,才从他的衣饰上认出对方的身份,急着上前见礼。 硕王裹着一身的黑衣,静静地伫立在一片桃树下,对裴老太爷的出现并没有觉得惊讶,脸色依旧冷得可以结霜。“不知者不罪。说到底,本王还欠你们裴家一个人情。这一次若不是裴三小姐仗义相救,本王怕是…” 裴老太爷怔了怔,忽然想起那个出事泰然的小丫头来。“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本王是绝对不会亏欠了她的。”硕王含糊不清的说着,眼角却在默默地打量着老太爷的一举一动。 裴老太爷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可也被硕王的这番话惊吓到了。裴瑾一个闺阁女子,如何有本事救了堂堂的王爷? 要说这位王爷的本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是有些了解的。因为对武术的热衷,裴老太爷可没少拜访名师。据说这位硕王殿下,便是打小在太行山上长大,师傅更是武林中泰山北斗的一流高手。他不辞辛劳跑去太行山拜师学艺,可是连高手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拒绝了,原因便是没有天赋!可想而知,这位殿下的功夫绝对称得上是当今一流高手。 殿下这么说,不过是随便找个由头,间接的告诉他,他对三丫头有意思吧?老太爷这样想着,心里顿时松快了不少。 不等他开口,硕王赵永岑那独特的冷清嗓音又传了过来。“本王身子不适,还要在寺里将养一段时日。听闻三小姐身子骨也弱,怕是禁不起来回奔波…” 老太爷眼珠子转了转,便明白了硕王的意思。“殿下说的对,瑾丫头她身子骨儿弱,正好借这个机会留在寺里多休养一些时日再回去。” 两个人一来一去,就将裴瑾的去留给定下来了。 所以,当小月惊喜的进来禀报,说老太爷亲自过来看望她的时候,裴瑾便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灾星,怎么就不放过她呢? 裴府浩浩荡荡的车队渐渐远去,裴瑾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脑海里浮现出老太爷临走前的交待。 “瑾丫头,不管你与硕王爷是怎么认识的。留在寺里的这段日子,一定要好好把握。没了娘亲的照拂,爷爷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不如趁此机会,飞上高枝,即便只是一个侧妃的位子,也是好的。” 侧妃你个头! 裴瑾很想破口大骂。 侧妃就了不起么?算起来还不是个妾!而且,还是跟许多女人一起共用一个男人的妾!想想就觉得恶心。 上辈子她忙着读书考试,没机会谈恋爱,并不代表她对追求美好爱情的向往。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女性,怎么能接受一夫多妻呢?更何况,搞不好夫君娶回来的某个女人有问题,染上了不干净的病可怎么好? 裴瑾越想越心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宽敞明亮的马车里,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二小姐裴婉围在老夫人的周围,一阵阵妙语连珠,逗得老夫人开心不已,早将四小姐惨死的阴霾抛诸脑后。 裴婉撒娇卖乖了一番,最后还是将话题引到了裴瑾的身上。只不过,她问的比较巧妙,不会让人感到厌恶。“祖母…三妹妹的身子当真那么弱吗?这些年来,也用了不少上等的药材,怎的就不见好?” 提到裴瑾,老夫人的脸色就变得阴郁起来。不为别的,就因为老太爷对这个丫头的上心,就让她心里很是不快。“她那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当年若不是遇到一个世外高人给她算了一卦,又赐予灵药,她还指不定能活下来呢…” 裴瑾听完老夫人的讲述,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叹息道:“三妹妹的命也够硬的…刚出生不久三婶就去了…” “说来也怪…那寺里的住持见了三丫头,也说她命格硬呢…”大夫人也在一旁附和着。 老夫人听了她们的呢喃,眉头便蹙了起来。说起来,这三丫头还真是个不祥之人。若不是因为生她,原先她为老三选的媳妇李氏也不会早早的就去了,如今那马氏怎么看都不顺眼。本来好好的来寺里上香,偏偏三丫头跟了来四丫头就莫名其妙的被害。 心里的某些念头只需要一个引子,便可以无限的放大。裴婉母女俩的只言片语,便让老夫人心里的疙瘩越积越大,打成了死结,将裴瑾给定了罪,被列为了不祥之人。 二夫人彭氏抬眸打量了大房的母女俩一眼,假装没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继续陪着老夫人说笑道:“老夫人,寺里的桃花开得好,媳妇便让丫鬟们采集了一些,准备拿回去晒干了给您做些香囊,挂在屋子里闻着也清爽。” 老夫人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拍了拍儿媳妇的手,道:“还是你有心,总是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 一席赞赏的话,二夫人瞬间夺走了大房的风头。 尤氏狠狠地瞪了彭氏一眼,心里恨得直痒痒。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寺院失火 “该死的硕王,当了王爷很了不起么,就可以随便左右别人的人生?早知道就丢你一个人在山上喂狼好了!”裴瑾一边拿着棍子在地上戳着,一边暗暗嘀咕。 “你这是在诅咒本王么?”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沉冷凌的嗓音,打断了裴瑾一个人的碎碎念。 裴瑾撇过头去,见小月一脸歉意的望着自己,眼底不由得再次感到失望。这丫头,以后绝对不能留了。 转身欲走,却被他揽住去路。“怎么,不高兴见到本王?” 赵永岑自认为生了一张令少女迷恋不已的英俊脸庞,加上显赫的身份,闺秀们见到他无不含羞带怯,希望他可以注意到她们。可是这小妮子,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没正眼瞧过他一回,还真是叫人不爽啊! 惹不起还躲不起了?裴瑾挑眉,对他的纠缠感到无法理解。“王爷说笑了…您可是高高在上俊美不凡声名显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家子弟,小女子怎么敢对王爷摆脸色?” 一长串的台词蹦出来,裴瑾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流利的很。 硕王愣了好半晌,才体会到她言辞里的意思,不由失笑。“没想到蒲州裴家的女儿,居然如此的伶牙俐齿,看来那些传言并非全都是事实。” 裴瑾不可置否的抬眸,这个时代的闺秀极少有机会踏出家门,锁在深闺人未识,外人又如何得知她们的品行如何?那些所谓的好名声,不过是以讹传讹,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有几个能当真? 见到她一脸不屑的表情,赵永岑对她的兴趣就更浓了。“那个未说出口的条件,你可想清楚了?” 裴瑾扯着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慢条斯理的说道:“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来,王爷如此心急,莫非是怕今后兑现不了?” “笑话,本王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向来,也就是说有特殊的时候?”抓住他话里的瑕疵,裴瑾见缝插针鸡蛋里挑骨头。 赵永岑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冷哼一声道:“世事难料…趁着本王心情不错的份儿上,赶紧说出你的条件。否则,若真的遇到什么变故,本王还真无法保证能否顺利兑现当初的承诺。” 裴瑾投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忽然从石头上蹦了下来。“王爷真的想知道小女子的条件?绝不反悔?” 赵永岑下巴微扬,倨傲的神态与生俱来。 裴瑾笑颜如花,弯弯的眉眼煞是好看。她一步一步的靠近眼前这个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请王爷答应小女子,不会干涉小女子的婚事,如何?” 赵永岑一怔,没想到她居然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即便是没见面,她那时而俏皮,时而端庄的身姿却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所以才有了后来,请寺里的小和尚给她送膳食的举动。 要知道,他吩咐清风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清风那小子差点儿没摔了手里那套上好和田玉碗。 然而,这不知天高地厚小妮子居然不感恩戴德的欣然接受,反倒提出这样的条件,让他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大感震惊,心里像被火烤一样,极不舒服。“这便是你的条件?莫非本王侧妃这个位子,还委屈了你不成?要知道,以你的身份,能赐予你侧妃之位已是勉强了,你别得寸进尺!” 对于自己的身世,裴瑾可一点儿都不陌生。“王爷误会了…小女子并没有不切实际的野心,也对王侯将相这等高门大院里的生活毫无兴趣,王爷大可放心。小女子求的,不过月岁静好,一世安稳,一生一世一双人。” 听她将心里的话娓娓道来,赵永岑发现他对这小妮子还真是无法理解。世人所求,不是名利便是钱财,她倒好,居然放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侧妃不做,竟然妄想什么安稳平凡的日子,还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脑子被门夹了吧! 他的反应早在裴瑾的预料当中,故而看到他露出那样嫌弃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意外。“在王爷看来,小女子的心愿或许可笑,可这是我毕生追求的。就如王爷的雄心壮志,不会轻易放弃一般。” 被她揭穿自己的底细,赵永岑有些怒不可遏,一双眸子更是幽深的不见底。 裴瑾说出这番话来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可是没想到竟然好死不死的被她给猜中了。一阵寒气油然而生,反应也变得迟钝了起来。 “看来,王爷的身子恢复的不错。”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两人中间,化解了硕王的凌厉招式。 “为何拦我?”赵永岑生硬的收回手,不耐烦的问道。 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浅浅一笑,道:“若是你就这么杀了她,怕是会惹上许多麻烦。你可是对裴老太爷说过,裴三小姐是你的救命恩人?若她在寺里出了事,裴老爷子难道不会起疑,裴家岂会就此善罢甘休?” 一番劝解,令硕王紧皱的眉头稍稍松懈。可是看向裴瑾的目光,却还是带着不可饶恕。“她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放心,这点儿自知之明小女子还是有的。我也不是那长舌妇,绝对不会泄露一星半点儿。”裴瑾竖着三根指头发誓。 白衣男子被她的举动逗乐了,朝着她微微颔首,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裴三小姐这么说了,王爷又何必耿耿于怀?” 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王爷大人傲娇的背过身去,默默地躲起来舔爪子去了。 裴瑾礼貌性的欠了欠身,算是报答那位从天而降身份不明的男子的搭救之恩了。正待离去,却忽然听见外面一片嘈杂声,紧接着一个和尚从侧门跑了过来。 当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几位贵人时,他还愣了许久,才呐呐的开口道:“隔壁的厢房忽然着火了,还请几位施主移驾。”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淑女的腰不能随便碰 几个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觉得这火来的太过莫名其妙了。而且,从那滚滚浓烟飘来的方向可以判断出,正是硕王住的那个院子。而且,距离一墙之隔的另一侧,就是裴瑾的住处所在。 这到底是针对何人来的? 裴瑾仔细的琢磨着,见硕王和那位白衣公子的神色都变得严肃,故而认定是他们惹来的麻烦。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离开吧。”清风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赵永岑的身边。 眼神沉得犹如一潭死水,赵永岑的手也不禁握成了拳头。“他们还真是不予余力赶尽杀绝…” 白衣公子脸上的笑容隐去,也认真其实起来。“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查到了这里。你们先从后山的密道离开,我留下来善后。” 赵永岑点了点头,望了一眼旁边气定神闲的某人,道:“裴三小姐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还是,已经吓呆了?” 裴瑾拨了拨额头的刘海,咪咪一笑,道:“王爷还是先留口力气躲过这一劫再说吧,好走不送~” 做了个挥手的手势,裴瑾笑得一脸无害。 赵永岑气得眼波又是一阵激荡,恨不得伸手捏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白衣公子见硕王殿下还有心思在这儿跟一个小丫头斗嘴,不免催促道:“王爷…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赵永岑立马冷静了下来,一甩衣袍带着木头一样的黑衣侍卫离开了。 裴瑾眼神在这两个同样俊秀的男子身上来回好几次,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些匪夷所思儿童不宜的画面。 硕王那样霸道不可一世的人,竟然对这个风度翩翩儒雅斯文的男子言听计从,这很符合傲娇受和腹黑攻的模式啊。瞧瞧那白衣公子,白衣如雪,面上永远都是温和得体的笑容,可是裴瑾怎么觉得他看向她的时候,后背总是升起一股股的凉意呢?这人,是典型的表里不一腹黑男啊! 被她盯得眼皮子直跳,白衣男子扬了扬嘴角,道:“在下姓卢,名少棠,小字敬之。” “卢姓,大周国不算多。你跟定北侯府有何关联?”裴瑾小脑袋晃了晃,很准确的就点出了他的身家背景。 她的记忆力可是惊人的强大!她来到这异世不到一个月,有关于大周国的一切,她都是从书上草草的了解到的,可是一听他的姓氏,那定北侯府几个字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异常的清晰。 “姑娘好记性,不才正是定北侯府的浪荡子。先定北侯,乃是先父。”卢少棠倒也没有隐瞒,爽快的承认了。 裴瑾见他如此坦然,倒是有些意外。“原来是定北侯公子,失敬失敬。” “姑娘客气了…如今的定北侯,是我二叔。我,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富贵闲人罢了,当不起姑娘这一声谬赞。”卢少棠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儒雅气息,险些将裴瑾给骗了过去。 “公子太谦虚了。” 眼看着那火势越来越大,小月见两位主子还在闲聊着,早就急的想要打断了。好不容易等到自家小姐不吭声了,这才走过去劝道:“小姐,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那火势已经蔓延到院墙边了!” 裴瑾瞥了一眼那不断窜高的火苗,蹙了蹙眉。“叶嬷嬷呢?” 小月一愣,这才想起那位老嬷嬷来。“这…奴婢不知。” “麻烦公子先带我的奴婢出去,我寻到奶娘再走。”说着,裴瑾转身就要离去。 一只温润的手掌力道适中的握住她的皓腕,卢少棠脸上的笑意依旧。“你说的那位嬷嬷,是不是穿着藏青色褙子的?” 裴瑾点了点头,道:“公子知道她在哪里?” “唔…”见她不再乱跑,他便松开了她的手。“好像是往天王殿那边去了。” 天王殿在靠近寺庙东侧的地方,隔壁建了一排小的屋舍,作为和尚们住的禅房。做饭的厨房,也在那边。 确信叶嬷嬷安全无事,裴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事不宜迟,那我们也赶紧离开吧。” 小月感激的望了卢少棠一眼,觉得白衣公子的光辉形象更加的光辉了。朝他福了福身,便要搀扶自家主子离开。 “小姐…小姐…咳咳咳…你们别拦着我…我家小姐还在里头呢…”院墙外忽然传来呼天抢地的呼喊声,裴瑾耳尖的听出那是叶嬷嬷的声音。 小月脸上也满是惊喜,道:“小姐…叶嬷嬷没事,您可以放心了…” “你们是放心了,可我就惨了,似乎出去的路都被堵死了…”四处巡视了一周回来,卢少棠一派从容的说道。 裴瑾愣了愣,望了望四周,情况好像真如他说的那样危急。这院子总有四面墙,其中三面墙被火海包围,剩下的一面墙足足有两米高,而墙的另一面却是悬崖峭壁。还真是进退两难呢! “小姐,怎么办?”小月拉扯着裴瑾的袖子,眼底隐隐泛起泪意。 裴瑾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松手。“卢公子武功盖世,想必不会看着咱们主仆俩活活被烧死的!” 她这一番自然的言论,淡然如卢少棠,也忍不住半握着拳头轻咳不止。“姑娘谬赞了,在下还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等活菩萨一般的人物。” “公子会见死不救么?”裴瑾笑着逼问。 卢少棠见她眼底闪过一抹亮色,嘴角抽了抽。“应该不会。” “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子先送我的丫鬟出去。”裴瑾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丫鬟推上前去。 小月的脸色红白交替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按理说,裴瑾是主子,她应该让主子先出去。可是想到家里的爹娘,她又很是不舍。 裴瑾将她的犹豫看在眼底,不再给她考虑的机会,对卢少棠说道:“有劳公子。” 卢少棠瞥了一眼那小丫头,思虑了片刻,才拎起小月的后领,却又在同时一手揽着裴瑾纤细的腰身,轻而易举的就带着两人腾空而起,越过高高的院墙,朝着安全地带掠去。 裴瑾一边感叹着古人那神秘莫测的轻功身法,一边暗暗地懊恼:话说,淑女的腰岂是男子随意能碰的?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天煞孤星 “小姐…虽说事急从权,可到底男女有别,小姐被他救出来的时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总归是不太好…”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在回城的马车上,叶嬷嬷又是一阵唠叨。 裴瑾知道叶嬷嬷是担心她闺誉受损,可若因为被人搂了一下腰就得嫁给对方,这也太亏大了吧!更何况,被救的人也不知她一个。小月也是他救出来的,那是不是连带着她也要一块儿嫁过去? “嬷嬷…寺里的僧人均是方外之人,不会随便乱嚼舌根的。更何况,那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都不知晓,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恩?”裴瑾慵懒的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靠在车厢壁上假寐。 小月却在这时候抬起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此刻,叶嬷嬷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那位白衣公子,论相貌论衣着论气质,都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想必非富即贵。而且又操着一口北方口音,极有可能出自京城名门。若是能够因此与小姐结缘,日后小姐嫁得好,她也算对得起仙逝的夫人了。可惜,那位公子并未留下姓名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想到这里,叶嬷嬷叹了口气,心里淡淡的有些失望。 马车摇摇晃晃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到了裴府的门口。 裴瑾被小月搀扶下来,却发现门口晃动的人影有些异样。尤其是他们在见到她的时候那闪烁不定的眼神,还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福善堂 “老夫人…三小姐回来了…”杨妈嬷嬷掀了湘妃竹的帘子进来,走到老夫人的跟前儿小声的禀报道。 老夫人微闭的眼帘闪了闪,冷哼一声,道:“不是让她在寺里多休养一段时日的么,怎么就回来了?” “听说…寺院里起了火…”杨嬷嬷一脸神秘的说道。 “果然是个灾星,走到哪儿哪儿的人就倒霉!你说,这样的瘟神,怎么就生在了我们裴家!”老夫人愤愤的说着,心里对裴瑾的厌恶更深。 杨嬷嬷作为一个下人,也不好说小主子的坏话,却也没少落井下石。“老夫人还记得不记得当初那世外高人说的那些话,什么天煞孤星的…” 被杨嬷嬷这么一提醒,老夫人顿时警觉起来。“看来那位高僧所言不假,她的的确确就是个祸害,与她接触过的人,都先后出了意外…不行,你马上到三房那边去,让她们给三丫头收拾行李,送她去庄子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想到自己和整个裴府的兴盛,老夫人眼里便容不下任何一个对裴家不利的因素。 杨嬷嬷见老夫人是铁了心的要将三小姐赶出裴府,灵机一动上前谏言道:“老夫人息怒…若是这样将三小姐送出门去,在外人看来肯定会觉得是三小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丑事,继而也会影响裴府的声誉。老夫人生辰在即,不如…就以替老夫人祈福的名义,让三小姐去族里的家庙带发修行,这样一来即将麻烦送了出去,也不会外人产生任何的怀疑,老夫人您觉得呢?” 老夫人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给了杨嬷嬷一个赞赏的眼光。“不错…还是你想的周全。” 杨嬷嬷谄媚的说了些客套话,心里隐隐有些得意。瞧她三言两语,就将老夫人哄得开开心心,还将二小姐交待的事情给办妥了,如此一箭双雕,两头立功的事情,肯定会得到不少的赏钱。 要讨好老夫人其实很简单。 老夫人这辈子最觉得憋屈的事情,并不是嫁给不成器的老太爷,而是让一个庶姐压过了她一头。 这故事说来就话长了。想当年,老夫人也算是京里有名的美人,又是家里的嫡女,被视为掌上明珠,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容貌都比那早自己半年出身的庶出姐姐要优秀的多。可是到头来,她却意外的嫁给了一个毫无功名在身的裴老太爷。那放佛就是一道晴天霹雳,让她折腾了好久才被迫认清了事实。后来,据说那位田家大小姐,也就是老夫人的庶姐也嫁到了裴家,不过是做填房。那时候,老夫人心里算是平衡了,好歹她还是个嫡妻。可是没想到,那位什么都不如老夫人如意的裴六夫人却因为夫君继任了裴家族长的位子,身份也一下子跃为族长夫人,愣是压过了老夫人一头。每次族里有什么事,老夫人只得硬着头皮过去,还得向自己的庶姐行礼问安,想想就让人气得吐血。如此一来,她们姐妹间的恩怨就更深了。 杨嬷嬷提出让三小姐去族里的家庙祈福,就是想让三小姐这个瘟神去影响族长一家子,让她们诸事不顺,如此以来也替老夫人出了一口气。 故而裴瑾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见几个婆子吵吵嚷嚷的将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呼来喝去,丝毫没将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你们这是做什么?谁准许你们动三小姐的东西的!”叶嬷嬷见到那些婆子往外搬东西,还光明正大的将一些价值不菲的物件往衣袖里塞顿时火冒三丈。 “哟…瞧瞧谁回来了?” “叶嬷嬷,你也别气恼…这都是老夫人的意思,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还愣着做什么,三小姐的东西都打包好了?” 几个婆子轻蔑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在裴瑾身上打量了几遍,便又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叶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冲上前去阻拦却被裴瑾一把拉住。“嬷嬷,既然是祖母的命令,你拦也拦不住的…” “可是奴婢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奴才欺负小主子您啊…更何况,那些东西都是夫人留给您的嫁妆啊…”叶嬷嬷心急如焚,差点儿就要晕过去。 裴瑾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却没打算坐以待毙。“嬷嬷放心,我不会让她们得意多久的。总有一日,她们怎么对我的,我会十倍百倍的还给她们!” “小姐…可若没了那些东西,今后要怎么过日子啊?”小月小声的说道,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 裴瑾幽幽的瞥了她一眼,开口对身旁的叶嬷嬷吩咐道:“嬷嬷,麻烦去把小月的卖身契拿来。”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舅舅驾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老爷回府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循声而来看见院子里一片狼藉,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而跟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位三十五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他留着时下最流行的八字胡,眉宇间满是清贵之气,举手投足间也自有一番大方得体。当看到满院子的鸡飞狗跳时,他也只是淡淡的蹙了蹙眉,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老爷…”刚才还十分嚣张,大呼小叫的婆子们见到男主子回来了,一个个都低垂着头像是斗败了的鸡一样,尽量减少着存在感。 因为有外人在,裴燕山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冷着脸训斥了几句,便要带着那随行的贵人离开。 忽然,站在三老爷身边一直没吭声的男子开口问道:“莫非…那穿着碧色斗篷的,就是我那苦命二姐的女儿,我的外甥女?” 三老爷老脸微微泛红,尴尬的轻咳两声,这才勉强接话道:“正是我那不孝女。裴瑾,还不过来拜见你小舅舅?” 听见舅舅这个称呼,裴瑾还真是怔了好久。 在她这身躯的记忆里,对这舅舅还真没有任何的印象。而叶嬷嬷在认出那位曾经的主子之后,便拉着裴瑾上前见礼。“奴婢见过三少爷…” “没想到十几年不见,春英还是这般模样,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李琦看似随意的跟叶嬷嬷说话,却不动声色的将裴瑾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 “托主子的鸿福,奴婢还算健朗。”叶嬷嬷一改平日里的严肃,在这位李家舅老爷面前显得格外的…温柔。 裴瑾微微低垂着头,感觉到一道视线在身上停留,不由得抬眸,却见那自称小舅舅的男人对着她展颜一笑。“怎么,瑾丫头不认识小舅舅了?” 裴瑾很想实话实说,可是想着日后还得在府里讨生活,不得不违心的露出一抹笑意,亲昵地唤了声:“舅舅。”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瞧瞧这眉眼这小嘴儿,简直跟二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李琦看着少女初长成的外甥女,心里忽然觉得一阵惆怅。 自从裴三夫人李纯过世之后,李家因为老夫人那不明不白的说辞心生不满,便断了与裴家的来往,这一晃就是十几年。若不是近来他调任工部侍郎,陪着太子爷到这一带巡视,也不会与裴燕山碰面。因为太子打算在蒲州稍作停留,故而双方避免不了打些交道,他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外甥女。 他眼底的那抹愧疚在裴瑾看来,并没有任何感动。这么多年缺失的关怀,想要短期内弥补上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父亲和舅舅先去忙吧,瑾儿这就要去家庙替老夫人祈福了。日后不能在身边尽孝,是瑾儿的不是,还望父亲和舅舅能够谅解。”裴瑾盈盈的朝着两位长辈一拜,脸上却看不见一丝的哀怨。 举止端庄得体,连叶嬷嬷都暗暗咋舌。 小姐做戏的功夫,是越来越高明了。 果然,三老爷和舅老爷在听了这话之后,脸色均是一沉。 “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为何突然让你去家庙?”虽然不怎么关心这个长女,可是碍于颜面,他也不得不追问一番。 裴瑾抿了抿嘴,却被一旁请罪的婆子们抢了先。 “老爷…老夫人生辰在即,三小姐前去家庙给老夫人祈福也是为了尽孝啊…” “是啊是啊…更何况,算命先生说了,三小姐是天煞孤星的命,若是留在府里,怕是会府里的其他人不利啊…” “奴婢们也是听命行事,三老爷明鉴…” 这一声比一声高的嚷嚷声,令三老爷的脸色愈发的黒沉起来。“什么天煞孤星,简直一派胡言!老夫人对小辈,一向是喜爱有加,怎么会让三小姐去家庙里呆着。我看是你们这些奴婢以下犯上乱嚼舌根,才传出那些风言风语来!” 裴瑾头一次见到这位父亲大人发飙,不禁暗暗拍手叫好。压抑的久了,发泄出来才是正道嘛!不然,会憋出病来的。 “哼…这裴府的奴才还真是无法无天,居然连主子都敢随意编排!我倒是要去问问老夫人,这天煞孤星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若是不给我一个交待,那就去请太子殿下评评理。我李家的外甥女居然被奴才如此的欺负,这究竟是何道理!”舅老爷李琦也是震怒不已,威严的官相一摆,就要甩手离去。 裴三老爷见妻舅动了怒,心里又暗暗后悔起来。若真的闹到老夫人那里去,事情倒是可以暂时压下来,可难保日后再找别的借口发作。于是咬了咬牙,走上前去好言相劝,道:“李兄息怒…” “息什么怒啊?!我外甥女这般被奴才羞辱,你这个做爹爹不去好好的安慰一番,反倒来劝我息怒?裴燕山,当初我们李家就不该将女儿嫁到你们裴府来,哼!”别看李琦平日里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可是发起脾气来还是挺吓人的。 陇西的李氏一族,也不是泛泛之辈。就连当今圣上,对李家的人都礼让三分,更何况裴燕山区区一个从七品的州判。 被李琦这么一顿训斥,三老爷的面儿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只能将心里的怨气发泄到那些奴才身上。“你们这群好吃懒做以下犯上的奴才,居然敢诋毁主子的名声,不将主子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恶。来人啊,将这些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全都拉出去卖了,一个也不许留!” 那些婆子听了这话均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跪爬着来到三老爷的面前,哭喊着:“老爷饶命啊。奴婢们的确是奉命而为,不是有意冲撞了三小姐的啊…” “老爷明鉴,这事儿夫人也是知情的啊…如今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三小姐的命格太硬,会对府里的人不利。” “还在胡说八道。来人,给我堵了嘴,先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再说!”三老爷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撇过头去干脆眼不见为净。 裴瑾却低下头去,勾唇冷笑:父亲大人啊,你这日子过得还真够窝囊的,连几个奴才都压制不住,难怪一直难有建树!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三夫人被掌嘴 闻讯在一众丫鬟婆子簇拥下而来的马氏,见到早些时候她派来的那些婆子趴在地上,个个被打的皮开肉绽哀嚎不止,心里忽然砰砰直跳,有些不忍心的撇过头去。“老爷,这些婆子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往死里打?”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却在裴瑾的身上流连,似乎觉得那些她委派来的婆子被打,是这三小姐使的坏。 三老爷见马氏半点儿礼数都没有,一张口就想替那些婆子求情,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因为身边还有一位贵客,三老爷才勉强耐着性子介绍道:“这是贱内马氏,这位是工部侍郎李大人,也是瑾丫头的舅舅。” 马氏怔了怔,这才发现老爷身边还站在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听说是京里的大官,便急着上前见礼,忽然又得知他是裴瑾的舅舅,马氏脚步却是一顿,一时之间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带的她身边的任何事物都看会不顺眼。 见马氏还傻愣愣的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见礼的意思,三老爷脸色更加难看起来。而李琦也摆了摆手,阴冷的说道:“尊夫人还是别见礼了,本官可受不起你这礼!” 听他这么一说,三老爷和马氏的脸均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不知道哪个婆子嘴里的帕子掉落下来,便趁着这个机会大喊大叫起来。“夫人救命啊…奴婢们也是奉了您的命令行事,不曾有半点儿逾矩的啊…” 她这么一阵嚷嚷,倒是让马氏回过神来,正好借此机会化解尴尬,问道:“老爷,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话音刚落,就有小厮眼尖的从地上捡起一些物事双手捧到了三老爷的面前。而那些被打的老婆子见了那些东西,脸色更是苍白的几乎透明起来。 扫了一眼那些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器物,三老爷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叶嬷嬷忽然上前一步,大声地喊道:“这…这些都是先夫人留给小姐的首饰,预备给小姐做嫁妆的啊…” 一听那是先夫人的东西,一旁的舅老爷也激动了起来。“你说什么?这是我二姐的东西?那些狗奴才…” 裴瑾垂着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哀戚不已。可是嘴唇却死死地抿着,生怕笑出声来。这两人还真是喜欢演啊,搞的这么夸张,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果然,三老爷在确定那些东西的确属于李氏所有之后又羞又怒,瞪向马氏的眼神就更加的凌厉起来。 不过家丑不可外扬,他还是决定先安抚住舅兄,免得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舅兄息怒…想必是那些奴才见财起意,我这就仗毙了她们…” 李琦却冷哼一声,推开三老爷,道:“什么舅兄?裴老爷如今的舅兄,恐怕是姓马的吧,我李琦可当不起这个称呼!可怜我嫡亲的外甥女,在府里无依无靠,爹不疼,娘早逝,就连这些奴才都可以骑到她头上去…” 裴瑾的嘴角抽了抽,心里却一暖,对这个舅舅产生了一丝丝的好感。 三老爷脸色红的要滴出血来,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拿马氏开刀,大声呵斥道:“这就是教的好奴才,主子的东西也敢私藏,这个家若是你管不好,有的是人替你管!” 马氏被三老爷骂的灰头土脸,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老爷说这话,也太让妾身寒心了…妾身虽然是这后院的主母,可是院儿里的这些奴婢大都是大嫂负责采买的,与府里各房关系复杂,老爷不是不清楚。表面上她们对妾身毕恭毕敬,可是私底下会如何又如何得知?难道这些奴婢犯了错,也要算在妾身的头上不成?” 好一番精彩绝伦的说辞,裴瑾都忍不住想要为马氏欢呼鼓舞了。三言两语就想要将责任撇清,不愧是教书先生的女儿,能说会道。这便宜爹当初娶她进门的时候,就是看中她知书达理。如今,算是知道她的难缠了吧? “裴三夫人当真是能说会道,连在下都自愧不如。只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连对自己夫君起码的尊重都学不会,更何况是其他人,真是可笑之极!”李琦在一旁看戏的同时,还时不时的火上浇油。 男人都是爱面子的,裴三老爷也不例外。自己的夫人当着外人和下人的面,居然都敢跟他顶起嘴来,这要是传出去他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想到这里,三老爷忍无可忍,随手就给了马氏一个大嘴巴子。 裴瑾幸灾乐祸的同时,对那个小舅舅的心理战术佩服不已。 随着啪的一声,马氏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手指印。马氏虽说出身小门小户,可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哪里被这般对待过。长期的养尊处优,加上毫无准备,三老爷这一巴掌下来,她顿时就懵了,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这一巴掌下去,三老爷的手也火辣辣的疼,可见力道不轻。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三老爷想来个眼不见为净。 跟着马氏陪嫁过来的孙嬷嬷,见自己的主子受了委屈,难免替她感到不平。“老爷…夫人平日里是怎么对三小姐的,您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先夫人去的早,这些年来夫人对三小姐可是当成亲闺女疼爱…就算这些奴婢一时犯了错,冲撞了三小姐,那也是她们自个儿犯糊涂,与夫人无关,您不能错怪了夫人啊…夫人打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自入府以来老爷这么多年来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今日为了几个奴才竟然将夫人给打了,实在是令人寒心啊…” “住口!”三老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早已出离愤怒。“马氏,这就是你调教的好奴才!难怪那些婆子都无法无天,我看都是你这个当家主母给惯出来的!来人啦,将这个不懂规矩的婆子拉下去,一起发卖了!” 三老爷一张脸冷的像冰块,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狗腿子 福善堂 “不好了,老夫人…”一个小丫头从外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刚开了口就被杨嬷嬷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瞎说什么呢,老夫人好着呢!若是再犯,仔细你的皮!” 杨嬷嬷在老夫人面前颇有几分颜面,故而院子里的丫头都有些怕她。被她这么一顿数落,那丫头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老夫人斜倚在黄梨木罗汉床上,眼帘掀了掀又垂下,有气无力的哼哼道:“又怎么了?” 杨嬷嬷眼神示意下,那小丫头才支支吾吾的将三房那边的动静汇报了一遍,末了还说曾经的李家舅老爷,如今的李侍郎就在府里。 老夫人推开杨嬷嬷揉捏双腿的手,一下子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你说清楚些…李家来人了?” “是的,老夫人。”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 “来的可是刚上任的工部侍郎?”老夫人回过神来,忙又追问道。 十五年前的李家,还籍籍无名,也鲜有子弟在朝廷为官。嫡长子,甚至还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而她,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给庶子求来李氏做媳妇的。一来,她不会让一个庶子越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去。二来嘛,也是看上了李家的财势。 可是没想到时过境迁,李家在这几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不但摇身一变成为大周人人钦羡的皇商,还出了好几个京官。不过老夫人庆幸的是李氏死得早,否则三房岂不是要压过大房和二房一截? 轻轻地抚了抚心窝子,老夫人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罢了罢了,暂时让三丫头留在府里,等李侍郎走了再说…” 今时不同往日,老夫人做起事来也多了一重顾虑。 杨嬷嬷犹豫了好几次,却还是忍住了没开口。毕竟,如今的李家正飞黄腾达,若是得罪狠了,怕是要惹出事端。依情况来看,那位侍郎大人对这个外甥女,似乎是格外的疼惜呢。心里揣摩了好一阵,杨嬷嬷才继续替老夫人揉捏起肩膀来,私底下却早已打定了主意。 “小姐,杨嬷嬷过来了…”碧儿小声的在裴婉的耳边禀报了一声,耐性的等候着主子的反应。 裴婉刚午睡起来,浑身都是一派慵懒。因为午睡,她错过了府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大事,故而听闻杨嬷嬷过来,便迫不及待的让丫鬟去请。 “奴婢给二小姐请安了…”杨嬷嬷笑脸如花的给裴婉见了礼,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裴婉会意,便将屋子里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只留下碧儿一人在身边服侍。“祖母近来身子保养的不错,多亏了嬷嬷细心的照顾。” “瞧二小姐这话说的,服侍老夫人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哪里当得起二小姐的夸奖…”杨嬷嬷欠了欠身,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有几分得意。 瞧,老夫人的掌上明珠见了她也要客客气气的。可想而知,她在府里的地位是如何的超然了。 裴婉瞥了这老婆子一眼,眼底却满是鄙夷。“嬷嬷这会儿过来,可是祖母有什么事情交待?” 碧儿端了个凳子过来,杨嬷嬷假装推迟了片刻,也就不客气的坐下了。“老夫人倒是没什么吩咐,是奴婢自个儿过来的,有要事与二小姐说。” “哦?”裴婉浅浅的抿了口上好的香茗,才问道:“所为何事?” “三房那边的事,想必二小姐也有所耳闻了吧?没想到半路上出个程咬金,老夫人碍于那李侍郎的颜面,打算让三小姐暂时留在府里了…”杨嬷嬷以为她说出这个重大的消息,对方会急着向她讨意见的,可裴婉依旧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只是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三妹妹可是李侍郎的亲外甥,如今又陪同太子爷在蒲州体擦民情,自然是不能轻易得罪…”裴婉染着丹寇的指甲微微翘起,神态安详。 杨嬷嬷忽然压低声音,试探的问道:“那二小姐打算如何行事?若是继续让那人留在府里,怕是…” 裴婉淡淡一笑,又恢复成了那个娇艳活泼的大家闺秀。“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该是知道祖母的脾气的。其实有些事情不提前还好,可若是时不时传出一些风言风语,潜移默化之下,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杨嬷嬷怔了怔,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二小姐说的是呢…奴婢晓得怎么做了。” “碧儿…去将母亲早上送来的上好茶叶分一半给杨妈妈。”裴婉见她懂得了自己的意思,便吩咐碧儿道。 碧儿哎了一声,便走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方盒子出来了。“妈妈辛苦了,这是小姐特意给您留的飘雪…” 一听那茶叶名儿,杨嬷嬷顿时眉开眼笑,忙道谢。“多谢二小姐赏,多谢二小姐赏…” 送走了杨嬷嬷,碧儿进屋的时候又换成了一副不屑的面孔。“小姐何必破费,真是便宜了那老货!” 裴婉嗤笑一声,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些人…有时候,她们的一句话,可是比有些主子还要强的多…” “那小姐也用不着用那么好的东西养着她们吧?那飘雪好几百两银子一斤呢,这一下子就给了她三两…”碧儿忍不住抱怨。 裴婉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理会。 而另一边裴瑾的屋子里,却是哭泣声不断。 小月拿着手里的卖身契,一时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当初,她被卖进府里的时候,签的可是死契。如今小姐将卖身契还给了她,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难过。感激的是从此以后可以回去与家人团聚了,难过的是要离开裴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日后再找差事,怕是没裴府的待遇好呢。 至于与主子之间的那点儿感情,实在是微不足道。 裴瑾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微凉。这十多年的相处,还是不如骨肉至亲来的重要啊。罢了罢了,就随她去吧。反正这丫头也是个不中用的,希望下一回尤氏送来的丫头能够机灵一些。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有意思 “小姐…大夫人那边的婆子领着两个小丫头过来了。”自从三老爷大发脾气,发卖了一批刁奴之后,府里便缺了不少的人手。尤氏管着家,自然是要重新采买新的奴婢的。这不,小月刚走,尤氏就送人来了。 裴瑾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叶嬷嬷最近可没少折磨她,不但在言语上加以约束,就连她坐卧行走都有严格规定。这不一大清早的,就让她顶着个盘子练习莲步,害得她腰酸背痛腿抽筋。 “带来看看吧…”淑女的做了个优雅的手势,裴瑾在叶嬷嬷赞赏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叶嬷嬷满意的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略显丰腴的婆子和两个长相普通低眉顺目的丫头走了进来。 “给三小姐请安…”那婆子施施然的行了个礼,不等裴瑾开口便径直起了身,一边笑着往前凑一边说道:“夫人听说三小姐院子里缺了伺候的人,这不让奴婢给三小姐领了两个人过来。” 说着,又让那两个丫头上前给裴瑾磕头。 裴瑾假装没瞧见她的轻漫,和颜悦色的对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说道:“叫什么名儿啊?多大了?” “奴婢春容(夏雪)见过小姐。”两个丫鬟依次报上了名儿,然后又乖巧的不再吭声。 “既然进了裴府,以前的名字自然是不能再用了…”叶嬷嬷冷着一张脸说道,对大夫人身边的嬷嬷颇为不满。 那婆子不等裴瑾开口,便兀自接话道:“这已经是改过之后的名儿了。” 叶嬷嬷心里更加不满,刚要开口,却被裴瑾给打断了。“如此说来,我连给丫鬟取名儿的资格都没有?” 刚才还十分嚣张的婆子,被裴瑾微冷的眼神吓得哆嗦了一下,忽然想到老太爷放出的那些话,不由得收敛了几分。可尽管如此,她说起话来依旧没太多分寸,处处仗着大夫人的势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可是三小姐…这名儿是大夫人取的,怕是不好吧?” 所谓长者赐不能辞,光是一条孝道就可以将人压死。 裴瑾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哦…原来如此…既然大伯母如此看重这两个丫头,连名字都取好了,想必是极为喜欢的…如此,我又怎能夺了大伯母的心头之好,这岂不是大大的不孝?嬷嬷还是将她们二人带回去,另外选两个送来吧?” 那婆子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一时半会儿连个屁都放不出来。想到大夫人的交待,她只得咬牙陪笑道:“三小姐严重了…大夫人也是怕污了三小姐的耳朵,才事先替她们取好名字的。若是三小姐不喜欢,重新再取就是…” 裴瑾秀眉微挑,笑容依旧。“哦…原来我还是有资格给下人取名的…” 那婆子又是一阵尴尬,羞得面色通红。 叶嬷嬷暗暗在心里替主子叫好,心里也好过了一些。小主子到底是不同于先夫人的软弱,她不是会吃亏的! “林妈妈还有事儿?”裴瑾见那婆子还杵在那里不动,顺便问了一句。 林妈妈回过神来,匆匆的行了个礼,灰溜溜的走了。 打发了林妈妈,裴瑾便让两个丫头起了身。“今后,你们就是我裴瑾的丫头了。该怎么做,你们心里要有个数。第一,我容不得背叛。若是你们没打算与我共进退,那么趁早离开,我还可以附赠一些银两。第二,我不喜欢太笨的。世家大族的后院并不安宁,想要活的有个人样儿,就得学会生存的本事,明白吗?”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道了声是。 “嗯…春容和夏雪也忒俗了…还是换个名儿吧?嗯,就叫侍书和侍画吧。”裴瑾琢磨了一阵,才朗声说道。 两个丫头默念了几声,眼睛里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光芒。“多谢小姐赐名。” 安排好两个丫头的住处,叶嬷嬷便拉了裴瑾到内室说话。“小姐就这样留下她们,还贴身伺候?她们可是大夫人安排过来的…” “嬷嬷的担忧,瑾儿最清楚不过了…放心吧,这两个丫头不是普通人,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更何况,大伯母送来的人,我们敢不收么?”裴瑾笑得神秘。 叶嬷嬷惊愕的瞪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姐的意思是…那两个丫头有问题?那更不能留了…” 说完这些,叶嬷嬷又忍不住问道:“小姐如何得知她们的来历不简单?” 裴瑾抿了口茶,才继续说道:“你看她们那样儿,哪里像个丫鬟?表面上恭恭敬敬,可眼神却没有身为下人的自卑感。尽管很少开口,可是一问一答之间,收放自如,一点儿都没有感到拘谨。”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两个丫头在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令人起疑了。 叶嬷嬷皱了皱眉,心里的不安稍稍少了一些。“可毕竟这两个丫头是大房送过来的,若是…” “放心,她们不会是大伯母的人。”裴瑾镇定自如的说道。 “何以见得?”叶嬷嬷不解的问道。 裴瑾掀了掀嘴角,笑道:“她们不是大伯母能够控制的了的。若我没料错的话,她们均是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的孤儿。一个没有任何把柄的人,是不会轻易被人控制的。” “小姐又是如何得知…”到了此刻,叶嬷嬷处变不惊的脸上早已满是惊骇。 小姐这揣度人心的本事,愈发高明了。 裴瑾扫了空空如也的茶杯,迟疑了片刻后才问道:“以她们二人的长相,嬷嬷觉得她们讨来这份差事来的可容易?” 叶嬷嬷不自觉的摇头,表示默认。 “咱们这些所谓的世家,挑人可是极为严格的。那两个丫头长相平平,若不是身世太过凄惨,肯定无法入大伯母的眼。大伯母是个什么性儿,嬷嬷岂会不知?她是不希望我太好过的…所以留下这二人,一来是想要给我添堵,二来么想必是那两个丫头也是不祥之人,想利用她们俩制衡我罢了…” 与她克母的煞气相比,这俩闺女可是克死了家里所有人啊。所以,大伯母才迫不及待的想往她房里塞吧?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是受何人指派而来呢?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一场好戏 “今儿个天气不错…”在屋子里呆了两日,裴瑾险些闷坏了。趁着叶嬷嬷出府办事,裴瑾便想去花园里转转,免得憋出病来。 侍书侍画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乖巧的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裴府的宅子大的惊人!据裴瑾的双眼保守估计,至少占地数十亩。从她的院子出来走到后院的凉亭,就差不多花了一炷香的时辰。 裴瑾还是头一次仔细的打量府里的精致,在寸土寸金的钢筋水泥堆里扎根了几十年的她,不由得感叹:“土豪啊…” 瞧那奇珍异石打磨而成的石桌,整块的大理石雕刻的桥梁,还有上千沉香木的湖心亭,哪一样不是银子堆砌而成的? 裴瑾一边观赏,一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前世的她虽然家境也算殷实,也见惯了爷爷费尽心思找到的古董,早已对金钱没了什么概念。可是与这些真材实料毫无瑕疵的东西面前,也忍不住小小的暗爽了一把。 侍书用怪异的眼光打量了主子一番,眼皮子忍不住跳的厉害。这位大小姐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她这两眼放光的财迷样儿,哪里有半点儿世家大族闺阁小姐的风范啊! 侍画性子算是比较活泼的,也一直低着头忍笑。 裴瑾冷静下来之后,又恢复了原先娴静端庄的姿态。嗯,不得不说,裴瑾变脸的速度还真是惊人。 在湖心亭旁喂了一会儿鱼裴瑾就有些无趣,正打算回瑾芜院,就听见不远处的一片假山后面传来一道悠扬的琴音,伴随着那叮叮咚咚的琴声还有一道略显沧桑的嗓音。 镌刻好每道眉间心上,画间透过思量 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黄 夜静谧,窗纱微微亮 拂袖起舞于梦中徘徊,相思蔓上心扉 她眷恋梨花泪,静画红妆等谁归 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啊…胭脂香味,卷珠帘是为谁 啊…不见高轩月夜明,此时难为情 细雨落入初春的清晨,悄悄唤醒枝芽 听微风耳畔响,叹流水兮 落花伤,谁在烟云处琴声长 不得不赞叹一声,这琴声配合着清越的嗓音,的确是意境非凡。不只是裴瑾觉得这曲调婉转动人,就连她身边的那两个丫头也渐渐有些入迷了。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遇到故人…”裴瑾回味良久,不禁小声的嘀咕着。 两个丫头都是耳力惊人,虽然没听清楚主子的原话,可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禁感到纳闷不已。 心照不宣的低下头去,侍书侍画暗暗地将好奇心压下。 “五小姐的琴音,果然美妙动人…看来外界的果真不假,裴家的女儿个个国色天香不说,才艺也是精湛…”一道男子不合时宜的在琴声消失之后,突兀的响起。 裴瑾抬了抬眉,顿时将方圆几米之内列为危险地带。朝着两个丫头打了个手势,侍书侍画很快反应了过来,上前去探路了。而裴瑾则偷偷的寻了个视线好又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大方的听起壁角来。 “表哥过奖了…姈儿的技艺不过是些皮毛,连二姐姐的十分之一都不及。”那略带了些撒娇意味的嗓音透着一股子的媚态,想必是个男人,听了都会腿软心酥吧? 果然,一听女子娇滴滴的叫着自己表哥,锦衣男子便忍不住红了脸,轻咳一声,道:“姈儿妹妹谦虚了…” 裴瑾单手支着下巴,勾唇浅笑。这个裴姈还真是有些手段,居然将大伯母的娘家外戚迷得晕头转向。瞧那泛着红霞的脸颊,慌乱的眼神,再不呼吸就要断气了。真是一个单纯的男孩子,可惜遇到五小姐这个城府很深的女子,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啊! 裴瑾一边评价着,一边接着看好戏。 “真的吗?表哥真的觉得姈儿弹得好?”裴姈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红晕,水润的眸子更加的透亮,似乎很开心的模样。 然而,演戏就是演戏,总会有破绽。比如,那嘴角的弧度就应该再大一些,眼神也不够激动。 裴瑾摇了摇头,自觉职业病又犯了。 她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念书和做实验上了,每天按部就班的过日子,除了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活的游刃有余,日常琐事上几乎是一塌糊涂。 想起过去的种种,裴瑾不禁摇头。 锦衣男子红着脸,生怕对方不相信似的忙着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尤其是那词里的意境…” 假山那边还在继续上演才子佳人的戏码,裴瑾却早已失去了兴趣。别人想要如何,她管不着也不想惹上一身的骚。 侍书侍画探路回来,裴瑾刚要溜之大吉,却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朝着这边而来。而就在那群人出现的当口,假山边的裴五小姐也掐准了时间的脚下被石头一绊,径直朝着锦衣公子扑了过去。 佳人投怀送报,这样的美事可不是天天能遇到的。若是个正常男人,肯定会借此机会亲近一番,美人在怀谁能挡得住这诱惑?可说来也奇怪,这位锦衣公子却放佛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就跟个呆子一样。不但没接住朝着他扑过来的五小姐,反而不自觉的往旁边迈了一步。于是,原本打算以一个完美的姿态投入锦衣公子怀里的五小姐,就那样扑了个空,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 “噗…”裴瑾强忍着笑意,却还是忍不住出了声。不过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五小姐裴姈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假山后还有别人。 对于主子的行径,侍书侍画忍不住望天,继续视而不见。 “真够不要脸的,居然敢勾引表少爷!”愤愤不平的,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章家表少爷可是大夫人替二小姐选的未婚夫,她们自然是无法忍受五小姐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的。 “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个什么德行,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自不量力!”冷嘲热讽的,是那些嫡出的小姐们,自认为高人一等。 “也不知道杜姨娘怎么教女儿的,这等狐媚子的行径,学的还真是快呢…”这些阴阳怪气儿,是吃饱了撑的。 “裴家出了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实在是引以为耻!我这就告诉祖母,家法处置…”至于这最后一个么,属于想要立功争宠的二房嫡女六小姐裴娇。 裴二小姐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瞥了裴姈一眼,冷笑着离去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五小姐被罚 热闹总有散场的时候,故而二小姐裴婉一走,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也就跟着散了。可怜五小姐裴姈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能给二小姐心里添堵,还结实的摔了一跤,实在是得不偿失。 “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回去用膳了…”侍书轻咳两声,好意的提醒道。 裴瑾瞥了一眼那假山背后狼狈不堪的女子,侧过头去,云淡风轻的从另一条捷径离开了。然而还未走远,却听见五小姐裴姈在那里赌咒发誓,说什么一定不会永远这么卑微的活着云云。 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裴瑾无声的笑了。 “小姐这是去哪儿了?”叶嬷嬷在屋子里候了许久也不见小主子回来,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很不踏实。 裴瑾淡淡的说了句赏荷去了,便冲着美味佳肴去了,真真饿死鬼投胎。侍书侍画紧随其后,见怪不怪。 叶嬷嬷见小主子平安归来,便没继续唠叨下去,又坐回椅子里,安静的绣起花儿来。 裴瑾吃饱喝足,见嬷嬷揉了揉泛酸的眼睛,便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针线活儿,语带怜惜的斥责道:“眼睛不好就别勉强,交给小丫头做就成了。” “那些丫头的绣活儿,没一个能看的。”叶嬷嬷深有感触的说道:“眼看着小姐就要及笄了,转眼间就是大姑娘了,有些东西还得提前备着才好。” 裴瑾当然知道她说的有些东西是什么东西,但以她在这府里的地位,想要出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呢。“嬷嬷替母亲操劳了一辈子还不够吗,还得替我四处周旋…再者,我的婚事自有祖母定夺,上头的几个姐姐还未嫁,嬷嬷着什么急?” 叶嬷嬷蹙了蹙眉,道:“这叫有备无患。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才来准备,怕是慌不择路,要漏掉好些东西…” 见她面带郁色,裴瑾的语气就更加显得委婉了。“嬷嬷考虑的是…可也不能这么拼命,熬坏了眼睛,今后谁来帮我管着这院子里的丫头?” 叶嬷嬷听了小主子这么一番肺腑之言,心情自然是不错的,可也没有倚老卖老,态度依旧谦恭。“能够服侍夫人和小姐这样的主子,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眼看着小姐长大成人了,想必夫人在天上看着也会欣慰的…” 说着说着,叶嬷嬷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实话,裴瑾对生母李氏还真是没有半点儿印象。除了叶嬷嬷从小给她灌输的那些虚构的幻象,根本没有半点儿真实。 “嬷嬷安心…我以后一定会像孝敬母亲一般,替嬷嬷养老送终的。”裴瑾亲昵的搂了搂身子僵硬的叶嬷嬷,然后笑着退开。 对于主子这般的举动,叶嬷嬷自然又是一番说教。 裴瑾吐了吐舌头,转身回屋子歇着去了。 大房那头,尤氏听闻了后花园发生的糟心事儿,立马便把杜姨娘母女叫到主屋狠狠地训了一顿。还罚了五小姐去祠堂罚跪一晚上,外加抄写女戒一百遍。这样的处罚在裴瑾看来,实在是太过小儿科了。 之所以没有动大刑,想必也是大夫人顾及自个儿的颜面。毕竟,与章家联姻的事情还没拿到明面儿上来说。若是闹得动静大了,反而对二小姐的影响不好。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大夫人就算再痛恨杜氏和裴姈,也不能做的太过。 “就只罚跪抄写女戒,罚的也太轻了!” “要是在…少说也得脱一层皮!” 侍书侍画一唱一和的同时,也没忘了给裴瑾打扇子。 裴瑾躺在靠窗的美人榻上,默默地享受着二人的服侍,偶尔也搭两句话,丝毫没有觉得两个丫头逾矩。“的确是罚的轻了…不过,以那位的手段,想必不会轻易的揭过去。表面上大度,可暗地里使绊子还是不会含糊的。” 侍书侍画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非常赞同。 果然,半夜的时候,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说是祠堂不知道怎么的就失了火。又有婆子说是五小姐抄写女戒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碰到了桌子上的烛台。 祠堂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供奉着裴家列祖列宗,供奉香火,被裴府上下视为神圣的所在。 如此一来,不管五小姐如何狡辩,这不敬祖宗的罪名怕是躲不掉了。 据说,老夫人气得不轻,当夜就将五小姐打了二十板子,关进了暗房。还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要饿她三天。 杜姨娘呼天抢地的哭喊也无济于事,甚至被大夫人以惊扰主子的罪名给罚了禁足,连带的杜氏母女的丫鬟也挨了板子。 大房那边闹得鸡飞狗跳,裴瑾却过得逍遥自在。直到有一日,李府送来一封书信,才打破了她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 福善堂 “既然是你外祖母身体有恙,那就回去瞧瞧吧。”因为是侍郎府送来的请帖,老夫人也不好过多的阻拦,便准了裴瑾去李府,顺便让尤氏备了一份厚礼,该有的礼节还是一样没有落下。 裴瑾道了谢,刚要请辞,却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揽住了手臂。“三姐姐一个人去岂不无聊,不如带上襄儿吧?” 裴襄是三房的幺女,虚岁十三,长着一张老夫人认为很有福气的圆圆小脸,笑起来天真无邪。在裴府,她虽说不如裴婉在老夫人面前有脸面,可因为是府里最小的孩子,又长得很讨喜,故而老夫人难免会格外疼爱一些。 经不起她一再的恳求,老夫人便同意了,对裴瑾说道:“瑾丫头就带襄丫头去吧,一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老夫人发了话,裴瑾还能说什么?只得应下。 裴襄见老夫人同意了,顿时笑颜如花。 回到瑾芜院,侍书就忍不住嘟嚷起来。“小姐回外祖家,七小姐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裴瑾理了理衣袖上的滚边,笑而不语。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亲人相见 李府距离蒲州还有些距离,坐马车最快也得两三日的路程。刚启程的时候,七小姐裴襄还叽叽喳喳嬉笑个没完,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可是半日下来,就折腾的有些受不住了,连连喊着腰酸背痛,想要打道回府。 “三姐姐…还有多远才到啊?”揉着泛酸的腰背,裴襄俏脸上满是哀怨。早知道要受这番罪,她就不跟着来凑热闹了。 裴瑾放下车帘子,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也没去过呢…据说要两三日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了吧?” 一听这话,裴襄的小脸拉得更长了。 又过了两日,好不容易来到了隆城城门外,一行人都累得人仰马翻,恨不得找个客栈打个尖儿再赶路。 “快看,那是裴府的马车…”早早的就在城门口候着的李府家丁,见到那摇摇晃晃而来的马车,眼前顿时一亮。 原本打算休息一日再进府的,就这样不了了之。 被丫鬟搀扶下了马车,裴瑾就看见李府的门口浩浩荡荡的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她唯一熟悉的小舅舅李琦头一个笑着迎上来,替她介绍了家人。裴瑾带着七小姐裴襄上前,一一见礼。 “没想到姑奶奶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头一回见还在襁褓中呢~”拉着裴瑾的手不放,满脸惆怅的中年美妇,正是大舅母张氏。 当初裴瑾的满月酒,母舅家便是由这位大舅母带着贺礼上门恭贺的。 裴瑾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的鹅蛋脸少女走过来,扶着张氏劝慰了起来。“母亲…表妹一路舟车劳顿,想必累坏了,还是先进府再叙旧吧…” 裴瑾朝她友好的一笑,表示感谢。 张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怠慢之处,拉着裴瑾的手就往里走。“瞧我…这一高兴就忘了这茬儿了…瑾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对于这般殷勤的亲人,裴瑾还真是有些意外,忙点了点头,道:“再好不过了…有劳各位在门口等候,让大家受累了…” 众人见她礼节周到,谈吐大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原先跟在裴瑾身边的裴襄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三姐身上,忽略了她的存在,心里顿时有些吃味,便故意抬高声音,追了上去挽住裴瑾的另一只胳膊,撒娇道:“三姐姐,等等襄儿啊…” 张氏原先也注意到这个小丫头了,只是一直没有得空询问。听见她叫裴瑾三姐姐,便猜到了几分,假装不明的问道:“这位是…” 裴瑾淡淡的笑着应道:“这是小妹,在家里排行第七。” “原来是裴府七小姐,快里面请。”作为李府的当家主母,张氏心里虽然不喜,但脸上却热情而客套。 裴襄见张氏这么客气,顿时满足了。 裴瑾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心里暗暗好笑:舅母称呼她为瑾儿,却称呼裴襄为七小姐,摆明了没将她当成自己人,她居然也笑得出来!果真是个小孩子。 一行人穿过无数的回廊,前呼后应的朝着内宅而去。不得不说这李宅,比起裴府来不遑多让。这是李家的祖宅,有好些年头了。虽然李家身为皇商,但屋子的装饰却不算奢华,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庄严肃穆,透着一股清贵世家的气息,丝毫没有外人认为的浮华虚荣。 裴瑾到了李家,自然是要先去拜见外祖母戚氏的。不过,据说这位老太太出身武将世家,性子火爆,裴瑾不由得小心谨慎起来,强打起精神来应付。 福畅园 “不是说几天前就动身了吗?怎么还不见人…”身材娇小声音洪亮的老太太倚在紫檀木的罗汉床上,脸上满是不耐烦。 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盯着自己的鞋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回老夫人的话,已经进府了,正往您这儿赶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不耐烦的将茶盏往矮几上一丢,发出刺耳的响声,眉头却稍稍放松下来。 “老夫人…来啦…孙小姐来了…”忽然,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从外头撩起帘子进来,笑着禀报道。 老太太这才收敛了一些,一双眼睛直盯着门口,脸色看起来颇不自然。 裴瑾进屋之后,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恭敬地跪下去磕头。“不孝外孙裴瑾,给外祖母磕头了,愿外祖母身体安康,福禄无双。” 裴襄被老太太凌厉的眼神扫到,吓了一跳,也慌忙跪下请安。 两相对比之下,老太太对裴瑾的表现很是赞赏,不急不缓的说道:“别跪着了,起来吧。瑾丫头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裴瑾乖巧的走到戚氏的跟前,大胆的与她对视。 “嗯…长得果然与你母亲一般无二…”老太太瞅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嘟嚷道。顺便,从一个婆子手里接过一个四方的小盒子,递到了裴瑾的手里。“头一回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对龙凤呈祥的翡翠金镯子,就当做见面儿礼吧!” 裴瑾屏气凝神,就听见屋子里一片抽气声,想必这礼物十分的贵重。小心翼翼的接过盒子,裴瑾忙又跪下来谢过。“多谢外祖母赏赐。” 老太太满意的瞥了她一眼,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外孙女好感倍增,于是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聊起了家常。 还未说上片刻,就有一个丫鬟端着一个鎏金碗进来,蹲在了老太太的身前。“老夫人,到了该服药的时辰了。” 老太太正在兴头上,忽然被打算,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不耐的呵斥道:“没见我忙着吗?还不给我端下去!” 那丫鬟委屈的扁了扁嘴,刚要退下,忽然听到一道陌生却又悦耳的嗓音问道:“把碗端过来,我来服侍外祖母用药。” 丫鬟抬头,认清了来人,小心地打量了老夫人一眼,见她没有异议,便将药碗递到了裴瑾的手里。 “瑾儿听闻外祖母身子有恙,一直未能在跟前尽孝心里十分愧疚。今日,就让瑾儿服侍外祖母用药吧。”裴瑾将老太太脸上那抹嫌弃视而不见,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吹凉了凑到了老太太的跟前。 老太太瞅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汤药,紧抿的嘴唇微微有些发抖。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挑拨离间 “没想到,祖母竟然会乖乖的喝完药,啧啧啧…”李府的后花园里,两个娇俏明媚的少女围在花团锦簇的花圃旁,小声的交谈着什么。 她们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面容清丽,姿容不俗且温柔端庄,正是李府的大小姐,张氏嫡出的长女——李芳琼。而另一个眼带媚色,娇柔机灵,却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如花的年纪如花的笑容,乃是姨娘所出的庶女,排行第二,名唤芳柔。 最先开口的,也是这位二小姐。 李大小姐听闻这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见她如此云淡风轻,李芳柔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这位裴家表姐还真是本事不小呢,竟然能得了祖母的青眼,如此的看重。不但将原本该给大姐姐你的镯子给了她,还留下她在跟前服侍…大姐姐你也真沉得住气…不过是个外姓人罢了,居然让她骑到你的头上去。瞧她那副轻浮的样儿,日后怕是会更加的嚣张…” 听了她这一番话,李芳琼面色微微有些动容,嘴上却一如既往的平淡。“二妹妹想多了…裴家表妹第一次来外祖家,祖母自然是欣喜异常,对她好也是人之常情。有些话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免得祸从口出。” 李芳柔没想到她竟能沉得住气,还拐弯抹角的教训了她几句,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妹妹也是好意,才对姐姐说出这番肺腑之言的。姐姐不领情也就罢了,还…看来,是我多事了…大姐姐果然是宽厚之人,是妹妹所不能及的…如此,妹妹就不打扰大姐姐赏花先回去了…” 说完,李芳柔冷哼一声,带着丫鬟就匆匆离去。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李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就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二小姐摆明了就是想要挑拨离间,让您与表小姐生了嫌隙,惹得老夫人不快,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依奴婢瞧着,老夫人对表小姐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加上姑奶奶去的早,老夫人对她不过是多了一份怜惜罢了…” “我知道…。”李芳琼轻叹一声,表面上不在意,但是心里却暗中生了膈应。 祖母身子一向不好,脾气很差。每每喝药,都要劝好久,她才肯喝下。可是这位裴家表妹一来,三言两语就让老太太乖乖的喝了药,还没有冒出一句难听的话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对裴瑾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可是看到她在祖母跟前混的如鱼得水,惹得祖母嬉笑连连,她心里便忍不住羡慕。从小到大,祖母都没有对她这般和颜悦色过,更别提开怀大笑了。如今裴瑾一来,祖母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心里哪能真的不在意? “原来表姐在这里…”李芳琼正要回房,却见心里想的那个人从回廊迎面走来,脸上的神情一僵,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祖母可是睡下了?”李芳琼上前,挽着裴瑾的手问道。 裴瑾点了点头,故意将她脸上僵硬的表情忽略掉。“喝了药,说了会儿话就睡下了。说起来,祖母的风湿骨痛也有好些年了吧?” 李芳琼没想到她竟然会提起这茬儿,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又想到肯定是祖母跟她说了些什么,便没去细想,道:“说是以前跟着祖父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儿,每到变天的时候就喊疼,这都好多年了…” “这个病的确很难治愈…”裴瑾对这位外祖母还是挺有好感的。虽然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喜欢发怒,倒也是个真性情的人,比起那些虚以委蛇之人实在是好太多了。“不过,我倒是从一些书里头看到过几个方子,可以减轻风湿带来的痛楚。一会儿,我便将方子写下来让丫鬟送去舅母那儿。” 李芳琼见她如此爽快,还没打算邀功,心里对她的那点儿想法也渐渐淡了下去。“没想到表妹竟然还看医术?” “平时闲来没事,权当打发时日了…”裴瑾笑得自然,言语间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怎么都叫人无法生厌。 李芳琼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带着裴瑾在府里走动走动的。两人一番闲聊下来,第一次见面的尴尬早已消逝,不到半个时辰就跟亲姐妹似的。 刚从学堂回来的李家大少爷,听说裴家表妹来了,便带着弟弟们过来相见。说起来,这位李家大少爷,却不是张氏嫡出的少爷,而是一个姨娘生的寄养在张氏的名下而已。不过,张氏自己没有儿子,对这个长子还是挺上心,因此他在府里的地位并不算低。 李家大少爷名叫李元夏,人如其名,是个热情开朗的少年。看起来一副书生模样,但为人豪爽,颇有侠义之风,让裴瑾少了一份拘谨。“这便是裴家表妹?长得的确肖像姑姑。” 裴瑾与几位表兄弟见了礼,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了起来。“说起来惭愧,母亲过世时我尚还年幼,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嗯…那时候我虽然还年幼,但还是有些印象的。”李元夏努力的回忆着,索性就从书童手里接过笔墨纸砚,在一旁的石桌子上画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张肖像画便落入了裴瑾的眼帘。 画上的女子细眉杏眼,随意的梳着一个堕马髻,手里拿着把六棱纱扇在花圃周围扑蝶。寥寥数笔,线条虽然简单,但却将人物的神态刻画的活灵活现,整幅画忽然就变得生动了起来。 裴瑾仔细端详着那幅画良久,才回过神来,赞道:“表哥好本领,这一手丹青果真不俗,想必日后定能有大作为。” 李元夏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谦虚的答道:“不过是随性而为,能入得了表妹的青眼,也算是不枉恩师的教导了。” 李芳琼与这些个兄弟关系倒也的不错,偶尔被李元夏的妙语连珠逗得咯咯直笑。见大哥与表妹相处融洽,李芳琼不免多了个心眼儿,暗中将他们相处时的情景禀报给了母亲张氏。 “哦…你是说,你大哥对裴家表妹有意思?”张氏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 ------题外话------ 据说是今天首推,跪求收藏~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要遭天谴的 “母亲,祖母好像很喜欢裴家表妹…”李芳琼抿了抿嘴,心中的羡慕嫉妒恨早已化为了怜惜。“若是这事儿能成,岂不是皆大欢喜?” 张氏拉着女儿的手,沉吟良久才开口说道:“你考虑的有些道理…毕竟你姑姑去的早,你表妹无人照拂,她父亲不但是个庶出的,而且还续了弦,她在裴府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到了议亲的年纪,怕是长辈也不会太用心…” “女儿也是这么想的…表妹本就够苦了,若是能嫁到咱们府里,不但亲上加亲,有大家疼爱着也能过得快活一些…”李芳琼郑重的说道。 张氏看着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满意的点了点头。作为李府的当家主母,她一直尽心尽力的培养这个女儿,这么些年来成效还是不错的。女儿不但聪慧沉稳,性子更是一等一的好,在陇西的美名早已家喻户晓,她心里甚是欣慰。 “只是…不知道瑾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张氏虽然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可到底还是老练一些,没有立刻做出决断。 李芳琼拿起帕子掩着嘴笑道:“表妹有没有那个心思我不清楚,可是看大哥的态度,肯定是上了心的…” “这么说来,你大哥是真的有了那念头?”李元夏虽不是张氏亲生的,但打小养在她的跟前儿,倒也跟亲生的相差无几。 李芳琼连连点头,道:“大哥的性子,母亲还不了解?他何时对哪个姑娘家这般周到细致过?瑾儿模样长得好,性子也讨喜,大哥不动心才怪!” “这才半日呢,就好的跟亲姐妹似的…”张氏娇嗔的瞥了女儿一眼,才继续说道:“也罢,既然你大哥动了这念头,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会在你祖母面前提一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夫人对这个外孙女的喜爱非同一般,若是成就了这一段姻缘,也是不错的。起码,老太太的脾气会改善许多。 想到这里,张氏促成这门亲事的念头就更坚定了。 临月阁 裴瑾小睡片刻醒来,发现日头都要落山了,不由得懊恼起来。“侍画,什么时辰了?” “申时两刻了,小姐。”侍画听见床榻上的响动,忙站起身走了过去。 裴瑾揉了揉眼睛,便下了床。“帮我找一套干净的衣裳来,一会儿还要去陪外祖母用膳,可不能迟了。” 侍画手脚利落的替裴瑾梳妆妥当,这才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道当不当说。” 裴瑾愣了愣,问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 “奴婢遵照小姐的吩咐,准备去瞧瞧七小姐在做些什么。路过一片假山的时候,就听见几个丫鬟小声议论着什么,好像是关于小姐的…”侍画见裴瑾没有生气,这才接着说下去。“奴婢隐隐约约听见她们说…说起小姐与表少爷的事情…” “表少爷?哪个表少爷?”裴瑾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与小姐相谈甚欢,还帮小姐画了夫人画像的大少爷!”侍画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心里就愤愤不平。 毕竟,她们不光是裴瑾的丫头,还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来保护未来少夫人的。别人都把主意打到未来少夫人的头上来了,她们能不急吗? “哦?她们说我们什么?”对于那大表哥,裴瑾的印象还不错,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值得结交。 侍画咬了咬下唇,才挤出一句话来。“自然是关于结亲的事情了…” “结亲?跟谁?”裴瑾手里的动作一顿,眼露疑惑。 见侍画没吭声,裴瑾心里咯噔一下,咽了咽口水说道:“不会是大表哥吧?这怎么可能!我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表亲,这不是乱&伦么?乱&伦可是要遭天谴的!” 侍画犹如被雷击了一般愣在了当场,半响反应不过来。瞧小姐这模样,心里似乎不大乐意? 心里一喜,侍画终于又活了过来,忙附和道:“是啊是啊…虽说自古以来都兴亲上加亲,可是血缘关系太近,的确不太好…” 裴瑾心有余悸的坐回凳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若是成了亲,那岂不是要生下个傻子或者面瘫?” 万恶的旧社会啊! 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尤其还是拥有高学历的社会精英,怎么能容许近亲结婚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不行,结亲的事情绝对不行! 见主子皱起了眉头,侍画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姐…依奴婢看,这几日最好还是少跟表少爷们见面儿吧,毕竟男女有别…” 裴瑾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应该把萌芽扼杀在摇篮中比较保险…” 京城。硕王府 “王爷似乎有心事?”卢少棠自踏进硕王的书房之后,就发现这位爷一直心不在焉,故而好心的问道。 赵永岑见好友询问,忙收回思绪,道:“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劳你挂心…” 卢少棠倒也没有追问,反而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件事上。“听闻太后她老人家正在物色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看样子赐婚的事并非空穴来风了?” 说到这件事,硕王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紧抿的嘴唇显示着他的不满,可是太后说一不二的性子,他又能如何?难道真的要抗旨么?! “王爷似乎并不想娶妻…莫非整个京城都没有入得了王爷青眼的女子?”见他许久不吭声,卢少棠便又嬉皮笑脸的调侃起来。 硕王狠狠地瞪了好友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知道本王对女人没兴趣…” “是真的没兴趣,还是没有遇到一个真心想娶回来的?”卢少棠脸上的笑意不减,眼底却滑过一丝狡黠的目光。 硕王怔了怔,脑子里忽然又不自觉的想起那个女子的身影。 若是她的话,他应该是会心甘情愿的娶回来的吧?起码,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抛开王爷这个身份。 见他微微有着出神,卢少棠不由得握紧了手掌。 ------题外话------ 换了书名,咳咳…感谢爱吃香瓜的女孩亲给我撸的新封面,赞一个!有需要的同志可以私下联系偶… 推荐香瓜的新文——《权色重生:呆萌小军王》——伪父女1v1黑暗系禁忌养成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猪脑子 “小姐…”小心翼翼的放飞鸽子,侍书刚要松口气,却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身影吓了一跳。 裴瑾见到她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嘴角的弧度就更明显了。“怎么,又给你的主子送什么消息了?” 侍书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如擂鼓一般七上八下,连看裴瑾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裴瑾瞥了她一眼,却没再多问。既然她们不愿意说,她问了也是白问,何必多此一举呢。她如此的态度,倒是让两个小丫头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侍画跟在裴瑾身后,思量了许久才出声,道:“小姐,并非我们有意隐瞒,主子当初派我二人到小姐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明说了,今后我们姐妹俩的主子便只有小姐一个。若是小姐问起,我们也会如实禀报的。” 裴瑾放缓了脚步,挑眉道:“这么说,倒是我的问题了…” 侍画神色一僵,低下头去。 “好啦…我也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不用为此感到内疚。”裴瑾把玩着手里的玉石,眼中滑过一丝戏谑。 侍书侍画这才跟了上去,态度比之以前多了一份恭敬。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裴瑾趁着四周无人,将心里疑惑了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因为先前的险些将裴瑾得罪,这两个丫头这会儿老实多了,开口一个比一个干脆利落,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底给露了。 “小姐,奴婢原先叫羽书。” “奴婢名羽画。” “我们姐妹两个是打京城里来的,奉了卢少的命前来保护小姐的安全。” 听到那个陌生的称呼,裴瑾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卢姓,莫非是…” “小姐猜的没错,正是定北侯府的那位。”侍书报上少主的名号时,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了一眼这位新主子。 见裴瑾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和欣喜,不由暗暗地有些失望。看来,主子想要得偿所愿还得加倍努力才行啊! “果然是他…”裴瑾低喃着,心里的疙瘩算是解开了。不过,她与卢少棠只有过几面之缘,并没有多少交情。他为何要派两个大有来历的丫头来护着她的周全呢?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呀。 侍画抿了抿嘴,继续说道:“上次在济源寺,小姐无意中救下了硕王殿下,虽做的隐秘,但若是有心之人也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为了小姐的安全,少主才派了我二人来蒲州。一来是护着小姐的安全,二来也是对我姐妹二人能力的一次历练。” 裴瑾抬了抬眼帘,然后做了个打断的手势。 侍画刚闭了嘴,就见裴七小姐一阵风似的寻了过来。“三姐姐原来躲到这里来了,真让襄儿好找。” “屋子里有些闷热,出来透透气。七妹妹怎的也出来了?”对于这个十三岁了还喜欢撒娇的异母妹妹,裴瑾就是喜欢不起来。 裴襄拉着裴瑾的衣袖不放,自顾自的说道:“原本还以为出门一趟,总会遇到些好玩的事。没想到,来到李府跟在自己家里也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无趣!” “七妹这话私底下说说就好,人前还是莫要再提了。”裴瑾提点了两句,才转移话题道:“李府的后花园也有不少的景致,七妹若是闲着没事,倒是可以去找表姐妹一同玩耍。” 裴襄好像没听出裴瑾话里的警告,一味的诉苦道:“就别提了…李家嫡出的也就那么两个,一个呆板无趣,另一个傲慢无礼,根本没心思搭理我…剩下都是些庶出的了,可三姐姐不认为与她们说话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裴瑾心里暗暗鄙夷:你的身份也好不到哪里去吧?虽说也是嫡出的,但母亲却是个续弦,终究还是低了一等。李府的嫡出小姐不愿意搭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别人家做客,她倒是嫌东嫌西起来了。 不等裴瑾开口,裴襄又兀自说道:“不过…李家二小姐倒是个识趣儿的,待人也颇为真诚,心胸比起那嫡出的也不遑多让,倒是比她那个姐姐强多了!” 当着裴瑾的面,居然数落起她的亲人来,这裴襄的脑子还真是不一般的愚蠢。侍书侍画对视了一眼,低下头去,假装没听见她的话。 提到李芳柔,裴瑾就有些无语。 那个假惺惺的女人还真是会做戏,居然将裴襄当枪使。几句阿谀奉承的话,就将她给唬住了,是她太阴险还是裴襄太笨呢? “三姐姐…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居然在想旁的事!”裴襄说了半晌也不见裴瑾搭话,顿时有些气恼,一张包子脸满是怨怼。 裴瑾哭笑不得,道:“外祖母身子不好,我心里一时放心不下。既然妹妹来了,不如与我一道去看望外祖母吧…” 一听是要去看老夫人,裴襄就打了退堂鼓。“那是你的外祖母,又不是我的…要去你一个人去好了,我还是去找二小姐聊天吧。” 裴瑾自然知道她是不愿意去陪外祖母说话的,因为那老太太的脾气实在是太过古怪,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得她动怒。裴襄已经领教过老太太的脾气了,想来是不想再自讨没趣的。“妹妹倒是与二表妹投缘,那我就不勉强你跟着我了。” 裴襄这才没缠着裴瑾,带着丫头离开了。 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裴瑾才淡淡的吩咐侍书道:“你跟上去,暗中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我倒想看看她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小姐。”侍书领命,悄悄地跟了上去。 “莫非小姐认为,她们在密谋着什么,想要对小姐不利?”侍画猜测道。 裴瑾勾了勾嘴唇,叹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倒是不怕她们栽赃陷害,就怕裴襄那个猪脑子被人利用,最后还得连累我!李家二小姐是个什么性子的,你们想必都是清楚的。她刻意的接近裴襄,绝对不会是想要结交这么简单。若是她们联合起来算计了我,对她们双方都有利。若是算计不成,裴襄肯定脱不了关系,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我也要负担起一部分的责任。” 侍画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将问题看得如此透彻,心中对这位新主子又多了一份敬佩之情。 ------题外话------ 感谢送花花评价票的亲们,小七在此三鞠躬~ 也感谢大家的踊跃留言,认真看文的亲们太有爱了! 奉送香吻一枚,慕啊~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出事了 “三小姐来了,快里面请!”戚氏屋子里服侍的老嬷嬷见到裴瑾的身影,忙上前帮着打帘子。 “祖母身子可好了些?”裴瑾一边跨进屋子,一边亲切的问道。 “多亏了孙小姐您那几张方子,老夫人近来精神头好多了,早上还多吃了两口饭呢。”那婆子脸上带着欣喜,想必老太太最近没再发脾气。 裴瑾笑着点了点头,便径直去了里屋。 老夫人今儿个起得早,还换上了一套宝蓝色的褙子,可见心情的确是不错的。见裴瑾进了屋,便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瑾丫头来啦,可用过膳了?” “给外祖母请安…”裴瑾福了福身子,应道:“现在这天气愈发的热了,天刚亮瑾儿就起身了。这不刚用完早膳,就过来看您啦!” “府里的下人伺候的可周到?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向你大舅母开口。”老太太面色虽然严肃了点儿,但言语间还是很和蔼可亲的。 这时候,丫鬟便踩着点儿的端着药碗进来了。 老太太一闻到那股子的中药味儿,就一脸的险恶,撇开头去。“又拿这些东西来糟践老婆子我,快拿开些!” 裴瑾心知这位老人家最厌恶喝药了,便主动接替了丫鬟的活儿,上前劝道:“这药啊的确是不能多喝,都说是药三分毒,外祖母这一身的病痛也不是光靠吃药就能好的,最关键的是要多按摩穴位,配合针灸疗法才能缓解不适。” “对对对…那这药还是不喝了吧?”老太太一听这话就乐了,一双眸子也瞬间亮了起来,活像个孩子。 屋子里的丫鬟们都低下头去闷笑,却没一个人敢出声。 裴瑾也笑了,不过她手里的药碗却没有放下。“可是大夫也说了,想要减轻病痛这药还是不能断,不过药量已经减轻了不少,还特意加了几位甘甜之物,不会特别苦。” 她一脸笑盈盈的望着戚氏,接下来的话不用说明都知道她想干嘛。 老太太刚才还一脸的振奋,这会儿完全歇菜了。一张脸拉的老长,皱纹都被挤出来一个川字。“可以不喝吗?” “您说呢?”裴瑾依旧笑着反问。 见躲不过去了,老太太只好苦着脸接过药碗,一脸悲壮的捏起鼻子,仰头将那苦涩的味道一口喝尽。 “咦…好像也不是特别苦…”直到丫鬟地上帕子,老太太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 从主屋出来,裴瑾便瞧见侍书一脸焦急的频频向这边张望,不由得加快脚步。“出了什么事么?” 侍书低声在裴瑾耳边说了些什么,裴瑾眼底流过一抹精芒,脊背也不自觉的挺直了。“看来是想要在今日动手了?!” “小姐,真的要按原计划行事?万一…”侍书一脸担心的问道。 裴瑾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道:“放心好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就凭她们那几个人的脑子,还不足为惧!” “可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又该如何?”虽然她早已提前知晓了整个计划,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裴瑾倒是闲淡的很,笑了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们安排了这么一场好戏,咱们不去捧捧场,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与其被动地等待敌人的袭击,还不如主动露出破绽,让对方误以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如此一来,她们所用的招数便在意料之中,反击起来就容易多了。 临水阁 “真没想到,裴家表姐这般急不可耐的想要嫁到咱们李家来,实在是…”裴瑾刚踏入院子门就听见一阵类似惋惜却满是嘲讽的话语。 裴瑾脚下一顿,看向李芳柔的表情也是玩味十足。“柔表妹这话从何说起?什么嫁李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芳柔,你给我闭嘴!”闻讯而来的张氏脸色一时红一时白的,对这个喜欢生事的庶女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事情尚未明了,你就在此胡说八道。看来女训还是没有熟读,还不给我回房呆着去!” 李芳柔不知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背后有坚实的靠山,无视嫡母的警告,自顾自的辩驳道:“母亲,女儿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有些人自己不检点,做出这般没脸皮的事来,还不让人说了?” 张氏气得直咬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打算先将事情弄清楚再说。本来她就有意撮合这两个小辈,如今这么一闹,面子上难看了不说,还会影响到李家和裴家的声誉。 “元夏你说说,那些书信究竟是怎么回事?”张氏不愧是主持中馈的主母,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李元夏见到裴瑾的那一刻,心里不是不激动的。这两日,他们虽然不常见面,可是偶尔对上一眼也让他很满足了。 裴瑾的性子温和,又与李家的几个孩子相处的不错。容貌虽不算顶好,但也精致耐看,他便动了心。 所以当有小丫头偷偷地塞给他书信的时候,他还欣喜了好久。可如今一见裴瑾那满脸的惊讶表情,他就知道事情不太对劲了。 “元夏,你倒是说话啊!”张氏见长子闷不吭声,就有些急了。 李元夏刚要开口,却被一声娇滴滴的嗓音打断。“你们都别说了…肯定是你们弄错了…我三姐姐肯定是无辜的…她平日里虽然喜欢舞文弄墨,可好歹也是裴家的女儿,怎么会做这样私相授受的事情…” 裴瑾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裴襄一眼,心里冷笑不止。 好一个欲盖弥彰,她这番辩解不但没能让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还坐实了她的罪名,实在是叫人好生佩服啊! “七妹还这么小,居然就懂得私相授受这个词了?”裴瑾迈着莲步款款的走向风暴的中心,脸上的笑意不减一分一毫。 张氏皱了皱眉,虽然对事情有所疑惑,但是心里更加肯定了裴瑾的人品和非要她给自己做媳妇的心意。 “三姐姐…是襄儿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将你的秘密说漏嘴了,好不好?”裴襄一双水润的眸子隐约泛着泪光,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计中计 “秘密?什么秘密?”裴瑾适时地露出惊愕的表情,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裴襄怔了怔,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因为羞愤而破口大骂或是无脸见人的逃走,反倒一本正经的询问起她来,不由暗暗撇了撇嘴。 “七妹怎么不说了?”裴瑾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但也没忘了跟她联合起来整她的李家二小姐李芳柔。 果然是一丘之貉,都是一脸作死的卑鄙相。 “襄表妹还小,有些事情自然是说不出口的。”李芳柔果然够义气,在这风口浪尖上站了出来。“有没有做,瑾表姐心里不是有数么,何必故意为难别人!亏得襄儿表妹还替你求情来着,你这做姐姐的态度也太…” 裴瑾神色岿然不动,一双洞悉人心的眼眸直愣愣的盯着李芳柔,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我真的有做错的地方自会承认,用不着谁替我遮遮掩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说,你对大哥真的没有一点儿念想,大哥手里的那些酸溜溜的诗词不是出自你之手?”李芳柔眼波流转,没想到裴瑾居然生了一副伶牙俐齿,暗暗咬牙说道。 “什么诗词?我怎么不知道。” “别假惺惺了…谁人不知裴三小姐一手簪花小字写的行云流水…” 不等李芳柔的话说完,裴瑾就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柔表妹对瑾儿还真是了解…簪花小字虽说雅致,练起来也并非一两日的功夫,但也不能单凭字体就认定是我所为吧?” 李芳柔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作答,嘴角向上扯了扯,道:“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不过也无妨。为了让人心服口服,自然是不光只有物证,这不还有个人证吗?” “人证,谁?”裴瑾故作不知的问道。 “不就是表姐你的贴身丫鬟侍书咯?”说到这里的时候,李芳柔的表情更加的得意忘形,眼底的恶毒可见一斑。 四周看戏的不光只有几位当事人,还有从京城回来探病的李侍郎一家子。平日里也有几个玩的好的小辈,听见李芳柔的话不由得都蹙起了眉头,看向裴瑾的时候都面带怜悯。被自己的心腹丫鬟出卖,的确是非常可悲的一件事! 裴瑾也是一脸诧异的望着身边的贴身丫鬟,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侍书,你…” 侍书低垂着头,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可是她的嘴角都要抽僵了。小姐还真是会演戏呢,明明这一出就是她自导自演的,还配合那些坏人做出一副无辜受害的模样。唉,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把脑筋动到她的头上来的,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侍书,你不用怕,有母亲为你做主,你尽管实话实说!”见侍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二小姐便大义凛然的仗义执言道。 “侍有什么关系?莫非…那信便是她送去的?”裴七小姐则是继续扮演天真的角色,脸上青红交加,神色很是到位。 “侍书?你倒是说话呀!”侍画不明所以,故而是真的急了。 戏演到这里,张氏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晦暗不明,看向裴瑾的时候也稍稍冷却了热情。“你是瑾儿的贴身丫头?” “是的,夫人。”侍书配合的答道。 “那你说说,这书信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家小姐可是真的做了什么…” 不等张氏把话说完,侍书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夫人饶命啊…奴婢真的是迫不得已的…是二小姐逼我伪造书信陷害我家小姐的…她说,若是我不愿意配合,就叫人毁了奴婢的清白…呜呜…” 这会儿,不但张氏愣在了当场,就连彼此交换着胜利眼神,私底下偷笑的李家二小姐和裴家七小姐也惊呆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在说谎!这纯属是污蔑!”过了好半晌,李芳柔总算是回过神来,指着侍书的鼻子大骂道。 侍书吓得缩了缩脖子,身子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我…我没有…” “发生了什么事?”刚刚回府的李大老爷和李侍郎兄弟俩听见这边的动静赶过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李芳柔仗着自己是主子,又是李家的二小姐,便率先冲过去一通告状。“爹爹可要为女儿做主啊!那个贱婢,居然污蔑于我…” 李大老爷为人端方,不怎么管后院的事,对子女也一向较为冷淡。李芳柔还未哭诉完,他就不耐烦的板起了脸,呵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李芳柔哽了一下,怯怯的退到一旁。 “到底出了什么事?”李大老爷这话,显然是冲张氏问的。 张氏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也没什么,小孩子之间小吵小闹罢了。老爷累了半天,先回去歇着吧。” 李芳柔见张氏想这么将事情给揭过去,不免暗暗着急。接连给裴襄使了好几个眼色,裴襄似乎有些胆怯了,愣是假装没瞧见。 咬了咬下唇,李芳柔在大老爷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冲上前去拽住了他的衣袖,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说道:“爹爹要为女儿做主啊…” “后宅的事,自有你母亲替你做主。”在人前,大老爷向来是给足了张氏颜面,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此事事关李家的声誉,母亲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壮了壮胆,李芳柔故意忽略掉张氏脸上的不快,大声的嚷嚷起来。 裴瑾暗暗摇头,这李二小姐真是够蠢的。既然事关李家的声誉,那就更不能将事情闹大了。在场的不但有李家的主子,还有不少奴仆。若是就此打住,兴许还能挽回一些颜面。可是她偏偏不信邪,非得让事情往严重的事态发展,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提到李家,李大老爷的神色更加肃穆起来,看向张氏的眼光也变得幽深起来。 张氏见瞒不住,只得小心措辞的将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当然,有些含糊不清的东西,她也是一句话带过,并没有多作说明。 “仅凭几封莫名其妙的书信就定了瑾丫头的罪?也太儿戏了!”李大老爷不愧是皇商,三言两语间就想透彻了。 李芳柔还不死心,更想要开口,却被李大老爷凌厉的眼神给吓退了回去。倒是一直未吭声的裴瑾在此刻轻启菱唇,缓缓地说道:“还望舅舅替瑾儿做主!”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证据确凿 李大老爷还是头一次这般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端庄娴静的外甥女,只见裴瑾双目隐约含泪,手里的帕子捏的死紧,脸上却倔强的隐忍着什么,不肯轻易的展现懦弱的一面。这样的她,很是令人心疼。 想想自己那苦命的妹子,再看看她留下的唯一骨肉,李大老爷严肃的面孔上顿时露出一抹愧疚。“瑾儿,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告诉舅舅,舅舅一定还你个公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忘冷冷的瞥了李芳柔一眼,觉得这个庶出的女儿是越来越不上道了。 李芳柔见裴瑾一张嘴,就惹来了父亲的疼惜,心里那个不平衡啊,心里波涛汹涌着,恨不得冲上前去刮花了裴瑾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爹爹可别被她给骗了!刚才,她不知道多嚣张呢…” “李芳柔,你再多说一句,就去祠堂侍奉先祖去!”张氏见这个庶女越说越离谱,不由得真的动了怒。 李芳柔死死地咬着下唇,怎么都不愿意就这么便宜了裴瑾。她花费了好几天的心思,才想出这么一个妙计来,怎么都不甘心就这样收场。“母亲,女儿也是为了咱们李家着想啊。若是真的娶进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那李家百来年的清誉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张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带的与裴瑾交好的李芳琼也忍不住黑了脸。“李芳柔,你的规矩学哪里去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嫡母的存在?一再的顶嘴,究竟想做什么?!” 李芳柔本就有些不合群,被几个姐妹这么一顿数落,不由得恼怒起来。“明明是那个贱婢污蔑我,母亲却相信一个低贱的丫头的话,也不肯信我,这是何道理!” 张氏气得面色通红,指着李芳柔的手直发抖。“你…” 侍书却在此时站出来,战战兢兢的从怀里拿出一只手镯来递到大老爷的面前,怯懦的说道:“舅老爷明鉴…这个…这个是二小姐给奴婢的…说是办成了事还会有别的赏赐…可若是坏了她的大事,就要将奴婢发卖到窑子里去…奴婢孤苦无依,胆子又小,不得已才…” 侍书拿出镯子的时候,众人的视线便跟着移了过去。 “到底是谁冤枉了谁啊?瞧那镯子的成色,也不是一个小丫鬟能用的起的,二姐姐还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我也认得这个镯子,这不是去年二姐姐生辰,她娘家舅母送的贺礼吗?”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 “李芳柔,你还有何话说?!”李大老爷衣袖一挥,将她纠缠不放的手给甩开,厉声的斥责道。 其实,早在李芳柔看到那个镯子的时候就傻了眼。 那镯子的确是她贴身之物不错,她平日里可宝贝的紧,一直戴在手上从未离身,怎么会落到那丫头的手里?她就算要收买那丫头,也用不着浪费这么宝贵的东西吧!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事实胜于雄辩。来人啊,将二小姐押到祠堂去执行家法!”无规矩不成方圆,李大老爷狠下心来决定要正一正家风,否则以后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儿呢。 一听到家法二字,李芳柔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一双妩媚的眼眸也不禁瞪得老大,似乎并未预料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下场。“不…爹爹,柔儿是冤枉的呀…那个镯子是我的没错,可我并没有将她给那个死丫头…一定是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了去,好反咬我一口…对,一定是这样的…” “看来平日里我对你太过宽纵,倒是让你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李大老爷闭了闭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拖出去!” 一声令下,几个粗使的婆子不由分说,就将李芳柔给架了起来往外拖去。 “我是冤枉的…爹爹救我…”李芳柔慌了,挣扎的也更厉害。 张氏一个眼神示意,立马就有婆子会意,冲上前去塞了一方帕子在她的嘴里,这才清静了。 李芳柔的姨娘因为回娘家探亲去了,不在府里。加上她性子不讨喜,平日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故而,只能眼睁睁的任由人摆布,连个替她说情的人都没有。 裴襄眼角瞄到这一幕,也是心惊不已。想到是她跟李芳柔合谋,想要毁了裴瑾的名节,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瑾儿…是舅舅教女无方,让你受委屈了…”李大老爷长叹一声,面上十分的惭愧。 裴瑾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孺慕之情。“舅舅这么说,真是折煞了瑾儿了…这事瑾儿也有不对之处…在裴府,瑾儿并没有亲近的兄长,到了舅舅家,大家无微不至的照顾才让瑾儿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故而瑾儿一直将大表哥当做亲哥哥一样看待,没想到竟然让人误会…”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裴瑾清越的嗓音飘荡在空中,不知不觉就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她言辞恳切,顿时激起了不少人内心的感动。李元夏却苦笑了笑,对未来满满的期待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氏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长子,又看了看裴瑾那认真的模样,心里哀叹一声:她看好的这一对佳儿佳妇,终究还是没能成。 送走了几位长辈和看热闹的人,裴瑾才抽出空来处置侍书这个丫头。“先委屈你在院子里跪个把时辰,做戏要做全套,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奴婢省得的…小姐累了大半日了,回去歇着吧…”侍书给了她一抹安心的笑容,乖乖的去院子里罚跪去了。 侍画跟着裴瑾进了屋子,沉吟了良久才开口问道:“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灌了一壶茶,裴瑾才替她解惑道:“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时间紧迫,事先没来得及告诉你。” 听主子这么一说,侍画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奴婢还以为她们真的找到什么确凿证据来陷害小姐呢…不过,那镯子真的是二小姐给侍书的吗?” 对她的怀疑,裴瑾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却没再开口。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一石三鸟 “可打听到了,三姐姐院子里可有什么动静?”裴襄回到自己的屋子,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丫鬟瑶雨问道。 瑶雨是裴襄的贴身侍婢,也还算机灵。她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外人在场,这才压低声音禀报道:“奴婢打听到,三小姐让侍书那丫头在院子里整整跪了一个时辰…” “那…那她有没有怀疑到我身上?”裴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似乎颇为紧张。 瑶雨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倒是没听到任何不利于小姐的消息,想必三小姐并不知情…” 裴襄还是不放心,咬唇道:“可…近几日来,我一直与李芳柔那个贱人走得近,若是她起了疑心可怎么好?” “小姐宽心…三小姐无凭无证的,就算是闹到老夫人那里,不但会讨到好处,怕是还要担上一个不睦姐妹的罪名呢。”瑶雨自信满满的分析道。 裴襄想了想,她说的有几分道理,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京城。定北侯府 “主子,刚收到的消息。”一个黑衣侍卫从鸽子身上取下字条后,便马不停蹄的将它送到了卢少棠的手里。 一脸闲适的俊逸男子放下搁在桌子上的脚,慵懒的接过那字条扫了一眼,嘴角的弧度便越扯越大。“有意思…没想到那丫头如此聪慧,这可谓是一石三鸟的妙计!” 听着主子自说自话,侍卫更是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什么一石三鸟?”忽然,门口响起一道冷然的嗓音,接着一抹翩然的身影没经过主人的允许便闪了进来。 黑衣侍卫见到来者,忙跪下去行礼。“参见硕王殿下!” 赵永岑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侍卫,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少棠说的是谁?这天底下能得到你赞赏的人可不多。” 卢少棠嘴角的笑意不减,起身相迎。“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赵永岑固执的说道。 卢少棠仰了仰头,心道:流年不利啊…莫非他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不成?竟然好死不死的在这节骨眼儿上来了! “就知道瞒不过你!”卢少棠颓败的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字条递了过去,继续说道:“江南那边儿来的消息,太子爷就要回京了。这一石三鸟,说的就是他!” 提到太子赵永德,硕王的脸色就更加阴郁难测了。“怎么个一石三鸟,你倒是说说?” 卢少棠轻咳两声,脑子却转的飞快,竟能将自己的谎话给圆上。“太子爷这一趟南巡,不但收受了地方官员的不少好处,还赢得了一个体恤爱民的好名声,据说还偶遇一位绝代佳人,打算一并带回京里,这不是一石三鸟又是什么?” “哦?他看上了哪家的闺秀?”据他所知,太子近来一直在蒲州一带,而蒲州最有声望的便是裴家了。 眼睛眯成一条缝,硕王殿下搁在椅背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他该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故意挑上裴家的女儿吧? 见他的注意力成功的被转移,卢少棠眼底露出少有的狡黠。“是…裴家二小姐——裴婉。” “哦?”还好,不是她。硕王应了一声,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卢少棠故作不知的撇开头去,继续说道:“那裴家二小姐可是裴老夫人的心肝宝贝,据说容貌出众,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是裴知府唯一的嫡女。想必太子爷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刻意接近裴二小姐的。” “裴家的势力,的确不可小觑。”硕王眼眸深沉如水,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今上已过了不惑之年,膝下的皇子们也大都成年,争斗日益明朗化。硕王在一众皇子里,文治武功都属上乘,更是被太子列为头号劲敌。这些年来,两人明争暗斗早已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了。这一次,太子欲纳裴家女为妃,硕王自然倍感威胁。裴应山虽说只是个知府,但裴老太爷的兄弟可是皇帝极为信赖的朝廷重臣,官至内阁大臣之首的首辅。若太子真的与裴家联手,那地位岂不是更加不可动摇? “王爷打算怎么做?是否要破坏这门亲事?”卢少棠在硕王面前一向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 硕王眼神闪烁了一番,才应道:“从蒲州到京城,距离可不算远。若是路上出点儿什么岔子,也在所难免,你说是不是?” “王爷英明。”卢少棠谄媚的作了个揖,一身雅痞的姿态显露无疑。 沉默了片刻,赵永岑又有些为难起来。“近来父皇的身子颇有不适,本王若在这个当口离京怕是要惹人猜忌。” 卢少棠那聪明的脑袋瓜子哪有不明白这其中的沟沟壑壑的,立马应了下来。“凑巧了…本少爷近来闲得慌,听说江南的荷花开的正盛,正打算前往一观。” 两个人心领神会的打着哑谜,可是嘴上却不透露半点儿天机。 送走了硕王,卢少棠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长榻上。“真心不容易啊…王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本少爷备马?”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四十岁上下风姿绰约的美丽妇人带着丫鬟聘婷而来,似乎是听见他刚才那番话,脸上顿时露出不满。“棠儿,你刚回来就又要出门?” 卢少棠见到来者,忙笑着上前打千儿,道:“母亲怎么过来了?” “哼…我若是不来,指不定连见上你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略显丰腴的美妇睨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嘴巴撅得老高。 卢少棠亲自上前搀扶着她坐下,笑容依旧。“儿子这不是领了差事,不得不离京几日嘛…又不是不回来…” “你说的倒是好听!哪一次出门前你不是这么说的,可是一走就是数月,连封书信都没有…你叫我这个做娘的,如何安心?”美妇人继续嗔怨道。 卢少棠还来不及劝慰,贵夫人又继续唠叨:“你说你都及冠的人了,还整日不着家的,也没想安定下来。跟我一起长大的闺蜜,孙子都有好几个了,我的媳妇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唉…” 听到这媳妇二字,卢少棠忽然眼前一亮,朝着贵夫人眨了眨眼,问道:“母亲真的想抱孙子?”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二小姐飞黄腾达了 这一日,裴瑾正陪着老太太说话,忽然听见一个婆子进来禀报,说是裴府来人了。 戚氏敛去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请进来说话吧。”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略显瘦削却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婆子在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大方的给主子们见了礼,说道:“奴婢见过老夫人,见过三小姐。” “原来是林妈妈…大伯母让您走这一趟,想必是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裴瑾一眼便认出了这婆子是尤氏的心腹,才有了这么一番说辞。 林妈妈没想到几日不见,这位三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以前的那般唯唯诺诺,心里暗暗惊讶的同时态度也变得客气了起来。“回三小姐的话,府里的确是要有大喜事了。” “哦?喜从何来?”裴瑾略带惊讶的问道。 提到这件喜事,林妈妈一张老脸就笑成了菊花状,语气也颇为自豪。“是咱们二小姐,就要嫁到京城去了。” “的确是可喜可贺。只是不知道,二姐姐要嫁的是哪一位名门公子?”裴瑾脸上带着适当的惊喜和疑惑,让林妈妈不由得意起来。 “是太子殿下!” 裴瑾心里波涛汹涌着,脸上却并没表现的有多震惊。见过不少场面的老夫人,也不会被一个太子殿下的称呼给吓到,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那可真是大喜事…林妈妈此次前来,是接裴家两个丫头回去的吧?” “正是呢…”林妈妈炫耀了一番,却不见人搭理,犹如被泼了一身的冷水,顿时兴致全无。 “唔…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老夫人嘴上倒是通情达理的很,只是拉着裴瑾的手却始终不愿意松开。 裴瑾亲切的抚了抚老太太的手背,道:“瑾儿得了空,会再来看望外祖母您的…” 听闻裴瑾要回蒲州,李府的亲眷又聚到一起为她践行。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二舅母破天荒的叮嘱了好一番,邀请她去京城玩耍云云,李芳琼更是红了眼眶,恨不得不放人。与来之前的生疏相比,大家都变得熟稔起来,好的跟一家人似的。几位长辈自然少不得又要赐下不少的东西,那些东西整整装了一马车才算完。 在回程的马车上,裴襄倒是安静多了,不像来的时候那般爱闹了。两人各怀心思的靠在马车的一侧闷不吭声,裴瑾心里不由暗暗叹道:世事无常啊!这才过去几日,没想到裴婉居然傍上了这么一位大款! 太子爷啊,未来的皇帝啊! 看来,裴府的地位更要如日升天了。 三日后,马车总算是进了蒲州城。而裴府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根本没人注意到三房的两位小姐早早的到了府门口。 “总算知道回来了!”老夫人听见丫鬟禀报的时候,正拉着裴婉说着体己话。原本笑颜如花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裴婉这几日倒是改了改性子,言行举止都充满着温婉娇柔的气息。“三妹妹许久没见到外祖,自然是要留下来多亲近一番的。” “她只当李家是亲人,难道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提到裴瑾,老夫人心里就有个疙瘩在那里。想必是上一次的谣言,还让她心有余悸。 裴婉温和的笑了笑,没再吭声。 这时候,裴瑾与裴襄已经到了福善堂门口。正待丫鬟进去禀报,裴襄却突然抢先裴瑾一步,提着裙摆几步撂了进去。“祖母,襄儿回来啦…” 见进来的是裴襄,老夫人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路上可休息好了?在李家住的还安心吗?” 裴襄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堆路上听到的奇闻异事,根本就没提李家的事情,不过却也逗得老夫人展颜不已。“祖母,襄儿可想您了,老早就想回来了…” “七妹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坏了…三婶刚才还在念着你,这会儿应该是去你的院子找你了…”裴婉惯会看人脸色,早瞧出老夫人的不耐和疲态,便出声搭话道。 裴襄愣了愣,这才发现裴婉也在,不由得撇了撇嘴。“襄儿也是惦记着给祖母请安,所以就先来福善堂了…祖母也该午睡了吧?那襄儿就不打扰了…” 老夫人见她终于住了嘴,忙点头应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晚上不用过来请安了。” 裴瑾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微波动,也上前行了礼,道:“祖母,瑾儿回来了。” “嗯…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老夫人连搭理的心思都没有,就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裴瑾倒是乐得自在,将带回来的礼物交给杨妈妈,就带着侍书侍画两个丫头回瑾芜院去了。 裴婉自始至终将裴瑾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眼底的疑惑更浓了。 三房主屋内,裴襄正窝在马氏的怀里撒娇。“娘亲…孩儿才离开没几天,就想回来了。可是三姐姐却一直赖着不走,孩儿也不好开口…” 马氏见宝贝女儿瘦了一圈,不由得心疼起来。“裴瑾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竟然让你瘦了这么多!” 提到裴瑾,裴襄就忍不住撇嘴。可是现在,她最想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娘啊…听说二姐姐就要嫁给太子了,是不是真的啊?大伯母原先不是打算跟章家结亲的么,怎么突然又…” 马氏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嫁给太子做侧妃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罢了,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有什么好得意的!” 裴襄哪里能体会到马氏的心思,圆圆的脸上满是羡慕。“那怎么能一样呢!二姐姐嫁的是太子,未来的皇上啊!就算只是个侧妃,也算是皇家的人啦!” “你懂什么?”马氏倪了她一眼,道:“没听戏文里唱的吗?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室的斗争那可是会要人命的,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我可是听你爹提起过,当今天子除了太子之外,还有好几个实力雄厚的皇子,个个儿野心勃勃。这皇位最后落到谁手里,还说不准呢。”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羡慕嫉妒恨 “凭什么好事都被裴婉那个贱人给占去,凭什么…”被关禁闭数日,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的五小姐裴姈,在得知裴婉即将嫁给当今太子的消息后,气得将手里刚绣好的鸳鸯戏水肚兜剪了个稀巴烂。 贴身婢女个个盯着自己的绣花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杜姨娘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微微泛着苦涩。“都是我不好…我出身低微,连累了你,无法让你堂堂正正的活着…” 裴姈冷眼扫了杜姨娘一眼,眼里的鄙夷丝毫没有加以掩饰。“你知道就好…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我可不愿意和你一样,一辈子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 杜姨娘呼吸一窒,既心痛又心疼,哽了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姈儿想让我做什么?” 裴姈脸色狰狞,一口皓齿咬得嘎嘣直响。“我要你帮我争取机会,见上太子一面。” “你要见太子?你是想…”接下来的话,杜姨娘没敢说出口,但是心里已经知道女儿想要干什么了。 裴姈从小就被拿来与裴婉这个嫡姐相比较,处处受压制不说,心理已经完全扭曲了。在一次高烧过后,整个人就变得阴沉沉的,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觉得不寒而栗。如今她想要跟裴婉争,她不禁隐隐替她担心起来。 要知道,尤氏母女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裴婉那个小贱人又是个会做戏的,如今又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若是惹急了她,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见杜姨娘犹豫良久,裴姈就不耐烦的吼道:“我就知道,你只顾着自己享乐,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感受!说什么一切都是为了我,其实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不是的,姈儿…我…”杜姨娘被她凌厉的眼神骇到,不由吓得后退了两步。 裴姈收回冷冽的视线,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算了,你不帮我,我自己也能想到办法!” “不…姈儿…娘不是不肯帮你,只是担心你…好,既然是你想要得到的,娘一定倾尽全力的帮你!”杜姨娘见她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心里又是一阵抽痛,忙不迭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裴姈忽然笑了,放下手里的针线,上前挽住杜姨娘的胳膊,道:“这才是我的好娘亲嘛…你放心,若是事成,你便是太子殿下的岳母,量那些贱人今后也不敢欺负到你头上来。” 杜姨娘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问道:“那…那我该怎么做?” 裴姈凑到她耳边,低声的交代起来。 瑾芜院 “看来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府里还真是发生了不少的事啊!”裴瑾坐在树荫下,一边喝着解暑的绿豆汤一边惬意的叹道。 侍画在一旁打着扇子,也跟着打趣道:“的确是不怎么太平…没想到性子一向懦弱的大小姐居然也有这般果敢的举动,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也真是难为她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要舍弃尊严和名节,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裴瑾眯着眼抬头望了望天,继续神游天外。 她们闲聊的内容,正是近来裴府除了裴婉要嫁给太子之外的另一件大事,关于裴家大小姐裴敏失德的丑闻。 裴敏在裴府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她既不像二小姐裴婉那样娇俏可人,也没有六小姐裴娇的飞扬跋扈,更不像七小姐裴襄那样会撒娇卖乖。虽说是裴府的第一个孩子,却因为其生母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通房丫头,又被二夫人处处压制,所以并没有多受重视。每每在人前,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故而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因为二夫人的刻意忽视,所以她年过十六了还待字闺中。 说起这位裴家大小姐,裴瑾对她的遭遇颇为同情。在尊卑观念等级分化严格的古代,最重视的就是规矩。在这些高门大户里,哪有通房丫头在正室夫人前头生下孩子的道理?所以裴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个悲剧,是个不被祝福的存在。也难怪她会破釜沉舟,算计尤氏的娘家侄子章公子了。 “据说事发的当晚,大夫人气得差点儿没将大小姐给打死…人如今还禁足在屋子里呢…。”侍书不知道什么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裴瑾最爱吃的蜜枣。 “二姐姐虽没能与章家结亲,却攀上了当朝太子这么根高枝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她语气中带了丝戏谑,白净的脸上一双黑眸灿若星辰。 “可不是么…太子殿下一上门提亲,大夫人自然是看不上章家了。这不,刚才还听外头的婆子们在议论呢,说是大夫人勉强同意了大小姐与章家的亲事,不过…”侍书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侍画好奇的追问。 “不过…这正室夫人,大小姐怕是做不成了。以后进了章家的门,顶多也就是个贵妾…”侍书打听消息的功夫还真是名不虚传。 裴瑾暗暗叹息,替裴婉不值。不过,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将来过得如何,那都是她自个儿的事情了。 二房偏院隐约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泣声,梅姨娘正抱着女儿暗暗垂泪。屋子里只留下了两个心腹丫鬟,其余的人都被打发去了院子里。 “敏儿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啊…你的亲事,自有夫人替你做主,你这么做又能讨得什么好去?”梅姨娘嘤嘤的哭着,却也不敢太大声,生怕被人听见。 裴敏面色苍白,显然也是得知要被嫁去章家做妾的消息,心里十分的惶恐。“娘…女儿知道错了…可是章公子他…” “章公子固然承诺了要娶你为妻,可这事又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你也不想想,你大伯母那脾性,你抢了原本属于你二妹妹的亲事,她能让你好过么?”梅姨娘真是后悔不已,怪自己没能将有些道理跟女儿说清楚。 彭氏不喜她们母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不管怎么说,二老爷总是老夫人亲生的吧?彭氏再怎么不待见这个长女,在亲事上也不敢马虎的。毕竟,外头的人可都盯着裴府的一举一动! 如今裴敏这么一闹,岂不是将自己给害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闹鬼 “啊。鬼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一个起夜的小丫头便直挺挺的倒在了环廊之中不省人事。 同在一个下人房的丫鬟们骂骂咧咧的寻了过来,却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轻飘飘的从院墙上掠过,顿时也苍白着脸跟着叫了起来。“有鬼啊…救命啊…” 裴瑾的院子隔那闹鬼的地方不远,故而也被吵醒。“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如此吵闹?” 负责值夜的侍书忙穿好衣裳出去打探了一番,这才进来禀报,道:“小姐…是东厢房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说是闹鬼了!” “鬼?”裴瑾精神一振,顿时睡意全无。 “外头传的神乎其神的,据说还看到了一个白色的鬼影…”侍书在谈论起那鬼来的时候脸上并无一丝的畏惧,反倒觉得十分可笑。 鬼神之说,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真是有意思…”裴瑾坐起身来,嗤笑一声。 “小姐可要去瞧瞧?”侍书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兴奋的转着,大有想去凑一番热闹的意思。 裴瑾却又重新躺回床榻里,打了个呵欠,道:“去凑那热闹干嘛?本小姐身娇体弱,何必去遭那个罪…” 身娇体弱?侍书的额角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汗滴。主子这也叫体弱?吃得好睡得香,没事儿的时候在府里四处闲逛,精神头不知道有多好! 屋子里的烛火闪了闪,显得格外宁静。侍书还以为主子睡着了呢,却又听见她喃喃低语:“怪神乱力之说,本小姐却是不信的。若这个世上真的有鬼,那也是某些人心里有鬼。与之无关的事,就别去掺和了,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侍书低声应了,熄灭了蜡烛,重新躺回了一旁的小榻上。 翌日,府里闹鬼的谣言便传的沸沸扬扬,连老夫人都被惊动了。 “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哪些人私底下胡言乱语?!”老夫人在听闻此事之后,当众摔了一个兰花青瓷的茶盏,神色极为难看。 眼看着太子就要到府上来下定,却在这时候闹出这样的传闻,这不是让裴家没脸么?万一冲撞了太子殿下,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尤氏作为当家主母,掌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自然少不得要上前一番解释。“老夫人息怒…都是儿媳没约束好下人,让她们扰了老夫人的清静…” 二夫人彭氏在老夫人面前一向表现的知书达理,可这一次却反常的站出来说道:“大嫂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不日太子殿下就要登门,还容许她们如此胡闹,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要惹出祸端来!” 尤氏虽然低着头,一脸很惭愧的样子,可是在听到彭氏的话之后,脸色便显得阴郁起来,一双狭长的眸子里也满是愤恨,恨不得将彭氏碎尸万段。 果然,老夫人在听了彭氏的话之后,原本打算说教几句就算了的,语气陡然一转,不由得又重了几分。“老二媳妇说得对,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事,咱们裴府可担不起这个风险。老大媳妇,这一次你的确是懈怠了。” “媳妇知错…这些日子以来,儿媳忙着给婉儿备嫁,一时不察,才让那些个奴才们闯了祸…老夫人放心,儿媳一定将那些造谣生事者揪出来,严惩不贷!”尤氏冷冷的斜了彭氏一眼之后,忙不迭的上前请罪。 提到裴婉的亲事,老夫人脸色稍霁,瞥了一眼不甚娇羞的裴婉之后,才缓了缓口气,继续说道:“婉儿的嫁妆自然不能马虎!可是这府里的事务,也不能含糊。” 尤氏连连称是,心里很是得意。看向彭氏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掀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充满了挑衅。 彭氏暗暗咬牙,却只能将不甘给咽回肚子里。 老夫人满意的看着小辈们在她面前服服帖帖的,心情也松快了许多。见裴婉眼圈有些黑,不免又心疼起来。“是昨儿个没睡好么?嫁妆的事情,你也不必太忧心。若是缺了什么,尽管跟祖母开口,老婆子我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裴婉回过神来,脸上已经是满满的感激,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双眼含泪道:“有祖母这般照顾,婉儿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这个孙女,愈发的顺眼了。不愧是即将为太子侧妃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变得高贵典雅了起来。“你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孙女,不对你好要对谁好?日后你的身份便不同了,但也要时刻记住你是裴家的女儿,知道吗?” “孙女谨记祖母教诲!”裴婉优雅的露出得体的表情,端的是仪态万千。 老夫人满意的收回视线,又打量了屋子里的其他几个孙女,觉得一比之下,还真是有云泥之别,简直没一个成气候的,脸色顿时又变得严厉起来。“你们也都好好儿学学婉丫头,没得日后丢我们裴家的脸!” 裴瑾低下头去,不屑的撇了撇嘴。那副虚伪的嘴脸,本姑娘才懒得去东施效颦呢! 老夫人这番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可是碍于在老夫人面前不好表露,只得暗暗咬紧了牙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附和。尤其是彭氏和马氏,手里的帕子怕是都要捏烂了,尖锐的指甲戳得手心生疼。 从福善堂出来,彭氏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老夫人果然是偏心的!裴婉不过是嫁入太子府做侧妃,说白了也就是个妾,居然也能让老夫人如此看重!同样是孙女,我的娇儿也是嫡出的,凭什么好的东西都给了裴婉那丫头,那我的娇儿算什么!” “哎哟,夫人,您可仔细些,免得被人听了去。若是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怕是又要生出一番是非来!”贴身服侍的李嬷嬷听见她的抱怨,忙四处打探了起来。见四下并没有外人在,这才稍稍放了心。 彭氏也是气得狠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等到冷静下之后,她便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端庄贤淑的模样。“你说的对,是我鲁莽了。不过日后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会发生点儿什么,你说是么?” 李嬷嬷微微一怔,尚未弄清楚夫人话里的意思,却见彭氏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忙吓得低下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题外话------ 可可桃仁妞儿的霸宠:傻王恶妃文,感兴趣的可以收藏哦~ “惜惜,允儿饿饿。”某男委屈的看着那个吃着饭菜的女人。 “好好说话。” “娘子,我饿。” “嗯,这才对,简洁利索。来,吃口白饭。” “为什么只吃白饭?” “你不是吃白饭的吗?” 某男心里念念碎:我要是吃白饭的,你还有白饭吃吗? “惜惜,你这里好小哦。”某男的眼睛不停的扫着“小馒头”,嘴里还不满的说着。 某女猛的推开他的头,怒道:“你见过大的吗?你知道什么才叫大?” “包子就大呀。” 笑喷了…喜欢放入书架啊~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太子驾到 昏暗的假山洞里,一站一跪的两个女人各据一方。(假山洞貌似成了偷鸡摸狗狼狈为奸的好去处,嘎嘎…)一人神情倨傲,不可一世;一人表情戚哀,低眉顺眼。 “二夫人上次允诺婢妾的事情,还算数吗?”一直低垂着的妇人抬起头来,声音略带了颤抖,似乎对那高高在上的彭氏有着一丝畏惧。 清秀雅致的五官映入彭氏的眼帘,令她不自觉的蹙了蹙眉。“齐氏,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按照我说的去做,不得有半点儿违拗,你可听清楚了?” “只要二夫人能帮婢妾报了仇,婢妾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齐姨娘跪伏在地,身子微微抖动,似乎十分的激动。 彭氏将鄙夷藏在眼底,这才虚抬了抬手,道:“起来吧…一会子我先离开,等到一炷香时间过后你再出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去后花园给老夫人采集露水去了。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否则你就等着万劫不复吧!” “婢妾省得的,二夫人慢走。”齐姨娘恭敬地垂手而立,低声应道。 彭氏满意的打量了她一眼,便一甩手里的帕子,从假山洞里钻了出去。而外头的李嬷嬷早已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鄙夷的瞥了假山一眼,才说道:“这些小事何必劳夫人亲自出马,交给奴婢来做不就好了?” 彭氏心情似乎不错,嘴角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本夫人亲自出马,才显得更有诚意不是么?” “夫人只要吩咐一声,害怕她不唯命是从?”对于那大房的齐姨娘,李嬷嬷根本没将她看在眼里。夫人如此纡尊降贵的来此见她,实在是太看得起她了。 彭氏一边理着鬓边的发丝,一边朝着回廊尽头走去。“要收买人心,不一定非要威逼利诱或是金银财宝,有时候一个态度就能令人折服。” “夫人高见。”李嬷嬷心底虽然不赞同这个论调,但是在二夫人面前却也不敢当面说出来,只得陪笑着应和。 等到二夫人主仆消失在转角,齐姨娘这才从假山洞里出来,脸上的恭敬也一扫而光,眼底满是寒冰。 “姨娘…你怎么来这儿了?夫人派人来,说是有事吩咐呢!”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衫的丫头见到她的身影,忙加快脚步满脸焦急的跑了过来。 齐姨娘收起眼底的冷意,又恢复了昔日的温柔娴雅。“知道了,这就回去…” 那丫头迟疑了一下,眼神不由得往那假山洞里瞟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到讶异:姨娘到这儿来做什么? 齐姨娘并未理会她,闷不吭声的早已走远。 翌日便是太子殿下登门下聘的日子,一大清早裴府上上下下就忙活了起来。裴府的主子们,上到老夫人,下到打扫院子的丫头全都严阵以待,心情既紧张又喜悦,早早的就来到了府门口迎驾。 “太子殿下驾到~”随着一声高呼,一顶金黄色的八抬大轿便朝着裴府门口缓缓驶来。 裴府众人还未看清太子殿下长什么模样,就跪倒一大片。裴瑾混迹在人群当中,揉了揉被青石板磕得生疼的膝盖,暗暗感叹:在这个动不动就得下跪的年代,护膝这个东西真的很有市场啊! “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轿子上下来,低沉的嗓音轻飘飘的传到裴瑾的耳里。“裴老夫人快快请起,是本宫唐突了。” 老夫人见太子殿下这般客气,心里稍安,眉宇间也带了一丝的得意。“太子殿下莅临,裴府上下不甚荣幸!” “都起来吧…”威严又不失温和的嗓音再次响起。 裴瑾从地上爬起来,原本想仔细看看这位天之骄子的风采,可惜却只看到对方的后脑勺,顿时有些失望。 “太子殿下不愧是龙子,长得真好看…” “二小姐真有福气,能嫁得如此英伟不凡的男子…” “太子殿下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爱民如子,仁爱可亲呢…” 裴瑾看着四周的女子们个个捧着心口的花痴模样,不由得暗暗翻白眼。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就做出这样的决断,实在是没脑子。 “三姐姐一点儿都不好奇吗?怎么急着回院子了?”刚才还对着某人的背影犯花痴的裴襄回过神来,幽幽的低喃道。 裴姈因为是庶出的,故而被大夫人勒令不准凑到前面去迎驾,而是与不受宠的三房挤在一块儿,故而将裴襄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三姐姐身子一向不好,想必是回院子歇息去了。七妹,我们还是快些跟上去吧。” 裴瑾不去太子殿下跟前争宠,她还能少一个对手不是么? 裴襄年纪虽然小,但却也是不屑与裴姈这个庶出的堂姐为伍的。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便带着自己的丫鬟追了上去。“我们走…” 裴姈没想到裴襄这个丫头片子也敢给她脸色看,眼底的阴沉就更浓烈了。“等着吧…等到有朝一日我出人头地,一定让你们全都跪伏在我的脚下,对我毕恭毕敬!” 就在此时,尤氏身边的周妈妈朝着她走了过来,敷衍的蹲了蹲身子,道:“夫人得知五小姐身子不适,特意恩准不必前去拜见太子殿下了。五小姐,请回吧…” 裴姈好不容易解除了禁足,正打算按计划行事,被这突来的打击给震住。“你…你说什么?我哪里不适了?” 周妈妈不屑的扫了她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尊重,回道:“怎么,五小姐这是对夫人的安排有所不满?五小姐若是个孝顺的,就该乖乖的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地修身养性才是。也不枉夫人的一片体恤之心,您说呢?” 裴姈死死地咬着牙关,脸色青红交加,却不敢公然的反驳。“母亲的一番好心,姈儿自当感激涕零。” 极不甘愿的转身,裴姈步履艰难的朝着东厢的偏远走去。 周嬷嬷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小声骂道:“庶出就是庶出的,怎么也比不上嫡出的!打扮的那狐媚子样儿,是想给谁看呐?!”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侍书空着手从厨房回来,脸色很是难看。 裴瑾正窝在窗前研究一种稀有的药草,见她苦着一张脸回来,不由得打趣道:“又是谁惹到侍书姑娘啦?” “提起此事,我就一肚子气。”侍书咬牙切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明知道每天的这个时辰,我都要去厨房领小姐的膳食的。可那老虔婆却趾高气扬的说,只备下了太子殿下和几位正经主子的吃食,让我继续等着。说什么正经主子,难道小姐就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这不是狗仗人势,欺负主子您么!” 裴瑾哦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真是人善被人欺啊…看来,我若是不做点儿什么,今后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啊!” “小姐也该给那些不长眼的一些教训了!”侍书气呼呼的叉着腰说道。 “嗯…”裴瑾从软榻上下来,伸了伸腿脚。“一味的退让,似乎并不是生存之道。走,跟我去芷姈院。” “芷…小姐这是要去五小姐的住处?”侍书很快反应过来,心里却纳闷的很。小姐不该去厨房找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算账么,怎的突然改变主意去五小姐的院子了? 裴瑾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勾了勾唇角,笑道:“去教训几个下人,岂不是有失身份?想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就得多动动脑子。” 侍书听得云里雾里,还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侍画敏感的捕捉到一点讯息,一下子就转过弯儿来了。“你笨啊…也不想想,那些胆大包天的奴才为何会欺负到主子的头上?还不是因为二小姐定了这么一门亲事!” “小姐这是要…助五小姐一臂之力?”侍书脑子没侍画灵活,但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再不觉悟也就不配跟在裴瑾的身边了。 裴瑾投给侍画一个赞赏的目光,旖旎的回眸一笑,便踏着轻快的步子往东边儿的院子走去。 芷姈院 “小姐,三小姐来了…” 丫鬟进来禀报的时候,裴姈正一脸阴沉的坐在美人榻上发呆。听说裴瑾过来了,脸上既好奇又不屑。“她怎么来了?” “说是听闻小姐病了,便过来瞧瞧…”丫鬟小心翼翼的回答,却还是遭到一剂冷冷的白眼。 “本小姐何来的病痛?!你这是诅咒我吗?”裴姈性子阴晴不定,一瞬间就翻脸。 丫鬟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罪。“奴婢知错了…小姐饶命啊…” 裴瑾在门外等候了片刻,听见屋子里的响动便径直走了进去。“这丫鬟做错了什么,居然惹得五妹如此生气?” 裴姈见她不请自来,面色很是难看。“三姐姐不请自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裴瑾故意对她的敌意视而不见,兀自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慢条斯理的打量了四周一番,才继续开口道:“五妹这屋子布置的倒是精巧,比起我那瑾芜院,不知要好多少。看来,大伯母对五妹还是挺上心的。” 提到那个卑鄙的女人,裴姈的脸色就更沉了。“三姐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少在这儿绕弯子!” 对裴瑾这个庶出三房的嫡女,裴姈一向没将她看在眼里。故而,说话的语气也甚为不客气。 裴瑾的神色依旧,不骄不躁的,并没有因为她那几句不敬的话而感到愤怒。“看来,五妹的病还真是不轻。是不是偶尔会感到头晕目眩,恶心反胃?” 不待裴姈反应过来,裴瑾又对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吩咐道:“瞧你家小姐这般症状,想必是是中暑了。你去荷花池里找几片荷叶来洗干净了下进粥里一起煮,我保证你家主子吃过之后,满口留香,药到病除!” 前世,她可是中医学博士,看诊治病自然不在话下。 那丫鬟怔了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忙爬起来退了出去。 “侍书,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外头找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喝茶吧…”裴瑾的意思很明显,这是有要事跟裴姈商量,让她出去把风呢。 裴姈见裴瑾三言两语就化被动为主动,心里暗暗称奇的同时,对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三姐也有了重新的认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何不痛快一点?” “既然五妹妹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稍作停顿,裴瑾才接着说下去。“想必五妹也知道我在这府里的尴尬境地,跟你比起来也好不了多少。原本我也想着安安分分的过我的清闲日子,奈何有些人总是看我不顺眼,喜欢给我找事儿,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裴姈一脸狐疑的望着裴瑾,似乎想要从她的身上看出个什么来,一时之间却又无法猜透,冷凝的秀眉不自觉的拢起。“三姐的意思是…想要跟我联手?” “五妹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裴瑾扬了扬嘴角,肆意的笑了。 这丫头还算不笨! “三姐姐还真是瞧得起我!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裴姈在得知了裴瑾的来意之后,就变得爽快了起来。 裴瑾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欢快的说道:“五妹妹真是爽快。你放心,不是我想让你做些什么,我是来帮你的!” “哦?三姐姐知道我想做什么?”裴姈眯了眯眼,双眸深处闪过一抹杀意。 裴瑾假装不在意的撇开头去,笑道:“五妹误会了,我不过是想帮你达成心愿罢了。你放心,既然我来找你,自然不会在背后捅你刀子。毕竟…出卖你,与我并无好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裴姈心思转了好几番,这才冷静下来,问道:“你要如何帮我?” 裴瑾明朗的笑容洋溢在脸上,好不加以掩饰。“二姐姐虽然才貌双全,可是在太子的众多女人当中也算不得出众,妹妹认为呢?更何况,太子殿下是个做大事的人,自然不会沉溺在女人堆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么说,妹妹心里可有数了?” 经过裴瑾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提醒,裴姈顿时幡然醒悟。原本打算用美色去迷惑那人的念头,也悄然的打消了。“三姐姐说的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睹物思人 “小姐…”在回瑾芜院的路上,侍书忍不住开口了。“小姐这般明目张胆的与五小姐来往,不怕惹人闲话吗?” 裴瑾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祖母不是教导我们要团结和睦吗,我瞧着五妹病了,去探望一番,又何罪之有?” 侍书咬了咬下唇,心有不甘的追问道:“明面儿上,她们是不敢说小姐什么的,可是暗地里怕是麻烦不会少。” 尤其是大夫人,若是知道小姐跟五小姐勾结在一起算计她的女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小姐该如何脱身? 裴瑾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却依旧一身轻松。“我刚才有跟五小姐说什么吗?” 她就不信,她在屋子里跟裴姈说的话,她没听见!若真的没点儿本事,卢少棠又岂会将她派到自个儿身边来? 侍书愣了愣,道:“好像也没说什么。” “这不就得了…” 裴瑾得瑟的掀了掀嘴角,继续在院子里闲逛。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回去呢,就发现月洞门门口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人负手而立,一身紫色的衣袍,衬得他气质高华。挺拔的身姿,往那里一站,便有一股强大的气场。俊挺的五官不怒自威,自有一番风流,耐看倒是耐看,就是眼底的阴沉却不敢让人恭维。 裴瑾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站在那人身后的带刀侍卫给喝住了。“站住,你是什么人?不经允许胆敢随意闯进来?!” 裴瑾眉梢微微上挑,清越的嗓音听着平淡无奇却蕴含怒意。“你们又是何人?我在自家的园子里走动,难道也有错?” 那侍卫面上一僵,被一个小姑娘说的哑口无言还是头一遭。 “烈风,退下。”华贵男子抬起手来,制止了属下的无礼举动。“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可是裴府的亲眷?” 侍书低眉顺眼的站在主子的身后,却忍不住暗暗替主子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关于这位太子爷的传闻,并非如外界传的那般简单。若是主子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此人,怕是要惹出祸端来的。 裴瑾感觉到身后有一双手不断地拉扯着她的衣袖,似乎在警示她一些什么。裴瑾垂了垂眼眸,忽然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朝着那人福了福身,道:“民女在裴府排行第三,不知道殿下在此,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眸光微闪,盯着裴瑾看了许久,才吭声道:“原来是三小姐,平身吧。所谓不知者不罪,你不必往心里去。” 果然是和蔼可亲啊! 裴瑾暗暗撇了撇嘴,脸上却表现的感恩涕零。“殿下仁慈。”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看他,见他似乎真的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壮着胆子说道:“后花园的荷花开的正茂盛,殿下可要去观赏一番?” 赵永德看着眼前的佳人,心里不由的暗自得意。果然,这些女人见到他,就想尽了办法讨好于她。昭然若揭的心思,还真是毫不掩饰! 眼底划过一丝鄙夷,赵永德俨然将裴瑾当成了想要引起他注意的不耻女子一流。“刚才在前厅,为何不见三小姐?” 裴瑾娇羞的拿起帕子放于胸口,脸上浮现出半真半假的红晕。“民女身子一向娇弱,怕冲撞了殿下您,故而不曾前往拜见。” 对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赵永德早已见怪不怪,所以裴瑾的这点儿招数,他也没放在眼里。“既然三小姐身子不适,那还是早些回房歇着吧。” 裴瑾抬起头来,轻咬下唇,似乎一脸的不甘。 这副神情落在赵永德的眼里,让他又是一阵厌恶。不屑与这样的女人纠缠下去,赵永德微微颔首之后,便带着侍卫离开了。 等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角门处,侍书早已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吓死我了…” “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个普通的男人!”裴瑾理了理衣袖,顿时又恢复了原先那惬意的模样。 侍书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仍旧心有余悸。“我的主子哎…他能是普通人吗?” “瞧你那副窝囊样儿,难道他还会吃人不成?”裴瑾轻易地就躲过了一劫,不由得志得意满的得瑟了起来。 “是,他是不会吃人,可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灭了一个人的九族!”侍书一边拿着衣袖当扇子,一边念念不休。 裴瑾摇了摇头,只觉得好笑。 走出去好一段路程,赵永德忽然停住脚步,总觉得哪里不对。思索良久,总算是想起一件事来。“刚才那三小姐拿在手里把玩的玉饰,看着颇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烈风怔了怔,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位三小姐手里有拿着东西吗?他似乎没怎么注意呢。 赵永德左思右想,可是记忆却一片模糊。一件事一旦上了心,他便会想要弄个清楚。“烈风,你去查一查。” “是,殿下。”烈风虽然不太明白太子的用意如何,却还是按照吩咐去做了,不敢有半点儿的违拗。 看着烈风远去的背影,赵永德喃喃自语道:“希望只是我多心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瑾芜院的主屋里却还亮着烛火。裴瑾斜倚在窗前,不时地拿着团扇扇着,似乎只有如此才能驱散那燥热的暑气。而她的手里晶莹剔透的玉石,却依旧冰凉沁人,让她爱不释手。 “果然是皇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裴瑾一边感叹着,一边仔细的钻研起手里的那块玉佩来。 侍画从外头进来,见裴瑾又在对着那玉佩发呆了,心里不由得一紧。瞧她这神态,莫不是在睹物思人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她是不是该给主子报个信儿,让主子也送些东西给小姐? “遭了…”裴瑾忽然惊醒,一把将玉佩握在手心。 “出什么事了?”侍画凝了凝神,追问道。 “刚才在院子里,我无意识的将它拿在手里把玩,不小心被那人瞧见了…”裴瑾脸上的轻松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重。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腹黑男人 “主子…”王麟见卢少棠面色阴沉沉的,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一步。 果然,下一刻怒不可遏的卢少棠就将手里的字条握在掌心化为了灰烬。“出发,三日之内抵达蒲州!” 王麟应了一声,可心里却暗暗叫苦。此地距离蒲州还有数千里,三日内抵达,就算他能吃得了这个苦,马儿也吃不消啊! 风驰电掣的同时,卢少棠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侍画送来的密报。裴瑾那丫头,居然每日将硕王送给她的玉佩拿在手里把玩,还睹物思人?!她可是他千挑万选的媳妇儿,怎能便宜了赵永岑那小子! 日夜兼程的结果,就是累死了两匹宝马。等到达蒲州城的时候,王麟已经是晕头转向,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主子,先找个客栈休整一下吧。就算要去裴府,也得先换身儿像样的衣服啊!” 没日没夜的赶路,他们早已显现出疲态。主子若是就这样跑去见自己的心上人,怕是不妥吧? 卢少棠经王麟这么一提醒,倒是收住了脚步。“你说的有些道理…走,先去城里转转,置办些东西。” 赵永岑用一块玉佩就让那丫头上了心,他若是不找点儿更有价值的东西,怕是难以超越了。想到这里,卢少棠的脚步就不由得加快了。 裴府 “可打探清楚了?”一身华贵衣裳,临窗而立的男子收回视线,淡淡的问了一句。 烈风恭敬的抱了抱拳,答道:“并无特别之处,不过是块普通的玉佩罢了。” “你可看仔细了?”赵永德轻易不动心思,可一旦惦记上了就会想要弄个水落石出。 烈风心里虽有疑惑,嘴上却毫不含糊。“属下看的很清楚,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虽然材质还算不错,却也担不上特别二字。但凡富贵人家,也是极为常见的。” 赵永德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疑惑不但没能放下,反而越来越浓烈。不是他信不过自己的侍卫,而是那玉佩着实看着眼熟。 “殿下若是不放心,属下这就去将玉佩取来。”烈风跟随太子爷也不是一两日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性,故而才如此提议。 赵永德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好歹这里是裴府,若是事情闹大了,反而不妙。” “是。”烈风朝后退了一步,眼观鼻鼻观心,识趣的不再开口。 沉默良久,尊贵的太子殿下才又继续说道:“这位三小姐品行如何?” 烈风怔了怔,将眼底的惊愕掩饰住之后才答道:“据属下打探到的消息,这位三小姐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所以很少出门,并不为人所熟悉。她的父亲因为是庶出,故而在府里的地位并不高。而现在的这位三夫人,并非她的生母,乃是裴三老爷的续弦。容貌才情也是一般,在裴府并不得宠。” 赵永德满意的瞥了烈风一眼,对他的办事能力给予了肯定。“如此说来,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烈风没有接话,因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不敢随意给人下评语。 “烈风…裴三小姐的事情,就先放一放。让你调查的那件事,可有眉目了?”思绪转换了好几个回合,赵永德这才回到主题。 烈风嘴唇翕动了两下,只得硬着头皮禀报道:“属下派人将整个寺院周围搜寻了一番,也没寻到任何蛛丝马迹,想必事后有人做了妥善的处理。不过,属下倒是打听到,裴三小姐也在寺庙里。” “又是裴三小姐?”再次提起这个称呼,赵永德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属下还听说,当日裴三小姐也被困在火海中,是一个白衣公子救了她。”烈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白衣公子?莫非是…”果然,赵永德的神色瞬间变得肃穆起来。“早就听闻硕王身边有个神秘的谋士,喜欢穿一身白衣,武功高不可测,身份也极为神秘。” “属下已经派了两个暗卫盯着三小姐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汇报给属下。”烈风不愧是太子爷身边的得力臂膀,想的也够深远。 赵永德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松快了一些。在赵永德的认知里,女人除了喜欢争风吃醋,没几个有能耐的。裴瑾他也已经见过,并无可取之处,故而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可若是她与硕王之事有关联,那他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谨小慎微,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深夜,裴瑾早已睡下。 屋子里仅剩的一盏烛火忽然晃了晃,片刻之后又归于宁静。 侍画敏感的感受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猛的睁开眼睛。在见到来者何人时,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拜谒。“属下参见少主!” 白衣男子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侍画听见外头细微的响动,故意抬高声音问道:“小姐可是渴了?奴婢这就给您倒茶。” 裴瑾睡得很沉,根本就没听见侍画的问话。翻了个身,将被子踢远了一些,继续做着美梦。 屋子外安静了之后,白衣男子才开口说道:“玉佩呢?” 侍画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主子问的是小姐平日随身携带的那块上好的玉佩。“小姐收在随身的荷包里呢。” 居然随身携带? 卢少棠不高兴了。 “去取来给我!”某男大言不惭的吩咐道。 侍画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冷冽的眼神给逼了回去。“是,属下这就去拿。” 趁着裴瑾睡得香甜,侍画很顺利的就将玉佩弄到了手。尽管她有些心虚,可是卢少棠的话她可不敢不听。 掂了掂手里的那块玉佩,卢少棠满意了。 正打算悄然离去,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块泛着七彩光芒的珠子,将它交给侍画。“把这个放回去。” 侍画瞧了那珠子良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主子您还真是大手笔啊,为了讨好未来的少夫人,居然将幽冥门的门主信物就这么送了出去。 “太子爷已经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你们要格外的谨慎小心。”卢少棠在离去之前,留下这么一句话。 送走了那神出鬼没的门主大人,侍画打量了一眼手里那颗璀璨的珠子,回过神来之后忙不迭的将它塞进了裴瑾的贴身荷包里。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技高一筹 “五小姐那边,近来可有什么动静?”回到蔷薇阁,裴婉还未来得及坐下来喘口气就迫不及待的将贴身婢女碧儿叫了过来。 碧儿一边体贴的奉上解暑的藿香香囊,一边答道:“并无任何动静。” “哼,我才不信她转了性子,这里头章。”裴婉的眼线遍布全府上下,裴姈想要做什么她自然一清二楚,故而处处防范着。 可是裴姈突然这么一安静下来,倒是叫人拿捏不到把柄了。可如此一来,裴婉就更加忧心了。 “依奴婢看,五小姐定然是放弃了吧。这几日,夫人让她呆在院子里不准出来,她就算是有那份心思,想要勾引太子殿下,也近不得身呐。”碧儿跟着裴婉久了,心气儿自然是高了不止一点两点,对那些庶出的小姐们也没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自家主子不但德才兼备,还聪慧过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庶小姐们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即便是二房三房的嫡小姐们,也不及自家主子一般的聪明,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裴婉表面上看起来温婉可人,但在尤氏身边这么多年,也将她为人处世的那一套学了个七八成。“小心驶得万年船,给我盯紧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碧儿极少见到主子这般狠厉的一面,心里一慌就给跪下了。“是,奴婢一定派人好好地看着五小姐,绝对出不来岔子的!” 裴婉吐了口气,神情渐渐恢复了平静。“跪着做什么,是不是被吓到了?” “没…是奴婢不小心,绊了脚…”碧儿谨慎的答道。 “嗯,你去小厨房看看午膳准备妥当没,逛了半日的园子,真有些饿了。”裴婉将纤纤玉指放在膝盖上,仪态依旧优雅别致。 瑾芜院 “小姐…五小姐身边的思琪姑娘过来了…”裴瑾刚午睡起来,就见侍画领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走了进来,最后的一点儿瞌睡虫也被赶走了。 “奴婢给三小姐请安。”叫思琪的丫头一直低垂着头,有些唯唯诺诺的,看起来胆子很小。 裴瑾慵懒的倚在软枕上,抬了抬手,道:“你家主子又有什么事?” 思琪抿了抿嘴,才老实的答道:“回三小姐的话,我家小姐派奴婢过来问问,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果然是个老实人! 裴瑾扶额,裴姈那样精于算计的一个人,身边的丫头居然这般的老实巴交。真不知道是她太过于自信呢,还是根本就无人可用了。 侍画见自家主子没有吭声,便接过话来,说道:“奴婢先替我家小姐谢过五小姐了,每个院子里分到的冰块有限,五小姐还特意将自己的用度拿出一半来给我家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 思琪怔住,完全听不懂侍画在说什么。 什么冰块?她哪里提到冰块了?莫不是这位看起来很漂亮的丫鬟姐姐记错了,亦或是脑子有毛病? 裴瑾自然是明白侍画的用意的。毕竟,这瑾芜院四周都是别人的眼线,不谨慎一些,怕是会被人拿捏住把柄的。“你回去替我谢过你家小姐,就说我无以报答,就以这支珠钗作为回礼了。” 思琪懵懂的接过那支看起来很别致的珠钗,脑子完全不够用。 裴瑾一个眼神示意,侍画便领着思琪出去了。 “真是个猪脑子…那样的话也是能拿在嘴里说的么?”侍书从隔壁耳房进来,忍不住发起了牢骚。“难怪五小姐一再的败下阵来,想必是被这些没用的奴才拖了后腿。” 裴瑾哭笑不得,及时打住了她的话。“那都是别人的事,何须你去打抱不平!一会子侍画回来,你让她过来一趟,我有事要问她。” 侍书哎了一声,便迈腿出去了。 一炷香时辰过后,思琪手里的珠花就已经落到了赵永德的手里。可是将那珠钗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他也没能发现任何的可疑之处。 随意的将珠花往桌子上一扔,太子殿下似乎心有不甘。“这就是你要我看的证据?” 烈风凝视那珠钗良久,低下头去。“是属下鲁莽了。” “还不赶紧将东西还回去?”赵永德见他还愣在原地,声线中略带了一丝焦急。 烈风拾起那珠钗,暗暗地打量了一眼,一个转身就不见了人影。等到思琪从假山背后醒过来的时候,见到手里的珠钗还在,一颗提心吊胆的心才安静了下来。“幸好幸好…若是弄丢了,小姐指不定又要大发脾气了…” 捧着完整的珠花,思琪急匆匆的回到了芷姈院。 “怎么去了这么久?她怎么说?”裴姈正急的在屋子里徘徊,见思琪那丫头回来了,便迫不及待的拽着她进了屋。 “小姐。小姐,这是三小姐交给奴婢的…”思琪咽了咽口水,可不敢将晕倒在假山后面的事情说出来。 裴姈接过那钗子看了许久,起初还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可仔细一瞧那珠钗其中的一颗珠子颜色略显暗沉,心思一动,便拿着珠钗进了里屋。“去找吧剪刀来。” 思琪哦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去寻了来。 裴姈拿起剪刀,将那颗珠子从珠钗上缴了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研究了起来。尖细的指甲慢慢的刮开外面的一层蜡,总算是露出了里面的字条。 “呀…原来藏在这里…”思琪惊呼一声,忙又惊恐的捂住了嘴。 裴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呵斥道:“还不出去守着门…” 思琪反应过来,吓得忙往外跑。 裴姈好半晌才冷静下来,忙展开那字条一看,不由得咒骂出声:“fuck…这算什么好主意?居然让我去寺里祈福?!” 芷姈院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汇报到裴瑾这里。 “小姐猜的还真准,五小姐看了那字条,当场就气得将那珠钗踩了个稀巴烂。”侍书咯咯的笑着,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裴瑾端起酸梅汤浅浅的抿了一口,甚是惬意。“她不过是没反应过来罢了。等想通了,自然就会乖乖的照做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偷梁换柱 “侍画,你老实交代,荷包里的东西什么时候偷梁换柱了?”将手里蜻蜓点水的荷包往矮几上一丢,裴瑾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淡去。 平日里,她对这两个丫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时候都不想去计较。可是她也是有底线的,谁要是触犯了这个底线,她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瞧见主子的脸色有些不对,侍画单膝跪了下去,诚恳的回道:“小姐…这七彩琉璃珠,乃是上古圣物,不但可以解百毒还能增加武功修为,价值连城。” 斜眼扫了那颗璀璨夺目的珠子一眼,裴瑾呐呐的问道:“是卢少棠吩咐你换的?” 侍画没想到她竟然这般通透,一下子就想到是少主所为,态度就更老实了。“是。” 裴瑾斜倚在软榻上,暗暗生着闷气。她虽然性子随和,心胸也宽旷大度,可是卢少棠也不该利用她对这两个丫头的信任自作主张的调换她的东西。卢少棠与她虽有救命之恩,可这般胡乱的掺和她的私事,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他来了蒲州?”就在侍画想要主动交代一些事情的时候,裴瑾忽然开口了。 侍画眼底闪过一抹震惊,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小姐怎么知道少主来了蒲州?” 其实裴瑾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没想到侍画这么经不住试探就将他的底揭了,不由得感到庆幸:这丫头对她毫无防备之心,可见是个忠心的。“既然这七彩琉璃珠如此的贵重,他必定是随身携带不离不弃。若不是他来了蒲州,这东西如何会落到我的手里?说吧,换掉我的玉佩,究竟有何目的?” 侍画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可理智却还是在的。少主什么心思,她哪里会看不出来?可若是如实禀报了小姐,怕是不但不会帮到少主,反而会让小姐对少主产生不好的印象。于是她略微思索了一番,张口说道:“少主此次来蒲州,应该是为了太子殿下。” 提到那位太子爷,裴瑾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近来,她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放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可问过了侍书侍画这两个丫头,她们经过一番打探却毫无收获。可见,那些隐匿在四周的探子,武功更是在这两个丫头之上的。 不是她太过敏感,而是上次不经意在人前展现了那块玉佩之后,她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毕竟,那块玉佩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想必那些监视她的人,便是那位太子爷派来的。好在她机警,临时换了另外一块相似的玉佩在身上,这才免去了一场灾难。 “太子殿下的行为的确反常。”裴瑾将那颗珠子收回荷包里,喃喃说道。 “幸好小姐早有察觉,否则就真的大事不妙了。”侍画心有余悸的说道。 太子爷一直以来都将硕王殿下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若是让他发现小姐与硕王殿下有所牵连,势必会对小姐不利。 “他拿走那块玉佩,就是出于这个目的?”裴瑾凝视着荷包良久,视线最终落在了侍画的身上。 侍画如同醍醐灌顶,连忙点头,道:“是,少主就是这个意思。” 裴瑾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起来吧。” 侍画如蒙大赦,后背却早已被汗水浸透。以前在幽冥门训练的时候,面对再残忍的对手,她也不会有这种压力。可是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大家闺秀,却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紧迫感,即便是一个幽幽的眼神,也让她心情大乱。 玲珑阁,蒲州城内生意最为红火的青楼楚馆之一。夜幕刚刚降下,玲珑阁内便已经高朋满座,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张员外来啦,快里面请,胭脂姑娘正盼着您呢…” “李公子,好久没来了,是不是还点咱们清屏姑娘啊?” “房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要如烟姑娘作陪,哎呀真是不巧,今儿个如烟姑娘身子不大舒服,暂不接客…” 长袖善舞的老鸨打扮的花枝招展,虽然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风采丝毫不比那些青涩的姑娘们差。她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叫来一个丫头,悄声的问道:“如烟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上午不是还好好儿的吗,怎的就不舒服了?” 那丫头长得颇为清秀,有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听见老鸨问起,亦是满脸的愁容。“妈妈有所不知,小姐晌午的时候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一直不太舒服。这不,刚请了大夫看了开了些药,正在房里休息呢。” “怎么就突然吃坏肚子了呢?”尽管对于花魁娘子的不适有些介怀,可是看在如烟为玲珑阁赚了不少银子的份儿上,老鸨也就没怎么计较。吩咐丫头们好生伺候着,希望她能够尽快好起来,继续当她的摇钱树。 那丫头应了一声,便端着一盘子新鲜的瓜果上了二楼,径直走到花魁如烟所在的凝烟阁,推门而入。“小姐,我回来了…” “事情可办妥了?”慵懒妩媚的嗓音从屏风后的软榻上传来,透着一股令人想入非非的诱惑感。 “属下办事,主子还不放心么?”那丫头在人前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可是进了这凝烟阁却放佛变成了另外一个,活泼中带着一丝的娇憨。 软榻上的女子单手支着脑袋,任由如墨的发丝散落在金丝绣枕上,一双倾国倾城的凤眼勾魂夺魄,分外的引人注目。“云霜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时辰不早了,少主还没过来?”云霜将果盘放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由好奇的问道。 如烟嘴角勾了勾,媚眼如丝。“你怎么知道就没来?” 云霜“咦”了一声,忽然察觉到后脑勺被一阵微风扫过,等回过头时就见一身白衣似雪的翩翩公子噙着笑朝着她们走来。 “属下参见少主!”云霜见到此人,忙吓得跪了下去。 而原本躺在榻上的绝色佳人,也在此时款款起身,扭着妖娆的身姿盈盈的拜了下去。“朱雀见过门主!”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助她一臂之力 “最近太子那边有何动静?”卢少棠一进来,便不客气的主位上坐了下来,脸上的笑意隐去之后,便只剩下冷冽的霸主之气。 如烟主仆二人依旧单膝跪地,没有主人的吩咐都不敢起身。 “启禀门主,太子爷自打前日进了裴府,就一直没出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属下便没派人跟进去。”顿了顿,见主子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又接着说道:“听说主子派了两个得力的丫头去了裴府,想必也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日吧?” 卢少棠的视线淡淡的从如烟的脸上扫过,语气颇为冷漠。“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他不喜欢属下多事,故而善意的提醒。 如烟心里一慌,贝齿暗暗地咬住了下唇。“是,属下知错。” “关于上回刺杀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卢少棠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奇,却透着一股子的冷意,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岳如烟跟随了他这么多年,对这位主子的脾气也甚为了解,故而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属下派人在蒲州极其相邻的几个镇子仔细搜查了一遍,将可疑的人都一一排查,最后锁定了那个叛徒,该如何处置,还请主子示下。” “哦…”绵长的声音十分悦耳,却又夹杂了些许的威严在里头。卢少棠眸底透出冷厉的锋芒,沉声问道:“是何人?” “是…朱雀堂下面一个分舵的管事。严刑拷打之下,供出是被有心人人收买,才不小心透露了硕王殿下的行踪。”关于此事,她亦是万分的自责。若不是她的疏忽,也不会让硕王殿下陷入危险地境地,差点儿丧了命。 故意对她脸上的愧疚视而不见,卢少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叛徒自然是留不得的。至于你这个堂主,督导不力,管束不严,该如何处罚,你应该清楚。” “属下明白。”如烟苦涩的低下头去,眼底隐约有泪光滑过。 云霜将如烟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地替她鸣不平。朱雀堂主跟随主子好些年了,一直表现的极为出色。可主子对朱雀堂主这劳苦功高之人,亦是不假颜色,丝毫没有怜惜之心,反而严厉的苛责,明明只是那叛徒一个人的罪过,却依旧一并罚了朱雀堂主,实在是太过了一些。 可她只不过是朱雀堂的一个侍婢而已,根本就无权过问主子们的事情,故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雀堂主将那份爱慕藏在心底,一个人承担那刻骨的伤痛。 “朱雀,我早就说过,若是想要离开,我绝不会阻拦。可既然在其位,就得尽职尽责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若是再有下一次,就不是鞭笞一百这么简单了。”卢少棠依旧是那个翩翩贵公子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不住浑身直打颤,臣服在他的气势之下。 “如烟…甘愿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烟的声音抖了抖,却倔强的抬起头来。尽管知道主子不会正眼瞧上她一眼,可在心底,她依旧忘不了当初被他救下的情景。即便是他对她视而不见,可只要呆在幽冥门,能够在他的羽翼之下,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本座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不会再让我是失望。”说着,卢少棠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喧闹声。紧接着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朝着凝烟阁而来。 “主子先走,这里交给属下来应付。”如烟眼波闪动,急中生智的说道。 卢少棠倒是不见任何的惊慌,神态自如。淡淡的扫了一眼禁闭的房门之后,一个转身就已不知去向。临走时,他还不忘叮嘱了一句。“想办法,助裴家五小姐一臂之力,将她送到太子爷的身边。” 云霜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裴府 “你说什么?裴姈那贱胚子居然主动请缨,要去寺里给婉儿求平安符?”尤氏从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就听见丫鬟来禀报,一张脸不由得沉了下来。以她对裴姈的了解,那丫头可不会安什么好心。“她该不会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周妈妈伺候在一旁,听了尤氏的话不由觉得好笑。“夫人多虑了…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夫人还不知道吗?她就是见不得二小姐好,想要给您添堵呢。可是夫人您看的紧,她连太子的身都近不得,自然是没什么作为了。就算她有什么阴谋,可太子爷在府里,她在外头,就更不可能成事了!” 尤氏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看来,是我想太多了。既然她这般假惺惺故作姿态,那本夫人又何必充当坏人,扫了她的兴呢。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派个会办事的婆子跟着去,给我盯紧咯!” “是,奴婢这就叫李顺家的去。”周妈妈嘴里说的这李顺家的,正是尤氏裴家过来的一个媳妇子,对尤氏很是忠心。 尤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裴姈从主屋里出来,脸上忽然多了一丝笑意。 瑾芜院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五小姐当真如小姐预料的那般,一大早就去大夫人那里讨了个恩典,急着去了寺里。”侍书从外头进来,将打探到的消息禀报了一遍。 裴瑾正做完一整套的瑜伽,身上沁出了不少的汗。“她能想明白就好,我还怕她是个猪脑子,看不透这里头的学问呢。” 侍画体贴的地上湿的手帕,眼里满是深深的敬意。“小姐这叫深谋远虑。” “深谋远虑还谈不上,不过是换个角度思考问题而已。”裴瑾浑身舒畅,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侍书却还一头雾水,挠着后脑勺一脸傻乎乎的问道:“小姐的妙计,究竟秒在何处?” 侍画走上前去,戳了戳她的脑门儿,道:“你反应还真是够迟钝的!大夫人防范得如此厉害,五小姐自然是近不得太子的身了。可太子爷也不会一直呆在裴府,而大夫人也不可能一直跟着太子爷,不是么?!” 经过这一番开导,侍书顿时眼前一亮。原来,五小姐是打算在府外引太子爷上钩啊!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五小姐的计谋 “那个裴家五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居然能够让主子这般上心?”岳如烟喃喃自语着,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她以为主子待她是有些不同的,至少是颇为信任的。否则,也不会将幽冥门朱雀堂堂主的位子交给她来坐。要知道,朱雀堂掌管着幽冥门门下所有消息的来源。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朱雀堂的地位显得格外的重要。 云霜轻叹一声,知道她又陷入了自怜自艾当中。“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主子虽说对那个女子不一般,可却是要将她送到太子爷的身边儿去的,想必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小姐又何必因此而闷闷不乐,不值得的。” 岳如烟忽然双眸一亮,感激的瞥了这个贴身侍婢一眼。“瞧我…还是你看的透彻。” “小姐姿容艳丽无双又才华横溢,哪个男人见到您不是被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怎的忽然妄自菲薄起来,如此看轻自己?”云霜是岳如烟捡回来的一个小乞丐,对她有活命之恩,故而一心都向着她。 岳如烟却苦笑了笑,道:“可比起那些名门闺秀,即便是再才貌出众,在身份上始终是输了一截。” 云霜咬了咬牙,试探的问道:“既然如此,小姐何不在主子面前求个恩典,离开这烟花之地,重新换个身份?” 岳如烟摇头,许久没有吭声。从她被卖到这勾栏院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原来的她,有着良好的出身,有着温馨的家庭,有着众人羡慕的光环,可是一朝落难,便已失去了骄傲的资格,沦落为别人所不齿的低贱女子。想要从新做回官家小姐,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说她的艳名已远播,见过她的人不在少数。就算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让她享有大家闺秀一般的待遇,她也无法融入那个等级森严规矩繁多的上层社会了。 “云霜,去打探一下裴家五小姐的下落。”回过神来,岳如烟又恢复了往常的姿态,一袭撩人的低胸纱裙,衬托出她的美艳妖娆。 “小姐…”云霜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眼底却带着深深的不赞同。 如烟给了她一个警示的眼神,说道:“既然是主子的意思,自然不能马虎。你出去吧,记得小心一些,免得惹人怀疑。” 虽说她是朱雀堂的堂主,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却不多,就连老鸨都蒙在鼓里。 云霜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再开口。 城外,济源寺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给我吃这种东西!”裴姈在寺里呆了两日,耐性都要消磨光了,于是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思琪吓了一跳,喏喏的开口道:“小姐…寺里本就没什么好的斋菜,您就将就着用一些吧…” 裴姈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尖尖的指甲在檀木椅上划下几道深深的痕迹。“这种日子,我要忍受到什么时候!” 思琪见她的怒气稍稍平息,忙上前劝慰道:“小姐,三小姐不是说了么…再有几日,太子殿下就会启程回京,势必会路过山脚下,到时候…” “裴婉那个贱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裴瑾想得到的她肯定也能想得到。”裴姈握了握拳,沉吟片刻才继续说道:“不行…我的想个万全之策,否则这一切都白费了!” “小姐…”看到裴姈那阴森恐怖的眼神,思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在此时,屋子外路过几个担水的小和尚,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其中有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就触动了裴姈的心,让她脑子忽然变得清明起来。 “思琪,去打探一下,小师傅们每日什么时辰下山打水。还有,距离山下官道最近的水源在哪里。”裴姈冷冷的吩咐道。 思琪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两柱香的时辰之后,她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裴姈逼问道:“可打听清楚了?” “打…打听清楚了…”思琪脸颊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累的。“那些小和尚说,寺里的后院有几口大水缸,故而每两天才需要下山一次。水源也只有一处,就在山脚官道旁不远的一个山洞。” “每两天?也就是说,下一次下山是在两天后?”裴姈喃喃自语着。 思琪点了点头,喉咙犹如火烧一般难受。 裴姈勾了勾嘴角,低声在思琪耳边吩咐了几句。思琪脸色一白,支支吾吾的答道:“这…这样不妥吧…小姐一个闺阁女子,怎能穿僧人的衣服…” “叫你做你就去做,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裴姈神色一凛,变得狠厉起来。 思琪慌乱的后退几步,忙应了下来。 等思琪那丫头闷不吭声的出去之后,裴姈才咯咯的笑了起来。“裴婉啊裴婉…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技高一筹,还是我手段更高。” 李顺家的躲在门外,不知道偷听了多久。听见屋子里猖狂的笑声,她浑身一颤,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五小姐指不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不行,我可得看紧一些…” 裴府 “你说什么?裴姈那个贱人不见了?”尤氏正与裴婉在主屋说着体己话,忽然听见周妈妈进来禀报,一张脸顿时气得煞白。 裴婉心里也暗暗一惊,忙将一同跟去济源寺的李顺家的叫了进来。“母亲别忙着生气,先问清楚再说。” 李顺家的苍白着一张脸的进来,朝着尤氏就是一跪。“夫人…” “李顺家的你倒是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五小姐怎么就不见了?”周妈妈是个会看眼色的,见两位主子都隐含怒气,忙催促道。 李顺家的胆战心惊着,可脑子却转的飞快。她绝对不能承认是她贪酒,一时不察让五小姐带着丫鬟溜了。“回夫人的话…五小姐说想要吃桃子,便让奴婢去后山摘桃。奴婢时刻谨记夫人的吩咐,不敢丢下五小姐一个人在寺里。可五小姐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若是奴婢不去,就是忤逆主子,所以奴婢才…可是等奴婢回去的时候,五小姐跟她那个丫头就不知所踪了…” 尤氏不等她将话说完,就忍不住骂了出来。“你这个糊涂的!你是我身边的人,她裴姈凭什么指使你做事…你…你简直想气死我…”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无事献殷勤 “周妈妈,你去召集几个得力的人,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裴姈那个小贱人给我找出来!”尤氏气得咬牙切齿,端庄贤淑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 裴婉在一旁帮她顺着气,脸色也阴沉的厉害。“母亲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真是气死我了…等找到那个小贱人,看我不打断她的腿!”想她堂堂一个嫡母,被一个庶出的女儿耍的团团转,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裴婉眼底流过一抹怨毒,捏着帕子的手也不自觉的紧握。“母亲的确是该派人去找…否则五妹妹一个弱女子在外面,遇上山贼野狼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尤氏微微一怔,继而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婉儿说的不错,那山里多的是野狼野狗,万一有个不测…” 看似关怀的语气,从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格外的幽冷,听着叫人毛骨悚然。屋子的丫头个个屏声凝气,低眉顺眼,放佛什么都没听到。 翌日,太子果然如预料中的那般启程回京了,与之订了亲的二小姐裴婉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因为蒲州距离京城遥远,故而裴婉会上京暂住在叔老爷首辅裴仲良的宅子里,从那里出嫁。依依不舍的拜别了老夫人几位长辈,以及满眼羡慕嫉妒恨的姐妹们,裴婉昂首挺胸的跟随太子爷上了华丽的马车,那姿态宛如天上的烈日,万分的耀眼呐! 裴瑾站在人群中,嘴角微微向上弯起,露出明媚的笑容。 “三姐姐笑得这么开心,莫非是有什么好事?”站在距离裴瑾不远处的裴襄瞥到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问出声来。 她这一开口,众人的视线便集中了过来,直愣愣的盯在了裴瑾的身上。 裴瑾回过神来,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眉眼也舒展开来。“二姐姐找到了一个好归宿,难道我们不该替她高兴吗?” 裴襄原本是想挤兑这个姐姐两句的,因为她的笑容太过刺眼了一些。她就不信,裴瑾心里一点儿嫉妒之心都没有! 大夫人尤氏的眼神探照灯似的黏在她的身上,让裴襄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忙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改口道:“三姐姐说的是,我们自然是该高兴的…” 裴瑾朝着长辈们福了福身,乖巧的退到了一边。 裴襄在裴瑾那里吃了个哑巴亏,却不敢在长辈面前造次,只能狠狠地捏着手里的帕子低下头去,一副恨不得要将裴瑾吃了的模样。 幸好老夫人隔得远,心情也颇佳,这才没跟她计较。等到老夫人和大房二房的一走,马氏才沉着嗓子训斥道:“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嘛?没的失了自己的身份!” 裴瑾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平时不怎么想起的时候还无所谓,可是只要想到她,就会时刻提醒着她,她不过是人家的继室,在裴家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上至老夫人呢,下至侄子侄女们,没有一个人真心将她当成自己人。 裴襄知道母亲一向不喜欢这个姐姐,她也不喜欢啊。她不过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而已,只是没想到居然被她轻易地就四两拨千斤的躲了过去,想想就不甘心啊。“娘啊…二姐姐嫁给了太子爷,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女儿再过两年也及笄了,到时候你一定也要给我找一门比二姐姐还要风光的亲事,好不好?” 裴襄的话,立刻令马氏的脸难看了起来。 三老爷是什么身份,大老爷又是什么样的身份?老夫人岂能让一个庶出三房的女儿,嫁的比嫡出大房的嫡女还要好?她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马氏是真的疼到了心坎儿上,也不忍打消她的兴致,勉强笑了笑,道:“襄儿还小,等再过两年,娘一定为你物色一个好人家,保证让风风光光的出嫁…” 裴襄娇憨的笑着,依偎在马氏怀里撒娇道:“那到时候,祖母是不是也会给我一样多的嫁妆?” 马氏脸上又是一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依着老太太对三房的那副态度,自然是不会像对二小姐那般照拂三房的。尽管裴襄在老太太面前有几分体面,可那也无法跟大房的嫡出子女相比。即便是什么都不是二房,因为是老太太肚子里爬出去的,也比三房要得宠。 想到这些,马氏心里便开始算计起来。也许,她可以在裴瑾的嫁妆上做些手脚,将李氏生前留下的那些东西弄一些出来,留给自己的女儿当嫁妆。 瑾芜院 “二姐姐去了京城,怕是府里要开始操办大姐姐的亲事了吧?”裴瑾坐在摇摇椅里,有些焦躁的打着扇子,被这闷热的夏日折腾的病恹恹的。裴敏马上就要十七了,若是再不出嫁怕是要惹来闲话了。 侍书捧着一个冰婉过来,献宝一样的递到自家主子面前,道:“小姐近来没什么胃口,可要尝尝这个?” 裴瑾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瞬间就被那冰婉给吸引了,眼睛也变得亮晶晶起来。这边是古代的刨冰吧?可是却更加的精致精细,远远地看着就感受到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从哪儿搞来的这些高档货?” 这样金贵的东西,府里的主子怕是没几个人能享用得到。裴瑾作为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存在,自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殊荣。 侍书笑得一脸得意,道:“这东西不是府里分配的吃食,是奴婢私下弄进府里来孝敬小姐您的,小姐放心敞开了吃就是!” 裴瑾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心里的烦躁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幸福的眼睛都闭了起来。“果真是好东西…” 看着主子吃的开心,侍书与侍画对视一眼,了然的笑了。 “这样金贵的东西,一般人可吃不起。说吧,你们主子是不是又在算计着些什么?”裴瑾一边愉快的享用着,一边不忘盘问道。 侍书愣了愣,才陪笑道:“果然瞒不过小姐的眼睛…少主他也没什么意图,就是不想看到小姐委屈了自个儿…” 裴瑾听了这话,忍不住嘟嚷了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好算计 “小姐…快醒醒…有人来了…”缩在山洞里好几个时辰,思琪早已困顿的想要打瞌睡了。可是一旁的官道上锣鼓喧天,却让她睡意全无,忙摇晃着裴姈,将她唤醒。 原来,太子爷回京的消息不知道怎的被百姓们知道了,于是在这一日自发的前来为太子爷送行。 外面吵吵嚷嚷的,裴姈揉了揉朦胧的双眼,顿时来了精神。“快,替我梳妆打扮…” 思琪怔了怔,久久才反应过来。“小姐…为了不打草惊蛇,咱们的行李都还在寺里,哪儿来的东西打扮…” 裴姈眉头微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身粗袍,脸色便有些不愉。“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我出去?” 思琪吓得缩了缩脖子,忙上前去搀扶。 主仆二人远远的看见长长的护卫队迎面而来,心情激动无比。裴姈理了理有些褶皱了的袍子,故作镇定的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 “前面是什么人,居然敢挡太子殿下的驾!”侍卫统领骑着高头大马,见两个姑娘家挡在路中间,似乎没有让开的打算,不由得脸一沉,大声的呵斥道。 太子赵永德好不容易在百姓中树立起来一个温良仁善的形象,听见外头的嚷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吴统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吴统领调转马头,来到太子爷的马车跟前,恭敬的回禀道:“启禀殿下,没什么大事,属下马上就处理好了。” 赵永德瞥了一眼车外,依稀看见两个灰头土脸的人影,便毫无兴致的将车帘子放了下来,不再作声。 裴婉乘坐的马车仅子太子爷的马车之后,听见外头的动静,心里不由一动。“碧儿,去瞧瞧怎么回事…” 碧儿跟随二小姐多年,她的一个眼神她都能心领神会,便探出头去,朝着前面望去。当看到五小姐裴姈那张脸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忙不迭钻回马车里,急急地禀报道:“小姐…是五小姐…” 裴婉手里的护甲忽然收紧,狠狠地戳进掌心。“她的命倒是真大,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等着呢…”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跟统领大人说一声,不让她们靠近…”碧儿脸色也不好看,心里也暗暗着急起来。 若真的让五小姐得逞了,那天下人岂不是要看二小姐的笑话? “慢着…”裴婉急急地喝止道:“太子殿下自由分寸,先看看情况再说。” 裴婉到底不是个笨的,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却不能去做。她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而且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在成婚之前就插手起了太子殿下的事情,怕是会留下诟病,于她的名声不利。 在进京之前,老夫人一再的叮嘱:京城是藏龙卧虎之地,一举一动都要特别谨慎,稍不注意就会惹来杀身之祸。故而,她在做事之前就必须再三思量。 “小姐…”碧儿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不知道她为何会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有本事引起殿下的注意,那也是她的本事。即便她能跟去京里,日后我也有办法处置她。若是无法引起殿下的注意,你这么一闹岂不是将她往殿下的面前送?”依照这几日她对太子爷的观察,这位爷可不是个简单的主儿。太子爷是何等的尊贵,怎么会对一个蓬头垢面之人感兴趣?可若是她画蛇添足的掺和进去,指不定他忽然就对裴姈那个小贱人感兴趣了呢。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想起了裴瑾。 根据府里眼线的禀报,太子爷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对那位三妹妹可是格外的关注呢。尽管裴瑾一直称病不出,可太子爷的侍卫却旁敲侧击的从下人那里打探关于她的消息。这样昭然若揭的心思,岂能瞒得住她? 碧儿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倒是没注意到自家主子愈发阴沉的脸色。直到看见那个到大的侍卫领着裴姈上了太子爷的马车时,她才忍不住惊慌失措的缩回头。“小姐,不好了…太子爷…太子爷居然让五小姐上了马车…” “你说什么?”裴婉猛地抓住碧儿的手臂,额角的青筋暴起。 碧儿吃痛,却不敢叫出声来,便将自己所见阐述了一遍。“小姐,您可得想个法子。这事若是传出去,小姐的颜面何存?” 裴婉阴沉着一张脸,身子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着。连她这个未过门的侧妃都没有资格跟太子爷同乘一辆马车,那个贱人怎么可以! “太子爷也真是的…居然让一个卑贱之人接近…”碧儿小声的抱怨着,话未说完就挨了裴婉的一巴掌。“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么?!” 看着自家主子那双嗜血的眼眸,碧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滔天的大罪。“小姐饶命…奴婢只是一时心直口快,才…” “给我管好你那口无遮拦的嘴!若是连少说多看这一点都做不到,就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裴婉可是冲着太子妃,未来的皇位宝座而去的,身边的丫鬟绝对不能这般的没用。以前她给她们几分颜面,也没什么大碍。可是京城是什么地方?那是天子脚下,稍有不慎就会下地狱的。 碧儿忍着脸上的剧痛,跪伏在裴婉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裴婉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端庄娴雅的姿态也一如从前,只是那幽深的眸底却蕴藏着狠毒和怒意。 而同一时间,太子爷的华丽马车里响起了两个人的对话。 “你刚才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赵永德嫌恶的扫了仪容不整的裴姈一眼,耐着性子问道。 裴姈一边暗暗为自己的聪明而得以,一边虔诚的给太子爷行了个礼,缓缓开口道:“民女的意思就是,民女愿意倾其所有,助殿下心想事成!” “就凭你?”赵永德眼底闪过冷芒,眼底满是鄙夷。刚才,他不过是碍于四周围观的百姓才好心的将她扶了过来,不过做戏而已。没想到她竟然大言不惭,说出这番话来,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闹鬼的真相 东苑一个不起眼的偏院,正是齐姨娘的住处。等到守夜的丫头睡熟了,齐氏才悄悄起身,从偏门溜了出去。 乌黑的发丝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她一身素白的衣裳,衬托得清瘦的身躯愈发的羸弱。这样一副打扮行走在夜间,的确少见,也让人瘆的慌。 来到一个偏僻之处,左顾右盼没发现跟踪者之后她才从衣袖里拿出几个元宝状的物件,一边念叨一边将那些东西烧了起来。“我可怜的芷儿…你放心…你的仇,娘亲马上就会替你报了…” 幽幽的嗓音伴随着哀戚的抽气声在夜间回荡,就放佛那鬼魂夜啼一般毛骨悚然。 裴瑾夜里睡不着,正好带着两个丫头去后花园的湖心亭乘凉。没想到居然会撞见这一幕,脚下的步子一顿,灵巧的拉着两个丫头躲藏了起来,险险的避过了齐氏的双眼。 “小姐…那不是齐姨娘吗?她三更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侍书朝着外头张望了望,压低声音说道。 鼻息间闻到一股子烧冥纸的味道,答案不言而喻。 “不过是个失去女儿的可怜人罢了…”裴瑾对这位大伯的姨娘没多少印象,只知道她性子温软,虽然得大伯宠爱,却被一直被尤氏欺压的抬不起头来。 四小姐裴芷在寺里被人强暴至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算起来今儿个是她的七七吧? 侍画瞥了那齐氏一眼,道:“可是她那一身妆扮,也太奇怪了些…” 大半夜的,穿着白色的衣服四处走动,不吓到人才怪! 此刻的齐姨娘已经从地上站起身来,轻飘飘的顺着那些竹子爬上了院墙,并朝着东苑方向而去。 裴瑾对她的这一举动感到颇为意外,嘴角勾勒出一抹感兴趣的弧度。“没想到这位齐姨娘还真是深藏不露呢…侍书,你跟上去瞧瞧…” 侍书哎了一声,身子一纵,就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令侍画意外的是,一向不爱管闲事的小姐,怎的忽然注意起这位毫无存在感的齐姨娘来了? “实在是太闲了啊…”若是再不找点儿事做做,裴瑾真的要憋出病来了。虽然吃饱了就睡的日子很惬意,可是太没有成就感了,这一点儿都不符合现代女性的价值观世界观啊! 侍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姐这性子,真是愈发与主子相似了呢。 小半个时辰之后,果然听到东苑那边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鬼啊…有鬼啊…” 裴瑾扯了扯嘴角,慢悠悠的晃回了自己的院子。原来府里闹鬼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真是没想到呢! 福善堂 “真是愈发的没有规矩了,大半夜的这么闹腾,让人不得安生!”老夫人年纪大了,本就浅眠,好不容易睡着就被那鬼吼鬼吼的叫声给惊醒,脸色十分难看。 吉祥起身点了烛火,扶着老夫人从罗汉床上坐起身来,才开口说道:“听动静,放佛是从东苑传来的…” 若不是看在裴婉嫁了个好人家,老夫人早就要发落尤氏了。好端端的一个家,在她的打理下居然屡次发生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看来,她再不敲打一番,怕是这府里会愈发的混乱了。 “真是叫人不省心的…”老夫人默默地享受着丫鬟力道适中的揉捏,怒气才稍稍平息下来。 这会儿,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老夫人怎的起来了?”杨嬷嬷从外头进来,见老夫人已着中衣斜倚在软枕上,不由惊讶了一下。 田氏挥了挥手,示意吉祥退下,才说道:“还不都是被她们给折腾的…每天不整出些事儿来,就浑身不舒服!” “老夫人息怒…保重身子要紧…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杨嬷嬷是她身边的老人了,一张嘴也足够的麻利。 老夫人自然晓得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紧抿的嘴唇稍稍松开了一些。“若不是看在婉丫头的份儿上,这掌家的权力,早就交给老二媳妇了…” 杨嬷嬷心里一惊,面上却毫无表示,依旧笑脸相迎,却忽然转移了话题。“再有些日子,大小姐便该出阁了吧?” 提到裴敏,老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和嫌恶。“不过是去做妾,就不用兴师动众的了…好好儿的不学,偏学那些下作的手段,哼…” 满意的看着老夫人的注意力被转移,杨嬷嬷的心稍安。“好歹是裴家的女儿,这样做会不会落人口实…” “没将她们母女赶出去就不错了,还妄想大肆的宣扬,真个儿是不知羞耻的!”老夫人果真对裴敏不待见,连最起码的在意都没有。 章家与裴家同样都是世家大族,又是大夫人娘家远亲,章二公子又是嫡出的,裴婉能嫁给他已经算是高攀了。 杨嬷嬷嘴角微微上扬,打算私底下再去尤氏那里一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云岭客栈 “少主,太子爷已经回京,是不是该准备动手了?”一抹黑影笔挺的站在卢少棠的跟前,抱拳禀奏道。 卢少棠正望着某处发呆,忽然被侍卫给打断,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他才来蒲州,还没将媳妇搞定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万一他这一走,裴家就将裴瑾许了人家,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少主。”眼看着太子爷的依仗远走越远,王麟不免皱起了眉头。 “急什么?从蒲州到京城少说也有上千里,这会儿动手岂不是落人把柄?”卢少棠敞开衣襟,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心头的烦躁似乎少了不少。 王麟知道自家主子一向不修边幅,早已对这一幕见怪不怪。“少主说的是,是属下疏忽了。” 若真的在蒲州地界动手,恐怕不但讨不得好,还会打草惊蛇。看来,得找个荒无人烟之地下手才是正理! “裴家五小姐,可如愿的送到了太子爷的身边?”卢少棠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王麟微微一愣,没想到主子居然还记着这茬儿,忙应道:“朱雀门主派人鼓动百姓制造舆论,太子殿下就算想要不管不顾的离开,却又怕落下个枉顾人命的坏名声,故而便将那裴五小姐给留下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及笄 “贱人贱人贱人…”一路上,裴姈都跟在太子爷的身边耀武扬威,让裴婉气得失去了冷静,不知道摔了多少的东西。 碧儿吓得不敢近身,只能好言安抚道:“小姐稍安勿躁,奴婢打听清楚了,太子爷留五小姐…不,是那个贱女人在身边,并没有宠幸,想必并没有被她迷惑。小姐天人之姿,她如何能与小姐相提并论…您这般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平白无故的让她占了便宜?” 裴婉咬着下唇,嘴里泛起阵阵血腥味儿。“她还真是好手段…居然能够逼得太子爷在众人面前将她留下…” “那是太子爷心慈,误信了她的谎言。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依太子爷的脾气,肯定无法容忍,势必会…”碧儿做了个自我了解的手势,尽力的讨好着自己的主子。 裴婉冷哼一声,没再吭声。 而不小心路过,将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朵里的裴姈却冷冷一笑,说了一句。“愚蠢之极!” 裴婉当真以为她只是以柔弱之姿博取同情,强迫太子爷将她救下么?她这般瞧不起她,日后会有她好受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来到这个食古不化的异世,她的野心从很小的时候便开始蓬勃起来。只可惜,这具身体的主人地位太过卑微,她一直没有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如今,她呆在太子爷的身边,她有信心,即便不做他的女人,也能想办法让自己尊荣的过完下半辈子。她可是来自未来世界的女强人,害怕斗不过这些保守封建的古人吗? 轻蔑的抬头瞥了裴婉的马车一眼,裴姈这才加快了脚步,朝着太子殿下的房间走去。 “小姐…奴婢刚才看到五小姐从窗外走过去了…”碧儿小心翼翼的放下车帘子,向自己的主子汇报着。 裴婉依然是高贵端庄的模样,只有嘴角溢出的一丝冷笑出卖了她。“就凭她,也想麻雀变凤凰?自不量力…” 碧儿讨好的在一旁帮她揉捏着酸麻的双腿,谄媚的说道:“是呢…刚才那一番话,五小姐势必也听见了…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大的碗,想要取代小姐的位子,真是不知死活!” 打败敌人最好的方法不是严防死守,而是让对方掉以轻心。裴婉的手腕比起裴姈来,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等着吧…有她好受的…”裴婉抚了抚手指上的护甲,安心的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说完这大房两个暗暗较劲儿的姑娘,再回到裴府来瞧瞧吧。仲夏没过几日,就到了三小姐裴瑾十五岁的生辰了。 大周朝女子满了十五岁,便可以议亲了。故而,这一个生辰对裴瑾来说,乃是及笄之日,显得尤为重要。老夫人就算再怎么忽视,也要将这事儿当成大事来办。故而,裴瑾的及笄礼,倒是比大小姐裴敏出嫁要热闹多了。 “娘…您真的打算将这套红宝石头面送给三姐姐啊?”在马氏吩咐贴身丫鬟将自己的压箱底拿出来的时候,裴襄就眼馋的盯着那套首饰不放了。一想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将要送给那个不讨喜的继姐,她心里就老大不舒服。 虽说那套头面算不得珍贵,可小孩子的心性就是这样。好的东西,总想着占为己有,不肯与别人分享。 更何况,那套红宝石的头面乃是马氏的陪嫁之物,将来是要留给她这个女儿当嫁妆的,她更是舍不得的。 马氏心里虽然也极为不愿,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又能如何?谁叫她出身不高,也就这么一套首饰还算体面。不过想到裴瑾母亲留下的嫁妆,她很快便又想通了。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有舍,哪儿来的得! “放心吧…这些东西,日后母亲定叫她加倍的还回来!”马氏哂笑着,让孙嬷嬷将首饰收了起来。 裴襄脑子虽然笨了些,却也不是个笨到家的。听了马氏的话,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一双水润的眸子,也瞬间充满了光彩。“母亲的意思是…想从她那个死去的娘的嫁妆里偷偷弄些东西出来?” 李氏过世之后,她的嫁妆便一直交由老夫人保管着,说是等裴瑾出嫁的时候再拿回来。马氏虽然是继夫人,可裴瑾也得叫她一声母亲不是么?备嫁的时候,马氏势必会接受那些嫁妆。到时候从中动些手脚,以次充好什么的,岂不是易如反掌? 马氏给了女儿一个赞赏的眼神,说道:“我的襄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裴襄娇笑着扑倒在马氏怀里,娇嗔道:“还是母亲对襄儿最好…不像那个老东西,有什么好的就只会想着那两房的…” 那个老东西,指的自然是裴家的老夫人田氏了。 不经意偷听到这母女二人对话的人迅速消失在洞门后,嘴角尽是嘲讽的笑意。 瑾芜院 “还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呢…居然把主意打到本小姐的嫁妆上去了…”裴瑾今日一改往日素雅的妆扮,穿了一身浅紫色的纱裙,上面绣着百蝶穿花图案,每走一步那些蝴蝶就翩翩起舞,端的是异常好看。 侍书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小姐这么精心的妆扮过后,丝毫不比昔日的二小姐差啊!而且通身气派更为淡然从容,自由一股风流体态,叫人移不开眼睛。 叶嬷嬷歇息了好几日,刚回到裴瑾身边服侍,就赶上了她的及笄礼。看着镜子里愈发娇艳的容颜,她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在将一只带流苏的蝴蝶珠花步摇稳妥的别在裴瑾的头上之后,叶嬷嬷的泪也跟着下来了。“小姐总算是平安长大了…若是夫人还在,不知道该有多欣慰呢…” 裴瑾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艳,不过很快便又镇定下来。“嬷嬷,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去前院了吧?” 叶嬷嬷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含笑点了点头。 裴瑾的及笄礼虽然不算隆重,但也有不少的宾客前来恭贺。就在裴瑾现身的那一刻,她强烈的感受到了一道道不善的目光朝着她扫射过来。 还真是…有意思呢。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眼红了 侍书侍画不卑不亢的站在裴瑾的身后,看着四周递过来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忍不住暗暗得意。不愧是主子送来的东西,果然非同凡响,瞧她们盯着小姐垂涎欲滴的模样,当真是十分滑稽呢。 “不愧是裴家的女儿,果然是气度不凡…” “真是大手笔啊…不说身上戴的首饰,光是那套衣裳就价值千金吧?” “瞧着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不知道是许了人家没有…” 大房二房的姐妹暗暗嫉妒着,却也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假惺惺的上前说着吉祥话儿。三房的人就直接多了,马氏脸上青红交加,不停地变换着。想到自己准备拿出来献宝的那套红宝石首饰,尖锐的指甲不由得深深地陷入掌心,留下一道道红白交加的痕迹。好你个裴瑾,居然敢让本夫人当众出丑! 而裴襄见了裴瑾那一身的妆扮听到四周不断地恭维声之后,简直嫉妒的想要吐血。“三姐姐素来喜欢淡雅的妆扮,今儿个这般隆重,倒是让襄儿惊艳不已…原来三姐姐藏着些好东西…平日里总说疼爱妹妹,竟是连看一眼都不舍得的!” 看似玩笑话,却字字珠玑,将裴瑾归类于虚伪的小人。若是疼爱妹妹,有好东西自然是会一起分享而不是藏私。 好一个裴七小姐,原来也是会玩心计的! 刚才还在恭维着的小姐们的脸色也悄悄有了变化,看向裴瑾的目光也变得轻视起来。 “还真以为她端庄稳重,原来竟这般虚伪…” “真是会装呢,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还裴家女儿呢,连小门小户的丫头都比不上…” 侍书侍画气得握紧了拳头,裴瑾却一脸坦然,并未因为这么几句挤兑的话而羞愧或是面色难看。“瞧七妹妹说的,好像姐姐舍不得似的。这些东西,也是近几日舅母派人送来的恭贺我及笄的贺礼。原本我也是想要与姐妹们分享的,可长者赐的东西若是随意赠人,怕是要被人诟病的…” 这么一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那些东西都是李家送给裴瑾的,若是随意送给别人,倒是显得太过不重视,会被视为不孝。而且,裴襄刚才那一番话此刻回味起来,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裴瑾的身份地位,不少的人都是知道的。她虽说是嫡女,却是个没了娘亲照拂的,自然过得辛苦,她能分到什么好的东西?而裴襄那副专横跋扈的模样,想必平日里也是强取豪夺,看上眼的东西就开口要了。 众人在同情裴瑾的同时,顺带的也将马氏一同鄙视了。果然不是亲生的,居然任由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嫡姐的及笄宴上如此胡闹! 马氏被人打量的面红耳赤,下唇都要咬破了。她一把将裴襄扯回身旁,上前解围道:“襄儿不过跟姐姐开个玩笑呢…这丫头打小就顽皮,让大家见笑了!” 多好的开脱理由?! 年纪小不懂事,在大家看来,不过是小姑娘的戏言而已,当不得真的。果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裴瑾浅浅的笑着,眼底却盈满了冷意。果真是人善被人欺么?! 二房的裴娇也在这时候走过来,帮腔道:“是呢…七妹妹最是顽皮了,三姐姐必定不会跟她一般计较,是不是?” 裴娇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轻纱襦裙,整个人看起来娇俏可人,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扬,看起来不可一世。 这是在向她示威吗?裴瑾忍不住莞尔。 这倒是奇怪了,平日里为了一个座位都能争得恶语相向的二人,今儿个却难得的站在了统一战线,真是孺子可教! 裴襄对于裴娇的帮腔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此刻她最痛恨的人是裴瑾这个嫡姐,故而忽略了裴娇这个死对头,将矛头一齐指向了裴瑾。“是啊…襄儿不过跟姐姐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自然是不会的…”裴瑾得体的笑着,一副慈姐的模样。“襄儿毕竟是家里的老小,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顽皮的时候…” 十二三岁,在现代看来的确还是个孩子。可是在古代,十二三岁就嫁人,甚至当了娘的并不少见。 裴瑾故意将她的年纪透露出来,也让围观的人群心里有了数。都到了这个年纪,还这般不懂事,实在是不该! 马氏哪里不知道裴瑾这点儿心思,心里又急又怒。可是今儿个是裴瑾的及笄宴,她若是跟她闹翻脸,势必会给人留下一个恶毒继母的印象。故而只能隐忍着,笑着上前化解这个尴尬。“好了好了,大家别光顾着站着说话了,后花园早已备下了酒席,大家一同过去吧…” 裴瑾暗暗地打量了这位继母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便招呼着客人一同去了后院。 裴襄憋了一肚子的气,熬得眼睛都红了。 马氏看着心疼,心里的那个念头就更坚定了。裴瑾的婚事可是拿捏在她这个母亲的手里呢,她就不信治不了这个小蹄子! “娘…为什么她可以有那么漂亮的首饰衣裳,我却只能拿别人挑剩下的…”裴襄故意落后于旁人,依偎在马氏怀里痛哭失声。 马氏苦涩的笑了笑,却不忍让女儿伤心,耐着性子开解道:“你放心…娘不会让她得意多久的…那些东西,迟早都是襄儿你的…” “娘…”裴襄赖在马氏怀里抽泣着,一双眼睛却写满了算计。 裴瑾故意对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视而不见,大方的与那些交笑着,应付起来没有丝毫的负担。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有这份能耐…看来以往倒是我疏忽了…”彭氏站在阴凉处,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喃喃低语。 以前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大房那边,倒是将这不受宠的三房给忽略了。可是看着裴瑾的言谈举止,她忽然升起一丝警惕来。裴府的女儿本就不多,如今死了一个,嫁出去两个,失踪一个,就只剩下三房的这两个丫头和自己的宝贝女儿裴娇了。 若是叫老夫人和老太爷发现裴瑾的这副能耐,势必会抢走裴娇不少的关注呐!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质问 “表妹…你为何…为何说那些衣裳首饰是李家送来的?”犹豫了良久,李元夏终于将疑惑了许久的话问出了口。 在他的认知里,除了对就是错。裴瑾在李家的那些日子,他一心恋慕着这个聪慧可人的表妹,今日裴瑾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撒了谎,这是他无法容忍的。就好像洁白无瑕的宣纸上忽然滴上几滴墨汁一样,有了瑕疵总是感觉不好的。 裴瑾面不改色的伫立在荷塘边,脸上不见一丝的羞愧,只叹道:“表哥想让瑾儿如何回答?瑾儿在裴府的处境,想必表哥也是清楚的。及笄乃是女子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瑾儿没有娘亲照拂,不得不自食其力。” “可是…说谎总归是不好的…”李元夏心里虽然怜惜这位表妹,可是做人的准则却不敢有半点儿松懈。 正人君子是么?裴瑾弯了弯嘴角。“难道表哥想让瑾儿说那些东西都是我省吃俭用变卖家全部家当换来的?若真的这么说了,怕是母亲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吧…更何况我的那些妹妹们,个个都不是善茬,瑾儿可不想出嫁的时候连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呢…” 提到先三夫人,李元夏的脸色不由得尴尬起来。 不给他接话的机会,裴瑾继续喃喃道:“瑾儿在裴家孤立无援,能靠的只有自己。表哥若觉得瑾儿做的不对,大可去向众人解释,瑾儿会听凭处置的…” 李元夏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裴瑾的侧脸看起来十分平静,可是那波澜不兴的平静之下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想到刚才说的那番话,李元夏就后悔的要死。明明瑾儿都那么可怜了,她还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脑子一热说出那番混账话来。 “毕竟男女有别,瑾儿出来也有些时辰了,该回去了…表哥回去之后,一定要替我谢谢外母和舅母…”沉默了许久,裴瑾故作心情沉重的低着头,喏喏的开口道。 李元夏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这楚楚可人的表妹,愣在原地动弹不得。裴瑾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朝着他福了福身,便带着两个丫头离开了。 “小姐…奴婢刚才好像看到六小姐的丫鬟铃铛了…”侍书忽然凑上前来,低声在裴瑾耳边禀报道。 裴瑾哦了一声,眉头稍稍向上挑。“无妨…” “依着六小姐的性子,怕是会借题发挥一番,不得不防啊。”侍书虽然不若侍画那般稳重,可不是个笨的,自然也想得到里头的弯弯绕绕。 裴瑾握着手里的荷包,习惯性的摩挲着,道:“那就让那洒扫丫头盯着些,若二房那边有异常举动立刻来报!” “是。”侍书眼波流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福善堂 “今儿个没出什么岔子吧?”老夫人因为身子不适,不曾出席裴瑾的及笄宴,可见对这个孙女并不怎么看重。但事关裴府的颜面,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两句的。 如意停下手里的活计,淡笑着答道:“倒是没听说出什么乱子…” 老夫人歪在福禄寿金丝绣成的软枕上,眼睛半眯着,对这个消息似乎感到一丝意外。“哦…如此看来,三丫头倒也是个伶俐的…” “可不是么…奴婢从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嘴里,听到的都是关于三小姐的好话呢…”如意不急不躁的替老夫人捏着腿,看似平常的说道。 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子,追问了一句。“都说什么了?” 如意手里的动作稍稍停顿,才接话道:“说三小姐不愧是裴家的女儿,秀外慧中,知书达理…” 老夫人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神色晦暗不明。裴瑾在几个孙女中并不出色,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亦或是为人处世,都无法跟其他几个孩子相比。就算是那些庶出的孙女,都比她懂得讨巧卖乖讨她欢心。这些年来,裴瑾身子骨一直不大好,也甚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几乎都快要被她遗忘了。如今却突然冒出头来,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老夫人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意偷偷地打量了她老人家一眼,很明智的没有去打扰,任由老夫人胡思乱想。 “如意…一会儿将我多宝阁里那只玉如意寻来,给三小姐送去。就说,这是我这个做祖母的赏给她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夫人才打破沉默,淡淡的吩咐道。 如意了然的应了一声,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 老夫人赏了三小姐一只玉如意的事情,很快在府里传了开来。不少的下人都在纷纷议论,说这一向不被重视的三小姐,似乎是要翻身了呢。 “真是岂有此理…裴瑾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跟我争宠!”娇俏的面容扭曲成一团,裴娇尖叫着掀翻了矮几,任由那套漂亮的茶杯碎了一地。 彭氏从外头进来,听见女儿屋子里的动静,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些丫鬟婆子。“你们是怎么服侍的!若是小姐伤着了,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婆子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有任何的抱怨。二夫人虽然不比大夫人那般的疾言厉色,但整治起人来的手段也是极为厉害的。 “还不去将屋子收拾赶紧,一个个蠢得像木头!”彭氏见那些丫鬟还愣在原地不动,心里愈发的来气。 裴娇听见彭氏的声音,便哭丧着脸朝着她扑了过去。“娘啊…您可得为女儿做主啊…裴瑾那死丫头凭什么能够获得祖母的青眼,夺走原本属于女儿的光彩!不过是个死了娘的扫把星罢了…” 彭氏心疼的揽着自己的心头肉,并未向往常那般宠着她,而是一本正经的劝道:“娇儿…你也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还要母亲提醒吗?有些话在心里想想就算了,为何一定要诉诸于口。你与她,本就是不同的。你要记住,你是嫡系所出的嫡女,身份高贵,与她一般计较,岂不是自贬身份?” 裴娇撅了撅嘴,表面上温顺的接受着彭氏的谆谆教导,但心里的那股怨气却始终无法消散。 ------题外话------ 艾玛,又一个男配被牺牲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好戏登场 “小姐…”侍画跟着裴瑾踏入内室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小姐的不对劲。 裴瑾抬起手臂,示意她先不要吭声。仔细的打量了四周一圈,她才沉着声音问道:“嬷嬷…屋子里可有别人进来过?” 叶嬷嬷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小姐的意思是…” “去检查检查,尤其是我的贴身物件儿…”裴瑾面色微微泛着寒意,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侍书侍画对视一眼,也帮着叶嬷嬷去翻找起来。 “小姐…”一刻钟过后,叶嬷嬷面带愧色的来到裴瑾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犹豫了好久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吧,丢了什么?”裴瑾神色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状况。 叶嬷嬷眉宇间满是惭愧和不安,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别的倒是没少,就是…就是少了一块帕子…” “哪一块帕子?”裴瑾扬眉,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波动。 “就是绣着牡丹花色的那块…”裴瑾的女红并不怎么出色,故而这些贴身的东西都是叶嬷嬷帮着打理的。除了几个心腹丫头,其他人并不知道她不擅女红这件事。可尽管如此,东西丢了还是不妥的,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裴瑾转动着手里那五光十色的珠子,脑子也飞快的转动着。“今儿个有谁靠近过主屋这边?” 叶嬷嬷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呐呐说道:“小姐出去之后,奴婢便吩咐两个三等丫头进来打扫,有奴婢一直盯着,她们都十分老实,根本没动手的机会…” 稍作停顿,叶嬷嬷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声音忽然拔高。“啊。奴婢想起来了,午膳那会儿,奴婢曾走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个穿浅蓝裙裾的丫头从门口路过,难道说是她?” “去将院子里的丫头都叫过来,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敢做出这般背主的事来!”裴瑾头一次露出冷凝的面容,口吻不容置疑。 叶嬷嬷欠了欠身,忙出去召集人去了。 一炷香时辰过后,瑾芜院的下人们就都站在院子里了。裴瑾被侍画扶出去的时候,这些丫鬟婆子忙停止了议论,乖乖的闭了嘴。 裴瑾的目光在那些人身上扫过,却没发现叶嬷嬷提到的那个穿着浅蓝裙裾的丫头,心里的疑惑也愈发的深刻。 “明明看见一抹蓝色的背影,怎么会没有呢…”相比起裴瑾的镇定,叶嬷嬷这个见过大场面的老嬷嬷却显得有些慌张。裴瑾将院子里的丫头交给她管着,是对她的信任。可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却出了这样的事,她难辞其咎。“小姐…” 裴瑾抬手,打断她的话,将视线落在一个低垂着头,不时地拉扯着衣袖的丫头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一副很吃惊的模样,支支吾吾的答道:“回三小姐的话,奴婢名唤春香,是在院子里伺候的洒扫丫头。” 叶嬷嬷没想到裴瑾会注意到这个小丫头,感到很是意外。“小姐觉得她有问题?” “她不该有问题么?”裴瑾反问道。 “她平日里不大爱说话,做事倒是挺利索的,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丫头。”叶嬷嬷经过细致的观察,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是么?”裴瑾勾了勾唇角,瞥了那个不自然的丫头一眼,忽然厉声呵斥道:“春香,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进了我的屋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春香吓得身子一抖,忙不迭的跪下讨饶。“小姐明鉴…奴婢…奴婢一直在院子里,不曾进去过…” 对于主子这种妄加猜测的做法,叶嬷嬷很是不赞同,在一旁小声的劝道:“小姐…应该不是这丫头吧…她分明穿着件月白色的衫子…” 裴瑾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对着那匍匐在地的丫鬟说道:“你说你一直在院子里,可有人证明?” “回小姐的话…奴婢…奴婢可以证明,春香她没离开过院子…”怯懦的声音微微响起,一个穿着碧色裳子的丫头从人群中走出来,小心翼翼的答道。 裴瑾扫了这丫头一眼,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问了一句。“她中途离开了一会子,是不是?” 穿月白色裳子的丫头名唤芳容,听见裴瑾这么问,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这个…小姐如何得知?” “她原先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衫子,是不是?”裴瑾继续逼问。 芳容惊愕的瞪大眼,没想到主子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忽然吓得跪倒在地,不敢再帮春香说话。 “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玩忽职守,只是不小心被泼了一身的水,不得已才回房去换身衣裳的…”春香跪伏在地,身子颤抖的愈发明显了。 “若只是回房换件衣裳也还说得过去,可你在回房之前,还偷偷地进了我的屋子,偷了一样贵重的首饰,你敢不承认?”裴瑾不依不饶的怒斥着。 叶嬷嬷和侍书侍画两个丫头都有些懵了。不是丢了一块手帕嘛,怎的变成贵重首饰了?小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有…奴婢没有偷小姐的东西,奴婢没有…”春香刚才还沉默不语的,可是裴瑾的话音刚落她就忍不住嚷嚷,显得理直气壮起来。 裴瑾却忽然笑了,侧过身去对叶嬷嬷吩咐道:“叫几个粗使婆子,将这丫头绑了拖下去给我往死里打!我看是她的嘴巴硬,还是棍棒硬!” “小姐…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偷您的首饰啊!”春香早已吓得脸色泛白,哭着喊着的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叶嬷嬷皱了皱眉头,觉得小姐处事太过草率了。正想要上前去劝说两句,却忽然看见二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朝着这边走来。“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动起手来了?” 一见到二夫人进来,春香似乎松了一口气,挣扎的也没有原先那般厉害了。 裴瑾暗暗的冷笑,也该是这位二伯母出场的时候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狗拿耗子 “二伯母怎么有空过来,还真是稀客呢…”裴瑾笑着走上前去,施了一礼,浅浅的笑道。 “从外面经过,听见里头吵吵嚷嚷的,就顺路过来瞧瞧。”彭氏一脸慈爱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堂侄女,忽然感到十分陌生。这样处变不惊,仪态大方的女子,真的是从小失去亲生母亲照拂的可怜虫吗? 感觉到二夫人眼底那抹惊诧,裴瑾故意视而不见,简单的解释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处置个丫鬟罢了,惊扰到了二伯母,实在是罪过。” 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透出几分鄙夷。 彭氏的院子距离这瑾芜院可不是一般的远,居然说是路过,真不知道她是智商太低还是将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彭氏淡淡的瞥了那跪在地上的丫头一眼,张口问道:“不知道这丫头犯了什么错,居然要动用棍刑?府里还是你大伯母在当家,有什么事还需知会她一声才好…” 看似替裴瑾着想的几句话,却透露出几个信息。其一,她是在暗自嘲讽裴瑾心狠手辣,居然动用私行;其二,便是将掌家的尤氏也扯了进来,想要故弄玄虚;其三么,自然是想要过问瑾芜院里的事。 裴瑾故意鼓着腮帮子,很是气愤的模样,指着那春香说道:“二伯母有所不知,这丫头居然趁着瑾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潜进我房里偷东西…被抓住了,还死不承认!” “二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不曾进过三小姐的屋子,也没有偷过小姐的首饰啊…”春香极力的辩驳着,面上却带了几分松懈。 “这…瑾儿可有真凭实据?莫要冤枉了她才好…虽说是个下人,可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不是?”彭氏缓缓地开口道。 二夫人的反应在别人的眼里看来,或许十分正常,甚至很是正义凛然。可是侍书侍画却一下子醒悟过来,总算知道主子演这出戏究竟想干嘛了。 裴瑾冷哼一声,指着另一个跪倒在地的丫鬟说道:“那个叫芳容的丫头说,春香曾经离开过她的视线一会子,而且叶嬷嬷也看到一个穿浅蓝色衣裳的人从我的屋子里出来!” “可她穿得是月白色的衣裳啊?”彭氏不解的问道。 裴瑾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义愤填膺的说道:“二伯母有所不知,她先前的确是穿着浅蓝色衣裙的,不过为了找个借口离开,所以故意说衣裳打湿了,要回房去。可是她在回去换衣裳之前,却是偷偷的进了我的屋子!” “这…”彭氏没想到裴瑾口舌如此伶俐,顿时噎的说不出话来。 春香见二夫人吃了瘪,这才警惕起来,神色更加哀戚起来。“二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奴婢是真的是回房换衣裳去了…” “还想狡辩!”裴瑾不等她说完,便调过投去,追问那叫芳容的丫头,道:“春香离开了多久,你可还记得?” 芳容也是个实诚的,想了片刻便张口答道:“回小姐的话,应该有两三盏茶的功夫。” “你如何能确定是两盏茶的功夫,而不是一盏茶?”彭氏忽然插话道。 芳容愣了愣,才答道:“奴婢…奴婢见春香离开的时候,正在替小姐整理院子里的药材。而等她回来的时候,奴婢才整理了一半儿。” 平时她整理完那些药材,需要整整半个多个时辰呢。 “如此说来,春香离开的时辰并不算短。可换件衣裳,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裴瑾紧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坚持是春香偷了她的东西。 彭氏隐隐感到有些头疼,心里暗忖:看来,这三丫头还真的不好对付。 “小姐…奴婢…奴婢不只是回去换了身衣裳,还…还去了趟茅厕…”春香额上泛出汗来,似乎显得有些紧张。 不等裴瑾开口,侍书已经插起话来。“去如厕?可有人证明?” “这个…当时大伙儿都在忙自个儿分内的事,没有人…”春香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的答道。 “也就是说没有证人?果然是狡辩!”侍画也帮腔道。 彭氏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心里暗暗着急。原本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她好不容易在瑾芜院收买了一个人手,没想到才吩咐她办了一件事就暴露了,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瑾儿…” “二伯母…瑾儿知道您向来对下人宽厚仁慈,可是这等以下犯上不将主子放在眼里的刁奴,若是不好好惩戒一番,岂不是由着她们托大,日后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龌蹉的勾当来呢!想必大伯母知道了,也是赞同我处置了这丫头的!”裴瑾打断彭氏的话,掷地有声的说道。 彭氏抿了抿嘴,脸色有些僵硬。她身边的李嬷嬷见状,便忍不住站出来横加指责道:“三小姐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怎的对长辈如此无礼?!” 不等裴瑾有任何反应,侍书就已经抢先一步,怒斥道:“这位嬷嬷好大的胆子,一个奴婢也敢指着主子的不是?” 李嬷嬷这些年来跟在二夫人身边也颇有些脸面,如今被一个小丫头给训斥了,脸上自然是挂不住的,双眼一瞪就凶狠的嚷嚷了起来。“你这个小小的贱婢,也敢指责我的不是?” 裴瑾蹙了蹙眉,又看了看彭氏的反应,心里泛起一阵冷笑。“看来,二伯母的确是对下人太过宽厚了,才让她们眼高于顶,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呢…” 彭氏惯会在人前装贤良淑德,被裴瑾这么一刺激,脸上顿时泛起了阵阵红晕。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嬷嬷之后,才板起脸来斥责道:“还不退下,这里哪里有做奴婢的说话的份儿!” 裴瑾嘴角微微勾起,这位二伯母演戏的同时,还不忘拐着弯儿的连带着将她的丫头也一并骂了呢。 侍书咬了咬牙,却还是乖乖的退到了一边,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就在大家以为二夫人不会继续插手瑾芜院的事情的时候,她忽然又说道:“虽说这丫头的确是犯了错,可若就凭几个人的证词就将她给处置了,未免太过草率了一些。都说捉贼拿赃,捉奸成双,这人证是有了,不知道物证是否也齐全呢?”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证据确凿 果然是在这里等着么?裴瑾掀了掀嘴角。舒悫鹉琻“物证么…只要去她屋子里搜一搜不就得了?” “是,奴婢这就带人去下人房搜!”叶嬷嬷回过神来,正打算带着一帮子的人去下人房,却被彭氏给打断拦了下来。“为了公平起见,李嬷嬷也跟着去一趟吧…瑾儿,你说呢?” 裴瑾扬了扬唇,道:“这个是自然。” 裴瑾的镇定,让彭氏心里暗暗称奇。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面对这些糟心的事儿能如此沉得住气,委实不简单。 一众丫鬟婆子去了下人房,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启禀小姐,在春香的被褥底下发现了这个…” 侍书快步走上前,将手里的一根玉簪子递到了裴瑾的手里。那簪子做的十分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不是普通人能够戴的起的。 彭氏与李嬷嬷对了个眼神,却见李嬷嬷摇了摇头,不由得暗暗咬牙。 裴瑾握着那玉簪,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春香,你可还有话说?” 春香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全然不敢置信的模样。她使劲儿的摇头,拼命的否认道:“不…那不是奴婢的…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奴婢…” “陷害?你的意思是,本小姐在陷害你?!”裴瑾冷着脸,沉声问道。 春香抿着嘴,打死都不能说主子的不是,只得将求助的目光移到一旁的二夫人身上。“二夫人…您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做这等腌臜事…” 彭氏暗暗道了一声愚蠢,将脸瞥向一边,极力的撇清着自己。 “下作的东西!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叶嬷嬷怒从中来,上前给了春香几个耳光,满脸的愤恨。 敢动主子的东西,活的不耐烦了吧! “奴婢是冤枉的…二夫人,救命啊…”春香真是百口莫辩,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见有人替她求情,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裴瑾下巴微扬,缓慢的将视线转移到了彭氏的身上,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二伯母,人证物证俱在,侄女就按照规矩处置了这丫头,您没意见吧?” 二夫人尴尬的笑了笑,道:“她是你院子里的丫头,你自然是有这个权利处置的。” 说完,便带着一大帮人离开了瑾芜院。 看着二夫人的背影越走越远,跪在地上的春香便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二夫人这是打算放弃她这颗弃子了么?她不甘心就这么被打死啊! 叶嬷嬷紧握的拳头松了松,对那些粗使婆子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吃里扒外的拖下去仗毙!” 仗毙二字一出口,春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奴婢的确进过小姐的屋子,可是并没有偷簪子啊…” 裴瑾在庭院的树荫下找了个凉凳坐下,才幽幽的开口道:“现在打算招了?不觉得迟了点儿吗?” 春香咬着下唇,脸色青紫一片,却坚持着跪爬到裴瑾的跟前,磕头请罪道:“是奴婢一时起了贪念,被猪油蒙了心,才被人利用了…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甘愿受罚!可是,那簪子奴婢是真的没动过啊…” “哦…”裴瑾轻叹一声,道:“簪子是不是你偷的还很难说。不过你偷了是另一样东西,是也不是?” 春香被裴瑾眼底泛起的冷意吓得哆嗦了一下,忙低下头去,老老实实的交待道:“是…可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是六小姐逼我的…” 裴瑾暗忖:果然是裴娇么?难怪二伯母来的如此之快! 只可惜啊,棋差一招啊! “我看你还是不老实,居然敢污蔑六小姐!六小姐与小姐虽然不是亲姐妹,可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姐妹。你以为你这么说,就可以洗脱罪名吗?”叶嬷嬷会意,走上前来怒斥道。 春香头摇得像摆钟,慌乱的答道:“奴婢不曾撒谎。的确是六小姐胁迫奴婢去偷小姐的贴身物件儿的…” 叶嬷嬷心里将二房的人暗骂了一通,才冷着脸训斥道:“六小姐要什么没有,怎的会稀罕小姐的贴身物件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来人,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小姐饶命啊…奴婢真的没有说谎…的确是六小姐吩咐奴婢这么做的…”春香一边挣扎着,一边尖叫着。 裴瑾抬了抬手,那帮粗使婆子才停了手。“你说是六妹妹指使的,可有真凭实据?” “奴婢并无真凭实据…可是奴婢真的是迫不得已的…奴婢与妹妹一同被卖到裴府,奴婢分到了三小姐的院子,妹妹如夏却被分到了六小姐的院子…昨日,六小姐派了丫鬟来找奴婢,说若是不按六小姐说的去做,就要将奴婢的妹妹给卖到勾栏院去!奴婢的妹妹才十岁啊…奴婢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卖去那种地方…所以…所以逼不得已才…” “就算你是被逼的,可是出卖自己的主子可是重罪!”叶嬷嬷没想到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丫头,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更何况,先前她还替这丫头说好话来着。 裴瑾懒得听她说下去,只道:“死罪可饶,但瑾芜院是容不下你了…叶嬷嬷,将她送到大伯母那里去,听候处置吧…” 春香先是心里一松,忙不迭的给裴瑾磕了个头。但是还未出瑾芜院的院门,就又忐忑起来。据说,那位大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被发卖出府,岂不也是死路一条? 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叶嬷嬷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从何得知,那春香便是穿浅蓝衣衫的丫头?” 裴瑾惬意的喝着酸梅汤,微闭着双目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很久之后才应道:“很简单。从一个人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就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心理活动。” 叶嬷嬷听的云里雾里,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这么说吧…”裴瑾知道有些专业名词她们听不懂,便找了一种通俗的说法。“一个人要向外界传达完整的信息,单纯的语言成分只占极少的一部分,声调占了大概三分之一,剩下的的一半信息都需要由非语言的体态来传达,而且因为肢体语言通常是一个人下意识的举动,所以,它很少具有欺骗性。” “鼓掌表示兴奋,顿足代表生气,搓手表示焦虑,垂头代表沮丧,摊手表示无奈,捶胸代表痛苦…这么说,可懂?”裴瑾举例子说道。 叶嬷嬷,侍书侍画均了然的点了点头。 “春香作为一个洒扫丫头,又做了半天的活计,她的衣裳不可能那样干净,这是其一。”裴家一一的分析。“其二,叶嬷嬷召集丫头们到院子里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不明所以的小声议论着,毫不知情的模样。只有春容一个人低着头,不时地搓着衣角,似乎很是焦虑。另外,她换的那身衣裳,似乎是匆匆忙忙才穿上的,连纽扣都扣错了呢。” “啊…我也记起来了…”侍书马后炮的叫嚷着。 侍画给了她一个白痴的眼神,接话道:“小姐真是厉害,能观察得如此细微!” “不过是习惯而已…”裴瑾嘟嚷了一句。 叶嬷嬷打量着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小女孩,心里的震撼无疑是无比巨大的。就算一个人再怎么变,性子不可能转变的如此之快!眼前这个谈吐大方,镇定淡然的女子,真的是她带了十几年的小姐吗? “嬷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震惊得呆傻了吧?”侍书是个调皮的,平日里也不怕这个老嬷嬷,故而敢这般与她说话。 叶嬷嬷倒是没计较这么多,愣了愣之后便转移了话题。“嗯,小姐的确是长大了,懂得了不少的东西。只是,还有一点,奴婢不是太明白。那春香明明只偷了一块帕子,那簪子又是怎么回事?” 裴瑾给了侍书一个眼神示意,侍书才洋洋得意的将自己的小把戏说了出来。“那簪子,自然是我放进去的。否则,这物证怎么来的?” 叶嬷嬷听完侍书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侍画继续补充道:“刚才二夫人的维护,嬷嬷想必也是看见了。若是不动些手脚,怕是就要这么揭过去了…” 叶嬷嬷赞同的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位小主子更加佩服,也更加心疼起来。在府里没个人照拂也就罢了,如今连二房也欺压到她的头上来了,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可是,小姐的帕子还没拿回来,会不会惹来麻烦?”到底是侍画,就是比其他人要细心。 裴瑾摇了摇头,笑道:“无妨。就算帕子丢了,咱们已经先发制人,处置了春香。日后若是再有人 拿那帕子说事儿,也可以说是这丫头心术不正,想要偷了主子的东西拿出去换银钱,不会有人蠢到再拿帕子的事儿来栽赃陷害。” ∷更新快∷∷纯文字∷ 第四十七章老夫人的偏心 二房东苑 “娘…女儿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计策,怎么就不能用了?”裴娇绷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不相信。舒悫鹉琻 彭氏瞥了这个小女儿一眼,语重心长的调教道:“若是没发生春容的那件事,兴许你的计策还有用。只是,春容因为偷东西被赶出了瑾芜院。你再拿这方帕子去栽赃陷害裴瑾,便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 裴娇毕竟还小,后院宅斗的手段还不够精通,难免会钻进死胡同。“咱们可以再利用那春香,反咬裴瑾一口啊。就说是她指使那丫头,让她将这方帕子送给李家表哥,作为定情信物的嘛!如此一来,裴瑾的名声就坏了,也就不会继续跟我争宠了嘛…” 果然是天真啊! 彭氏暗叹一声,忽然怀疑起这丫头是不是她亲生的了。想她自打嫁入裴府以来,就备受老夫人的信赖,一路混的风生水起,就连大嫂这个当家主母对她也是忌惮三分。怎的女儿一点儿都没遗传到她精明的脑子,偏这般蠢笨呢? “娘…”裴娇因为是二房最小的孩子,打小娇养着长大,性子十分的固执。心里打定了某个主意,便不会善罢甘休。 “容我仔细想想…总之,这件事还是作罢,以后不许再提。”彭氏经历的事儿多,自然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裴娇嘟着一张嘴,老大不高兴的样子。“那这帕子岂不是白拿了?” 彭氏扫了那精致的手帕一眼,朝裴娇伸出手去。“先放我这儿留着吧,兴许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虽说春香因为偷东西被赶出了裴府,可毕竟没有说偷了什么东西。也许等风声过了之后,这帕子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她心里这样盘算着。 裴娇只得撅了撅嘴,就此作罢。 隔日,李元夏就到老夫人那里辞行去了。看在李侍郎的面子上,老夫人对李元夏倒是颇为客气。 “既然家里还有事,那我就不多留你了。回去代我向李老夫人问候,就说等老婆子得了闲,便去陪老姐姐说话。” 李元夏自然知道这不过是裴老夫人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当了真。“这些天以来,晚辈多有打扰,告辞了…” “瑾丫头,你去送送你表哥吧…”老夫人难得多看了裴瑾一眼,淡淡的吩咐道。 裴瑾道了声是,便尾随着李元夏出了福善堂。 一路上无语,直到来到裴府门前,李元夏才开了口。“表妹,日后…日后有用得到表哥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裴瑾心想,他肯定还在为上一次的事情而内疚,也没有去揭穿,只道:“还望表哥回去之后转告外祖母和舅母,瑾儿一切都好。” 李元夏依依不舍的骑上马背,在书童的一再催促之下才打马离去。 福善堂 “吉祥,你觉得这位李家公子如何?”老夫人半躺在罗汉床上,沉默良久之后忽然开口问道。 吉祥心里一边好奇着,一边斟酌着开口道:“李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谈吐不凡,又出身名门世家,自然是不错的…” 老夫人频频点头,似乎对吉祥的话很是赞同。“那么…你觉得将六小姐嫁过去怎么样?” 吉祥心里一惊,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得呐呐的应道:“老夫人觉得不错,自然就是不错的…” 老夫人沉默下来,许久都没有再吭声。 虽然这屋子里的再也没有别人,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夫人想要让六小姐嫁入李家的消息却不胫而走,很快便遍了整个裴府。 马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屋子里绣着长衫。“你说什么?老夫人居然想要将六小姐嫁到李家?” 李元夏在裴府的这几日,她可是算计了好久。李家原本就有意与裴府再结亲,只不过裴瑾并无意于那李元夏,故而才作罢。原先马氏也没想过要让自己的女儿顶替裴瑾嫁去李家,毕竟她心里的那点儿膈应还在,总觉得李家是裴三老爷原配的娘家,与她是不对付的。可看到李家送给裴瑾的贺礼,她的想法便渐渐改变了。 李元夏的父亲虽然不是个当官儿的,但却是皇商掌门人,李家的家底不用说肯定也是十分的厚实。若是女儿能嫁过去,自然是锦衣玉食不愁吃穿的。以李家的财势,李元夏考取功名自然不在话下,到时候自己的女儿便也能当上个官夫人,说不定还能当个京城的官夫人! 可如今老夫人来了这么一出,彻底的将她的计划给打乱了,她如何能甘心? 孙嬷嬷屏退了其他人,压低声音说道:“千真万确呢…奴婢听得真真儿的,老夫人的确是有这个想法…” 马氏气得将手里的针线往地上一扔,狠狠地踩了上去。“这个老不死的…居然算计到咱们三房的头上来了!庶出的又如何,老爷起码还是个七品官。二房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掌管着家里的铺子生意罢了,能与官家相比么?老夫人将裴瑾那丫头嫁去李家我无话可说,可她却直接越过了三房,将这门亲事给了二房?!难道我的襄儿就不是正经的嫡女吗?” 孙嬷嬷哪能不明白马氏心里的苦?忙在一旁劝道:“夫人且放宽心,免得伤了身子…这事儿不是还没定下来嘛…” 马氏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沮丧。“此事必定不是空穴来风…老夫人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势必不会轻易的作罢。” “要不,等老爷回来了,与他说道说道?”孙嬷嬷建议道。 马氏顿了很久,才从地上将那快要缝制好的衣袍拾起来,叹道:“只盼着老爷的政绩考核能得个优等,往上升两级。如此,我们娘儿仨才有好日子过…” 孙嬷嬷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鼓舞道:“一定会的…老爷官途一定能顺畅,让夫人和少爷小姐过上好日子的!” 说来也是巧了,裴三老爷这次因为太子爷的关系,的确是颇受上峰赏识。给他请功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不久之后就连升三级,成为了六品的知县。 二房东苑 彭氏在听闻了老夫人要将自己的女儿许给李家公子的时候,起初还有些不敢相信。不过稍稍想明白之后,倒也释然了。“幸好当初你的那个计策没有实施,否则这丢人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裴娇一脸的不屑,似乎对老夫人的安排颇为不满。“娘…我为什么要嫁给那个五大三粗的李元夏?他算个什么东西,没品级也就罢了,还出身商户。嫁给他,没的失了我的身份!要嫁,女儿也得嫁个名门公子!” 彭氏原先对裴娇有着更高的期望,希望她可以找个跟裴婉不相上下的婆家。可是仔细琢磨起来,二老爷既没有官职,又没有爵位,想要攀上那些豪门权贵,似乎不太切实际。若是勉强嫁入那些高门大户,怕也只能屈居于妾的位份。如此一来,反倒是糟蹋了自个儿的宝贝女儿。 “娇儿,休得胡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得你胡闹!”彭氏板起脸来,压低声音呵斥道。 裴娇不依的耍起了性子,哭丧着脸道:“娘啊…二姐姐都能嫁给太子当侧妃,女儿又不比她差多少,起码也能弄个妃子当当,怎能嫁给一个平常老百姓!” 心高气傲的她,什么都想得到最好的! 彭氏叹了口气,耐心的安抚道:“我的娇儿值得最好的!只是,你也别小瞧了李家。要知道,千百年前,李家可是当过皇帝的!就算如今落没了,可好歹也是皇商,腰缠万贯。就算是皇家,也未必有这样的家底。你若是嫁过去,必定是正妻,岂不是比裴婉这个侧妃来的强?” “可就算穿金戴银不愁吃穿,在身份上始终还是上不得台面的…”裴娇咬着下唇,嘀咕道。 彭氏却笑了,继续说道:“你又怎么知道李元夏会当一辈子的平民百姓?他可是李家的长子嫡孙,将来势必会有出头之日。你的身份,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就他那样儿,还能出人头地?”裴娇哼哼着,但心里却不再那般全然的抵触了。 “相信娘的眼光,自然不会错的!”彭氏将女儿搂入怀里,眼底的浮现出一抹算计的光芒。 既然老夫人起了这个心思,那她更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才好。裴家的生意虽然做的也不错,可与皇商李家比起来还差了一截。若是女儿嫁去李家,两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到时候在与皇家的合作上,指不定也能分一杯羹呢。 瑾芜院 “老夫人实在是太偏心了!明明都是 亲孙女…”叶嬷嬷在听了那小道消息之后,气愤的无以复加。可话说了一半,突然又止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悲哀来。 裴瑾却不甚在意,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莫说是老夫人还没有将这事儿挑明了,就算是她打定了主意,李家也未必肯同意这门亲事啊! ∷更新快∷∷纯文字∷ 第四十八章三老爷高升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三老爷升官了!”一大清早,福善堂就围了不少人,可真心的替三老爷高兴的,却没有几个。舒悫鹉琻 老夫人斜倚在竹榻上,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他倒是个有出息的…” 尤氏和彭氏耐着性子陪着说笑了几句,可看向三房众人的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屑和不甘。尤其是彭氏,手里的杯盏握得死紧,指节都隐隐泛白了。 “儿子不敢居功,都是母亲教导有方…”三老爷今儿个难得休沐没有出府,嘴上谦虚客气着,可眉眼处却是难掩得意之色。 连升三级,这样的好运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就连大老爷这个未来太子侧妃的父亲,都还停留在知府的位子上十年没有动过了呢。 “好了,老二媳妇留下来,其余的都散了吧…”老夫人本就对三房不甚关心,便急着打发走人了。 马氏暗暗咬牙,却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敬,忙福了福身,跟在三老爷的身后离开了福善堂。而尤氏也是一阵冷哼,气愤的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老爷,这是妾身给您缝制的衣袍,看看是否合身?”三老爷难得休息一日,马氏便迫不及待的献起了殷勤。 三老爷本就是不大爱说话的性子,只是轻轻地瞥了那衣衫一眼,唔了一声便算是回答了。马氏心里虽然失望,可还是露出笑容来说道:“老爷能官升三级,真是可喜可贺呢…不若在院子里摆上几桌,庆贺一番?” 三老爷怔了怔,打量了马氏一眼,才说道:“老夫人的态度已经摆在了那里,这样做岂不是徒惹事端,自讨苦吃?” 三老爷一向谨慎,故而考虑的要比妇人家要周全许多。 马氏张了张嘴,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地隐去。“老爷如此隐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三老爷端着茶杯的手不由得一紧,脸上却镇定自若。“以后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时候到了,自然会有转机…” 马氏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被三老爷这么三言两语就给压了回去,脸色自然是十分难看。三老爷见马氏这幅模样,也不想多留,打算起身去书房坐坐,忽然被门口闯进来的一个身影给拦住了去路。 “孩儿给爹爹母亲请安…”那少年约十五六岁,身子有些单薄,长得文质彬彬的模样,颇有几分三老爷的风范。 马氏见到此人,却没了好脸色,斥责道:“真是个没规矩的!进来之前,不知道通报一声么?” 那少年缩了缩脖子,似乎对马氏颇为忌惮,忙上前下跪请罪道:“是孩儿鲁莽了,还望母亲爹爹见谅…” 马氏还想教训几句,却被三老爷给拦了下来,对跪在地上的少年说道:“祺儿起来说话吧。” 裴祺得到了三老爷的允许,却还是偷偷地瞄了马氏一眼,见她没有反对,这才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站起身来。 “堂堂七尺男儿,怎的能随意下跪。这般胆小如鼠,将来如何能成大事?”对于这个最像自己的孩子,三老爷总是多了一份宽容和关怀。 裴祺道了声是,勉强的挺直了脊背。马氏冷哼一声,对这个妾室所出的庶子根本就没看在眼里,撇过头去不再吭声。 “有什么急事,说吧?”三老爷知道自己的这个继室夫人喜欢拈酸吃醋,故而在她的面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袒护这个儿子。 裴祺喏喏的动了动嘴皮子,又看了马氏一眼,才说道:“是…是三哥…在学堂出事了…” 一听说是自己的儿子出了事,马氏立马反应过来。“你说谁出了事?我的骏儿到底怎么了?” 裴祺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回母亲的话…三哥在学堂不知道因为什么跟别人起了争执,怎么劝都劝不住,两个人扭打在一处,三哥敌不过别人身强力壮,被推倒在地,摔伤了腿…”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而马氏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抬手就给了裴祺一巴掌。“你是怎么做弟弟的,居然由着别人欺负到自己兄长头上?是不是你在一旁怂恿的,啊?骏儿一向乖巧懂事,怎么会与人起了争执!一定是你,是你故意挑起事端的,是不是?” “我没有啊,母亲…”裴祺捂着脸,吓得浑身直哆嗦。 马氏还想拿裴祺出气,却被三老爷给一把推开。“你闹够了没有?还未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随意的将这么大的罪名扣在祺儿的头上,你还有个做嫡母的样子吗?” 男人的力气本就大,马氏被三老爷这么一推,没稳住脚步,便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圆桌子上。“哎哟…” 三老爷哪里还顾得上马氏有没有摔到哪里,便拉着裴祺出了马氏的院子,顺便让守在门口的婆子丫鬟进去照顾马氏。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摔倒了?”孙嬷嬷进去的时候,马氏还未缓过劲儿来,脸色铁青一片。 马氏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忙吩咐道:“快,派人去学堂打听打听…骏儿似乎出事了…” 瑾芜院 “刚才还真是看了出好戏啊…没想到这府里,隐藏着这么多的演戏高手!”裴瑾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沾了灰尘的手。 她也不是刻意偷听来着,不过是刚好路过,看到一场好戏罢了。 “说起来,五少爷也是个可怜的…”叶嬷嬷在裴府这么多年,对府里的那些腌臜事也见了不少。 裴祺的生母冯姨娘,是先夫人李氏的一个丫鬟。在怀着裴瑾的时候,便给她开了脸,做了通房丫头。后来生下个少爷,才提了姨娘的位份。马氏嫁进来之后,对这些女人也打压的厉害。据说先前有好几个通房丫头怀了身子,都不明不白的小产或者难产而死。直到三少爷落了地,才有了后面的这位五少爷。而冯姨娘身份低微,也没少被欺负。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便撇下年仅六岁的裴祺去了。自那以后,裴祺便养在了马氏的名下,可也是颇不受待见,时常被裴骏和裴襄欺负。 裴瑾若有所思的望着某处,嘴角隐隐的勾起。这个裴祺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啊! ∷更新快∷∷纯文字∷ 第四十九章三少爷成了瘸子 “痛啊…痛死了…你们怎么抬轿子的…”裴骏被三老爷接回来的时候,还在一个劲儿的抱怨着,呼天抢地的,毫无半点儿世家公子的气度。舒悫鹉琻 三老爷黑沉着脸,极力的隐忍着。若不是看在他摔断了腿的份儿上,他真恨不得将这个儿子给痛揍一顿。 “是谁这么狠心,将骏儿还成这副模样…老爷…您可得为骏儿做主啊…”马氏似乎是嫌三老爷还不够烦,也在一旁帮腔道。 三老爷冷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了马氏一眼之后,才训斥道:“你们还有脸在这儿喊冤?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什么不好学,偏偏学那些流氓泼皮,流连青楼楚馆就够丢人的了,居然还为了一个妓子大打出手,真是丢尽了我裴燕山的脸!” 刚才还大呼小叫的裴骏这会儿倒是乖了,不时地拿眼神往马氏身上睃,目的昭然若揭。马氏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似乎对这个说辞感到十分震惊。“老…老爷…您说什么?什么青楼楚馆?什么妓子?我的骏儿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哼…还不给你惯出来的!”三老爷衣袖一挥,侧过身去对着那软轿上的儿子又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整日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若不是学堂里的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早就被逐出学堂了,你居然还有脸喊痛?” 三老爷这次是真的气狠了,才说出这番话来。 马氏虽然护子心切,但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爹…还是先请个大夫来吧…”就在这个当口,裴祺却上前一步,咽了咽口水小声的提醒道。 马氏狠狠地瞪了这庶子一眼,也在一旁搭话,道:“是啊,老爷…就算骏儿再有不是,也要先保住他的命才是啊…” 三老爷冷哼一声,硬气的说道:“不过是摔伤了一条腿,还能要了他的命?慈母多败儿,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好儿子!” 说完,三老爷气愤的离去,连看都懒得看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 “裴祺…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给本少爷去回春堂请最好的大夫过来!”裴骏长得像马氏多一些,从小就养尊处优的长大,自然是身娇肉贵。今儿个吃了些教训,又被父亲骂了一顿,心里很是不痛快。 马氏自然是站在儿子这一边的,见裴祺许久没有动静,也忍不住大声的教训起来。“你是个木头吗?没听见骏儿的吩咐吗?有娘生没娘教的贱种!” 裴祺从小就只有被欺压的份儿,对嫡母和嫡兄的打压早已习惯。这些刺耳的言语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他一边耷拉着头应付着,一边急急地朝着外面跑去,似乎真的对马氏母子言听计从。 可是只有裴瑾知道,他只是在演戏而已,不过演的投入罢了。 半个时辰之后,回春堂的大夫便被请到了裴府。在做了初步的诊断之后,那人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一直摇着头。 “大夫,您倒是给句话啊。三少爷的腿,到底怎么样了?”孙嬷嬷陪在马氏的左右,见那大夫久久不吭声,便忍不住问出了口。 那大夫也算是当地的名医了,却一个劲儿的摇头,这表明伤势并不乐观。“恕老朽直言,三公子的伤势很是严重,不仅仅是摔了一下这么简单,三夫人心里还需有个底才是。” “大夫…我儿子…我儿子这条腿还有救吗?”马氏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身子也抑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那大夫哀叹一声,道:“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保不保得住这条腿,还看三公子的造化了…” 马氏一听这话,急得差点儿晕厥过去。若不是孙嬷嬷在一旁搀扶着,整个身子都要栽倒在地了。 “怎么会…我的骏儿怎么会…大夫,是不是诊错了,他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马氏一激动,说起话来也变得语无伦次。 “三夫人这是信不过老朽的医术了?”这大夫上了些年纪,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在这蒲州城也是极有名望的,被三夫人这么一质疑,自然是火冒三丈。 孙嬷嬷知道马氏这是急了,忙上前赔礼道:“张大夫您千万莫往心里去,我们夫人也是心疼少爷,才会说出这般不知轻重的话来。” 说着,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荷包,这才化解了一场误会。 那老大夫冷哼一声,快速在纸上写下一个方子,递给一旁的丫鬟,道:“按照这个方子,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三次,连着喝三副,便能止痛。至于能否完好如初,那就要看三少爷的造化了。” “老身送您出去…”孙嬷嬷怕马氏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忙将那大夫给送走了。 等到那大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马氏才气的将桌子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大声尖叫起来。“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搞的鬼!什么狗屁大夫,分明就是个徒有虚名的庸医!” “我的夫人呐…这话您可莫要再说了。这位张大夫,可是蒲州城出了名的名医,多少人想请他看诊都请不到呢!” 孙嬷嬷这一次倒是没说谎。只不过,这里头还隐藏着另一个秘密,以后再表。 裴骏因为服了麻沸散,所以仍在昏睡中,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等醒过来,从丫鬟那里得知自己可能会瘸一条腿的时候,便歇斯底里的又喊又叫,折腾的整个府里不得安生。于是,裴家三少裴骏与同窗争夺一个妓子,被打断一条腿的消息,不知怎的便很快传遍了整个蒲州城。 瑾芜院 “唉…这一次三少爷算是栽了个跟头咯…”侍书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与侍画闲聊道。 侍画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幸灾乐祸,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儿,道:“有心思关心别人的破事儿,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帮主子一把吧。” 裴瑾已及笄,很快便要议亲了。 上一次来的那些名门夫人们,可是盯上了小姐这位大家闺秀呢。若是主子慢了一步,被别人抢了先,还不后悔终身? 侍书怔了怔,嗑瓜子的手也停了下来。“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再有两日,便是先夫人的忌日了吧?何必趁此机会,让主子与小姐见上一见?” 侍画眸底闪过一丝光亮,一拍腿,说道:“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更新快∷∷纯文字∷ 第五十章幽会 三日后,裴瑾顺利的出了府。舒悫鹉琻 老夫人是懒得管她,而马氏是无暇找她的麻烦。因为裴骏整日的闹腾,马氏也是精疲力尽,好说歹说才将他安抚下来。 “小姐,时辰还早,听说蒲州城有家脂粉店不错,反正出来了,要不一会儿去逛逛?”侍书出了裴府,就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从寺里回来,裴瑾就一直靠在软枕上潜睡,这会儿倒是精神头不错。“嗯…那咱们一会儿去转转再回府。” 侍书笑着应了,回头给了侍画一个得意的眼神。瞧她多有本事,这么轻松就完成了主子交待的任务! 侍画假装没看见她脸上的神情,继续为裴瑾揉捏着酸麻的双腿。 两个小丫头之间的小动作,裴瑾不是没看见,只是不想计较罢了。难得出门一次,她也想四处走走,免得在家里憋坏了。 转眼间,马车就到了侍书说的那家胭脂水粉铺子。那铺子倒是有个别致的名字,叫做一品香。 店小二一见到门口停着的马车,就知道有贵客临门了,腆着笑的就迎了上去。“姑娘想买点儿什么?我们这儿的胭脂水粉,可是蒲州城鼎鼎有名的!” “随便看看…”裴瑾戴着面纱,举止优雅的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来。 不愧是被人称颂的典范,的确是与众不同。裴瑾一边欣赏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脂粉,一边暗暗赞叹着古人的智慧。原本以为在落后的古代,不会有什么好的东西呢。没想到光是这些装胭脂水粉的盒子,都精致的让人垂涎三尺。而且,那些脂粉颗粒细腻,并不比现代的化妆品差。里面散发出来的阵阵淡雅的清香,不但不刺鼻,反而清新自然,抹在手上也极为轻薄,可称得上是上上佳品了。 “果然不同反响…”裴瑾拿起一盒桃花粉,凑在鼻子前闻了闻,不由得感叹起来。 “姑娘果然是识货的…这是最新研制出来的桃花蜜粉,散发着阵阵桃花香味,若是抹在脸上不但能让皮肤变的白皙,还能美容养颜呢。”店小二卖力的解说着,服务非常的周到。 侍书侍画也是挑花了眼,可到底还是没忘了正经事儿。 “掌柜的…这些货色都太普通了,还有没有更好的东西?”侍书放下手里的胭脂,语气平淡的问道。 掌柜的正在拨弄着手里的算盘,忽然抬起头来,打量了侍书一眼,才呐呐的开口道:“姑娘若是看不上这些,后堂还有新进的异国脂粉,可要进去瞧瞧?” 侍书朝着那掌柜的眨了眨眼,走到裴瑾的身边,道:“小姐,听说从西域传来一种奇特的脂粉,要不去后堂看看?” 裴瑾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在了那掌柜的身上。“也好…” 掌柜的迎上前来,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带着主仆三人朝着后堂走去。那店小二也是个机灵的,继续与其他顾客周旋着,并未显现出一丝异色。 一品堂的后堂,显得格外的幽静,甚至能够听得见鸟叫声。 裴瑾在踏入后院的那一刻,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虽然背对着她,可是她稍微动动脑子,就猜出了那人的身份。能够指使的动她这两个丫头的,除了他还有谁? “卢公子还真是煞费苦心…”裴瑾大方的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坐下来,语调悠扬婉转,既带着少女的娇媚,又带着成熟灵魂的戏谑。 那白色的颀长身影微微一僵,然后面带笑意的转过身来,风度翩翩的拱了拱手,道:“裴三小姐…在下这厢有礼了…” 再次见到这尊笑面佛,裴瑾还是忍不住失了神。 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都是那种彬彬有礼的名门公子,气质高雅,礼数周到。可是从他的做事风格来看,又是那样的张狂和不羁。 他本身,就像是一个矛盾体。 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姑娘家紧盯着不放,卢少棠不知怎的,忽然觉得面颊一阵发烫,有些不自在起来。以往,可都只有他整别人的份儿,今儿个却被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给蛊惑了,实在是不该呀! “咳咳…在下有那么好看吗?” 裴瑾眨了眨眼,瞬间恢复了正常。“嗯…还算不错…” “……”四周的人都无语了。 显然这样的答案,他们都是头一次听说。 这丫头果然与众不同!卢少棠轻咳一声,努力转移话题道:“听闻裴三老爷高升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裴瑾有些无动于衷,漫不经心的答道:“卢公子还真是有闲情逸致,连裴家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卢少棠对她的冷淡似乎早已习惯,并未因此而恼怒,反倒是愈发对这个小丫头刮目相看。“嗯…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何能升的如此之快吗?” 裴瑾摇头。“这与我何干?” 卢少棠再一次愣住,之后又了然的大笑起来。“说得对…他如何,又与你何干?你将来总得嫁人,的确与裴府没多少瓜葛了。” “卢公子请我到这里来,莫非就是为了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裴瑾扬眉,似乎耐心早已丧失殆尽。 卢少棠噎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嗯…既然你觉得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那么就来谈谈别的事情吧。” 稍作停顿之后,他才又接着说道:“想必裴三小姐已经知道,朝廷近来颇不宁静,几位皇子之间的斗争也愈发的明显了。裴大老爷将女儿嫁给了太子爷,这就表明了他与太子的立场是一致的。可你要知道,就算太子爷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可是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裴家这一次,万一站错了队,可就万劫不复了…” 裴瑾瞥了他一眼,才重视起这个问题来。“可裴家已经跟太子爷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么?” “那也不尽然!”卢少棠脸上笑意依旧。“想必裴三老爷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自处。”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我父亲的升迁,是四皇子一手促成的,而并非太子?”裴瑾这会儿才会过意来。 卢少棠点了点头,对这个丫头一点就透的聪慧还算满意。“如若不然呢?裴大老爷才是太子名义上的岳父吧?裴三老爷不过是裴家人,而且还是个庶出的…裴大老爷都没往上爬两级,他却连升三级,你认为这是何故?” 恐怕,是四皇子有意在敌人内部建立自己的势力吧?裴瑾惊叹了一番,忽然对那位硕王殿下的头脑暗暗佩服起来。 ------题外话------ 明天起,更新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吼吼 ∷更新快∷∷纯文字∷ 第五十一章拉个小手 “如此说来,我应该感激硕王殿下才是?”裴瑾冷静下来之后,嘴角忍不住泛起了嘲讽的笑意。舒悫鹉琻 上次她救了硕王一命,他这是在报恩了吗?那么他们之间就算扯平了吧? 卢少棠仔细的观察着裴瑾的一举一动,即使是细微的一个眼神都不容错过。“你…似乎对硕王殿下有些成见?” “成见倒是说不上,不过没人喜欢被威胁!”一只自大的猪罢了,裴瑾在心底暗忖。 说到自己的至交好友,卢少棠不由得点了点头。“因为某些缘故,他的确有些孤僻冷漠,不过却也不至于无理取闹。日后若是见到他,顺着他一些,他便不会再针对你了…” 日后?他居然提到日后?莫非他们今后会时常见面,也就是说她那个便宜爹有可能会调去京城? 似乎读懂了她眼底的疑问,卢少棠并未有丝毫的隐瞒。“你猜的不错,硕王殿下的确有意提拔你父亲。虽说他的才干并不出众,但贵在有一颗坚韧的心。不然,硕王殿下也不会挑中他培养了…” 裴瑾对权力斗争没多少兴趣,可是事关身家性命,她就不得不多考虑一些了。“这日后,是多少年后?” 在那之前,她必须要有自己的打算才行。 或许,脱离裴家是个不错的主意。 卢少棠捕捉到她的一个眼神,心里不由得暗暗焦急。她似乎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想要与裴家撇清关系,从而置身事外? 那怎么行! “有些事情,你还是别去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你是不是裴家人,他总能有办法找到你的,不是么?” 裴瑾咬了咬唇,没想到她的这点儿心思居然也被他看穿了,不由懊恼起来。“那我就只能乖乖地任人摆布了?” “那也不尽然!”卢少棠神秘的笑了笑,道:“我有办法帮你达成心愿,护你一世平安喜乐。” 他说的极为认真,裴瑾不由抬了抬眉,再次盯着他仔细的打量起来。这位爷还真是大言不惭,这样的承诺也是能够轻易许下的么? “怎么,你不信我有这个本事?”卢少棠嘴角含笑,但眼瞳却幽深不见底。 被他炙热的眼神粘着,裴瑾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调开,耳根一阵滚烫。心里暗道一声妖孽,皓齿也不自觉的咬住了下唇。 这样的小女儿姿态,倒是很少见呢。 沉默良久,裴瑾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贴身衣袖里取出一个荷包,伸手递到卢少棠面前。“这东西,还请公子收回。” “不喜欢?”卢少棠蹙了蹙眉。 裴瑾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道:“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公子于我还有救命之恩,应该是我答谢公子才是…”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收回的道理?若是裴三小姐不收下,那必定是它不够好,不要也罢。”说着,他忽然抬手,从她的手上扯过那荷包,作势就要随手乱丢。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瞬间,裴瑾飞快的抓住他宽厚的手掌。“你这是做什么?” 感受到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指覆盖在手背上,卢少棠先是微微怔住,既然一股欣喜油然而生,让他心底闪过一抹神奇的异样感觉。 努力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卢少棠才说道:“没用的东西,自然没必要留着了。” 真是暴殄天物!裴瑾低咒一声。 那颗珠子就算不知道来历,也一定是价值连城的。他居然因为她不喜,就要随手丢弃?真是败家子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若是有朝一日你想起了它,想要要回去,再来向我讨要吧!”从他的右手夺回那鼓鼓的荷包,裴瑾这才稍稍安心。 卢少棠的目光却还停留在自己那被松开的左手上,那上面似乎还留有她的余温,让人心里泛起无数的涟漪。 “咯咯…”侍书侍画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捂着嘴偷笑起来。还不时地偷偷打量两位主子一不已。果然,主子才是最适合小姐的良人呐! 裴瑾被两个丫头的笑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离经叛道,脸颊不由得泛起浅浅的红晕。 她刚才似乎拉了他的手?这个认知经过大脑皮层,让她的心跳频率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许。 “时辰不早了,侍书侍画,咱们走!”飞快的转过身去,裴瑾几乎是毫无淑女气质的提起裙摆就往外冲。 “是,小姐…”两个丫鬟相视一笑,朝着卢少棠微微颔首,然后乖顺的跟了上去。 卢少棠怔怔的看着裴瑾的背影良久,嘴角才绽开一朵魔魅的笑容。这丫头在某些方面的反应还真…是迟钝呢。 裴府 “老爷,你一定要救救骏儿啊,他的腿要是瘸了,前程可就毁了啊!”马氏扯着三老爷的裤腿哭诉着,一再的遭受打击早已让她心力交瘁。 三老爷面色依旧冷漠,也懒得再多瞧这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就因为马氏教出了这样一个丧门星,他这几日被同僚不知道耻笑了多少遍。“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能怪得了谁?哼…” 马氏见他般态度,顿时急了。“老爷,骏儿的人品你还不知道吗?他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这一定是别人设好了陷阱让他往里头跳的…对,一定是裴祺那个下贱胚子造的孽,才会毁了我的骏儿,老爷你一定要…” 不等马氏把话说完,三老爷上前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污蔑他人,我就休了你这个妒妇!” 马氏震惊无比,捂着脸的手也不自觉的放下了。“老爷,你居然为了那个贱妾生的儿子要休了妾身?” 三老爷背过身去,强制的压下心头的怒火。 这番话,他说出来之后就已经后悔了。毕竟,马氏是他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妻子,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哪能说休弃就休弃?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嘛!可是男人都是死要面子的,又不容许他轻易的低头认错,故而只能咬着牙暗暗叹着气。 “爹爹,母亲这是怎么了?”忽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门外进来,瞧见马氏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默默地垂泪,不由得惊愕张大了嘴。 小剧场 某侍卫:主子,您怎么帮硕王殿下说起好话来了?若是裴三小姐与硕王殿下相处融洽,那还有您什么事儿? 某公子:这你就不懂了吧?硕王殿下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想得到。反之,太轻易就能征服的,他反倒没了兴致。三小姐若一直与他作对,他的征服欲肯定会一直旺盛下去。可若是三小姐一切都顺着他,那又与那些名门闺秀有何区别?你何时见硕王殿下对那些庸脂俗粉高看过一眼? 某侍卫了然的点头:主子的手段,高,实在是高! 某公子得瑟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五十二章五少爷的秘密 “都打点好了没?不会出什么岔子吧?”隐秘的假山背后(好吧,又是这里…),一主一仆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舒悫鹉琻 裴瑾无意路过此处,听见假山背后的声响,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少爷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您还信不过小的么?”那仆人似乎颇为年轻,说起话来也俏皮可爱。 有着低沉嗓音的男子面色依旧冷然,并未因为他的几句话而放松警惕。小心驶得万年船,本性使然,他绝对不容有失。“回春堂的那个大夫你要派人盯着,让他把嘴巴给闭紧咯!” “小的省得…”那清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谄媚。 “行了,你还是按照原路返回吧。若是碰到外人,就说是店铺的伙计,来给本少爷送笔墨纸砚的。懂了吗?” “是,小的告退。” 裴瑾听到这里,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于是正好与那小厮撞了个正着。 那小厮在见到裴瑾的时候,显然吓了一跳,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而紧随他身后出现的少年公子,也是惊愕的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少爷…”那小厮回过头去,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少年公子怔了怔,才抬手示意他先行离开。直到那小厮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外,他这才朝着裴瑾拱了拱手,试探的道了声。“大姐姐?” 他这一声大姐姐,自然是按照三房这边的大小秩序来的。 裴瑾微微欠身,神情镇定自若,并没有因为偷听被抓了个现行而产生任何的尴尬。“祺哥儿?” 少年公子听见她唤着自己的名字,心里微微一怔,然后大大方方的应了一声。“没想到大姐姐还记得小弟…” 裴瑾瞥了他一眼,这个少年的心机还真是不一般的深呢。不过,令她高看一眼的是,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一面,而是大胆的袒露了本性。 “自然是记得的…”裴瑾微微一笑,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裴祺打量着眼前这个嫡长姐,不是没有惊讶的。在他的印象中,裴瑾一直体弱多病,也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甚至有些唯唯诺诺。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长姐,却举止大方,优雅得体,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怎么,祺弟有话要与我说?”裴瑾露出适当的笑容,俨然一副大姐姐的模样。尽管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极有可能是一头凶残的狼,可是裴瑾与他并无利益瓜葛,故而就算听到了一些什么,她也不会去跟谁告密,权当左耳进右耳出了。 裴祺也不是个笨的,听到裴瑾这么问,心里顿时了然。“没有…只是许久不见大姐姐,觉得大姐姐愈发的美丽聪慧了…” 裴瑾扯了扯嘴角,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小聪明的。“祺弟谬赞了…若是得了空,便常来姐姐这里坐坐吧。” 裴瑾正待离去,裴祺却上前一步,将她拦了下来。犹豫了良久,裴祺才开口道:“刚才我与那小厮说的话,大姐姐都听到了吧。” “嗯。”裴瑾轻轻点头。 握了握拳头,裴祺沉吟半晌才低哑着嗓音解释道:“不管大姐姐是否听到了些什么,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若不是他不学无术,也不会有今日。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我那么做也只是为了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母亲对我们如何,大姐姐也是心知肚明的。若是…若是大姐姐想要去母亲或者祖母那里告状,我也无话可说…” 裴瑾挑眉,对他的说辞有着一种淡淡的厌恶。他这是将她当做了暗地里使绊子的小人呐,真是不可理喻。 “侍书,你刚才听到了些什么?”她忽然对身旁的丫鬟问道。 侍书是何等聪明之人,忙应和道:“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走吧…这日头越来越大了,我晒得有些头晕了,回去歇着吧…”裴瑾原本打算去院子里散步消食的,这会子也没了那个兴致。 侍书乖巧的上前搀扶住她,转身就往回走。 裴祺眼睛眯成一条缝,对裴瑾的言行举止感到有些意外。可是回头一想,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毕竟,马氏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就算暂时还不知道裴瑾的打算,可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一点还是很明确的。 心思转了好几圈之后,他总算领会了些什么,这才放下心来。盯着裴瑾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她转过了那曲折的回廊,裴祺才渐渐地松开紧握的拳头,后背的衣衫早已汗湿。“幸好,幸好是她…” 若是换做别人,早就大声嚷嚷起来了吧? 那么,他这么多年来的蛰伏,岂不是都要化为泡影?想到这里,他心里对裴瑾生出了一些好感,一种惺惺相惜的好感。聪明如他,自然是看出了,她是不会跟他作对的,而他也不会轻易的去触犯她的底线。 他们,似乎是同一种人呢。 瑾芜院 “小姐…这五少爷身上的秘密还真是不少啊…人前是那胆小懦弱任人欺凌的可怜之人,人后却心狠手辣冷峻威严,啧啧啧…”侍书跟在裴瑾身后,忍不住赞叹道。 裴瑾倒是没觉得大惊小怪,毕竟这马氏的压迫之下长大,若是不多长个心眼儿,怕是活不长呢。他这样掩饰自己的这面目,也无可厚非。 “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也就罢了,切不可让旁人知晓。”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裴瑾并没打算掺和到这后宅里的斗争中去。她与裴祺之间并无冲突,只要他不把心思动到她头上来,她打算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视而不见。 “是。”侍书吐了吐舌头,应了下来。 侍画见主子踏进门槛,忙吩咐丫鬟去端来主子最爱喝的解暑甜品。“小姐可要尝尝,可新鲜着呢…” 裴瑾瞥了一眼那冰镇西瓜,身上的燥热似乎消散了不少。向这丫头投去赞赏的一瞥,裴瑾便迫不及待的捻起一块瓜片往嘴里送去。“还是侍画最了解我…” 沁凉的果汁顺着咽喉一路往下,裴瑾不禁享受的眯起了眼。 ∷更新快∷∷纯文字∷ 第五十三章厚颜无耻 “究竟在搞什么鬼?都这么久了,居然还不打算动手。舒悫鹉琻”硕王一脸的寒霜,恨恨的将刚收到的飞鸽传桌。 屋子里的侍卫个个低垂着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硕王殿下在发火的时候,最好还是安分一些。否则,惹祸上身的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住的。 许久之后,硕王才冷静下来,沉着一张脸俊脸对着清风喃喃的问道:“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失去这么个绝好的机会,以后想要扳倒那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殿下…依属下看来,卢少想必有更好的主意。”清风抿了抿嘴,老实的说出心里的想法。 硕王哦了一声,一双眸子渐渐地清亮起来。“说来听听。” 清风微微抬了抬头,继续补充说道:“卢少向来沉稳,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此其一。太子爷此次南巡收获颇丰,势必惹人眼红,据属下所知,其他几位王爷也蠢蠢欲动,想要分一杯羹。若是太子殿下在半路出了事,殿下势必会受到牵连,此其二。其三,属下听闻皇后娘娘正大张旗鼓的为太子甄选太子妃,那位裴侧妃也不是个简单的。与其咱们动手,还不如静观其变,让她们窝里斗去!” 清风的分析条理清晰,丝丝入扣,令硕王不由得抬眸瞥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属下知道的不过是些皮毛,这些殿下肯定早已知晓,不过是考验属下的能力罢了。”清风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心跳频率也极为不稳。 硕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视线调开。“既然少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照他说的办吧。另外,你派一队人马悄悄跟着太子爷,若是有旁的人动手,一定要豁出命去救下他。日后,也好在父皇面前有个说辞不是?” “是,属下明白。”不愧是硕王殿下,这么快就想通了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并制定了更详细的周密计划。 看来,这主宰大周天下的人选,非眼前这位睿智的王爷莫属了。 蒲州裴府 “小姐,五小姐那边有消息了。”侍书偷偷的将鸽子放飞之后,拽着手里的字条急急的回了瑾芜院。 裴瑾对裴姈这个堂妹实在是没半分好感,看在老乡的份儿上,她也就勉为其难的多瞧了两眼。可是那个女人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知足常乐这件事,都已经混到了太子爷的身边了,似乎觉得已经出人头地,居然也敢命令起她来了。 “真是厚颜无耻…亏她开得了这个口!”见自家小姐半晌没吭声,侍画便忍不住瞟了那字条一眼,一张俏脸顿时气得通红。 裴瑾处变不惊的把玩着额边的一缕墨发,不咸不淡的哼哼道:“她倒是挺会替自己打算的…” 侍书起初还不明白她们在打着什么哑谜,在她看了那字条之后,也忍不住气得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骂将起来。“呸…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小姐颐指气使,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她也配?” “可不是么…以为到了太子爷的身边,就当自己是太子妃了。这样无礼的要求也敢开口,脸皮实在是够厚的!”侍画也愤慨不已。 相对于两个丫头的气愤,裴瑾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说起来,裴姈也算有几分本事。不知道她对太子爷说了些什么,太子居然破例将她留在了身边,比起对裴婉这个正经的侧妃娘娘还要亲近,真不知道裴婉心里作何感想?原本就不对付的两个人,居然又聚在了一起,想必一定十分精彩吧。 这对姐妹花,一个野心勃勃心比天高,一个城府极深惯会装腔作势,虽说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是骨子里却同样的心狠手辣。她们俩若是碰到一起,肯定会擦出激烈的火花,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裴瑾的心情大好,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小姐…您不生气吗?五小姐这么对您,实在是太过分了!”侍书是个性子直率的姑娘,心里有什么就会说什么,半点儿弯都不拐的。 裴瑾浅笑盈盈。“为何要生气?本小姐就一定会答应帮她吗?” 侍书侍画二人皆是一愣,继而释然。 “难怪小姐如此镇定,是早已打定了主意…” “害我白担心一场…” “你们的忠心,我是看在眼里的。放心,一个小小的裴姈,我还是能够应付得来的。”裴瑾自信的昂了昂下巴。 裴姈的胃口倒是不小,居然敢将手伸到她母亲的娘家那里去,企图逼迫她去说服李家,让他们全力支持太子爷登基。 可是李家岂是她一个外姓人能够左右得了的?即便是她有那个能力,她又凭什么做这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迎合她?她算哪根葱! 别说是她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就算日后太子爷倚重她那所谓的才能,将她纳入太子府,可她的位份也绝对越不过裴婉这个侧妃去。更何况,上头还有一个名头更大,家族背景更加强大的太子妃?! 她还真是会白日做梦呢! “那小姐的打算是…”侍画试探的问道。 裴姈敢光明正大的传来书信,想必是经过太子爷认同的。若是小姐没个回信,怕是会惹恼了那位爷,到时候恐怕会有些麻烦。 裴瑾略微思索了一番,才从那嫣红的小嘴儿里吐出一句话来。“你们见过那什么书信吗?” 侍书侍画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致的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裴瑾赞赏的点了点头,往身后的摇摇椅里一靠,继续睡美容觉去了。 距离京城百余里的红叶城,某些人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你不是说只要你开口,那裴瑾就对你言听计从的吗?都过去数日了,怎的还不见有书信回来?!”气急败坏的在营帐里走来走去的,不正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殿下么。 而一身男装装束,身材娇小的白面书生,正是近来颇受太子殿下宠幸的心腹幕僚——裴家失踪了的五小姐裴姈。 “殿下息怒…我…民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兴许…兴许是在路上耽搁了,亦或是她正在积极的有所行动吧…” 太子爷忽然转过头来,伸手死死地捏住裴姈的下巴,恨恨的说道:“你最好给本宫记住你说过的话…本宫再给你三日,若是三日之后还没有音讯,你就等着受死吧!” 放下狠话之后,太子爷头也不回的就出了营帐,朝着对面走去。 裴姈死死地握着拳头,眼里满满的自信早已化作了浓浓的怨恨和不甘。“裴瑾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这么对我!有朝一日,等我爬上那最高的位子,一定会要你好看!” 心里虽然这般想,可是当务之急,是找个最为妥当的理由来面对太子爷的责罚。裴姈左思右想,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也没想出一个完全之策来。 想到三日后若还是没有裴瑾送来的消息,那后果…在这炎炎夏日里,裴姈浑身一阵哆嗦,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福善堂 “给祖母请安…”裴瑾低眉顺眼的跪在老夫人的跟前,态度恭敬而又谦卑,纵使老夫人鸡蛋里挑骨头也没能找出丁点儿的差错。 不甘心的合上眼眸,老太太便没吭声。一旁的杨嬷嬷倒是个机灵的,忙上前扶起裴瑾,替老夫人开口道:“三小姐真是个懂规矩的,这么大热的天儿还紧赶着过来探望老夫人,快快请起…” 裴瑾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抬起头来时却又是那么的端庄得体。“多谢祖母。” “如意,上茶。”终于,老夫人也开了口。 裴瑾在下首的椅子里坐下,并不像裴襄裴娇那般急着说些讨喜的话讨老夫人的欢心,反倒一言不发乖巧的坐着,根本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老夫人也是过来人了,可是这个孙女给她的感觉却是那么的不真实,放佛身在云里雾里,任凭她如何的敲打和试探,都无法揣测她的内心,实在是叫人汗颜不已。 “三小姐,请用茶。”如意是老夫人身边儿得力的丫头,比起她这个正经的主子还要有脸面。如今老夫人肯让她给裴瑾上茶,也算是给了她几分薄面了。 裴瑾心里暗暗鄙夷着,脸上却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如意姑娘了…” 如意怔了怔,安静的走回老夫人的身边。 “瑾儿进来身子可大好了?院子里还缺什么,只管跟你大伯母开 口。”破天荒的,老夫人竟然关心起裴瑾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来,老夫人是真的厚颜无耻的将手伸到她这个孙女的身上来了。 “多谢祖母关心,瑾儿一切都好。”裴瑾假装没听见老夫人的关怀之意,除了道谢便没了下文。 老夫人吃了一回瘪,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给了杨嬷嬷一个眼神示意,这人精一样的老婆子便腆着笑替老夫人说项起来。“三小姐从陇西回来也有好些日子了吧?李家老夫人想必是念叨得紧吧?” 裴瑾暗叹一声,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呢。 ∷更新快∷∷纯文字∷ 第五十四章气晕老夫人 “是呢…外祖母一直记挂着瑾儿,还让表哥捎了话,让瑾儿有时间就过去多陪陪她老人家呢…”既然大家这么喜欢演戏,裴瑾自然也不甘落后,陪着她们演一出好戏就是。舒悫鹉琻 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眼皮子又慢慢的掀开。“哦…既然如此,那过些日子,你便带着两个妹妹回李家一趟吧,也省的你外祖母思念成疾…” 这就催促着她带妹妹们过去了?看来,这位祖母是沉不住气了呢。 “瑾儿也想去探望外祖母,可是孝经上说:父母在不远游…瑾儿原先身子不适,没能侍奉在爹爹母亲和外祖母的身边,已经深感内疚了,正打算好好地尽一尽孝道…”裴瑾低垂着眼眸说道,似乎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老夫人恨不得张口就道,老婆子我哪里需要你这个扫把星侍奉,你滚得越远好之类的话语,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转了个弯儿,斟酌着应对道:“祖母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可你外祖母就你母亲这么一个闺女,而她又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身边根本就没个贴心的人儿…媳妇到底是不如女儿贴心啊…就算你想留在祖母身边尽孝道,日后也有机会不是?可你外祖母身子一向不好,怕是等不了…” 自觉说错了话,老夫人便生生的止住了话。 这个死老太婆,居然敢诅咒外祖母会早死?真是荒唐!裴瑾心里将老夫人恨得要死,却依然冷静如初。“祖母这话说的,好像两位舅母是多么的不够孝顺似的…外祖母可没在孙女面前夸赞两位舅母呢…” 老夫人喉咙一哽,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这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钻了空子也就罢了,还反过来将她这个祖母说教了一顿,这哪里还有半点儿的恭顺模样? “瑾丫头,你这是故意跟祖母作对,是不是?” “冤枉啊…孙女只不过是就事论事,与祖母探讨孝道而已。”裴瑾嘟着嘴,语气显得十分委屈。 老夫人兴许是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又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顿时气得上接不接下气,几乎要晕过去。 杨嬷嬷见她这般状况,忙唤来几个大丫鬟在一旁伺候着,一边忙活着一边还不忘数落裴瑾几句。“三小姐,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怎的能这么跟老夫人说话?!” “说起规矩…好像从来没有哪一条说做奴婢的可以指责主子的不是吧?”裴瑾看着老夫人气成那副模样,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说起话来也有底气多了。 杨嬷嬷跟随老夫人多年,又作威作福惯了,今日却被一个不受宠的丫头指责,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张口就说道:“三小姐的架子还真是不小…奴婢虽然是个下人,可好歹也是老夫人身边的。论年纪,也算的上是您的长辈了。您口口声声说着孝道,满嘴的仁义道德,莫非这也是孝顺之道?” 侍书侍画没想到一个下贱的奴才也敢跟主子顶嘴,气得捏紧拳头就要砸过去。裴瑾却以眼神阻止了她们,气定神闲的回敬道:“真是奇了怪了,我什么时候多出另一个长辈来了?莫非杨嬷嬷也被祖父收了房,只是没有公布而已?” 杨嬷嬷听了这话,气得头一阵发晕,破口大骂道:“简直是胡说八道…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小丫头能说出口的?!来人啊,给我掌嘴!” “哟…气势还不小!嬷嬷真是够威风的!”在四周那些婆子丫鬟动手之前,裴瑾忽然站起身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威严来。“还有你们这些奴婢,祖母都还没发话呢,你们便任由一个低下的老婆子驱使,你们眼里可有祖母这个正经的主子存在?!” 那些蠢蠢欲动的丫鬟被她这么一顿训斥,顿时吓得缩回了脚,慌忙的跪了一地。“老夫人恕罪…” “你…你…”经过裴瑾这么一提醒,杨嬷嬷这才醒悟过来,后背顿时泛起一阵阵凉意。她真是气糊涂了,怎的在老夫人面前如此放肆!平日私底下,她可没少仗着老夫人的势,对下边儿的丫鬟婆子发威,可那毕竟是背着老夫人的。即便是老夫人知道了,也会看在她服侍多年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儿个被裴瑾这丫头一气,她就失去了方寸,这才惹下祸来。 别看老夫人倚重她,给了她几分体面。可是真正关乎到权威的事情,她眼里可是容不得半点儿沙子的。 果不其然,刚才老夫人还在为裴瑾的那些话语恼火。这会儿听裴瑾这么一顿呵斥,脑子也清明了许多,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屋子里的那些奴婢身上。 杨嬷嬷被老夫人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老夫人,是奴婢一时糊涂…奴婢只是看不过三小姐这样以下犯上,想要替您出口气而已…” “即便是我惹了祖母生气,也该由祖母来责罚才是。嬷嬷不等祖母开口,就擅自拿了主意。看这些丫头们唯命是从的模样,似乎早已习惯听从嬷嬷的指示了呢…”既然这老不休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裴瑾也就不客气了,故意火上浇油道。 老夫人阴森森的眼神从跪在地上的那些奴婢身上扫过,心里又急又恨。她急的是身边竟然没有一个有分寸的,让她白白的被裴瑾这丫头数落了一顿。气的是杨嬷嬷这婆子居然暗中收买了这么多的人心,比起她这个主子还要威风。 她不管家好些年,可实际上府里的事务大都还是她说了算的。权力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了,便不会轻易的放弃。原本她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却没想到一个身份低微的婆子,竟也能如她这个主子这般行使权力,这叫她的脸要往哪儿搁? 裴瑾看见她那张黑的如锅底的脸,心里暗爽不已。可是她知道,老夫人针对杨嬷嬷她们的这通脾气不会太久,之后还是会腾出手来折腾她的。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娉娉婷婷的走到田氏面前跪下,道:“刚才是孙女一时冲突,冒犯了祖母,还请祖母责罚…” 她这么一跪,杨嬷嬷心里暗道不妙。 老夫人的性子,她也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不说了解了个十全十美,**分还是了解的。老夫人看似恼了自己,但是与三小姐这个不受宠的孙女比起来,她更加信任自己这个老人。只要她放低姿态请罪,然后甜言蜜语的哄一哄,老夫人的这阵脾气也就过去了。日后她再谨慎小心一些,还是可以过得有头有脸。 可是三小姐这么一搅和,抢了她的话语权,老夫人的注意力自然就被转移了。老夫人此刻最痛恨的可不是三小姐的无礼顶撞,而是她这个狐假虎威的奴才。更何况,老夫人还要靠着三小姐与李家结亲呢,自然不会真的罚了她。 等轻描淡写的了解了三小姐的事情,恐怕最后遭殃的便是她了。 “老夫人…”杨嬷嬷刚要开口扭转局势,却被老夫人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裴瑾隐隐的勾了勾唇角,心道:这杨嬷嬷的确是个角色,不愧是田氏身边的红人,在多年的宅斗浸淫之下,早已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只是可惜啊,在她这个心理学博士的面前,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若不是将老夫人的心态揣测了十成十,她也不会抢占了先机。 “瑾丫头起来吧…念你是初犯,祖母也就不罚你了。可日后若是再如此莽撞,就休怪祖母严厉了!”老夫人恩威并施的说道。 裴瑾低着头,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心里却将她的这番教诲当做了耳旁风。等着吧,日后还有你受的! 等裴瑾起了身,老夫人早已没了继续游说的心思,便早早的将她打发了出去。 出了福善堂,侍书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将老夫人说的哑口无言,还让杨嬷嬷那老婆子吃了个哑巴亏,真是一箭双雕啊!” “这次她一顿板子怕是少不了的,最好老夫人一气之下,将这老不死的赶出府去。看她以后还敢仗势欺人!”侍画也觉得十分解气。 裴瑾笑了笑,却没有她们这般乐观。“杨嬷嬷在裴府的根基已深,岂是这么容易就被扳倒的?” “小姐的意思是?”两个丫头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边。 “她能做到如今这个位子,绝对没那么简单。老夫人这会儿是气恼了她,可未必就会舍得这么一个得力的帮手。她是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是值得信赖的心腹之人。即便是犯了错,但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依着老夫人的脾气,顶多骂一顿,扣她几个月的月钱了事。你们还真以为能动得了她?”裴瑾摩挲着荷包里的珠子,分析的头头是道。 侍书侍画面带凝色,又开始替主子担忧起来。“那怎么办?今日将这婆子得罪的狠了,怕是不得安生了…” 裴瑾仰头望了望天,喃喃自语着。“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只不过想要给我使绊子,也要有几分本事才行…” ------题外话------ 明天会有两更,首 章会在七点五十五分更新,vip通道开启之后,还会有万更! 等候许久的妹纸们,记得捧个场!求首订300! ∷更新快∷∷纯文字∷ 第五十五章京城来客 “没想到咱们府里还有这么个厉害货色,早些时候倒是小看了她了…”纤纤玉指轻轻捻起一颗棋子,动作优雅的放入棋盘的格子上,中年美妇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舒悫鹉琻 “听说,老夫人还发作了那贴身的嬷嬷,好一顿训斥,还扣了半年的月钱…”李嬷嬷站在一旁,小声的附和着。 彭氏扫了棋盘上的棋局一眼,忽然就没了兴致,将手里的棋子往盒子里一丢,侧过身子来。“那老东西也该受些教训了,没的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仗着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可不是么…这逢年过节的,夫人赏赐给她的东西还少吗?真头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也就罢了…还削尖了脑袋往大房那边凑…”李嬷嬷在一旁附和着。 提到大房那头,彭氏的脸色就略显阴沉起来。与尤氏争了这么多年,她输就输在二老爷晚大老爷出生两年,不是嫡长子。论出身,她并不比尤氏差,父亲乃是萧山盐运使,掌管一方的大吏。论能力,她也不在尤氏之下,甚至处事更为妥帖。而且,在老夫人面前,她比尤氏更为受宠。可就因为她不是长媳,却要生生的被尤氏压过一头,想想心里就憋屈的慌。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裴瑾这丫头…老夫人虽然不至于为了那丫头处置了这老货,扣她半年的月钱也算是给个警告了。”彭氏揉着手里的帕子,心思千转百回。 李嬷嬷怔了怔,才接话道:“夫人的意思是?” “去,将我房里的那对双耳景泰蓝瓷瓶给三小姐送过去。”彭氏不紧不慢的说道。 “夫人…那对瓶子可是您平日最喜爱的…”李嬷嬷心里一惊,嘴快的没能收住。 彭氏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她替本夫人出了一口恶气,本夫人难道还舍不得那么件儿东西么?” “是,奴婢省得了。”李嬷嬷低下头去,心里却不太苟同。毕竟,二夫人还有六小姐,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才是。给了裴瑾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丫头,岂不是太浪费了。 就在李嬷嬷转身的那一刻,彭氏又补充了一句。“一会子,你亲自送过去。该说些什么,不用我提醒吧?” 李嬷嬷稍稍一琢磨,便了然了。“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嗯…去吧。”彭氏抬了抬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切起来。 瑾芜院 “小姐,二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过来了…”侍书进来通报的时候,裴瑾正在教侍画讲解花茶的妙处。 裴瑾手里的动作一顿,才张口问道:“她过来做什么?” “看她后面的两个丫头手里还抱着两个瓶子,似乎是拿来孝敬小姐您的…”侍书俏皮的眨了眨的答道。 “二房怎么想到给我送东西了?这不合常理啊…”裴瑾觉得此事实在是太过古怪。上一回,她可是没少得罪这位二伯母。此刻她送东西过来,究竟是何意思? 侍画抬起头来,揣测道:“莫非是为了六小姐的亲事?” 那些流言蜚语虽然被大夫人镇压了下去,可是不少人却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大房没有女儿可以嫁,剩下的就只有二房和三房了。算起来,七小姐裴襄与李家的关系更近一些。可是老夫人属意六小姐,二夫人也就上了心。与先前的视而不见相比,二房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很难不让人往歪处想。 裴瑾愣了愣,继而笑了。“恐怕不只是这个缘由。” “那…小姐见还是不见?”侍书试探的问道。 “废话!”裴瑾娇嗔的瞪了她一眼,道:“这种自动送上门来的好处,岂有浪费的道理?不收那是傻子!” 侍书侍画捂着嘴哥哥笑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丫头便领着李嬷嬷进来了。 这婆子跟在二夫人身边久了,通身的气派也显得不俗。梳得整齐的发髻,干净整洁的衣裳,态度不卑不亢,倒是叫人高看两眼。 “给三小姐请安。”李嬷嬷走到裴瑾面前,一丝不苟的行了个蹲礼。 “原来是二伯母身边的李嬷嬷,快些请起。”裴瑾端庄的坐在美人榻上,笑容可掬。 李嬷嬷招了招手,就有两个小丫鬟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东西展示在了裴瑾的面前。“这对景泰蓝的瓷瓶,是夫人特意送来给三小姐把玩的。” “如此,就多谢二伯母了。”裴瑾倒是没怎么客气,便让侍书侍画上前接了那两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瓶子,脸上的笑意似乎也更灿烂了一些。 李嬷嬷还以为裴瑾会千恩万谢一番,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的就把东西收下了,顿时犹如吞了一只蚊子般不自在起来。 “嬷嬷回去大可与二伯母言明…二伯母的心意瑾儿明白,也一定会极力促成六妹妹的亲事的。”不等李嬷嬷回过神来,裴瑾便直接了然的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至于,裴娇会嫁给谁,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纵使李嬷嬷见多识广,又是个见过不少世面的。可也耐不住裴瑾这般不按理出牌,让她这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几乎有些招架不住。脸上的笑容一僵,抖着嘴皮子说了句。“那就…多谢三小姐的成全了…奴婢想起还有事情要去忙,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几乎是一路逃出了瑾芜院。 裴瑾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息。“唉…被吓着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的两个丫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在地上打滚。自打跟了小姐之后,她们就很少有绷着脸的时候了。 裴瑾扫了这俩丫鬟一眼,心道:有这么好笑吗? 侍书侍画好不容易直起腰来,正待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从外头跑了过来。 “何事如此惊慌?” 那小丫头收住脚步,来不及抹去额上的汗水,清脆的嗓音跃然响起。“小姐,说是京里的贵客来人了…老夫人让小姐们都过去见见呢…” “什么来头?”裴瑾秀丽的眉微微蹙起。能让老夫人如此重视的,怕是非富即贵。 侍书侍画也是一头雾水,忙问那小丫头道:“可听说是什么人了么?” 那小丫头仔细的回忆了一番,支支吾吾的答道:“嗯…好像是个什么侯府的公子…里边儿有个北字…” ∷更新快∷∷纯文字∷ 01提亲〔万更求首订〕 裴瑾在去福善堂的路上,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卢少棠这家伙突然造访裴府,究竟在搞什么鬼?!她可不认为,这是纯粹的礼貌拜访。舒悫鹉琻毕竟,镇北侯府与裴府根本毫无瓜葛。可逼问了侍书侍画这两个丫头好几次,她们都是一脸的茫然,丝毫不像是在做戏,她也只能暂时作罢。 “小姐,您别生气了…奴婢真的是毫不知情有所隐瞒…”侍书很少见到裴瑾这副生人勿近的表情,顿时心里忐忑不安。 一旦小姐将她们给送回去,怕是她们俩就再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裴瑾轻叹一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刚来到福善堂外,就听见几个丫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谈话的内容自然都是围绕那位京城里来的贵人的。 “这位镇北侯府的公子看起来温文儒雅,周身的做派气度丝毫不输给上回来的太子爷呢…” “不愧是京城的名门望族之后,不仅长得一表人才,对谁都彬彬有礼…刚才我不过是帮他引路,他还冲我笑了呢…”一个梳着元宝髻穿着绯红色裳子的鹅蛋脸丫鬟红着脸说道。 “瞧如意姐姐笑得那轻浮样儿,该不会是觉得这位公子爷看上你了吧?”另一个绿色衫子手里拿着扫把的丫鬟却笑着打趣道。 叫如意的姑娘娇嗔一声,呸了一声,道:“瞎说什么呢…” “如意姐姐害羞了呢…”几个年纪稍小的丫头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笑不可支。 如意双手叉腰,做出很凶狠的模样,对那些个丫头训斥道:“我看你们一个个年纪都不小了,敢情是思春了吧?!要不要我去老夫人那里提一提,让你们早些嫁出去啊?!” 那些丫鬟听如意这么一说,都止住了笑声,变得老实起来。“哎呀,如意姐姐,我们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怎的就认真起来了?” 说着,那些丫头都一副谄媚的模样围了上去,道歉的道歉,说好话的说好话,生怕真的得罪了这个老夫人跟前的红人。 裴瑾就是选在这个时候,带了侍书侍画两个丫头走了进去。见裴瑾带着两个丫头过来,那些丫头们这才住了嘴,慌忙的分开。“请三小姐安…” “三小姐安好…”如意反应慢了一步,但也不敢怠慢,忙着上前蹲了蹲身子。 裴瑾对她们的闲聊并不感兴趣,故而装作没听见的模样,说道:“如意姐姐请起。还要麻烦姐姐进去通报一声,就说瑾儿来给祖母请安了。” 如意刚才闹了个大红脸,心情格外的紧张,生怕裴瑾去老夫人那里告状。可一见她这态度,跟往常没什么变化,心里又踏实下来。“三小姐稍候,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裴瑾笑着颔首,不再吭声。 屋子里,老夫人由几个媳妇孙女陪着说着话,听见如意的禀报,微微有些愣神。想起前些日子的不愉快,老夫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就说我还没起,让她在外头候着吧!” 下首的几个女人心知肚明:这是老夫人在给三小姐下马威呢。 一向不怎么喜欢管闲事的彭氏倒是意外的开了口,道:“老夫人,这怕不太妥当吧。若是往日也就罢了,可今日府上来了贵客,若是叫客人瞧见,怕是有损老夫人您的美名啊…” 她这一开口,尤氏和马氏不由得将目光都移到了她的身上。 尤氏是个喜形于色的女人,虽然当家这么多年,却连掩饰情绪都做的不到位。“哟,二弟妹今儿个怎么做起了活菩萨了?不会是想讨好了瑾丫头,好成全娇丫头跟李家大郎的亲事吧?” 尤氏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人纷纷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彭氏的身上。彭氏面上虽然带着笑,但心里早已将这个多嘴的大嫂给恨了个透。“大嫂瞎说什么呢?什么亲事?娇儿年纪尚小,可还未到议亲的时候呢。大嫂这么一顿胡说,今后要娇儿如何做人?” “是啊…娇儿尚未及笄,就想着嫁人,外人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子呢。”马氏近来心情一直不顺,故而也一改往日的温顺恭敬,阴阳怪气儿的接了话。 “原来三弟妹也是个口齿伶俐的,平日里倒是掩藏的紧。”比起与尤氏的虚以委蛇,彭氏对马氏的态度却又截然不同。 虽然同样是官夫人,可到底二老爷与大老爷才是同胞的亲手足。她就算心里对尤氏再怨恨,也不能当着老夫人的面给她难堪。 可三老爷就不同了,他不过是个姨娘生的贱种,即便如今官升三级,成为了正六品的知县,可嫡庶尊卑摆在那里。故而马氏在她眼里,始终还是低人一等。加上她又是做嫂子的,自然不容马氏这个弟妹压过自己一头去的。 马氏咬了咬牙,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不过碍于在老夫人的面前,不得不隐忍着陪笑道:“二嫂何必生气…我不过是顺着大嫂的意思说下去而已嘛…” 尤氏脸色僵了僵,恨恨的瞪了马氏一眼,道:“我与二弟妹说笑,关你什么事?这里,也有你开口的份儿?” 马氏面色很是难看,手里的帕子也扭成了一团。 裴襄见自己的母亲受了欺负,又仗着老夫人的宠爱,便忍不住呛声道:“大伯母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就只有您跟二伯母是祖母的媳妇,我母亲就不是么?您这不是故意抹黑祖母,说祖母苛待庶出的儿子媳妇么?” “你…我们长辈说话,你个小丫头插什么嘴?!”尤氏威风惯了,又掌着内院大大小小的事务,哪里受得了小辈的质问,脸上顿时也拉了下来。 “襄儿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大伯母何必这般欺凌弱小…”裴襄口没遮拦的继续顶嘴道。 裴瑾站在门外,听见屋子的动静,嘴角不由得泛起冷笑。 裴襄这丫头真是够蠢的!在喜欢掌控一切的祖母面前也敢如此放肆,不是脑子进水了吗?尤氏再有不是,那也不是她一个小辈能来指责的。她这般没大没小,喧宾夺主的一顿排头,置老夫人的颜面于何地? 果然,片刻之后,屋子里便响起了老夫人威严的呵斥声。“你们都给我闭嘴!反了天了,是不是?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老婆子的存在?!” 裴襄不甘心的还想狡辩几句,幸好马氏反应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又用眼神警告了多遍,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老夫人狠狠地扫了这个三媳妇一眼,心底更加厌恶不已。“马氏,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今日起,襄丫头就留在屋子里闭门思过,抄写孝经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子,听清楚了吗?” 马氏咬了咬牙,闷闷的应道:“是,媳妇谨遵老夫人教诲。” 裴襄惊愕的张着嘴,没想到一向疼爱她的祖母居然禁了她的足,直挺挺的坐在椅子里,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若不是马氏一再的警告她,她肯定会冲上前去大吵大闹。 尤氏正幸灾乐祸着,却不曾想老夫人又将话头扯到了她的身上。“老大媳妇你也是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也是你一个长辈该说的?” “都是媳妇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二弟妹,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半真半假的给彭氏道了个歉,尤氏脸上却依旧一副不承认自己错了的表情,叫彭氏瞧了更加的愤愤。 不过,彭氏是什么人,在老夫人面前自然也是擅于扮演贤德的媳妇的。“大嫂快莫这么说了,这不是折煞了我么…” “好了…既然都认了错了,这事儿就先揭过去不提了…”老夫人揉了揉隐隐泛痛的额角,精力大不如前。 门外,主仆三人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等候而显得焦躁,反倒是惬意的站在回廊里,仿佛不曾听到里面的动静。 “老夫人真够仁慈的,七小姐这般以下犯上居然才禁个足…啧啧啧…难怪裴府的后院如此的乱…”侍书无聊的站在裴瑾的身后,小声的嘀咕着。 裴瑾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似乎也觉得这个惩罚显得十分幼稚可笑。若是这也算惩罚的话,那天底下哪儿来那么多作奸犯科之人?不过,这惩罚对裴襄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折磨吧。依着裴襄那倔脾气,让她老老实实地呆一会儿都如坐针毡,更别提是抄写文章了。 “想必大房跟三房的梁子结的更深了吧?”侍画也偶尔插话道。 裴瑾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要她们不触碰她的底线,她还是可以对她们视而不见的。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如意…去把三小姐叫进来吧…” 总算是想起我了么?裴瑾自嘲得笑了笑,静静地等待着。 一阵 轻快的脚步声过后,如意便掀开湘妃竹帘走了出来。朝着裴瑾恭敬地行了个礼,她才起身道:“老夫人有请,三小姐请进吧。” 裴瑾朝着她微微颔首,收起慵懒的姿态抬腿迈了进去。一一的向长辈问安过后,裴瑾这才坐回属于她的专座——最下手的一把木椅上。 “襄丫头、娇丫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你们三姐姐请安?”老夫人竟是一反常态,沉着声教导起这两个最小的孙女规矩来了。 裴襄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裴娇皆是一惊,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老夫人。“祖母…” “没听见你祖母的话么?还不上前给你三姐姐请安!”彭氏反应倒是蛮快的,推了推还在发愣的女儿,催促道。 马氏却一脸木然,显得十分不屑。 裴襄骄气十足的撇开头,故意装作没听见。 要不是因为这个三姐姐,她也不会被祖母禁足。想到这里,她对裴瑾这个姐姐更是不想加以理睬。 彭氏一再的示意,裴娇这才勉勉强强的站起身来,敷衍的朝着裴瑾福了福身。“给三姐姐请安,三姐姐安好。” “六妹妹客气了…”裴瑾欠了欠身,算是回了礼了。 老夫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可是裴襄迟迟没有动作,她的耐心就用光了。“襄丫头,看来对你的处罚还不够,是么?居然连我的话,都敢当做耳旁风了!” 裴襄不过是个小丫头,心态俨然还是一个孩子,被老夫人这么一顿呵斥,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祖母…您不疼襄儿了,是么?” 老夫人见她不但不肯认错,还强词夺理起来,脸色更阴沉的厉害。“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马氏见事情不妙,忙拉着女儿上前赔罪,道:“老夫人息怒…襄儿还年幼,一时口直心快,您千万别忘心里去…以后媳妇会慢慢的教她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显然对她的这套说辞很是不满。“她还小吗?婉丫头在她这么大的时候,可什么都不用我这个祖母操心了!” 马氏心里一梗,再多的求情的话语也说不出来了。 裴婉裴婉又是裴婉!以前她还在府里的时候,就已经占去了老夫人所有的宠爱,这还不够吗?如今她都已经嫁出去了,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老夫人心里还一直念着她,这叫她心里如何能接受?! 裴襄死死地咬着牙关,眼眸里尽是愤愤不平。 七小姐裴襄心有不甘,六小姐裴娇心里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都是嫡女出身,裴婉是万千宠爱,她却一直是被忽视的对象。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裴瑾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得觉得暗暗好笑。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争这些有意思么?! 就在此时,门口的竹帘又动了动,一个看着有些脸生的嬷嬷走了进来,恭敬地在老夫人前禀报道:“老夫人…三老爷带着卢家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老夫人精神一振,忙急急地答道:“那还不快请?” 镇北侯府,那可是如今朝廷的中流砥柱。卢氏一族的声望,丝毫不比皇后的娘家端木一族逊色。而且,镇北侯府颇得今上的信任,手里掌握着大周数十万大军,比文官出身的端木一族更有实力。 提到这镇北侯府的公子,屋子里的人大都没什么印象。毕竟裴家祖祖辈辈一直生活在蒲州,对京城的名门望族的了解并不多。 “卢家,莫非是镇北侯府那个卢家么?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哪一位公子?”马氏一听这个称呼,顿时犹如打了鸡血般的来了精神。 老夫人嫌恶的瞥了她一眼,道:“一会子,你们说话可注意着点儿。可别犯了混,得罪了贵人。” 马氏面色涨的通红,老夫人这话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裴瑾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还真是可怜。比起她那个早死的娘亲,马氏似乎更不受待见,当真是府里最不得宠的一个主子了。不仅是老夫人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据说她那便宜爹近来也不怎么去她的屋子了,反而一直歇在一个姨娘那里。在她们看来,女人所有的荣宠都是自己的男人带来的。一旦失去了男人的宠爱,女人就像失去了水分的花朵一样,很快便会枯萎了。 r>瞧马氏放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样子,想必近来颇受冷落和打击吧? 门帘子再一次被掀起,继而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孩儿给母亲请安。” “少棠见过裴老夫人。” 这一老一少,一个沉稳中带着一丝不苟,一个谦逊里透着温文尔雅,先后给正襟危坐的老夫人行礼问安。 老夫人当着贵客的面,自然不会甩脸色给三老爷看。忙让身边的丫头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加了两个座位,道:“快快请起,莫要折煞了我这老婆子咯…吉祥,上茶!” 不一会儿,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便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恭敬地给两位爷们儿奉了茶。离开时,她还不忘羞涩的睃了卢公子一眼,将女儿家的娇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裴瑾浅浅的勾起唇角,卢少棠这副皮囊还真是不错呢。瞧这屋子里的那些丫头们,个个儿都泛起了桃花眼,做事也漫不经心起来。 卢少棠大方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在了一旁的方桌上。“少棠冒昧前来拜访,没扰了老夫人的清静吧?” “卢四公子客气了…公子大驾光临,裴府蓬荜生辉…”老夫人一张老脸如花绽放,令裴瑾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两人客套了一番,老夫人便又介绍了屋子里的其他人,裴瑾虽然老大不乐意,却也不得不起身盈盈一福。“见过卢四公子。” “三小姐有礼。”卢少棠拱手的那一刻,却冲着裴瑾眨了眨眼。 裴瑾不知道为何,忽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将头撇了开去,假装不认识这个家伙。卢少棠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态度,倒也没生气,径直回到了座位上。 “卢四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是出游呢还是公干?”老夫人对这个温润的公子爷似乎颇感兴趣,不时地与他说上几句话。 卢少棠也爽快,张口答道:“算是公干吧…不过,少棠对江南的美景也是向往已久,此次出来也算是一饱眼福了…” 说着,他还不忘往裴瑾的方向投上一瞥,让裴瑾更加觉得不自在。 卢少棠与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心思活泛了起来。 彭氏是最为机敏的一个,她算是瞧出来了,老太太这姿态,怕是相中了这位卢家公子,想要与镇北侯府攀上交情呢。老太太的心思,她还是或多或少了解一些的。裴家可不想仅仅立足于蒲州,而是有更长远的打算!裴家在京城的根基尚浅,原本只能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来作打算。可是裴婉却好运的被太子爷瞧上,一跃成为了太子侧妃。虽说只是个侧妃,但总算是去了京城了,不是么?若是裴家再有几个女儿嫁入京城,成为裴婉这个太子侧妃的后盾,兴许日后能越过太子妃,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说不定呐。 这算计倒是一顶一的好,只是不知道谁有这个幸,被老夫人瞧上送去与镇北侯府结亲呢? 如今裴府未嫁的适婚女子,似乎只有裴瑾一个。想到这里,二夫人彭氏的眼神不由得转移到了那个低垂着眼帘的裴瑾身上。 与彭氏的想法相差无几,大夫人尤氏和三夫人马氏似乎也察觉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尤氏倒还好,大房的没有待嫁的女儿,但马氏不一样,她可还有一个宝贝女儿呢。 裴襄裴娇亦是脸色嫣红一片,时不时害羞的瞅卢少棠两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年纪尚小的小姐,八成是看上这位镇北侯府的公子爷了。 果然够招蜂引蝶的! 裴瑾微微扬眉,看着他那温文尔雅的笑容,忽然觉得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快。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滋味,总之她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刺眼了。 “其实…这次少棠登门拜访,亦是受人所托。”熟悉了一番之后,卢少棠似乎才想起正事来,朝着老夫人微微欠了欠身。 老夫人狐疑的抬眸,呐呐的问道:“哦?不知道卢公子受何人所托?到裴府来有何贵干?” 卢少棠是个爽快人,很快便道明了来意。“其实。在下是受硕王殿下所托,上门来…提亲的。” 一句提亲,顿时让屋子里的人全都利落的闭了嘴,几乎只剩下呼吸声。就连见过不少世面,一向稳如泰山的老夫人,也 不由得惊愕的瞪大了双眼。裴府今年真是走了运了吗?怎么接二连三的有贵人上门提亲,先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子殿下,接着又是身份显赫手握重兵的硕王爷! 她的心脏似乎有些负荷不了。 轻轻地抚了抚心口,老夫人才缓过劲儿来,再一次确认道:“硕王殿下?公子说的可是今上的皇四子?” “千真万确!”卢少棠眼睛弯成一定的弧度,铿锵有力的答道。 原本裴瑾在听他说起提亲二字的时候,心不由得一紧,低垂的眼眸也忍不住轻轻地掀起,不由自主的粘在了他的脸上。在那一刻,她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知怎的就加速了。可是当硕王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那扑扑直跳的心瞬间犹如被冰水淋过,彻底的凉了个透。 “只是不知道…硕王殿下要求娶的是…”老夫人努力的平复了下来,才将心底的疑问问出口。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了卢少棠的身上。有些人神情紧张,还有些人似乎是松了口气。 卢少棠的视线淡淡的从裴瑾的身上扫过,不急不缓的说道:“硕王殿下求娶的,乃是裴府的三小姐。” 一道道或嫉妒或怀疑的目光打在裴瑾的身上,让原本淡然的她也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她心里还满满的被卢少棠刚才的一番话占据着,根本无法思考。 这是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任由着那个人牵引着走。 老夫人不禁蹙起了眉头,目光不善的看向裴瑾。莫非,上次在寺里的那些传言,是真的?这丫头私底下与硕王殿下早就相识,只是瞒着她这个祖母而已? “硕王殿下,看中了瑾丫头?”不只是老夫人,就连裴三老爷裴瑾的便宜爹,也忍不住开始疑惑起来。 裴瑾一个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时候入了硕王殿下的眼了? 卢少棠脸上的笑意依旧,看向裴瑾的眼神却格外的幽深。“裴府到了适婚年龄而又尚未订亲的,怕是只有三小姐了吧?” 经他这么一说,老夫人心里的疑团才悄然散去。 三老爷也放下了心,否则这教女不严的罪名他可担待不起。他好不容易连升三级,可不想因为女儿的声誉而影响自己的仕途。 “…”三老爷尴尬的捋了捋下巴的一撇小胡子,轻咳两声陪笑道。 “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卢少棠端起桌上的茶盏,动作优雅的抿了一口茶。 老夫人起初在听到这个请求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几分窃喜的。裴家一女百家求,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着。而且这次提亲的主儿,还是声名显赫不输给太子的硕王殿下,这怎的能不叫她得意? 可是这种喜悦的心,却在看到那不怎么讨喜的裴瑾时,忽然又冷却了下来。就算要嫁一个女孩儿去京城,也不会是裴瑾这丫头!裴府尚未出阁的姑娘,可不只她一个。就算再不济,也有裴襄这个还算讨她喜欢的孙女,怎么也轮不到这个死丫头。 “这…不知道硕王殿下求娶我们瑾丫头,可是想立为庶妃?”老夫人故意不提正妃,便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老夫人这么问,也是经过一番思量的。毕竟,以裴瑾的身份最好的便是庶妃了。再者,老夫人打底是有私心的。因为裴婉是她最疼爱的宝贝孙女,也不过是个侧妃。若是裴瑾与她平起平坐了,那岂不是让她没脸子么? 卢少棠眼神微微闪烁,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都怪晚辈没有把话说清楚,让老夫人误会了。硕王殿下上门提亲,自然是想求娶三小姐做正妃的。” 正妃两个字一出口,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 “这怎么可能?!三姐姐怎么能做正妃?二姐姐也不过是个侧妃…。”率先惊叫出口的,是裴娇稚嫩却故意嗲着嗓子的娇魅声音。 彭氏见女儿这般口没遮拦,忙赶着上前赔笑道:“让卢公子见笑了…六丫头的意思是不想让瑾丫头,毕竟长幼尊卑有序…” 卢少棠朝着二夫人淡淡一笑,道:“六小姐娇憨,这般替姐姐着想实在是难能可贵。少棠不是那多舌妇人,不会跟她一般计较的。只是这话,以后莫要再乱说了。否则,传到上边儿的耳里,怕是要惹来麻烦…” bsp;“这个是自然…”二夫人尴尬的挤出一抹笑容,心里忽然打了个冷颤。 裴娇有些不服气,还想争辩几句,却被二夫人强行给瞪了回去。小丫头嘟着一张嘴,坐在一旁生着闷气。可心里,早已将裴瑾视为了死敌。 卢少棠暗暗地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心里忍不住泛起冷笑。看来,瑾儿在裴府的日子的确难过。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替她讨回公道!他不是多舌妇人,不会呈口舌之快。可他也不是个良善之人,任由其欺负到自己心爱女子的头上,也不闻不问。想要整治这些人,他有的是办法。 老夫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受到的震撼也不小。“硕王抬爱,老身感激不尽。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做主,还需与老太爷合计合计…何况瑾丫头也是个命苦的,从小没了娘亲照拂,又才刚及笄,老身可舍不得她这么快就嫁出去…” 卢少棠也不急,慢条斯理的答道:“无妨…那就等老太爷回府后再做决定。的确是太过鲁莽了些…那晚辈…便在红生客栈恭候佳音。” 老夫人见他这般好说话,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送走了卢少棠,裴瑾也找了个借口说身子不舒服也告退了,剩下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大夫人和二夫人留了下来。可是老夫人不开口,她们也只好下意识的闭了嘴,一时之间福善堂里忽然静的可怕。 老夫人的脸色沉得厉害,也没人敢率先打破沉寂。 “没想到,硕王殿下也要求娶我们裴府的丫头…”就在屋子里沉闷的快要令人窒息时,老夫人总算是开了口。 尤氏虽然没有女儿可以嫁,但也不敢让裴瑾那丫头占了便宜去,便接话道:“老夫人,这事儿可要谨慎…谁人不知太子殿下与硕王殿下之间有些不对付,明争暗斗已经平常事。若是裴瑾这丫头嫁入再给硕王,怕是要惹得太子爷不快呢!” 她的女儿才是最最尊贵的存在,裴瑾那个死了娘的丫头算什么?凭什么能与她的女儿一样享受尊荣? 老夫人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既然裴家已经跟太子爷站在了同一条船上,断断没有再与硕王结亲的道理。” 二夫人彭氏眉头微微上挑,似乎对尤氏这番话感到十分的不悦。尤氏的性子,她还不清楚么?不过是不想别人比她好过罢了! 裴婉那丫头这么多年来都颇受宠爱,如今还嫁得高门,顺带着尤氏也长了脸。凭什么大房就要这么一帆风顺,别人却只能沦为陪衬? “大嫂这话,也不尽然…”斟酌了一番,彭氏又继续说道:“老夫人,媳妇觉得此事还有待商榷…皇家的事,哪有个准儿…还是做两手准备,比较妥当…” 老夫人看了看彭氏,又陷入沉思当中。 “二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诅咒自己的侄女儿不得善终吗?”尤氏像是吃了火药一般,大声的叫嚣起来。 彭氏挤了挤眉头,对她的态度表示很吃惊。“大嫂误会了,我可不是诅咒自己的侄女,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多一手准备,才能让裴家走得更稳,站得更高不是么?” 尤氏狠狠地瞪着彭氏,恨不得扑上去抓花她那张虚伪的脸。“你…你分明就是嫉妒我们婉儿找了个好归宿,心里不服气,所以才不怀好意的出这样的馊主意,对不对?” “老夫人,媳妇怎么会这么想…媳妇也是为了裴家着想…”彭氏露出几分悲伤的表情,手段不知比尤氏高明多少。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说了。此事,我心里自有考量。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老夫人冷冷的扫了大房媳妇一眼,心中对她很是失望。这个女人目光总是如此短浅,又是个贪心的,恨不得所有的好东西都归大房所有。看在婉丫头的份儿上,她可以不与她计较这些。可是事关裴家的生死存亡,她还这般使小性子,实在是太过了。 虽说尤氏的话在理,可是彭氏说的也不差。 作为裴家的当家主母,她必须事事以裴家的利益为先。太子爷的威望虽然很高,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可皇后的娘家早已落没,将来的事还真是说不好。做两手准备,也不无不可。更何况,裴婉也不过只是个侧妃而已,硕王求娶的却是正妃。这里头的悬殊,可就大了。 可既然是结亲,也不一定非裴瑾这丫头不可。硕王的意思是要求娶裴家适婚的闺女,可没指名 道姓。 老夫人在心里头盘算着,一个念头也渐渐的滋生出来。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既不能得罪了太子殿下,也不能让硕王难堪。不若先答应下来,等再过两年,找个由头将新娘人选换成裴襄那丫头。 一来,裴襄那丫头心眼儿实在,容易掌控。二来么,她实在是不喜欢裴瑾这丫头。若是有朝一日她得了势,还不回过头来给自己找不痛快?三来么,也是以防万一。若是太子爷得了天下,裴家也不会担多大的罪名。毕竟嫁去硕王府的,不过是一个庶子的女儿,到时候再想个办法跟硕王撇清关系也就行了。 这样想着,老夫人心里愈发的为自己的高瞻远瞩得意起来。 瑾芜院 裴瑾回到自个儿的院子之后,就一直没吭声。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内心却早已被怒火蔓延。该死的卢少棠,该死的硕王,居然敢拿她的亲事做文章!该死该死该死! 侍书侍画跟在她身后,明显感觉到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也都不敢擅自开口劝道。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少主这是疯了吗?居然替硕王殿下来求娶小姐!” “八成是打什么其他的主意,主子的心思,可不是我们能猜得透的…” 裴瑾安静的坐在藤椅上,半晌之后才开口道:“侍书,想办法通知你的主子,就说我想见他一面。” 侍书怔了怔,忙应道:“是,小姐。” 远在客栈的卢少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着:“莫非要变天了?” 但当收到侍信时,卢少棠又开了口。“原来是瑾丫头想我了,我说怎么无缘无故的打起了喷嚏呢…” 身后的侍卫王麟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趴下。 翌日,裴瑾就以身子不适为由,闭门不出。私下与侍画换了衣裳,一路顺风顺水的出了裴府,朝着一品香而去。 “卢少棠,给我滚出来!”裴瑾一钻进后堂,就忍不住大声的叫喊起来。 卢少棠从屋子里出来,见到裴瑾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嘴角的弧度就更深了。“丫头,过来了?” “你叫谁丫头?!”裴瑾恶狠狠地瞪回去。 卢少棠摸了摸鼻子,笑道:“难道要称呼裴三小姐?” 裴瑾愤然的撇开头去,不想看他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说,提亲的事,是谁的主意?” “自然是硕王的意思。”某男脸不红心不跳的答道。 裴瑾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可她上次不是威胁过他,不许他拿她的亲事说事儿吗?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的出尔反尔,亏她当初不顾男女之妨的救了他一命。 真是太过分了!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卢少棠心情大好。看来,他的丫头心里并没有他的好兄弟呢。这个认知,让他心情舒爽。 不经意瞥见他眼眸里那一闪即逝的笑意,裴瑾忍不住眯起了眸子。“没骗我?”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信的话,他日大可当面与他对质。”卢少棠一脸正经的回答。他说的可都是实话,这事儿本就是硕王起得头,他不过好好地利用了一番罢了。硕王啊硕王,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办事。日后若是出了问题,可不是我的错啊! 裴瑾盯着他打量了许久,也没辨出个真伪来,只得泄气的往石凳上一坐,很不淑女的抓起头发来。 小剧场 某侍卫:主子,您为何要答应替硕王殿下去提亲?三小姐不是您的菜吗? 某男:唉…谁叫硕王是爷的上司呢,皇命难违啊… 某侍卫:…那爷真的舍得? 某男阴险一笑:你认为爷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么? 某侍卫:……。不太像…。 某男狠狠地瞪了侍卫一眼,道:爷的心思你还不清楚么?越是想要得到的,就越是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否则叫那人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势 必与我争夺! 某侍卫连连点头,心里暗忖:爷,您真是太黑了… 某男惬意的翘着二郎腿,得意的笑道:而且,裴家那个死老太婆也不可能真的让瑾丫头嫁的太好,所以爷的机会还在后头呢… 某侍卫:爷,您不是太黑,而是特别特别的黑啊…。 ∷更新快∷∷纯文字∷ 02大夫人失势 瑾芜院 “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闹哄哄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因为天气燥热的缘故,裴瑾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好。舒悫鹉琻好不容易到天亮的时候才闭上眼,又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不由得面露愤色。 侍书也是一夜无眠,顶着两个黑眼圈挣扎着从凉席上爬起来,胡乱的批了件衣裳就出去了。不一会儿,便精神抖擞的回来了。 “小姐,好消息呀!” “能有什么好消息?”裴瑾打了个呵欠,趴在床上挺尸。眼看着自己就被这样给卖了,还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侍书一改刚才的颓废,俏眼眯成了一条缝,笑道:“小姐,是大房那边在办喜事呢!听说大老爷在一次宴席上与某个官家小姐看对了眼,这不趁着今儿这个好日子,已经将人抬进门了呢!” 裴瑾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睡意也跟着去了大半。“你说大伯父今日纳妾?” “据说不是普通的妾,而是贵妾呢。”侍书将打探的消息如实的禀报道。 “可听外面的动静,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啊?”那夹杂着呼天抢地的叫喊声,分明就是在大吵大闹,何来的喜悦这么一说? 侍书咯咯的笑着答道:“是不怎么愉快…大老爷似乎没经过大夫人同意就把人抬回来了,大夫人正在院子里闹呢!” 裴瑾掀了掀眼帘,坐起身来。“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就知道小姐心情会大好…”侍书这些日子将裴瑾的郁闷看在眼里,一直在想用什么法子逗主子开心呢。没想到,大房突然发生了这么一件趣事,真是得来好不费功夫啊。 “帮我梳洗装扮吧。大伯父纳妾之喜,我这个做晚辈的若是不去岂不是太失礼了?”能够将大夫人气成这样的女人,肯定不是个简单的。裴瑾决定先去瞧瞧情况,免得那闲得无聊的大伯母又拿她来说事儿。 侍书应了下来,便和侍画一起忙活起来。 大房一家子占据了东苑大半边宅子,与离裴瑾住的瑾芜院遥遥相对。她都能在被那嘈杂声吵醒,可见东苑那头有多热闹了。 “大嫂…大伯不过是纳个妾而已,你这般大吵大闹,没的失了正室夫人的气度。”彭氏与二老爷一直恩爱如初,二老爷也不是那样花花肠子的男人,故而看到尤氏争风吃醋,心里不由得幸灾乐祸。 尤氏狠狠地瞪着彭氏,一张脸红了白,白了青,煞是精彩。“这是我大房的事,用得着你二房的人来指手画脚吗?” 彭氏脸色暗了暗,似乎受了不小的委屈。“大嫂…我也是替你着想嘛…好歹也是裴府的嫡长媳,若是传出去什么闲话,对大嫂的声誉可是大有影响。更何况,婉姐儿即将嫁入太子府,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裴府…” 大老爷原本已经因为大夫人大闹一场而气得吹胡子瞪眼瞪眼了,再被彭氏这么一提醒,底气便更足了,叉着腰对尤氏呵斥道:“到底还是二弟妹明事理!你瞧瞧你那副德行,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连最基本的妇德都不知晓么?本老爷想要纳妾,你不帮着张罗也就罢了,还推三阻四,闹得合家不宁,究竟是何道理?!若是再胡搅蛮缠,休怪本老爷无情,用七出之条将你送回尤家去!” 尤氏气得一阵胸闷,差点儿没晕过去。“老爷。你竟然为了一个小贱人,这般辱没我这个嫡妻?!我为你生儿育女,管着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你居然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要休了我?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站在大老爷身边,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的美貌佳人拥有一张娇媚的面孔和婀娜多姿的身段。身材略显娇小,但该有的都有,体态说不尽的风流。尤其是那双欲说还休的双眸,纤弱而敏感,十分的勾人。只是,原本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五根手指头留下的痕迹异常的清晰。佳人似乎在强忍着眼泪,与那盛气凌人的尤氏一比,有着天壤之别。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见了这一幕,都会忍不住心疼这楚楚可怜的佳人,而不是安抚那犹如母老虎般人老珠黄的老女人。 “老爷…既然夫人不喜婢妾,您还是送婢妾回去吧…大不了,婢妾这一辈子都不嫁人…只要裴郎心里有我…就足够了…”纤弱的美人儿身子微微颤抖着,适时地滴下几滴泪来,更是美的惊心动魄。 好一个做戏的高手!裴瑾安静的站在一个角落,暗暗地观察着院子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忍不住为这个女人喝彩。 见自己疼入心坎儿的美人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大老爷忙上前拉着美人儿的纤纤玉手安抚道:“蓉儿,你别理那个疯婆子!本老爷承诺过的事情,哪有不算数的。你放心,有本老爷替你撑腰,绝对不会让你受半分的委屈!” “可是夫人那里…”娇滴滴的美人睁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欲语还休。 “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娼妇,敢蛊惑老爷,我…”大夫人见那花容月貌的年轻女人三言两语就哄得大老爷偏向了她那一边,不由得破口大骂。 仿佛是铁了心,大老爷根本不理会大夫人的叫骂,沉着脸训斥道:“尤金枝,你再多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生儿育女那是你作为一个女人本就该尽的本分,否则本老爷娶你来何用?居然还敢居功了!哼…识相的,就去厅堂里坐着喝了蓉儿敬你的茶。如若不然,就滚回尤家去。你若是坐不好这当家主母的位子,多的是有贤德的人来坐!” 尤氏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嗡嗡响,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急晕了过去。幸好周妈妈在一旁搀扶,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笑话呢。 “啧啧啧…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裴瑾小声的嘀咕着,看向尤氏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怜悯。即便是裴府的当家主母又如何,即便是未来太子侧妃的生母又如何,即便是在裴府呼风唤雨横行霸道的强势之人又如何?一旦失去了男人的宠爱,最后却沦落到如斯境地,真真是令人心寒不已啊。 “瞧那位蓉姨娘,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呢…”侍书火眼金睛的一语道破。 裴瑾赞同的颔首,轻声道:“看来,这府里日后怕是更热闹了…” 裴府越乱,对她越有利。裴瑾倒是希望府里的那些女人能多闹腾,也省的她成为众矢之的,平白无故的受些冤枉气。 二夫人彭氏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嘴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恭喜大伯再添一位美妾,说不定再过不久便又能为大伯添上一儿半女呢!” 大老爷的怒气渐渐平息起来,这才发现周围多了好些看热闹的人,老脸又是一红,道:“让弟妹看笑话了…” “今日是大伯的好日子,若不是大嫂…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彭氏朝着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将手里的盒子递了上来。“这是二房的一点儿心意,还望蓉姨娘不要嫌弃才是…” 蓉姨娘脸上满是惊讶,甚至有些不敢置信。“这如何使得…婢妾…” “既然是二弟妹给的,你就拿着吧…”大老爷倒是没太客气,理所当然的将东西收下,交给了蓉姨娘的陪嫁丫鬟蝉儿。 蓉姨娘这才喏喏的朝着二夫人盈盈一拜,感恩涕淋了一番。 二夫人笑着离开了,似乎心情大好。 裴瑾也做做样子的送上了一份礼,这举动倒是让大老爷另眼相看,还破天荒的夸裴瑾懂事。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据说大夫人尤氏气得不轻,在床上躺了数日也不见好,可把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给急坏了。又是请大夫,又是劝说的,没少折腾。而那刚进府没几日的蓉姨娘倒也是个懂事,每日准时准点去大夫人那边请安,丝毫没有恃宠而骄的样子。 “这蓉姨娘还真是有点儿意思…这般举动,也不知道是真心臣服还是有意去触大夫人的霉头…”侍书端着膳食从门外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坏坏的笑。 昔日,大夫人可没少给小姐脸色看。小姐又没招惹她,她每次见了小姐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夹枪带棒。如今被一个小妾气得起不了床,还真是解气啊! “那蓉姨娘是什么来头,可打听清楚了?”裴瑾闲来无事,也会找点儿乐子打发时光。这蓉姨娘的出现,无疑是个不错的话题。 侍书不愧是包打听,几日下来早已将蓉姨娘的身家背景摸了个透彻。“听说是大老爷同僚同州大人家的小姐,在家里很是得宠。先前也订过一门亲事,只是还未过门同州夫人就过世了,这蓉姑娘便提出为母亲守孝三年。没想到在这三年期间,她那未婚夫君居然上门来退亲,说是弄大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肚子…如此一耽搁,这蓉姑娘便一直待字闺中无人问津,故而快二十了也没能嫁出去…” “身世果然够精彩的,难怪都成了人精了…”裴瑾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汤水 ,心头的燥热顿时消散不少。 侍画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总归不是个正经女子,否则又怎么会嫁给大老爷这个足以当她爹的男人?!” “想必与大伯父结识的过程也十分的精彩…”裴瑾畅快的伸了个懒腰,浑身舒坦了。 一个大家闺秀,却甘愿嫁给一个中年男人为妾,这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勇气,还必须要有一定的忍耐力啊!看来,这位蓉姨娘日后势必能够混出一番模样来。大夫人那个性子暴躁的女人,定不是她的对手。 “听大老爷身边的长随说,大老爷曾经无意中救了蓉姨娘一命,这才相识,而并非是在宴席上一见钟情的…”侍书仔细回忆道。 “原来是英雄救美,难怪…只是不知道这邂逅,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裴瑾嘴角的笑意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的巧合?巧合多了,也就不是巧合了,而是人为了。 沉吟片刻,裴瑾才又开口道:“她真是同州大人的女儿?” “小姐怀疑她的身份是假冒的?”两个丫头全都好奇的望过来。 裴瑾分析道:“若她真是同州大人的女儿,怕是不会被允许嫁到裴家来做妾的。” “奴婢怎的没想到这一层去!”侍书忽然眼前一亮,拍了拍手说道。“想必这不过是大老爷一厢情愿的替蓉姨娘遮掩,故意捏造的一个身份吧?为的就是让蓉姨娘多几分体面,也好让大夫人有所顾忌?” 裴瑾给了侍书一个赞赏的眼神,吩咐道:“派人去调查一番,这蓉姨娘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是,小姐。”侍书兴奋的瞪大了双眼,欢天喜地的出去了。这丫头最是闲不住的,能有事情做自然是高兴万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裴瑾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觉得这蓉姨娘有问题?”侍画沉默良久,忍不住问道。 “能有如此的功力,将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连结发妻子都不顾的,可不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 “我也瞧着那蓉姨娘的做派,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从专门伺候男人的地方出来的货色…”侍画红着脸说道。 “勾栏院的姐儿么?似乎又不太像…”起码她的身上见不到那种风尘气息。 大房的杜姨娘可不就是青楼女子么?容颜不俗,举止轻浮,尖酸刻薄。但蓉姨娘与她又有些差别,既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秀丽,又带了些狐媚女子的妖娆。放佛一个人的身上,能同时出现两种不同的风情。 “有意思…” 福善堂 “老夫人,外院的婆子说是有事禀报…”重新回到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恭敬地垂手站立着,言行举止十分得体,较之以前的确收敛了不少。 老夫人满意的瞥了她一眼,道:“怎的这么些小事也来烦我这个老婆子?” 杨嬷嬷原本想替大夫人说两句好话的,可是瞧见二夫人在一旁,只得生生的打住,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大房那边的事情,老夫人也是有所耳闻的。大夫人做了几年的当家主母,似乎脾气见长。大老爷不过是纳个妾,她居然如此沉不住气,还与大老爷顶起嘴来。老夫人原本想训斥大老爷几句的,可到底还是偏心自己的儿子,又对尤氏极为失望,想借此好好地敲打她一番,故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那蓉姨娘进了门,还送了两个丫头过去服侍。 如此一来,大夫人告状无门,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病情就更重了。 彭氏见杨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冷笑。果真是个势利的婆子,大夫人失了势,她便不敢继续偏帮着她了。大夫人的那些贿赂,还真是白送了。一头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啊! “大嫂这一病可不轻…这掌家的重任自然又落到老夫人您身上了…这府里的人,不仰仗老夫人您,还能仰仗谁?”彭氏惯会说些甜言蜜语,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专挑老夫人喜欢听的话说,顿时让老夫人的眉头松快了不少。 “我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老二媳妇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将二房打理的妥妥当当的,可见是个心灵手巧的…也罢,杨嬷嬷你去传个话。就说这些小事今后不用拿 来烦我了,直接禀明二夫人就行了。”说完,老夫人又转过头来对彭氏说道:“老二媳妇,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一些。老大媳妇身子不适,我也没那个精力了,你就先担待着吧…” 二夫人心里窃喜不已,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得意,依旧是那般的不骄不躁。“能够替老夫人分忧,本就是做媳妇的本分,何来辛苦一说?老夫人您身子可硬朗着呢,说这番话不过是抬举媳妇,给媳妇一个锻炼的机会罢了…” 老夫人会心的笑了起来,对彭氏愈发的满意。“你的本事,我还是信得过的…这些年让尤氏管着家,也是因为她嫡长媳的身份。可如今,你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没想到年纪越大越往回活了,做事也没个分寸!” “大嫂想必也是气糊涂了,才会顶撞了大伯。”彭氏轻叹一声,神情颇为惋惜。 老夫人虽然自个儿不喜欢老太爷的那些妾,可在人前却依旧摆着一副国民好妻子的形象,标榜着世家大族当家主母的模范。“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应山不过是纳个妾,她不大大方方的接受也就罢了,还当众给自己的夫君难看,实在是有些过了!嫉妒,可是七出之条里头最容易犯的一条。作为掌家主母,她就该给府里的人做好榜样,怎可为了这么点儿小事闹得阖府上下皆知,凭白的让人看了笑话…她也该好好的警醒自己了…” “…”彭氏还想替尤氏说两句,却直接被老夫人打断了。 “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也一直对尤氏颇为忍耐,不与她一般计较。可这一次,的确是她做错了,就该受点儿教训。” “是…媳妇知道了。”彭氏受教的低下头去,细心的聆听着。 老夫人就喜欢看她这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心情不由的大好。“娇儿的女红学的怎么样了?这几日也不见她来闹我,是不是嫌我这个老婆子太过罗嗦了?” 彭氏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答道:“这丫头的性子老夫人还不清楚么?哪里是个能安静的坐下来绣花儿的主儿,跟个猴儿似的…听说老夫人近来睡不好,这丫头不知道打哪里听来一个偏方,正张罗着给老夫人您做个益气宁神的凉枕呢…” “难得这丫头还惦记着我这个祖母…你也该让她静静心了,再有一两年也该及笄了,该收敛的就要收敛…”老夫人借题发挥道。 彭氏连连点头,乖巧的应了。“老夫人说的是…媳妇正想给她请个教习嬷嬷,让她收收心呢…”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嗯,那就去请个教习嬷嬷,让院子里的几个丫头都好好儿的学学…” 彭氏笑着应了,心里却狠狠的将老夫人咒骂了几句。她请教习嬷嬷来教导自己的女儿,凭什么连带着那几个也要跟着一起学?这不是替他人做嫁衣么! “说了这么会子话,好像又困了。老二媳妇你先回去吧,以后府里的事情就暂时交由你打理。”老夫人困顿的打了个呵欠,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 二夫人从善如流的答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出愉悦的弧度。她经营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所成效了。 也许,她也该去见见那个人,让她再添一把火,让大房的矛盾更深一些。 瑾芜院 “小姐猜的不错,那蓉姨娘果然有问题!”侍书一边往嘴里灌着茶水,一边喘着粗气说道。 “有话慢慢说,不急…”裴瑾见她满头大汗的模样,心里暗暗有些心疼。 这两个丫头跟着她的时日不算太长,但一直还算忠心,而且有用得着她们的地方,她们也从未让她失望过。例如这侍书,擅长打听消息。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给她提供重要的线索。 侍画话不多,却是个稳重的。院子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由她一手打理,从未有过失误,让那个她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这么大热天的,她却要侍书四处奔走打探消息,的确是难为她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侍书才继续说道:“小姐…那位同州大人的府里的确有个没嫁出去的老姑娘,可听说前些日子不堪外界的羞辱上吊自杀了,这尸身刚下葬没多久呢!都还是新鲜热乎的呢…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位大人居然默默地将女儿埋了,对外却宣称女儿去了庙里休养。过了不久,这位蓉姑娘就到了同州府,摇身一变成了人家的闺女。” bsp;“做的那般隐秘,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裴瑾笑着问道。 侍书洋洋得意的道:“说来也巧了…前儿个夜里,我夜里睡不着便在府里四处晃,没想到居然撞见两个意想不到的人躲在一个隐蔽之处说话。我一时好奇,便躲在附近偷听,却没料到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好死不死的听到了这个秘密…” “哦?你说的那两个人,不会是二夫人和齐姨娘吧?”裴瑾淡淡的开口问道。 侍书惊愕的张大了嘴,眼睛也不时地眨着。“小姐,您可以不可以别太聪明?也好让我再多得意一会儿嘛…” 裴瑾掀起嘴角,叹道:“可惜我太聪明了,没办法呀…” 两个丫头顿时额头冒黑线,主子您能不能谦虚一点儿?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侍书竖起了大拇指。 “小姐怎的猜到的?侍书好像没有任何提示…”侍画也充满了好奇。 裴瑾一边摇着手里的纱扇,一边像聊天一样的叙述了起来。“其实很好想明白啊…大夫人失势,谁是最大的赢家?” “自然是二夫人…”侍书口快的答道。 “这不就得了?!”裴瑾摊了摊手,道:“这府里,最有野心也最有实力与大夫人一较高下的,便也只可能是这位表里不一的二夫人了。别看她平日里一派和气,对谁都客客气气的。私底下却不知做了多少功夫,否则怎么能得了老太太的喜欢?” 稍作停顿之后,裴瑾才又继续说道:“不得不说,我这位二伯母还真有些本事。能将大伯母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对她的性子了如指掌。不过是用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将大伯母从掌家主母的位子拉了下来取而代之。这份手段,还真是值得好好儿的学学呢…” 所谓的杀人不见血,便是如此了吧。 合理的利用了大房的矛盾,看似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就可以挑起一场战火。而大伯母居然还真往这个陷阱里跳了,不但跳了而且还不自知。白白的将牢牢握在手里的权力,交了出去。 “二夫人的确厉害…不过,她又如何能支使得了大房的齐姨娘呢?据我所知,她们之间原先可没什么交集。”侍书继续穷追猛打。 “很简单。”裴瑾想都不想,就给出了答案。“齐姨娘虽然是大房的人,却也是最恨大夫人的女人。” “啊。是因为四小姐的死吗?”侍书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裴瑾点了点头,道:“不错。齐姨娘怕是以为四妹妹的死,与大夫人脱不了关系。所以才听信了二夫人的花言巧语,任她差遣吧…” “杀死四小姐的凶手,可找到了?”侍画在进府的时候,四小姐就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个谜题,也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 裴瑾虽然不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但却知道此事与五小姐裴姈脱不了关系。不过,裴姈不过是利用裴芷,想要对付裴婉这个嫡女。可惜,功败垂成,失算了。于是,四小姐便成了替死鬼。 不过,仔细算起来,这事儿与大夫人还真有些关联。她虽然知道里头的阴谋算计,却没有为四小姐主持公道。所以痛失爱女的齐姨娘,才由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变成如今这副心狠手辣的模样的吧? “似乎不了了之了…”侍书撇嘴。 “难怪…这两人会牵扯到一起…”侍画喃喃的道。 侍书领会了其中的深意,帮忙打着扇子的手忽然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大夫人若是知道在背后捅刀子的人,是她一直视为死敌的二夫人,会如何反应?” “你们觉得呢?”裴瑾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两个丫头老实的回道。 “然后呢?” “然后…老夫人怕是会…站在二夫人这边…”侍画猜测道。 “不错…所以,现在捅破这层窗户纸还为时过早。她们一旦闹起来,府里便不得安生。这么美好而又惬意的日子,怕是不会长久了。所以…懂我的意思了?” “是,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绝对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br> 裴瑾赞许的点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继续假寐。骄阳似火的夏日,正是打瞌睡的好时候啊! 侍书侍画对视了一眼,然后心领神会的安静退到一边,各怀心思的发起呆来。 “你说什么?老夫人将管家的权力,交给了二夫人?”刚刚好了一些的大夫人尤氏,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身子往后一仰,经受不住打击的再一次倒了下去。 周妈妈恨恨的瞪了那丫头一眼,训斥道:“这些话也是能随意说的?不知道夫人的身子再也经受不起打击,不适合听到这些闲话吗?” 那丫鬟委屈的扁了扁嘴,死死地咬着下唇不敢再吭声。她不过是好心的将这个消息告诉夫人,提醒夫人要注意防范二房的人罢了,怎么就成了她的错了?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周妈妈心烦意乱的将那丫头赶了出去,一个人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 就在此时,大房的三个妾室准时的出现在了主母的院子前。 周妈妈看了看还晕着的大夫人,神色不快的走了出去。“夫人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几位姨娘还是回去吧。” “周妈妈…这都几日了,夫人的身子还没有好转吗?莫不是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不治之症了吧?”最先开口,也最口没遮拦的,便是那青楼出身的杜姨娘。 女儿不知所踪,让她的性子也变得更加尖酸刻薄,说起话来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这不,在大夫人的院子里,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诅咒主母了。 周妈妈气得老脸通红,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休得胡说!这些话也是你该说的吗?你这可是诅咒主母的大不敬之罪!” “老虔婆,你神气个什么!你还以为夫人是掌着权不可一世的主母吗?如今当家的可是二夫人…”杜氏阴阳怪气儿的哼哼道,眼神充满了轻蔑。 不过是夫人身边的一条狗,也敢给她脸色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你这个大胆的贱婢,反了不成?!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敢如此诋毁夫人…”周妈妈积威已久,如今被一个姨娘辱骂,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于是顾不上许多,便与杜姨娘争吵了起来。 齐姨娘和蓉姨娘站在一旁,并未吭声。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四周的丫鬟婆子也不敢随意的上前劝说,怕引火烧身。 刚刚缓过来一口气的尤氏,听见外头的谩骂声,心里又是一阵绞痛。这些贱婢真是愈发的胆大了,竟然在她的院子里这般没规矩的大吵大闹,当真是没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该死的贱人! “周妈妈…” “来人啊…” 尤氏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努力了好几次却全都无功而返。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一个没支撑住,只听见屋子里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尤氏竟然从床榻上滚落到榻前的木板上,哎哟一声便没了声儿。 兴许是屋子里的动静太大了,这才引起了外头的注意。 “你等着,看夫人怎么收拾你!”周妈妈放下这么一句狠话,便急急忙忙的转身进了屋子。 接着,一道尖锐的喊声划破屋顶,传遍了整个院子。“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屋子外服侍的丫鬟忙鱼贯而入,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有些胆小的丫头吓得脸色都白了。原来,尤氏的榻前还放着一个药碗。刚才她掉到地上的时候,不知怎的也打翻了那瓷碗。那碎了一地的瓷渣子铺现开来,尤氏好死不死的摔在那上面,后果可想而知。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周妈妈火急火燎的大声喊道。 屋子里的丫头这才醒悟过来,忙着收拾的收拾,去请大夫的请大夫,一时之间屋子里忙成一团。 “啧啧啧…真不知道夫人那张格外注重的脸有没有事…若是破了相,老爷势必更加厌恶了她吧…”杜姨娘依旧幸灾乐祸着,脸上不见半点儿的着急。 齐姨娘看向大夫人那昏过去的容颜,眼底浮现出深深地痛恨。这点儿伤算什么?她的女儿死前,不知道被怎么折磨得生不如死呢。这笔账,她一定会慢慢跟尤氏讨回来的,就在不久的将来。 蓉姨娘似乎也受到了惊吓,一张俏脸略显苍白, 也有些手足无措。“这…夫人她这是怎么了?伤的严不严重?” “蓉妹妹就别再做戏了,不嫌累么?”杜姨娘轻蔑的瞥了她一眼,直言不讳的道。 蓉姨娘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昔日小心谨慎的模样,喏喏的说道:“杜姐姐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何时…” 杜姨娘嘲讽的笑了笑,道:“你的那些小把戏,可都是老娘用了不用的。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让人看着恶心…” “我…我没有…”蓉姨娘一副颇受打击的模样,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杜姨娘冷笑着,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突来的一巴掌给扇倒在地。接着,一道粗狂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杜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蓉儿岂会像你这般不知礼数。做好自己的本分,否则,我不介意送你去寺里青灯古佛的过完下半身!” 杜姨娘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吓得直哆嗦。看向蓉姨娘时,发现她嘴角隐隐向上勾起,分明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老爷…杜姐姐不是有意的…您就饶过她这一回吧…”蓉姨娘忽然收起嘴角的笑意,在杜姨娘开口之前挽住大老爷的胳膊,轻言细语的求情道。 大老爷哼了一声,似乎对杜氏也早已厌倦。加上裴姈那丫头不知所踪,她便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杜氏这个女人的身上,觉得是她管教不力,才让他失了颜面。“蓉儿你就是太心慈了…” “毕竟大家是姐妹,老爷不是常说要妻妾和睦吗?蓉儿可是一直在按照老爷说的做呢…”蓉姨娘小鸟依人的依偎在大老爷的身边,巧笑倩兮。 这样温顺而又可人的解语花,如何能不让男人春心大动?于是当着众人的面,老夫人便牵起蓉姨娘的手朝着外头走去。 周妈妈见老爷根本就不是来探望夫人,而是一门心思的捧着一个妾室,心里不由得又愤怒又失望。 “周妈妈…刚才老爷是不是来看我了…老爷是不是原谅我了?”刚刚转醒的大夫人还来不及关心一下自己的伤势,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周妈妈紧抿着嘴唇,面带犹豫。 说真话吧,怕是夫人接受不了。可若是说了假话,日后夫人发现了真相,势必会更加的生气。 “周妈妈,你倒是说啊…老爷是不是来过了?他说了些什么?”大夫人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憔悴,嘴唇也泛着不健康的紫色。 周妈妈微微撇开头去,轻轻地叹道:“老爷的确是来过了…不过刚进了门不久,就有事离开了…还来不及等夫人醒来说上几句话…”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隐瞒。 夫人的身子如此的虚弱,怕是再也经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不管日后如何,先让夫人养好了身子再说。 那些贱婢早晚要收拾,也不急于一时。 可惜她这种姑息的想法,却是最要不得的。也正因为大夫人这一段时间的颓废,才给了蓉姨娘往上爬的机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相较于大房的死气沉沉,二房可谓是春风得意,一时风光无二。二夫人掌了家,二房的丫鬟也都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这不,七小姐的丫鬟去厨房领膳食的时候,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麻烦姑娘再等一等吧…这会子炉子上正炖着六小姐给老夫人准备的药膳,可耽误不得…” “那里不是有早已做好的膳食吗?怎么就不能先给我们?”一个年纪尚小的丫鬟不服的嚷嚷道。 厨房的婆子脸上陪着笑,但嘴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转圜之地,说道:“大房那边的都还没用膳,你们急什么…总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一句话,就把她们给撂那儿了。 ∷更新快∷∷纯文字∷ 03波涛汹涌 京城。舒悫鹉琻硕王府 “清风…卢少可回来了?”赵永岑斜靠在窗前的软榻上,面色冷然的问道。 清风垂手站立在一旁,听见主子问话,这才稍稍抬起眼帘,答道:“启禀殿下,尚未接到卢少回京的消息。” “这小子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如今京都正值多事之秋,他居然还有这个闲工夫在外头游山玩水!”他微微蹙起眉头,冷凝的俊颜上带着一丝的不悦。 清风不敢多说,只得简洁的应付着。“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硕王沉吟片刻,思绪又绕回了那个极为敏感的话题上。“太子近来可有什么动向?” “近来倒是没什么大的动作,大多在皇上跟前侍疾,充当孝子呢…”清风提起那位的时候,神色也带了些轻蔑。 在他看来,太子处处都比不上主子,简直就是个窝囊废。不过就是运气好,托生在皇后娘娘的肚子里,所以才有今日的地位。否则,以他的能力,哪儿能坐上这皇太子的宝座! 硕王摩挲扳指的手稍稍顿住,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显得极为不屑。“他倒是会做戏…一边充当着仁孝的儿子,一边却在父皇病重期间不停地往府里收纳美人…” “据属下打听到的消息,裴家此次有两位小姐同时进了太子府。”清风补充道。 “关于那两个裴家女,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赵永岑追问。 清风扬了扬眉,斟酌着言辞答道:“裴家二小姐倒是有几分名门世家女子的端庄典雅,才貌也算中等。不过那裴五小姐,真真没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据说她经常一袭男子衣饰装扮,陪伴太子左右,还被允许参与议论政事。” “哦?”赵永岑沉吟着,心里迅速的盘算着。“继续盯着太子府,重点查一查这裴五小姐。” “是。”清风低下头去应道。 屋子里静谧了片刻,赵永岑似乎又想起某个人,喃喃的道:“也不知道南边儿那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太后可不止一次宣他进宫,提起他的亲事了。尽管他已经婉拒多次,可以太后她老人家固执的性子,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他必须赶在太后下旨赐婚之前,与裴家订下亲事才行。 清风微微一愣,但很快便了然。“卢少的飞鸽传书中提到,裴家老夫人的态度尚不明确,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才会有答复。” 赵永岑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烦躁的心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想到哪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女子,他冷峻的面容上不由得浮现出淡淡的柔和之色。 他还是打破了自己的承诺,干涉了她的亲事,只因为她是他唯一感到有趣的女子。每每午夜梦回,总有她若有似无的身影。她泼辣的做派,干练直爽的性子,聪慧的头脑,以及不俗的医术。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平日里遇到的那些闺阁千金有着天壤之别。她的姿容算不上绝佳但也耐看,更何况她还收了他的信物。 从未有一个女子,敢光明正大的向他勒索,她是头一个。想到那玉佩她会随身携带,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 “主子想到了什么好事么?”清风本不敢多嘴的,可是主子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诡异了,让一向稳重谨慎的他也忍不住开了口。 赵永岑面色一沉,瞟了这个贴身侍卫一眼。“有些事,不是你能过问的。” “是属下逾矩了…”清风惊骇的低下头去,后背隐隐升起一股寒气。 “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不想自己的心思被人打探到,赵永岑不得不下了这道命令。 清风道了声是,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转身还未走出百米,就看见一抹娇嫩的身影迎面而来。跟随在她身后的,还有几个穿着浅绿色衣衫的侍女。 “见过郡主!”清风面露难色,却还是恭敬地上前行礼。 娇俏少女约十五六岁模样,一身鹅黄色的拽地纱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儿。纤细的脖子上戴着银色的璎珞圈,衬托的皮肤更加白皙润泽。她长着一张标致的鹅蛋脸,精致的五官十分惹眼。尤其是镶嵌在那白皙脸蛋上的一双黑如宝石的大眼,格外引人注目。只是,那微微上扬的下巴,显示着她倨傲不凡的性子,给人几分疏离的感觉。 “起来吧…岑哥哥可在府里?”被称为郡主的少女眼神轻蔑的扫了这冷然的侍卫一眼,放佛与他说上几句话,都是玷污了自己的身份。 清风本就不喜这位不可一世的郡主,又被她那轻蔑的眼神给惹了一肚子的火,故而回答起来也十分的冷硬。“主子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打扰,郡主还是请回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本郡主说话?”慧妍郡主恶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个不识时务的男子,冷冰冰的呵斥道。 “卑职不敢。”清风不卑不亢的低垂着头,眼底的蔑视却毫不掩饰。 站在郡主身后的一个丫鬟焦急的蹙起了眉头,贴在郡主耳边小声的提点道:“郡主…不是说好了不发脾气的吗?若是让硕王殿下见到,岂不是又要误解了去…” 慧妍郡主轻咬下唇,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只得忍气吞声,故作大方的对清风说道:“看在岑哥哥的面儿上,今日就不与你这个狗奴才计较!芳儿,咱们走!” 她说的走,自然是继续往前走,前往硕王的书房。 那个叫芳儿的侍女有些犹豫,毕竟硕王殿下向来不懂得怜香惜玉,又是个端方严谨之人,若真的触犯了他的威严,怕是后果不堪设想。“郡主…这样不好吧…刚才这侍卫大哥说了,殿下不想被打扰…” 只是慧妍郡主是何等的刁蛮任性之人,岂会听一个小丫鬟的劝告。“罗嗦个什么?本郡主能是一般人吗?” 清风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对这个郡主的印象更差了。不就是仗着太后的宠爱么,也敢在硕王府嚣张,简直不知死活! “郡主还是莫要硬闯的好…”见那郡主还要一意孤行,清风不得不伸出手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敢拦我?”慧妍郡主将眼睛一瞪,抬手就给了清风一巴掌。 清风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似乎刚才那一下不过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嘴上仍旧是冷冰冰的强硬。“郡主请回。” “你…你…”慧妍郡主似乎是真的气恼了,指着清风就破口大骂。“你好大的胆子,连本郡主的驾也敢拦!难道就不怕本郡主告诉你家王爷,让他治你的罪?” “清风不过是遵照主子的吩咐做事,若郡主要以这个借口治卑职的罪,卑职也无话可说。”清风的性子本就冷,对这个刁蛮的郡主的态度更是不屑。 慧妍郡主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愣是半响说不出话来。 想她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吃过这般亏?因为是太后娘家侄孙女的关系,又得了太后她老人家的青眼,可以时常进宫陪伴。故而,这位郡主大人便自认为高人一等,也没将一般人放在眼里。 今日竟被一个低下的侍卫给抹了颜面,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你等着…等见到岑哥哥,我一定…” 一激动起来,她连高贵的本郡主三个字也忘记了,用了我这个自称。 “什么人在外头喧哗?清风,给本王丢出去!”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不远的屋子里传了出来,根本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慧妍郡主顿时面露喜色,刚要开口却被清风迅速的点了哑穴一把提了起来。“对不住了郡主!主子的吩咐,卑职不得不遵命。” 在身后一众侍女的惊呼声中,慧妍郡主就这样,像是被沙袋一样扛了出去。 太子府 “殿下…有句话,微臣不得不提醒殿下。” 赵永德端坐在盘龙椅上,惊诧的扬了扬眉,对眼前这位蓄着长髯的老者恭敬地问道:“太师有话请讲。” 看起来一身儒雅的老者,正是当朝太师,太子赵永德的老师闻太师。太师这个官职虽然没什么实权,但他在大周朝廷却有着极高的威望。不为别的,就凭着他曾经是三朝帝王的启蒙老师这一点,就足以令人佩服。 故而,太子在他面前也不得不谦虚的低头,对他甚为尊敬。 老太子捋了捋长胡须,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道:“近日来皇上身子不适,太子殿下却接连纳了几个女子入府,实在是有违孝道…” bsp;赵永德面色红了红,神情颇为不自然。当初,他只想着拉拢裴家这个实力雄厚的靠山,并没有多想。如今这一举动,倒是成了别人诟病的把柄了。“是本宫鲁莽了…” “这也就罢了…殿下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为何偏偏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弄进府来?这也就罢了,却还允许她参议朝政,这就有些过了!”闻太师这话说的有些重,但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严厉一些。 毕竟,太子殿下可是未来的君王,容不得有半点儿瑕疵。 “若是这些把柄落到别人的手里,可是对殿下大大的不利。”不等太子开口,闻太师又继续说道:“殿下还是趁早将她处置了吧,免得留下祸端…” 赵永德虽说对这位太师颇为尊敬,可目前裴姈对他还有用处,他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将她弃了的。于是面上应承了下来,私底下却仍旧将裴姈留在府里。只不过,再也没有将她带入书房,有什么问题也是私下议论。 不得不承认,裴姈有时候说的一些话,的确是令人震惊不已。而且,提出的某些方案,也的确有助于他稳固民心。 “是,学生知道该怎么做。” 闻太师可是过来人,一看太子殿下的神色便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的将他的话听进去,心里不由得暗暗懊恼。 果然是翅膀硬了,便不易控制了。 这孩子的心虽然大,却性子冲动,容易被别人所影响。一根不错的苗子,可惜却被盲目自大和娇宠给毁了。 送走了闻太师,赵永德便回了后院。正想往裴姈的院子去,却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太子爷,皇后娘娘派人来宣您进宫一叙。” 赵永德怔了怔,没作多想便改变了主意,跟着那宫女朝着府门口走去。 无双阁 “碧儿…太子爷在何处?”已经是妇人装扮的裴婉穿着华丽的衣袍,眉目间也染上了一丝妩媚,比起原先做姑娘的时候多了那么一点成熟女子的风情。 碧儿站在她的身旁,正努力地打着扇子。“听丫鬟说,闻太师走了之后,殿下正要回后院忽然又出府去了。” “哦?可知去了哪里?”裴婉慵懒的嗓音听上去,叫人沉醉不已。 碧儿仔细回忆了一番,答道:“似乎是被皇后娘娘宣进了宫。” 提到宫里的那位,裴婉的身子不由得僵了僵。在刚到京城的时候,她就听说皇后娘娘正在准备替太子殿下选太子妃。对她这个从蒲州来的贵女,便硬生生的被忽略了。想来也是因为太子擅作主张,没有事先禀明皇后,故而皇后才故意冷落于她。 至于后来又允许她进府,也是看在叔老太爷的面儿上,才默许了此事。但也找了个由头,将她的位份降为了五品的太子昭仪,可见裴婉并没有入了皇后娘娘的青眼,甚至是有些不受待见的。 “小姐…这些日子以来,殿下虽然大都歇在咱们无双阁,可平日里却时时将五小姐带在身边,这样下去可是不妙啊…”碧儿有些担心的说道。 裴婉尖利的护甲狠狠地戳在上好的梨花木椅子上,脸上却丝毫不显山露水。“等着吧…总有她好看的…” “听府里的下人说,五小姐还被允许进书房议事…可见太子爷对她的重视…”碧儿小心翼翼的接话道。 “重视?不过是还有利用价值罢了…况且,这种重视也未必就是好事…”裴婉的脑子还是有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像裴姈这样不知分寸,还如此高调的掺和男人事的,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即便她不动手,也会有人争相站出来收拾她。 男人的世界,可不是她们女人能随意掺和的。裴姈自以为聪明,可惜偏偏聪明反被聪明误。 碧儿思索片刻,脸上的着急也渐渐地隐去。“小姐说的是…想必闻太师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裴婉温婉的笑了笑,根本没将裴姈当成对手来看。 在园子的另一端畅园,裴姈正拿着笔快速的书写着什么。因为不太擅长书法,她的字迹有些潦草,甚至是难看。 思琪依旧跟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服侍。“小姐…您这是在写些什么?” nbsp;“研你的磨,不该问的别问!”裴姈面色冷然,加上又是一身男子装扮,浑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丝的女人味。 思琪欲言又止,心里隐隐替主子担心着。 主子这样不男不女的,迟早会被太子爷厌弃。到时候,她们在太子府便再无立足之地,肯定会被欺负的很惨的。 二小姐裴婉怎么说,都已经侍过寝,被封为了太子昭仪。虽然不是当初所说的侧妃,但好歹也是被皇家承认的。但太子爷每每到小姐的屋子,并不是临幸于她,只是谈一些公事而已。长此以往下去,怕是前途堪忧。 小姐虽然很聪明,可到底还是个女人,总归要做回女人的。与太子府里那些莺莺燕燕想必,小姐的姿容和才情都相差甚远,怎能与那些女子一较高下,获得太子的宠爱?光是二小姐都不知比小姐强了多少,更别提未来的占据着太子妃侧妃庶妃等位子的名门贵女了。 想到这里,思琪就忍不住想起在蒲州的日子。 那时候虽然很辛苦,也时常被欺压的厉害。可好歹还有杜姨娘在一旁帮衬着,不至于过得太苦。如今到了京城这个陌生的地方,到处都是达官显贵,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与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相比,还不如在裴府里呆着呢。 “思琪,你发什么呆?还不过来帮忙!”裴姈见她站在原地出神,叫了几遍都没听见,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大声呵斥道。 思琪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石墨便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我要你何用?”裴姈心疼的看着那块上好的石墨,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思琪腿一软,便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道:“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分明就是个蠢货!我怎么就带了你这个蠢货在身边…”裴姈正写到紧要关头,这样被迫停止,自然是气愤难当,甚至忍不住上前狠狠地踹了这丫头两脚。 思琪默默地忍受着,却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发泄了一通,裴姈似乎气消了些。“还跪着做什么,还不起来做事!” 思琪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重新在桌子上铺了张雪白的宣纸,又从地上拾起那块断掉的石墨,继续在砚台上研磨。 裴姈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才有重新提笔继续书写。她相信,只要太子爷看了这篇治国论,肯定会对她大家赞赏的。不仅是太子爷,想必那些朝廷大臣也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皇宫 “德儿…你瞧瞧你做的那些荒唐事…那个裴婉我也就不说了,毕竟她也算是名门闺秀,气质也还算出众。可那个裴姈,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值得你在她身上花心思,也不怕被人耻笑?”端木皇后斜倚在榻上,看向太子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太子爷恭敬地跪在地上,对皇后娘娘这位母后没有半点儿的埋怨。“儿臣也知道母后是为了孩子着想…只是那个女子有些特别,孩儿暂时还需要用到她…等到她没了利用的价值,孩儿自然会将她处置好,不会再让母后挂心…” “你知道就好…只是,日后别再让她掺和政事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父皇身子也不大好了,你做事要格外谨慎才是…”端木皇后一边要管着偌大的后宫,防止那些女子在背后耍阴谋诡计。一边又要看护着这唯一的嫡子,为他登上皇位保驾护航。如此一来,她早已心力交瘁,显得力不从心了。 看着皇后那憔悴的神色,太子心里隐隐有些担心。“难为母后为孩儿操心,是孩儿不孝…” “先不提这些了…上回举办宫宴邀请的那些名门闺秀,你可看中了哪一个?这太子妃一位,不能就这么空着…”端木皇后如今最着急的是想让太子早日育下子嗣,如此一来皇位才更加稳固。 太子平日里被约束的厉害,向来不近女色。可近来刚纳了几个美人,正食髓知味,倒也不反对纳妃了。“母后觉得谁好,就纳了谁吧?” 皇后娘娘欣慰的笑了笑,心想这个儿子还是孝顺的。“嗯…母后觉得忠亲王府的瑾瑜郡主不错,兵部尚书府的嫡女蒋也是个好的…” “那便如母后所愿,瑾瑜郡主封太子妃,蒋家小姐为侧妃。”太子从善如流的答道,脸上带着一丝太好 的笑意。 皇后赞许的点了点头,忙让宫女将他扶起。“快些起来吧…皇儿总算是长大了懂事了…这样很好…” 太子在靠近皇后下首的椅子里坐下来,与皇后寒暄了一番,正要起身告辞,却又被皇后娘娘给叫住。“那个裴婉被母后降为了昭仪,她可有怨言?” 太子微微一愣,继而笑着答道:“母后多心了,婉儿她知书达理,并没有任何的抱怨,反而觉得母后做的甚对。毕竟父皇身子不适,儿臣的正妃侧妃也都还未进门,势必会被人诟病。” “她倒是个懂事的…”皇后沉吟片刻,忽然开口对身边的女官吩咐道:“去,将本宫箱子里那套蓝宝石首饰取来,让太子殿下带回去。就说。是本宫赏赐给婉昭仪的…” “是。”女官有些惊讶,却还是乖乖的应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拿了个首饰盒出来。 太子将那盒子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了一眼,也吃了一惊。“母后,这首饰如此珍贵,怎的能随意赏人…” “她既然为你所喜,本宫又如何能亏待?”端木皇后笑得慈爱。 太子严肃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忙又千恩万谢了一番。 送走了太子殿下,端木皇后的脸却又沉了下来,比起刚才教训太子爷的时候还要阴沉可怕。 “娘娘…”女官有些担心的问道。 端木皇后眼睛微微眯起,金黄色的护甲也捏的死紧。“这个裴婉,绝对不是简单的绝色…给本宫好好地盯着她…若她敢耍什么花样,就想办法除掉。本宫不需要心机深沉的女子呆在太子殿下的身边,那样只会让太子后宫不得安宁…” “娘娘高见…”女官诚服的低下头去,心里也开始替那位太子昭仪惋惜起来。得罪了皇后娘娘,今后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蒲州裴府 “夫人,这样下去怎么成?您身子本就虚,更加不能动怒…”见尤氏又摔了瓷碗,周妈妈不由得急了。 如今二夫人掌着府里的中馈,虽说这些个瓷碗不值几个钱,可也经不起大夫人这般毫无节制的乱扔一气。 “我还喝这些劳什子的药做什么?我都被人欺负到这步田地了…”大夫人尤氏苍白的脸色显得十分憔悴,与先前那个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大夫人判若两人。 周妈妈一边指使丫鬟再去熬一碗药来,一边耐着性子劝道:“夫人何必如此…好歹您也是裴府的嫡长媳,二夫人不过是代为掌管几日中馈,又不是真的将管家大权给了她…夫人与其在这里生闷气,还不如早日养好了身子,也好把掌家大权给拿回来!” 尤氏也是气糊涂了,所以很多事情都想得很糟糕。被周妈妈这么一提醒,倒是醍醐灌顶,一下子醒悟了过来。“你说的对…我不能让彭氏那个贱人太过得意,我一定要重新拿回掌家大权…” 周妈妈见劝说起了作用,心里顿时一松。“这就对了…再说了,大少爷马上就要回来了,老夫人肯定欣喜异常,到时候只要大少爷稍微在老夫人面前提两句,二夫人还不乖乖的将掌家大权送回来?” 说起这裴府大少爷,周妈妈可是一脸的骄傲。别看大夫人这般焦躁的性子,却生了两个有出息的儿女。大少爷沉稳干练,气度不凡。二小姐端秀得体,心思缜密,都颇得老夫人的喜欢。 一听说儿子要回来了,大夫人的精神一下子似乎好了许多。“那你还不快让丫鬟把药碗端过来?” 周妈妈笑着应了,快步走了出去。 瑾芜院 “小姐,外头都在传,说大少爷要回府了呢…”侍书在外头转了一圈,很快便带回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说起来,裴瑾对这位大堂哥还真是没有半点儿印象。“大少爷?” 侍书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对与之无关的人和食物都不怎么上心,便主动将调查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向她禀报道:“就是大夫人所出的嫡长子,咱们裴府的嫡长孙。据说长得貌比潘安,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而且德才兼备,学识渊博,在蒲州有着天才童子的美名。三年前便被举荐进了太学,今年春闱又中了进士,颇有才名。此次他这一回来,怕是府里又要变天了…” 二夫人近来算得上是春风得意,只不过这得意 的日子怕是不会长久了。 “哦…似乎有这么一位…”裴瑾有些昏昏欲睡。 侍书嘴角抽了抽,主子还真是漠不关心呢。“小姐…老夫人可是对这位大少爷看重的紧,他这一回来,大夫人怕是又要东山再起了…” “那又怎样?”裴瑾不咸不淡的说道。 “跟大夫人的势利比起来,二夫人好歹也是知道分寸的,至少不会亏待了小姐您…可若是大夫人重新掌权,怕是咱们又要被打压了…”侍书努力的分析道。 裴瑾睨了这丫头一眼,笑道:“你倒是学了不少…知道权衡利弊了…” “还不是小姐教导有方…”侍书谄媚的挤出一丝笑容。 裴瑾赶走了瞌睡虫,一时之间便对这位大堂哥充满了兴趣。“那你说说,咱们该如何应对?” 侍书想了想,道:“不如助二夫人一臂之力?” “凭什么要帮她?”裴瑾继续追问。 侍书抓了抓后脑勺,试探的答道:“二夫人还想着把女儿嫁到舅老爷嫁去呢,想必有很多地方要依仗着小姐…小姐便可以与二夫人达成某种协议,互相帮扶…” 裴瑾没有吭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侍书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继续说道:“硕王殿下上门提亲,小姐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头浪尖上,大房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挤兑小姐…若是大夫人掌了权,那小姐岂有安宁日子过?” “分析的不错…只是你也许漏算了一点…”裴瑾好意的提醒道。 侍书有些摸不着头脑,瞪着一双迷蒙的双眼,似乎在等着裴瑾的解答。而裴瑾也没有让她失望,给了她想要的答案。“从你口总得知,裴钰并非泛泛之辈,自然不能按照普通的思维来揣度他的心思。大夫人固然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可那位大少爷可不是个糊涂的,会任由着大夫人胡作非为。他的眼光,自然要比大夫人要长远的许多。况且,听说二姐姐在京城过得并不算如意呢…太子爷当初的承诺,可是没兑现呐…”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侍书便了然的点了点头。 可不是呢。以前大房可以昂着头横行霸道,还不是因为二小姐得了老夫人的喜欢,还攀上了一门好亲事?可如今,二小姐由太子侧妃降为了太子昭仪,等于是重重的扇了大房的脸面,老夫人自然不会轻易的将掌家大权再交到大夫人的手里。即便这嫡长孙是个有出息的,可尤氏早已让老夫人失望,不堪重用。 “还是小姐思虑的周全…”侍书忠心的赞美道。 裴瑾浅笑着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在没见到那位大少爷之前,一切都还是猜测。对了,大少爷何时回府?” “最快也要七八日吧?”侍书掐指一算道。 裴瑾默念着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期待的笑容。看来,府里又要有一番争斗了呢。只是鹿死谁手,就不得而知了。 “夫人…大少爷要回府了…您可有了盘算?”李嬷嬷有些忧心的站在彭氏的跟前,言辞谨慎的说道。 彭氏正在翻看账册,听到李嬷嬷的话,眉头忍不住一拧。“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也太巧合了一些…” “想必是府里的那位往京城送了书信,想要儿子回来给她撑腰呢。”李嬷嬷轻蔑的说道。 彭氏将账册轻轻合上,脸色也显得十分凝重。这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她如何能甘心就这样还回去? “夫人…”李嬷嬷见她许久没吭声,不免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 彭氏抬了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我自有分寸,你无需多说…” 李嬷嬷抿了抿嘴,恭顺的退到了一边。 过了许久,才听到彭氏开口吩咐道:“寻个机会,让齐氏过来见我。” 李嬷嬷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转身出去了。 隐蔽的老地方,齐氏按照李嬷嬷的吩咐,早已恭候在此。隔了好半会儿,才见彭氏的身影走近。“二夫人有何吩咐?” 彭氏见齐姨娘态度依旧柔顺,很是满意,道:“再过不久,大少爷便要回府了。到 那时,你想要替四姑娘报仇,怕是更难上加难了…” 齐姨娘眼底流过一抹沉痛,转眼间却又烟消云散。“二夫人尽管吩咐就是。只要能替芷儿报仇,婢妾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彭氏轻描淡写的斜了齐姨娘一眼,没能从她那张平静的脸上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你说这话,岂不是太见外了吗?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白白替我做事的。你放心,只要除掉了那心腹之患,我便派人将你送出府远走高飞,保证不会有任何人会知道你的下落。” “那婢妾就在此先谢过二夫人了…”听到彭氏的承诺,齐姨娘脸上仍旧没有丝毫的动容,看起来异常的冷静。 彭氏一时之间无法揣测出她的心思,只得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听了二夫人的计策,齐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又恢复了平静。“婢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明白就好。你放心,等得到我想要的,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二夫人郑重地承诺。 齐姨娘福了福身,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等到齐姨娘的身影消失了转角,李嬷嬷才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夫人…齐姨娘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吗?万一走漏了风声…” “她不会的…”彭氏极有信心的说道。 “夫人这般信任她?”李嬷嬷心里一惊,感到不可思议。 二夫人彭氏扯了扯嘴角,道:“我是信得过我自己。” 她是绝对不会让把柄落到任何人的手里额,更何况只是对付区区一个姨娘,她有的是办法,不是么? “姨娘…”一个怯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齐姨娘不得不顿住脚步。“有事?” “夫人身子不适…让姨娘们过去侍疾…”那丫头战战兢兢的答道,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惊恐。 齐姨娘侧过身去,轻轻地瞥了这小丫头一眼,容色才有所缓和,轻柔的应道:“嗯,知道了…” 这丫头是她的贴身侍婢,想必是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才吓得连说话都不连贯了吧?齐氏自嘲的笑了笑。曾经的她,是那么的温柔写意,伺候她的丫鬟个个都没将她放在眼里。如今见了她,都像见了阎王爷似的。 尚未到大夫人的院子门口,齐氏便听见了一道尖锐的嗓音不满的抱怨着。“亏她想的出来,居然让我们过去侍疾?想必是听说大少爷要回来了,便赶着立威了吧。哼…” 这声音很熟悉,齐姨娘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这般口没遮拦,不正是与她一同服侍大老爷的杜姨娘?想到二夫人的吩咐,齐姨娘忽然改变了主意。眼前不正好有个白痴替死鬼么? 前来侍疾的,不只杜姨娘,还有那个刚进门不久,正得宠的蓉姨娘。 “见过两位姐姐…”蓉姨娘盈盈的福了福身,仪态愈发的端庄了。 杜姨娘冷哼一声,撇开头去不予理会。 齐姨娘朝着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既没有热切,却也还算礼貌。 蓉姨娘朝着齐姨娘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便跟在二人身后一同朝着大夫人尤氏下榻的主屋走去。 “那三个贱蹄子怎的还没过来?”尤氏靠在金丝软枕上,面色有些难看的问道。 周妈妈见她这般浮躁,动不动就将那些话挂在嘴边,心里很是不赞同。“已经派丫鬟去催促了,想必应该要到了…” “这般磨磨蹭蹭,她们究竟有没有将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尤氏精神好了许多,但面色依旧苍白。这些日子以来,她备受折磨,故而脾气也是愈发的不好了。 周妈妈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口的丫鬟进来禀报,说三位姨娘到了。 尤氏冷哼一声,不屑的用鼻孔哼道:“这些贱蹄子,迟早都得收拾了!敢对主母不敬,就该千刀万剐!” 周妈妈知道尤氏心里积郁已久,加上大少爷即将回府,性子才会变得如此。心里一边希望着大少爷赶紧回来好好地劝一劝她,让她改改性子,一边又祈祷老夫人能看在大少爷的面儿上能够重新重视起尤氏。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服侍本夫人!”尤氏 见三个妖精一样的女人慢吞吞的上前行礼,心里的怒火更盛。 在她的认知里,正是因为这些小妖精,才害的她落得如此下场,根本没想过自己本身的原因。 ∷更新快∷∷纯文字∷ 04大夫人猝死 距离蒲州城外二十里地的偏远小镇上,主仆二人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在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舒悫鹉琻 “少爷,明日便能到家了。”书童打扮的少年略显清瘦,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让人眼前一亮。 被称为少爷的男子身材颀长,月白色的束腰锦袍,衬托得他玉树临风,英姿飒爽。他有着一张极为难看的俊颜,带着读书人特有的俊雅气质。眉毛英挺,鼻梁高悬,一双隐晦不明的眸子幽长而深远,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尽管风尘仆仆,可少年身上的儒雅之气依旧不见,没有丝毫的狼狈。“梧桐,什么时辰了?” 叫梧桐的书童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估摸着说道:“大约申时一刻了…少爷可是饿了,小的这就去让掌柜的张罗膳食。” 清俊男子在屋子里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梧桐…今儿个早些睡,明日一早就动身。” 梧桐怔了怔,忙哎了一声。 这一夜,少年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安心入睡。好不容易折腾了半宿,天边泛白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少爷…少爷醒醒…天亮了…”梧桐一大清早起来,见主子还在沉睡,忽然想起昨日主子的吩咐,忙上前去唤了几声。 少年从梦中惊醒,见天已亮,这才迅速的起身穿衣。用梧桐打来的冷水洗了把脸,连早膳都顾不得吃,就骑马上路了。 因为是早晨,蒲州城内街上的人还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几家铺子开了门,路边零星的摆出了几个小摊儿。 “少爷,再有两柱香的功夫就到了。”梧桐跟着少年进了城门,脸上也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少年性子沉稳,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径直打马朝着裴府方向而去。 裴府 “大夫…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周妈妈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尤氏,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那大夫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道:“不是老朽不肯救治,而是…病入膏肓,老朽也是无能为力…还是另请高明吧!” 周妈妈一听这话,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子一阵发软,险些没站稳。“怎么会这样…夫人明明好了许多,怎么会…” 尤氏是她仰仗的天,若是这天有一日不在了,那么她又该如何在府里立足?眼神不由自主的滑向床榻之上,而尤氏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却像针尖一样刺向她心里,让她痛彻心扉,继而双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 “夫人…”凄凉的呼喊声破口而出。 守在屋子外的丫鬟婆子听见周妈妈那凄厉的叫喊声,神色均是一僵,心中大感不妙。等到其他主子赶到尤氏的屋子时,尤氏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吊着一口气在了。 瑾芜院 “小姐,大夫人…怕是不行了…大夫都说无能为力了…”侍书气喘吁吁的从外头奔进来,立马将这个惊天的消息禀报给了自家主子。 裴瑾正缝制着一个静心宁神的香包,被侍书这么一阵嚷嚷,差点儿将绣花针戳进肉里。“慌什么…不是早在预料当中的么…” 侍书怔了怔,这才想起小姐前些日子说的那番难以言喻的话。 “二夫人想要保留管家的权力,有一个法子是一劳永逸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能够狠得下心来…” 起初,侍书并未了解这话里的意思。如今大夫人的噩耗传来,她才幡然醒悟。原来,小姐早就预料到了这么一天。 不过,那位的心也真够狠的。 为了能够夺权,简直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表面上看着柔柔弱弱,知书达理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心如蛇蝎的女子啊! “啧啧啧…看来,她也是被逼急了啊…”裴瑾放下手里的活计,忽然没了继续绣下去的心思。 纵然大夫人不讨喜,也有可恶之处,可到底于她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也怪可怜的。“这就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小姐…老夫人都已经赶过去了,我们是否也…”侍画在一旁提点道。 裴瑾嗯了一声,道:“自然是要去的…替我找一套素净的衣裳来…” 侍画打量了主子一眼,发现她穿着一套桃红色的齐胸襦裙,这样去探望大夫人的确不太合适。于是在衣柜里翻找了一遍,取了一套月白色的如意襦裙来给她换上。 “钰儿…钰儿…”尤氏始终不肯咽气,就是为了等见到儿子最后一面。 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闷,充满了浓浓的忧伤。老夫人也难得面露伤感,唤了尤氏几声。见她不答应,眼眶也忍不住微微的泛红。 “前两日不还是好好儿的嘛,怎么就…”老夫人哀叹一声,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暗暗垂泪的周妈妈身上。 周妈妈噗通一声跪在老夫人的面前,哀嚎道:“老夫人…您可要为夫人做主啊…” “这话怎么说?莫非尤氏她的病,另有蹊跷?”老夫人也是个精明的,听见周妈妈这一番哭诉,心思便活泛起来。 周妈妈心里有苦难言,心里虽然怀疑却苦于没有证据,只得哽咽着将尤氏最近的状况说了一遍。“夫人的身子时好时坏,但近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不知为何,昨儿个病情突然就加重了…” “近几日,大嫂是由谁在身边伺候的?”二夫人彭氏忽然开口插起话来。 老夫人略微思索了一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向大房那三个小妾的目光也变得幽深起来。“说,是不是你们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 站在一个不起眼角落的三人同时抬起头来,脸上均显得十分诧异。在明白老夫人意有所指之后,都慌忙的跪了下来,道:“老夫人明鉴…婢妾什么都没有做啊…” “老夫人,婢妾冤枉啊…” “老爷…婢妾怎么会有这种心思啊…” 两个徐娘半老一个娇嫩如水的姨娘跪在那里,俨然成了众人眼中最为可疑的凶手。 大老爷微微蹙起眉头,呐呐的开口道:“这…大夫可有说夫人是因何病重?” 周妈妈知道老爷近来被蓉姨娘这小妖精迷得神魂颠倒,根本不顾夫妻之情。到了这会儿还在维护着那贱蹄子,心里就来气。“回老爷的话…大夫说,夫人是心内郁结所致…可据奴婢所知,因为大少爷要回来的关系,夫人这几日心情一直很不错,根本不会…还请老爷替夫人做主!” 屋子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大老爷面色也微微一红,显得有些尴尬。 大房的事情,老夫人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看到大儿子这般不知轻重,私底下竟然维护一个卑贱的小妾,连糟糠之妻都不管不顾的,也颇有微词。“应山,听说这几日是你的这些爱妾在尤氏跟前服侍?” 大老爷怔了怔,恭敬地答道:“是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们三人均衣不解带的在一旁侍疾…” 因为尤氏的坚持,害的他每晚都只能睡在书房,两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为此,大老爷心里还曾埋怨过她。 如今,看到尤氏油尽灯枯的躺在那里,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毕竟是少年夫妻,也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看到她那副憔悴的模样,他也忍不住动容。 “如此说来,她们三个的嫌疑最大了?”老夫人最是见不得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妾有别样的心思,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 跪在地上的三人暗暗心惊,尤其是蓉姨娘,更是心焦的不行,频频地向大老爷投递求救的信号。 可惜此刻的大老爷,正沉浸在忏悔当中,根本没看到她焦急的眼神。 “你们不肯说,是不是?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将她们三个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老夫人一怒之下,便发了狠。 四十大板打在这些身娇肉贵的人身上,怕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吧?三个娇弱的女子浑身一震,吓得忙开口叫饶。 “老夫人…婢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夫人饶命…婢妾没有啊…” 蓉姨娘和杜姨娘脸色一片惨白,显然是惊吓过度了。而齐姨娘虽然也心惊胆战,但去没有像她们二人这般大呼小叫,只是恭敬地跪伏在地,也不吭声。 裴瑾来到门口的时候,就听 见屋子里传出这样的喊叫声。 “三小姐怎的过来了?”她这一出现,立刻将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裴瑾假装拘谨的扯了扯衣袖,咬着下唇来到老夫人和各位长辈面前,规矩的行了个礼,才幽幽的答道:“瑾儿听说大伯母身体有恙,所以…所以过来瞧瞧…” 对于三房这个嫡女,裴府一直不怎么关注。要不是前些日子硕王殿下派人来提亲,恐怕她依旧不会被重视起来。 老夫人的面色缓了缓,道:“起来回话吧…” 裴瑾应了声,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眼睛不经意的瞥向床榻之上,只见尤氏那过分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原本丰腴的脸颊也凹陷了下去,一双瞳孔也渐渐在失去焦点,身子也直挺挺的僵在床上,样子十分吓人。 单从她的脸色上看,并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因为中毒之人,面色会发青发紫,七窍也会流血,身上的皮肤也有明显的变化。可尤氏除了憔悴,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异象。 难道尤氏不是死于中毒?裴瑾暗暗揣测着。 跪在地上的三人仍旧不停地磕着头,不时地求饶着。老夫人的态度依旧强硬,想要动刑,逼迫她们招供。 “母亲…这怕是不妥吧…”大老爷终于看到蓉姨娘那楚楚可怜的俏脸和闪着泪光的水眸。 老夫人冷冷的瞪了长子一眼,道:“有何不可?尤氏是她们三个轮流侍候的,如今出了事,不是她们做的难道还有别人?” 大老爷喉咙一梗,想要替蓉姨娘开罪的话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口。 倒是彭氏这时候站了出来,安抚老夫人道:“这…不如多找几个大夫来替大嫂诊治一番,说不定还有希望…” 经过二夫人这么一提醒,周妈妈顿时醒悟过来,忙找了几个腿脚麻利的去将蒲州城里有名的大夫全都请来。 就在那丫头冲出院子不久,裴家大少爷裴钰带着书童也赶回了裴府。 “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大少爷回来了…” 老夫人正要发作,忽然听见丫鬟进来禀报,心里一喜,忙吩咐道:“还不快去请进来!如意,你亲自去接。” 如意俏脸一红,哎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床榻上的尤氏似乎也听到了些什么,忽然也变得激动起来,手臂更是艰难的朝着门口的方向伸去。 “夫人,大少爷回来,您一定要挺住啊!”周妈妈见状,忙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鼓励道。 尤氏激动得浑身颤抖,眼睛突然瞪大。 裴瑾心里暗道不妙,尤氏怕是要不行了。 果然不出所料,还不等裴钰来到尤氏的床榻之前,尤氏忽然大喘一声,然后整个身子便直挺挺的矮了下去。 “夫人…”周妈妈一心急,顾不上屋子里还有别的主子在场,便呼天抢地的哭喊了起来。 裴钰前脚刚踏进门槛,便听见这么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母亲…孩儿回来了…” 然后,不管他如何呼喊,尤氏再也听不见了。 “母亲…”裴钰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裳都来不及换的赶回来,可还是慢了一步。想到昨日的心慌意乱,如今变成了现实,心里一时接受不了,身子一软就跪了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整座裴宅便挂起了白布。 “没想到大嫂就这么去了…”二夫人彭氏便几个丫鬟搀扶着回到二房的院子里,嘴里还不时地喃喃自语着。 李嬷嬷脸上亦满是泪痕,却还要忍住悲痛在一旁劝慰。“夫人节哀…您若是有个好歹,大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会不安心的…” 彭氏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吸了吸鼻子,才转移话题道:“交待的事情都办妥当了吗?大嫂的丧事可不容出什么岔子。” “夫人安心,都安排妥当了。” 彭氏点了点头,神情哀戚的转身走回了屋子。 李嬷嬷将丫鬟打发的远远的,才 抽出身来凑到彭氏跟前,一改刚才的悲伤表情,嘴角微微扬起。“恭喜夫人…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彭氏嘴角泛着冷笑,眼神冰冷如霜。“最近一段时日,让下边儿的人都安分一些,别太张扬。若是撞到枪口上,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 李嬷嬷自然心知肚明,笑着应道:“奴婢早就交待下去了,夫人就放宽了心吧。” 稍作停顿之后,李嬷嬷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带着疑问问道:“说来也怪了…真不知道那人怎么做到的,居然没有露出半点儿马脚…” 此事彭氏也还没想明白,不过却也不敢再小看齐姨娘这个女人。“以后派人给我盯着点儿那人,若是有任何异动,一定要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这个是自然。”李嬷嬷一边点头,一边应道。 芳华院 “孙嬷嬷…我怎么觉得这里头透着一股怪异呢…”从大夫人那边回来,马氏心里一直就有一个疑问。 这事儿来的太过突然了,快的都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她是不喜欢大夫人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可人突然就这么没了,还是让她小小的惊颤了一把的。 孙嬷嬷扶着马氏走过游廊,渐渐地拉开与身后那些丫头的距离,才答道:“奴婢也觉得事有蹊跷,可那么多大夫都查验过,大夫人的确是因为太过操心劳累才病逝的,并无任何的中毒迹象…” “想必是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吧…”马氏出身普通,可在裴府呆的日子久了,也渐渐地领悟到了一些真谛。 这后宅的斗争,手段千奇百怪,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她也是在里头摸爬滚打过来的,或多或少也学到了一些皮毛。 大夫人的死,肯定没这么简单。只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那背后暗害之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连大夫都诊断不出来。 “孙嬷嬷…你说到底是谁害了大嫂?”马氏一个人无法参透里头的玄机,便将这个难题抛给了最值得信任的心腹。 孙嬷嬷眼珠子转了好几转,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夫人,您觉得大夫人这一去,府里受益最大的是谁?” 马氏微微扬眉,略微思索了一番就有了答案。“莫非是那些个姨娘动了手脚?” 孙嬷嬷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有旁人,才凑到马氏跟前说道:“那些贱蹄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量她们也没那个胆子敢谋害主母。想必幕后黑手,是另有其人…” 马氏惊愕的微微张着嘴,小声问道:“不是她们,那会是谁?” 孙嬷嬷眼眸沉了沉,压低声音在马氏耳边说道:“夫人您想啊…大夫人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大少爷回府的这个当口出了事,很明显是不想让大夫人再东山再起啊…如今老夫人不管事,府里谁的权势最大?”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事情的真相便呼之欲出。 “可是无凭无据的…”马氏心里一惊,根本无法将平日里那个待人亲厚,温柔娴雅的女人与杀害尤氏的凶手联系在一起。 孙嬷嬷知道马氏是个直性子的,不会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没再继续诱导下去,只是叹了一声,道:“大夫人可是一直盼着大少爷回来替她撑腰呢,可惜还未等到见上一面儿,就这么去了…大少爷想必十分的伤心吧…” 提到那个俊美不凡的男子,马氏心里的危机感又渐渐的浮现心头。从老夫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府里的孙辈当中,谁也不会越过这位大少爷去。他学识渊博,又谦恭有礼,待人温和,处处彰显着书香门第清贵公子的气派。即便是极为挑剔的老太爷,对这个孙子也是赞不绝口。 可想而知,今后这裴府的未来是掌握在谁的手中。 见到这位优秀的大少爷,马氏便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同样都是裴府的少爷,为何差别就是那么大呢。 原先她还不觉得,可是一比较之下,高低立马就分出来了。裴钰就算什么也不做,就是往那儿一站,都能够绽放光芒吸引无数的眼球。在看看她的儿子,养尊处优之下,身子略显浮肿,还不学无术,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似乎是看穿了马氏的心思,孙嬷嬷又接着说道:“夫人…这位大少爷最 是孝顺,若是让他知道他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 马氏精神一振,回过头来望着身边的这个婆子,喃喃的开口道:“嬷嬷的意思是,借他的手来…” 孙嬷嬷伸出手来,打断马氏的话,轻声叮嘱道:“有些话,夫人心里明白就行,何必宣之以口?时辰不早了,夫人也该回去看三少爷了…” 马氏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朝着裴骏的院子而去。 “这府里还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不该听到的…”裴瑾从暗处走出来,目送着自己的继母远去。 侍书侍画也赞许的点头,心里更加瞧不上三房的这位正室夫人。 “小姐…看来府里又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裴瑾不时地撵着衣袖上的花纹,脑子里却还在想着尤氏的死因。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让尤氏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呢? 侍书跟了裴瑾这么些日子,也能大概揣摩一两分主子的心思了。见主子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便主动上前请缨道:“小姐若真的怀疑是二夫人和齐姨娘联合起来所为,那奴婢晚上便去证实一番,如何?” 侍书不光是打听消息很在行,武功也是不错的。 裴瑾却摇了摇头,道:“先不急…等找到大夫人的死因再做打算,免得打草惊蛇。” “大夫人的确死的蹊跷,可怜大夫都查不出任何原因,小姐又打算从何处下手?”侍画心思缜密,千头万绪整理了好几遍也没找出个线索来,故而对裴瑾的想法很是期待。 裴瑾没打算在院子里逗留,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院子去。” “少爷,您多少吃点儿吧,免得伤了身子…”周妈妈看着笔挺的跪在大夫人灵前的俊秀少年,眼眶不由得泛红。 原本多么开朗的俊雅公子,在母亲猝死之后,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阴沉沉的,也不怎么开口说话了。眼看着脸颊也跟着消瘦下去,周妈妈这个看着他长大的奶娘真是心疼不已。 裴钰跪在蒲团上,放佛没有听见周妈妈的劝慰,依旧直愣愣的盯着某处,一言不发。周妈妈知道自己的劝说无用,只得去福善堂去搬救兵。 老夫人听说孙子不肯吃东西,也跟着急坏了。不但亲自过来探望,还留下身边得力的丫鬟在一旁服侍,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裴钰一直是个孝顺的,见祖母亲自前来,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哑着嗓子应道:“都是孙儿不孝,这么晚了还劳祖母操心,孙儿真是…” “钰儿…祖母知道你很难过…可也要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子啊。人死不能复生,若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不会安息的…”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着,更多的心疼孙子而并非是为了尤氏的死。 裴钰给老夫人磕了个头,悲痛的神情溢于言表。“孙儿知道…可是母亲怎么就没能等到孩儿回来,见上最后一面…” 老夫人上前两步,将跪在地上的裴钰揽在怀里,心肝宝贝儿的一阵哄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也是双目含泪,为了这一幕而感伤着。 好半晌之后,裴钰才稳住自己的情绪,问道:“祖母…母亲真的是劳累过度而亡的吗?” 老夫人被他这么一问,脸上的神情一僵,道:“大夫不是说了么…难道还有假?” 裴钰自然知道这是做不了假的。 周妈妈请来的那些大夫,都是蒲州城内颇有威望的大夫。就算背后有人算计,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每一个大夫都事先收买。 可是在他的认知里,母亲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一定是哪里不对。“祖母…母亲身子一向健朗,怎的就突然病了?” 老夫人哀叹一声,道:“原本这后宅的事不打算与你说的,因为你肩上还负担着更艰巨的任务。既然你问起,祖母也不瞒你。这些年来,你母亲管理着中馈,的确是不辞辛劳,尽心尽力。兴许是担子太重了,所以心情一直不怎么畅快,积劳成疾。加上…加上前些日子,你爹爹又纳了一房妾室,你母亲不太赞同,两个人有了些口角…” “是为了那个蓉姨娘么?”裴钰冷着脸问道。 老夫人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nbsp ;而且,她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儿子的错。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了。 裴钰心里似乎认定了那个蓉姨娘就是害死尤氏的真凶,突然站起身来,朝着院子里奔去。老夫人反应过来之后,忙唤了几个得力的人跟了上去,道:“看着大少爷,可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与灵堂里的哀戚氛围不同,蓉姨娘的屋子里却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故而当裴钰不顾自己的身份,踏进蓉姨娘园子的时候,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裂了。 “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害死我母亲的,是不是?”向来温文儒雅的俊美公子,此刻毫无贵公子形象可言,冲进蓉姨娘的屋子就开始破口大骂。 蓉姨娘本来也是要在灵堂守灵的,却因为身子不适而晕倒才被送了回来。这还回来没多久,就见大少爷裴钰一脸凶神恶煞的冲进屋子,朝着她扑过来,让她那颗惊魂未定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少爷…婢妾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蓉姨娘吓得花容失色,整个身子不断地往后退,直到背部撞上身后的雕花床榻。 “若不是你勾引我的父亲,怎么会惹的母亲生气最终病倒?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裴钰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个性子温和的,故而也骂不出什么脏乱的字眼儿来,只能一脸悲愤的瞪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如花少女。 蓉姨娘身子微微发着抖,却暗暗庆幸,大少爷并不是那般鲁莽之人。起码,他只是站在面前与她对峙,并未动手。“大少爷明鉴…婢妾不过是府里一个小小的侍妾,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还敢狡辩?你简直是…”话到了嘴边,裴钰却说不出口。 因为这恬不知耻的,不止眼前这个女人,还有他一向敬重的父亲。 这边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大老爷便急匆匆的踏进门来。 见到儿子那挺拔的背影,大老爷先是微微失神,继而怒从心生。“钰儿,这里也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你不好好儿的在灵堂呆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见父亲那铿锵有力的声音,裴钰呆呆的回过身去,呐呐的问道:“爹…孩儿一向敬重您,也一直以您为傲。可是…您为何会为了一个妾室而与母亲翻脸,您置母亲的颜面于何地啊?!” 大老爷被儿子的一番抢白噎的说不出话来,可是那么多的下人面前,他又不肯低头认错,只能咬着牙,恨恨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父亲大人说话的吗?我看你的那些圣贤书是白读了!” “是,是孩儿不孝。可是父亲不觉得,该给孩儿一个解释么?母亲身子一向康健,怎会无缘无故的病倒,又在数日之内撒手西去…孩儿彻夜奔腾往回赶,可却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说到伤心之处,裴钰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有道是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大老爷见一向稳重的儿子居然落下泪来,心里像是被猫爪一样,忐忑不安。“钰儿,爹知道你因为你母亲的死很难过,可这事儿也怪不得你蓉姨娘…” “父亲大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维护她吗?”裴钰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解释,一心只想为心里的那团火找到一个出口。 大老爷见他如此的冥顽不灵,刚刚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蹭蹭蹭的往上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老爷,大少爷,你们别吵了…这一切都因为蓉儿所起,蓉儿难辞其咎。老爷心疼婢妾,肯给婢妾一个名分,这是婢妾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大少爷心里若觉得这是婢妾的错,那就算是吧。反正蓉儿是个命苦之人,再加上这一条罪名也无所谓了…”蓉姨娘却在此时走上前去,在两位爷们儿的面前跪了下来,将一切的罪名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个大老爷们儿皆是一惊,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倒是刚才跑去搬救兵的那个丫鬟机灵,忙上前去跟着一同跪下,替自己的主子求情,道:“老爷明鉴…姨娘当真没有做过对不起老爷和夫人的事啊…” 这丫头,正是当初跟着蓉姨娘一同进府的贴身丫鬟蝉儿。 “蝉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退下。”蓉姨娘先是一愣,继而沉着脸呵斥道。 “可是姨娘…你刚有了身子,可受不住这般啊…”蝉儿 满是心疼的看着跟随了好些年的主子,忽然转过头去,朝着大老爷重重的磕起头来。“老爷…姨娘已经有了您的骨头,求您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别让姨娘跪着了…” 蝉儿的话犹如一道惊雷,让屋子里的人全都给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题外话------ 我稿子得省着点用,27—3号在深山老林里,没有网络,没有信号,亲们谅解 ∷更新快∷∷纯文字∷ 05蓉姨娘有喜 大夫人过世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京城。舒悫鹉琻 裴婉在接到家书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可仔细的打量了书信上的内容之后好几遍之后,她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泪水不知不觉的汹涌而下,模糊了她的双眼。“怎么可能。母亲怎么就没了…一定是搞错了,对不对?” 碧儿起初也不相信,可是那送信之人她是认得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捏造这样的谎言来欺骗小姐。“小姐,您可要保重身子…” “我才离开蒲州没多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碧儿,我母亲她怎么会…”裴婉依旧没能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始终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碧儿满是心疼的看着眼前这愈发雍容华贵的主子,眼泪也抑制不住的往下落。“小姐…您一定要振作啊…逝者已逝,想必夫人也是不愿意看到小姐这般伤心憔悴的…” “为什么,为什么…”裴婉喃喃自语着,根本听不进任何的劝慰。 碧儿劝了好半天,裴婉依旧木然的坐在贵妃榻上,表情呆滞。不得已,碧儿只能将屋子里的其他人打发了出去,静静地在一旁陪着。 同样,裴府的噩耗也传入了裴姈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尤氏那老虔婆死了?”因为屋子里只有思琪一个人服侍着,故而裴姈说起话来有些口没遮拦。 思琪喏喏的开口应道:“千真万确…奴婢今儿个早上出去摆脱门房的人帮忙送信的时候,见到了裴府管家的儿子。他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说要求见二小姐…仔细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大夫人殁了…” 听到这个消息,裴姈忍不住欢快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啊。” “小姐,你快莫要笑了,否则叫人听到可就不妙了。”思琪见她笑得放肆,心里不由得一阵发麻,赶忙上前劝道。 裴姈一把将她推开,冷哼道:“我就笑了,怎么了?当初在裴府,那老虔婆可没少给我脸色看。如今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她了!” “小姐…这些话往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思琪担心的四处打量着,生怕这些话传到裴婉那里去。 “就算被她听了去,又如何?难道本小姐还怕了她不成?”裴姈傲然的扬着下巴,对这个小丫头的畏头畏尾很是恼火。 跟着她这么久了,胆子还是如此的小,真是个不中用的。 思琪吓得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 裴姈得意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来。“裴瑾那里可以消息传来?” 思琪愣了好久,才想起裴瑾为何人,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三小姐那边,尚未有任何书信传来。” 裴姈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你说什么?她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是…是的小姐…”思琪战战兢兢的答道。 “该死的裴瑾,居然敢耍我!”裴姈一急起来,手里捞到什么就砸什么。 思琪尖叫着躲开,却还是受了池鱼之殃。额头上被裴姈随手丢来的砚台砸中,鲜血喷射而出,染红了她的脸和衣衫。 “好痛…” 裴姈有些心虚的看着她,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很快便又冷下脸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小姐交待你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办成的,我留你何用?” “小姐…”思琪委屈的抿着嘴,想哭却又不敢哭出来。 裴姈看着她这副没用的样子就心烦,挥了挥手,道:“还不滚出去,留在这儿也不嫌碍眼!” 思琪吸了吸鼻子,畏畏缩缩的退了出去。 裴府。福善堂 “蓉姨娘居然有喜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老夫人好不容易能歇口气,忽然听见丫鬟来报,眉头忍不住一皱。 吉祥小心翼翼的替她拿捏着双肩,轻言细语的说道:“据说今儿个在灵堂晕倒被送回去之后才查出来的,还不足一个月…” 子嗣绵延不断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可是正赶上尤氏殁了,这喜讯一传出,倒值得玩味了。 “大老爷那边儿有何反应?”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没先问起蓉姨娘,而是问了那关键人物——大老爷。 吉祥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接下话来,道:“大老爷自然是欣喜异常,毕竟这府里好多年没听见婴孩儿的哭声了…” 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紧皱的眉头也跟着松懈下来。“大房子嗣的确是单薄了一些…” “蓉姨娘倒是个有福气的,刚进门不久就怀上了…老夫人您看…是不是要赏些什么?”吉祥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又让老夫人心里的那点儿惊喜变得淡了。 “无媒苟合,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货色。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罢了,为男人生儿育女那是她的本分。”说了一通气话,老夫人渐渐地冷静下来,接着补充了一句。“等平安的生下来再赏也不迟…” “老夫人说的是…”吉祥适时地闭了嘴,不再多言。 服侍老夫人睡下之后,吉祥便悄然的退出了福善堂。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她三两下就从后门穿了出去,轻车熟路的钻进了一个较为偏僻的院子。 “老夫人睡下了?”屋子里,隐隐的响起一阵交谈声。 “刚睡着…” “可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对蓉姨娘并未另眼相待,甚至连赏赐都没有。” “你做的很好。” “能够为夫人效劳,那是奴婢莫大的福气。” “你倒是个知情知趣儿的…放心,本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声音稍微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交谈下去。 “老夫人没怀疑到本夫人身上来吧?” “自然是没有的,夫人请宽心。” “嗯…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少往来,免得惹人怀疑。”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一阵环佩轻响,那年纪大的女声又开口说道:“这对镯子,还是戴在姑娘这青葱白嫩的胳膊上好看…” “多谢夫人赏赐。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嗯,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不一会儿,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偏门走了出来,很快便淹没在浓浓的暮色里。等到那人再次回到福善堂,一个鬼魅的身影才从一颗郁郁葱葱的树上翩然而下。 “没想到连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也收买了,真是不简单啊…”夜色中,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可依稀可以看出是个身段玲珑的女子。 女子拍了拍手,似乎没什么值得留恋了,便转身蹦蹦跳跳走了。 瑾芜院 “哦…你是说那人的手伸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劳累了一整天,裴瑾却了无睡意,斜靠在美人榻上把玩着手里的珠子。 刚换下夜行衣的侍书连连点头,说道:“看的真真儿的…吉祥从福善堂出来,就直奔那边儿的院子去了…” “她倒是做的隐秘。恐怕就连老夫人都不知道,身边儿的心腹之人早已忠于她人了吧?”裴瑾忍不住掀起嘴角,暗暗觉得好笑。 果然,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有些人还是可以违背良心,背叛自己的主子的。 “老夫人虽然精明,可毕竟上了年纪,很容易忽略一些人和事。”尤其是她们这些卑微的几乎可以忽略的下人。 裴瑾将手里的珠子重新装回贴身的荷包,打了个呵欠,说道:“唔…困了,你们也早些睡下吧,明儿个还有得忙呢…” 翌日,裴府大夫人的吊丧日。 “裴大人,节哀顺变…” “大公子,节哀顺变…” 以裴府在当地的威望,裴大夫人的葬礼办的不可谓不风光。前来吊唁的人也异常的多,裴瑾这个闲人居然也有被请出去帮忙招呼客人的一天。 后院的某个亭子里,几个官家夫人正聚在一起小声的谈论着。言语之间,无不带着惋惜的感慨 “裴夫人身子向来健朗,怎的说走就走了?唉…真是世事无常啊…” “可不是呢…听说裴夫人的女儿可是嫁入京城太子府做了侧妃娘娘的,说不定有朝一日裴夫人母凭女贵还能封个诰命夫人什么的,没想到就这么走了…” 其中一位长相普通,扎在人堆里不怎么起眼的中年妇人却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呵…什么侧妃娘娘?我可是听说,那位进了京城之后,并不受皇后娘娘的待见,还未入太子府便被贬为了昭仪,一下子从二品降为了五品呢。” “不是吧?你打哪儿听来的这些?”围在周围的那些官夫人皆是一愣,忙不迭的打听道。 那夫人脸上满是得意,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替大伙儿解疑道:“前些日子,我京城一个表亲家的闺女出嫁,我便去了趟京城。原本还以为裴家嫁女儿,肯定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呢,哪曾想到,就一顶轿子将人接走了,太子爷连面儿都没露过!” “真有这样的事情?可当初上门提亲的时候,不是说要纳为侧妃的么?” “是啊是啊…难道裴夫人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一病不起的?” “我说裴夫人怎么去的这么突然呢,原来这里头的玄机在这里…”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这些官家夫人们也不例外。 “还不止这些呢…”另一个微胖的夫人也插嘴道:“我还听说裴夫人之所以病倒,跟裴大老爷近来纳的一房美妾有关呢!” 众人的视线于是又集中到了那个胖妇人身上,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婶婶的干闺女的手帕交在裴府做事,可是亲眼目睹了裴大老爷为了那美妾而扬言要休了大夫人呢…”胖妇人讲的神乎其神,生怕别人不肯相信她。 众位夫人暗暗点头,毕竟妻妾之争素来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裴大老爷的做法,似乎也太过了一些。好歹尤氏也是他的结发妻子,就算再宠一个妾室,也不能抹了原配的面子,更何况还要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休妻! “真是家门不幸啊…不过裴夫人也真是的,不就是区区一个贱妾,用得着这般动怒吗?私底下处置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与夫君大吵大闹,有些不像话啊…” “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居然为了这么点儿小事而想不开…裴夫人肚量也太小了些…” “她原本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哪里能够容忍一个妾室爬到自己的头上去?那小妾也真是好手段,居然好不费力的就将主母给除去了…” 裴钰原本已经够伤心了,没想到不经意路过此地,却听到这么多关于裴家的秘辛,大多还是诋毁他母亲的,双手不由的握紧。 他的母亲就算再有不是,那也是他的生生母亲。这些女人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在她死了之后还毫不留情的诽谤,真是该死! “大少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老爷正四处找您呢…”梧桐满身是汗的寻了过来,瞥了一眼那些长舌妇们,才压低声音在他耳旁提醒道。 裴钰脸色冷如寒霜,却也知道不能任性的乱发脾气,只得暂时忍耐下来。“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这主仆二人悄然的离去,就放佛没到过这里一般。 那些说闲话的夫人们也不知道刚才有人来过了,还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裴家的后宅秘闻,根本忘了身在何处。 裴瑾从一个月洞门的转角处走了出来,将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尽收眼底。“还真是一群无聊的人啊…” 侍书侍画两人对视了一眼,自然也心知肚明。 这便是人性啊!活着的时候,别人都敬重着、奉承着,好听的话都说尽了。可一旦没了利用的价值,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人走茶凉,果然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些人的嘴也真够缺德的。大夫人尸骨未寒,她们便在背后如此议论,当真没有半点儿官夫人的样子!”侍书的嘴巴也是厉害的,也爱打抱不平。 “这便是我们生活的世道。更何况,她们说的也没错。”侍画倒是看得深远一些,说的更为现实。 “随她们去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裴瑾的性子虽不至于凉薄,但对大房 的内宅之事也没啥兴趣。 她们爱怎么斗都无所谓,只要不将她扯进去就好。 脚步顿了顿,裴瑾忽然转过头,朝着来的方向走去。 “小姐,怎么又返回来了?”侍书不解的跟在后头,用眼神跟侍画交流着。 侍画轻轻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早就猜到了几分。 小姐嘴上说的事不关己,可到底还是个心善的。她见不得那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所有才悄悄地避开她们的吧? 在距离瑾芜院不远的地方,主仆三人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池塘边,一男一女不知道为了什么拉扯着,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裴瑾向来不喜欢干涉别人的事情,也知道若是这时候走过去,怕是要打扰了这一对。万一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那更是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只可惜,她就算再远远地避开了,那对男女的话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少爷…少爷您救救奴婢…夫人要奴婢去服侍三少爷,您知道三少爷那脾性,奴婢这一去怕是。怕是…”话尚未说话,那个长相清秀,一身丫鬟装扮的小姑娘就忍不住小声的啜泣起来。 而那长身而立的男子,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五少爷裴祺。一改昔日的唯唯诺诺,此刻的他面色冷峻,眉头微微蹙在一起,似乎十分为难。“晴雯…不是少爷我不帮你…你也知道我在府里的处境,母亲她…未必肯听我的…” 一听这话,那丫鬟的泪落得更急。“少爷…难道您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奴婢被三少爷他糟蹋么…那样的话,奴婢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那丫头便真的使足了劲儿往一旁的柱子撞去,似乎是抱着赴死的决心。 裴祺不忍的拧着眉,动作敏捷的拉住她的衣袖,轻声呵斥道:“你这又是何必…你若是死了,你弟弟又该如何?” 那丫鬟身子一颤,接着便瘫软在地,嘤嘤的哭了起来。 侍书仔细打量了那丫鬟一眼,凑在裴瑾耳边说道:“小姐,是五小姐和他房里的丫鬟晴雯。” 裴瑾不得不暗暗佩服侍书的记忆力。府里的丫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也就能记住几个时常在眼前晃的。没想到侍书如此的神通广大,居然连平时不怎么露面的小丫头也能叫得出名字来,果然是有过人之处啊!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关系不一般…”侍画冷静的分析道。 裴瑾也看得出来,那丫鬟对自己的主子,似乎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而她的那位五弟,好像也对那丫鬟颇为照顾。否则,也就不会容许一个丫头与他拉拉扯扯了。更何况,他还救了那丫鬟一命。 “小姐,要过去么?”侍书试探的问道。 裴瑾站在原地已经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她没理由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而委屈了自己。于是轻叹一声,道:“走吧。” 侍书应了一声,便上前头开路去了。“这池塘里据说养了几条锦鲤,小姐要不要去瞧瞧?” 听见有人说话,那丫鬟顿时忘记了哭泣,忙慌乱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而裴祺也迅速的一把那丫鬟,朝着假山后头躲了进去。 “天儿太热了,先回去歇一歇。”裴瑾假装没瞧见那假山后头的人影,若无其事的从一旁经过。 侍书侍画也很配合的没有四处乱看,三个人很快便通过了这段曲折的回廊,消失在园子的尽头。 “少爷…是三小姐…她该不会…”晴雯脸色苍白,身子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她跟少爷在这里私会,指不定又要给她套上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呢。 裴祺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拍,道:“放心…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因为他的安抚,晴雯似乎安心了不少。可是一想到要去服侍那禽兽不如的三少爷,心里又是一阵悲哀。 裴祺望着那远去的倩影,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来。 方才,她肯定发现了他们,只是没有戳破而已。否则,也不会让身边的丫鬟高声的说话来打断他们了。 这个长姐,还真是有些看不穿呢。她是真的与世无争,还是想要他欠她一份人情,将来 好向他索取些什么?莫非,她早已看穿了他。 “少爷…”晴雯哭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裴祺有些心不在焉。 裴祺回过神来,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你还回去,免得被人撞见。” “可是…” “听话。我会想法子的,你安心的做事去吧…” “是,少爷。”晴雯抬头瞥了这个占据着她心扉的男子一眼,这才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痕,快速的消失在他眼前。 裴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朝着瑾芜院走去。 “小姐,五少爷来了…”侍书打起帘子,走进来禀报道。 裴瑾对他的到来,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想必刚才他察觉到了些什么,所以才过来试探的…” 稍作停顿之后,裴瑾还是决定见他一面,吩咐侍画道:“去将我最近研制的清心茶端来,给五少爷尝尝。” 裴祺踏进裴瑾的屋子时,便听见了这么一句。心里忽然一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悟在心底汹涌起来。 “祺这会儿过来,没打扰长姐休息吧?”撇开别的不谈,裴祺此刻表露出来的通身气派倒像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身上丝毫不见懦弱无能的影子。 裴瑾掀了掀嘴角,道:“祺弟能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在整个裴府里,能够与她这般和睦相处的,怕也就他这么一个了。 裴祺见她神色自然,没有丝毫的厌恶之感,便毫不客气的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来,还顺手接过了侍画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嗯…这是什么茶叶,好香…” 裴瑾倒也不吝啬,张口答道:“闲来没事,自己琢磨出来的一种药茶…可以静心宁神,健脾开胃的…” “没想到,长姐还有这样的手艺?”裴祺看着笑得灿烂自信的裴瑾,愈发觉得这个姐姐高深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一个锁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如何会懂得药理,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裴瑾似乎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也不甚在意,端起茶水抿了几口,顿时觉得凉爽了不少。“祺弟若是喜欢,便让丫头给你送去一些。炎炎夏日,喝着倒也畅快。” “这怎么好意思…弟弟都没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送给长姐…”裴祺年纪虽小,但是个头却比身材娇小玲珑的裴瑾整整高出一个头来。 两人相对而坐,看起来裴祺倒像是哥哥。 “这些话自不必说,你我心里都明白。”裴瑾淡然的笑了笑。 裴祺沉默了片刻,才开门见山的说道:“弟弟此次前来,有一件事想要请长姐帮忙,不知道长姐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哦?”终于进入正题了么? 裴瑾抬眸,与这个城府极为不一般的弟弟对视,道:“祺弟别再取笑姐姐了,我能有什么本事能帮到你?”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想必刚才在园子里的那一幕,姐姐也是看到了的。弟弟没有想要隐瞒姐姐什么,所以才坦然的与姐姐明说。”稍稍顿了一顿,他才有接着说下去。“那个叫晴雯的丫头,与弟弟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情谊非同一般。可母亲却忽然向我要了她,说是三哥房里人手不足,让她过去帮忙伺候着…三哥是什么样的人,姐姐想必也是清楚的。晴雯跟了我十几年,我实在是不忍心让她过去受苦,所以想…”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原来是我看走了眼?”裴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直愣愣的盯着他,让他心里一紧。“你筹谋了这么多年,却原来还是不够心狠手辣。连一个丫头都舍不得,如何能与她斗?” 裴祺袖子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隐隐浮动。难道她猜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才会如此反击? 见他闷不吭声,裴瑾又继续说道:“我想以你的能力,想要保住她并非不可能。如今,你却要将我拖下水,让我与母亲相互争斗,这又是何道理?难道我会傻到为了一个根本没多少交集的亲人去跟嫡母对着干?” 裴祺面色有些难堪,因为他的那个小算盘被裴瑾毫不留情的给揭穿了。可仔细思量起裴瑾的话来,又觉得有些怪异。 她若是不 待见他这个弟弟,想必也不会与他说这么多。 带着迷蒙的色彩瞥了优哉游哉的裴瑾一眼,他才壮着胆子回道:“是弟弟考虑的不周,惹姐姐生气了,祺在这里给姐姐陪个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别拐弯抹角了,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吧。”裴瑾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裴祺看了一眼她身后站得笔挺的两个丫鬟,似乎欲言又止。 “她们是我的心腹,祺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裴瑾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裴祺一边暗暗苦笑着,一边真挚的说道:“姐姐果然不同凡响,连身边的丫鬟都是个顶个的厉害。祺的难处,姐姐再清楚不过。祺有诸多无奈也有一身的雄心壮志,不甘心就这样被踩在脚下活一世。祺不指望将来能够封侯拜相,只想活的堂堂正正。只是有马氏一日,我便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祺知道姐姐是那落难的凤凰,绝非池中之物,总有一飞冲天的那一日。祺只盼将来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成为姐姐在娘家可以依仗的臂膀,能够替姐姐尽一份绵薄之力。” 裴瑾听了他这一番肺腑之言,有一瞬间的出神。 前些日子,似乎也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一番话,说要保她一世平安喜乐。尽管那更像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可还是深深的烙在了她的心上。从她来到这个世上那一日起,他还是头一个对她说过如此情深意重的话的人呢。 裴瑾神游天外的模样,看着也是那样的迷人。就连裴祺这个弟弟,也不禁怔怔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姐姐?” 裴瑾惊醒过来,忽然脸颊一阵发烫。天呐,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裴瑾将真切的情意掩入眼底。“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姐姐若是不信,祺也没有办法。祺知道,信任并非几日的功夫能够建立起来。不过祺有信心,在今后的日子用实际行动向姐姐证明。”裴祺倒是个聪明的,知道在裴瑾面前谎言是根本不起作用的,只得老实的将心底的想法告之。 裴瑾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如此,那就看祺弟今后的表现了。” 裴瑾这一席话,就好比一颗定心丸,让裴祺的心顿时一松,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了许多。“多谢姐姐的信任…祺一定竭尽所能,替姐姐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这些场面上的话,就不必说了,只要你记住今日的誓言就行。若他日敢出尔反尔,你相信我的手段,就算是争个鱼死网破,我也会狠狠地报复回来。” 裴祺低下头去,心中的意念更加的坚定。“祺,定不负姐姐所望。” “嗯…时辰也不早了,一会子我还得出去招呼女客,就不留你了。”裴瑾这是在下逐客令了。“晴雯的事…” “我会自己解决。”裴祺立马接话道。 裴瑾赞赏的点了点头,也算是考验他能力的一个机会。 送走了五少爷裴祺,侍书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怎的就轻易相信了他?万一他耍诈怎么办?” 裴瑾淡然的道:“虽说信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侍书隐隐不太赞同,但侍画却觉得小姐的做法是正确的。“小姐在府里,若是没个同仇敌忾的,日后怕是会走得更加艰难。” “先观察观察再说吧…若他真的想要与我结盟,倒也不算一件坏事。”起码,日后她在娘家还能有个亲近的人,不是么? 上一世她被父母娇宠着长大,享受了二十多年的亲情滋润。来到这个异世,面对这么一堆的极品,能找到一个稍有好感的,也真是难能可贵了。 ------题外话------ 后台抽风了,预存的稿子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咳咳…这会儿才上网,亲们抱歉 留言的童鞋,有潇湘币奖励 ∷更新快∷∷纯文字∷ 06老子就是会生儿子 京城。舒悫鹉琻裴府 一辆藏青色的轿子在首辅大人的府邸门口停下,待轿夫将轿子停稳之后,一个小厮打扮的中年男子上前跨了两步,恭敬而又虔诚的掀起轿帘,道了声:“老爷,到了。” 须臾,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从轿子里钻了出来,身上那耀眼的深紫色官袍映入众人的眼帘。 守在门口的家丁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忙上前作揖行礼。“老爷回来了…” “嗯…”老者看起来颇有儒雅之风,只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甚为严肃。即便是不开口,也让人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 首辅大人回府的消息,立刻便通报了进了后院。 德安堂 “娘…爹爹下朝了么?”一道娇俏的嗓音从门帘子后面传来。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圆脸姑娘英气勃勃的穿门而入,大步走了进来。 端坐在罗汉床上,正与管事娘子说着话的庄氏闻声抬起头来,肃穆的神情瞬间染上一层柔色。“你总算舍得回来啦…” 少女走到庄氏面前,亲昵的勾起她的胳膊,撒娇道:“娘连外祖母的醋都吃呢!女儿不过回了一趟外祖家,才离开不过三五日。不过,女儿也想娘的紧,所以就尽早回来啦!” 这姑娘表情俏皮,一看就是个活泼好动的主儿。她承袭了庄氏的浓眉大眼,五官大气,身子也较为结实,虽然缺了那么一丝姑娘家的温柔端庄,却也十分耐看。 庄氏娇嗔的瞥了她一眼,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容。“你这野猴儿的性子,没给你外祖添乱吧?” “哪儿能呢…女儿可是最最本分的…”裴云姗嘟了嘟嘴,似乎对庄氏的说辞颇为不服。她不过就是好动了一些嘛,又不是真的没规矩。 庄氏年近四十才生下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看得跟眼珠子一般。不过身为裴家女,裴云姗从小所受的教导可一点儿都不少,而且更为严格。固然颇受宠爱,但也极有分寸,丝毫没让她操过心。 “你爹已经回府了,你可得把你这小性子收敛一些,免得又被他唠叨!”庄氏好意的提醒道。 裴云姗却不怎么在意。 爹爹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可就她这么一个孩子,表面上严厉,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疼她呢。 “知道了…”裴云姗乖巧的应了一声,可在裴老太爷踏进屋子的那一刻便又原形毕露,站起身来就朝着老爷子奔了过去。“爹爹…您回来啦…女儿好想您哦…” 裴仲良身子微微一僵,缓过劲儿来之后,便又沉下脸来,教训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裴云姗吐了吐舌头,朝着庄氏眨了眨眼。 庄氏收到女儿的求救信号,便放下手头的事务,转移话题道:“老爷回来了?身子可乏了?我让丫鬟给你泡了茶,先吃上几口吧。” 裴仲良瞪了女儿一眼,这才在庄氏身旁不远的位子坐了下来,神色稍稍缓和。呷了一口茶水之后,才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唯一的女儿裴云姗的身上。“你外祖身子可好些了?” 裴云姗笑的嗓音充斥在整个屋子里。“多亏了爹爹的那根千年人参,外祖身子好多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呢…” “那就好…”裴仲良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回想当年,他那时候不过是个一清二白的赶考书生。虽有家族的荫佑,可与京城的那些名门公子比起来,差了可不是一点两点。可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庄老爷子还是一眼相中了他,在他毫无功名的情况下,将爱女许配给了他。 故而,对于这位老泰山,裴仲良一直心怀感激。就如他当年承诺的那般,他这一生就只有庄氏这么一个妻,连妾都不曾纳过。夫妻俩举案齐眉如胶似漆的过了大半辈子,直到年近四十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 “老爷子面色不愉,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儿?”裴云姗虽然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但心思却早熟,也比同龄人更为懂事。 裴仲良一边欣慰着,一边叹道:“皇上身子愈发的虚弱,已经好些日子没上朝了…” 原来是忧国忧民! 裴云姗一边脑子转的飞快,一边上前笑着安慰道:“爹爹忠孝仁义,如此的忧国忧民,实乃天下表率百姓之福!指不定哪日,他们也给您弄个什么忠烈祠,供奉香火,八方朝拜,让您老早日得道升仙呢…” “你这个小疯子…净胡说八道!”裴仲良不善的瞪了女儿一眼,尽管对这番话极为不赞同,心里的幽闷却减了不少。 裴云姗咯咯的笑着,心里暗暗得意:就知道这个法子管用! 爹爹一心一意的为朝廷尽职尽责,极少为自己考虑,是个真正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好官!虽然官居一品,却仍旧清廉自律,属于难得的高风亮节一辈。所以这裴府里,并不见多么的繁花似锦,而是盈满了书香之气。 庄氏也觉得女儿有些没大没小,心意虽然是好的,可却也逾矩了,便出言纠正道:“姗儿,朝堂之事岂由咱们妇道人家说三道四,也不怕被人笑话?都快要出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而为,着实不像话!” 裴云姗撇了撇嘴,知道他们也是为了她好,便诚恳的接受了批评,低头认错,道:“是,女儿谨记爹爹和娘亲的教诲!” 裴仲良夫妇这才爱怜的睨了女儿一眼,将注意力转移去了别处。 “听说大伯近日要来京里,可是真的?”庄氏让管事娘子将手边的账册拿走,忽然想起来问道。 裴仲良唔了一声,对庄氏提到的这人似乎不怎么有好感。“说是要来逛逛…” 对于裴仲宣这个兄长,裴仲良真的感到很无力。身为嫡长子的他,不知道进取也就罢了,还丢了书香世家的颜面,跑去学什么武,简直是斯文扫地。这也就罢了,他学武就学武,起码也躲进深山老林里低调的拜师学艺,偏偏他还就喜欢显摆,不闹的满城风雨,誓不罢休。每每提起这个兄长,他都觉得颜面无光。 他要来京城,势必会前来裴府小住。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头疼。 “伯父要来了吗?”裴云姗兴奋得小脸通红,不为别的,每次大老太爷来裴府,总会给她带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讲述江湖上的奇闻异事,让她这个闺阁里的小姑娘长了不少的见识。 故而,她是这府里,唯一一个欢迎大裴老太爷的。 庄氏也感到很无力,揉了揉发酸的额角,说道:“既然他要来,那咱们就得提前准备着。另外,提前去太子府给婉昭仪送个信儿。好歹是她的祖父,没有不过来探望的道理…” 裴仲良点了点头,对于夫人的建议极为赞同。 “让裴婉回来?这有些不合适吧?”好歹也是皇家的儿媳妇,哪能说出门就出门,裴云姗有些不太赞同。 庄氏却看得更为透彻,答道:“无妨。婉昭仪自打出嫁之后,便一直没有回门。她娘家又远在蒲州,回去一趟也不易。想必太子爷也能体谅一二,能容许她回来看看。毕竟,这里也算是她出嫁的地方。百善孝为先,相信皇后娘娘也不会有异议的。”裴婉从侧妃降为昭仪,裴家也十分的震惊。起初,他们也为裴婉担心过。毕竟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蒲州裴氏一族的荣辱。幸好这孩子是个争气的,得了太子的青眼,日子过得倒也不错,他们这才稍稍放了心。 以她如今的受宠程度,想要回娘家一趟也不是什么难题。 裴云姗点了点头,对庄氏更加的敬服。“还是母亲想的周到,是女儿思虑狭隘了。” “日后还有很多要学的呢,你脑袋瓜子可要长长记性!”庄氏虽然是在说教,但是眼里却是满满的疼爱。 裴云姗也是个乖巧的,又有几分聪明,自然受益匪浅。 果不其然,三日后,裴仲宣便大摇大摆的来了裴府。裴仲良恰好休沐在家,便带着妻女一同到府门口去接了。 “几年不见,兄长身子依旧硬朗,真是可喜可贺!”裴仲良今日一袭深灰色的长袍,衬托的儒雅味道更浓。 他身子虽算不上健壮,但也骨骼分明,身材挺拔。往那里一站,自有一番风流韵味。想当初,他可是不少京城名门闺秀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选呢。 裴仲宣见弟弟态度恭敬,心里的有些得意。瞧,堂堂的首辅大人在我的面前,也要俯首帖耳不敢造次。想想,就很令人血液沸腾啊! “老子又不像你,整日只知道四书五经。我可是时常练武强身健体,哪儿 那么容易生病?自然身强体壮了!”裴仲宣颇为得意的说道。 裴仲良哂笑了笑,没跟兄长计较那些俗礼,便将人迎进了府里。待坐下来之后,才又继续寒暄道:“尤氏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呢?” 蒲州前些日子派人送信来,说是尤氏没了,当时他们还有些不信呢。 裴仲宣怔了怔,直率的令人发指。“老子好几个月不着家了,家里的情况也不大了解…大夫说是操劳过度,心情不畅闷出病来的…她本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应山不过纳个妾,也值得她不依不饶的闹…” 他的脸上不带一丝的哀伤,可见并不怎么重视这个儿媳妇。 裴仲良夫妇对视了一眼,脸色极为复杂。 “好歹也是嫡长媳,大伯嘴上也不留情…”庄氏无限感慨。 裴仲宣却丝毫不介意的直言。“生老病死,实属平常,早晚都得走上这么一遭的,不是么?” 果然够豁达! 裴云姗作为一个小辈,自然是没有资格去责怪这个伯父的。可是心里也不由得暗暗的嘀咕着: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裴仲宣老太爷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调头就谈论起了别的。“仲良啊…你也有好些年没回去祭祖了吧?” 裴仲良眯了眯眼,心里早就有了数。“大哥想说什么?” “这次我来,也是受了族里的长老之托。眼看着你都到花甲之年了,可膝下一直就姗丫头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说不过去…”裴仲宣喝了口茶之后,才开门见山的说道。 裴仲良与庄氏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他们又想如何?既然当年我敢发誓,就一定会遵守诺言,此生只娶一妻。有没有儿子继承家业,那是我个人的事,就不劳族里的长老们操心了…” 他再次说出这番话来,庄氏极为感动,三十多年前的誓言如犹在耳。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文采卓然,风度翩翩,不知道迷了多少大家闺秀的眼。可自从在一场春宴上彼此一见钟情之后,他便一直遵守着自己的诺言,不再对第二个女子动心。即便一再的因为没有子嗣而被家族逼迫,他也没有妥协过。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神话,说的容易,真正能够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裴仲良却是这大周第一人。 “说的些什么混账话!你的事能是你一个人的事么?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知不知道?”裴仲宣一听兄弟这么说,便很不以为然。“你堂堂一国首辅,死了之后却没人替你送终,这像什么话?!传出去,好听吗?” 他一向直言不讳,又是兄弟,故而没有什么弯弯绕绕。 裴仲良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番说辞,神色没有丝毫的转变,依旧严肃而坦然。“话虽如此,但人死如灯灭,即便没人送终又如何?大不了一口薄棺材几捧黄土葬于地下,千百年后,终将化为尘土。何须讲究那些俗礼?” “放屁!”裴仲宣很不文雅的嚷嚷,令屋子里的人全都皱起了眉头。 书香门第之人,居然口出污秽,简直不成体统! 裴仲良想要指责兄长两句,却被他狠狠地骂了回去。“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啊?!我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可你这一份偌大的家业,总要人继承不是?!你可以不顾那些俗礼,可裴氏一族的颜面呢,你也能不顾?” “裴氏一族的颜面还有么?”裴仲良凉凉的瞥了自己的兄长一眼,心态仍旧平静。 不愧是做了首辅的人,这气度当真是无人能敌的。 裴仲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才知道弟弟这是在指桑骂槐,说他不争气呢。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特没风度的骂道:“老子是不成器,是没有你出息!可老子再没出息,好歹生了一堆的儿子!老子的儿子个个能干,能继续将裴家发扬光大。你呢?你现在是春风得意,为家族争了光。可你死了之后呢?姗丫头始终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会冠上别人的姓氏。你的衣钵谁来继承?你裴氏这一房又如何继续维持家族的荣誉?” 裴仲宣摆出一副老子没别的本事就是会生儿子的嘴脸,骄傲的养着头颅,一番口没遮拦的炫耀,显得十分嚣张。 裴仲良夫妇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nbsp;尽管他们觉得生儿生女是命中注定的无法强求,可裴仲宣的话却也不无道理。他们可以不顾外人的异样眼光,相互扶持着过完这一生。可裴云姗呢?她是否能够承受得住外界加诸在她身上的舆论压力?! 裴云姗嘴唇翕动了两下,也知道不能插手长辈们之间的事情,只能坐在一旁干着急。按照大伯那意思,难道是想让父亲再纳一房小妾来延续香火?爹娘恩爱一世,她怎么忍心看另一个女人插足他们之间?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见他们都不说话,裴仲宣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叹道:“不是大哥逼你,你起码也得为姗丫头想想吧?你们年纪也不小了,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离开了。姗丫头是你们的掌上明珠,你们忍心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你们替她张罗一门好的亲事,可以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可你们也不想想,即便是钟鸣鼎食之家,那内宅也不会平静。姗丫头若是没个娘家人依靠,又如何能平稳的过日子?” 他讲的头头是道,都有些暗暗佩服自己了。瞧着自己兄弟那垂头沉思的模样,裴仲宣就忍不住洋洋自得。 庄氏手里的帕子紧了紧,许久才吭声道:“那族里的意思是…” “夫人…”裴仲良知道她是个心善的,不忍他为难。可是他既然说了不会娶别的女人进府,就一定会做到。 更何况,他早已过了半百之年,也歇了那心思,根本就不需要为了这些莫须有的理由来委屈了她。 见他们隐隐有妥协之意,裴仲宣才又继续说道:“弟妹放心,族里并没有让仲良再纳妾的打算。” “那…” 不等庄氏说完,裴仲宣便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他生不生的出儿子来还不一定呢,纳妾实在多此一举。解决问题的法子也不只有这一个不是么?族里的青年才俊也不少,你们过继一个过来不就得了?一来可以延续香火,找人继承衣钵。二来嘛,姗丫头出嫁之后也好有个靠山,你们说呢?” 庄氏咬了咬下唇,对这个提议很是意外,也带了一丝惊喜。 过继一事他们早些时候也想过,只是远在京城,与蒲州那边的子弟都不甚熟悉,不敢贸然的提出这个请求。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也不愿意去抢别人的孩子,这实在是有违他们做人的原则。可如今裴仲宣提出来了,想必是族里的长老们也同意了的,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大哥可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裴仲良打量了这粗枝大叶的大哥一眼,忽然觉得他似乎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简单。 否则,心思也不会缜密到如此地步。 莫非,他以前小看了他? 裴仲宣被他的视线打量的有些发毛,也算是从他眼里看出了些什么,忍不住红着脸吼道:“怎么…难道我还会害了你不成?” 兄弟俩你来我往,早已习惯,倒也没什么。 裴仲良大人大量,也就不跟他计较了,说道:“族里是个什么意思?可有什么人选?” 裴仲宣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答道:“我只是来传个话,至于人选尚未拟定,就是先来问问你们夫妻俩的意思。若是同意,再去族里挑选几个好的过来让你们选。” 这话么,还算有道理。 裴云姗心情大起大落,一颗蹦跶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就在这时候,丫鬟进来禀报,说婉昭仪来了。庄氏忙收敛了情绪,派人去请。不一会儿,一身华贵妆扮满头珠翠的女子被迎了进来。 “婉儿见过祖父、叔祖父、叔祖母、小姑姑。”裴婉倒是个懂规矩的,一进来就大方得体的给屋子里的长辈行礼问安。 裴云姗与她年纪相仿,却生生的长了一个辈分,自然是安然的坐在椅子里不用回礼,这让裴婉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只不过,她嘴上没有标明,可心里却对这个小姑姑的理所当然感到有些不快。 “婉丫头来啦?”裴仲宣对于她的出现,感到一丝意外。毕竟,他来这里的消息可没有透露给她,也没打算去太子府打扰。 庄氏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便主动交代,道:“是我去请了婉儿过来的。毕竟是大伯的亲孙女,也好些日子没见了…” nbsp;尤氏过世的消息,她没敢说出口,怕这小丫头心思太过繁重了。 裴云姗起初也很喜欢这个侄女,因为她容貌才情都不俗,而且待人亲切温和,让人觉得很舒服。 只是如今她换了个身份,通身的气质也不同了,俨然高高在上的模样,让她心里有了些膈应。不过到底还是亲戚,便忍不住关怀了几句。“婉儿近来似乎消瘦了不少,可要保重身子。” “多谢小姑姑关心,婉儿不过是想家了,所以…”说着,裴婉眼眶便不由自主的红了。 庄氏心里颇为同情,故而亲自将她唤到身边,安抚了几句,这才让她收住了泪。 “婉丫头在太子府过得可还顺当?没被人欺负吧?”裴仲宣进府良久,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裴婉摇了摇头,很懂事的说道:“殿下待我极好,并不曾受任何委屈…” 尤氏和裴云姗对视了一眼,心知这肯定是她为了自身颜面而安抚大家呢。据说皇后娘娘早已为太子爷选好了正妃侧妃以及众位良娣,她区区一个昭仪,在那些人的压制下,岂会有好日子过?更何况,那尚未过门就顶着太子妃头衔四组招摇的瑾瑜郡主又是个泼辣性子,在好些场合都给了她难堪。 裴婉眼帘低垂,心底忍不住冷笑。当初,若是叔祖父肯帮忙从中周旋一番,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奈何这个老头子太过耿直,不屑于阿谀奉承,才让皇后娘娘看轻了她,将她连降三级,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须知,她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温婉可人的裴家二小姐,而是被迫独立支撑起家族荣誉的太子昭仪。 总有一日,她一定会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明白。她才是最后的大赢家,是陪在太子爷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俯视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 入夜之后,裴云姗还留在庄氏的房里,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娘啊…您有没有觉得,今日婉儿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不如以前那样好相处了…”裴云姗性子一如她爹爹那样耿直,有什么话都不会藏在心里。 庄氏自然知道里头的门道,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说道:“她换了个身份,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就是个太子昭仪嘛,用得着在咱们面前也摆起贵人的架子么?”裴云姗不服气的说道。 “你这丫头…她没让你给她行礼就已经不错了,还有怨言呢…”庄氏笑着答道。 “我为何要向她行礼?”裴云姗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她虽说是个太子昭仪,但好歹也是有品级的。你一没品级,二没功德于朝廷,按礼是要向她行礼的!”庄氏应道。 庄氏亦是出身名门,其父乃是三朝元老的开国功臣,先帝爷亲封的护国公。这些规矩,自然都是非常清楚的。 裴云姗点了点头,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唉…还以为能有个聊得来的伴儿呢,可惜…” 庄氏还以为女儿心里是在没有兄弟姐妹而遗憾,眼底满是心疼,道:“都是娘不争气,没能给你生几个兄弟姐妹,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长大,连个玩伴都没有…” 裴云姗见母亲又要伤心落泪,忙在一旁劝道:“瞧母亲说的,女儿不过是感慨世事无常,觉得有些人转变的太快有些遗憾罢了…其实没有兄弟姐妹也挺不错的,起码可以独享爹爹和娘亲的宠爱,不怕别人跟我争啊!” “你这丫头,小嘴儿就是甜,惯会哄我开心!”庄氏紧紧地搂着女儿,破涕为笑。 母女俩依偎在一起,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爹爹真的打算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过来吗?”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庄氏这么些年来,一直觉得心有愧疚。没能给裴家生下一个儿子,是她一辈子最为遗憾的事情。 如今族里都催到这份儿上了,她也只能听从族长的安排了。 裴云姗嘟了嘟嘴,说道:“那又怎么知道过继过来的会一心向着咱们呢?若是引狼入室,岂不糟糕?” 庄氏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碍于人前不敢开口而已。 过继的孩子是要做他们的养子的 ,故而年纪肯定不能太小。可那些成年的,怕是早已定性,难以教化。若是碰到一个懂事的那还好,可万一遇上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又一心记挂着亲生爹娘的,那他们这一支岂不是要葬送在那败家子的手里? 看着母亲如此焦虑,裴云姗亦是心疼不已。“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忧。族里虽然帮忙推荐人选,但也要爹爹和母亲答应了才行。是好是坏,总是要好好考察一番的。相信族里的长辈也不会强人所难,随便找个不成器的送过来。” 庄氏觉得女儿说的在理,不由得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我太过操心了。” “母亲尽管放宽了心,若是不满意让他们再选就是,直到选到满意为止。”裴云姗又恢复了娇俏活泼的性子,几句话就逗得庄氏笑开了怀,将心里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裴氏族里给裴仲良选继子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裴氏家族。甚至关系好一些的世交,也都有所耳闻。 蒲州 瑾芜院 “这倒是个好消息…”裴瑾正学着下围棋,一颗子还没有来得及落下,注意力便被转移了出去。 侍书将打探到的消息详细的禀报,还将府里众人的反应绘声绘色的演绎了一遍。 一会儿是二夫人阴阳怪气的嘴脸。“这人再有出息又如何?一品诰命又如何?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那便什么都不是!” 一会儿又是老夫人的幸灾乐祸。“呵呵…那些人眼里只有他们家的声望地位和万贯家财,岂会真心的将他们当成长辈孝敬?别引来一群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过了一会儿,又是大老爷的算计。“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若将庭儿过继给叔父?”(注:裴庭乃大房庶出的儿子。) 裴瑾忍俊不禁,笑弯了眉眼。“你倒是个天生会演戏的好手…” 侍书憨厚的笑了笑,道:“奴婢这不是学他们的么?让小姐见笑了…” 裴瑾将手里的棋子往盒子里一丢,站起身来,道:“看来,这次不光是咱们府里,怕是整个裴氏家族都会掀起一阵风波啊…” “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能够成为首辅大人的养子。”侍书喃喃的说道。 裴瑾身子一愣,脑袋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是自己的父亲能够过继过去,又会如何呢?那是不是又会是另一番局面? 想到卢少棠在离开蒲州前说的那一番话,她的心忍不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难道说,这就是他所谓的那个契机? ∷更新快∷∷纯文字∷ 07贵客临门 裴氏族长端坐在鎏金缠枝雕花木椅里,神态惬意的问道身旁的妇人。舒悫鹉琻“过继给京城老十三的人选,可有眉目了?” 这排行十三的,正是当今首辅裴仲良裴老爷。 同样派头端坐在椅子里的妇人,穿着一袭宝蓝色的对襟薄褙,头上戴着翡翠绿的玉石头面,一张饱满充满福气的圆脸,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因为保养得体的缘故,看起来才四十多岁模样,嗓音清脆响亮,干脆利落。“已经选了个七七八八了,正等着老爷裁定呢。” “夫人辛苦了…”裴氏族长淡淡的瞥了这徐娘半老的继室一眼,对她的办事能力颇为满意。 妇人朝着他笑了笑,语调平静。“能够替夫君分忧,是妾身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一说?” 对于这个小了自己整整十来岁的妻子,裴氏族长很是爱护,也颇为敬重。不单单是因为她年纪小了他很多,而是因为她沉着冷静的性子和出众的能力。 见他良久没有吭声,田氏便主动接起了话题,道:“说起来,老十三的闺女也及笄了吧?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裴族长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心思几番回转,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夫人的意思是…想要亲上加亲?” “老爷想必也知道,妾身娘家就那么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再者,睿儿也是个不错的,那孩子孝顺懂事,又刚新晋了进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一向也是敬重你这个姑父的,咱们家智儿再有两年也要进京赶考…”田氏斟酌着措辞,尽量将娘家侄子的优势说了出来。 尽管这些优势显得苍白无力,与京城那些名门世家的公子相比相差了不只一点儿两点,可田氏避重就轻这么一番演说,倒是让裴族长心里渐渐的认同了她的这个想法。 裴云姗乃是首辅的嫡亲女儿,也是唯一的掌上明珠,那身价自然是尊贵无比。即便是选入宫里当娘娘,位份也不会低。若是妻舅的儿子攀上了这么一门亲事,想必那十三弟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帮扶,到时候子睿这孩子必定能有一番作为。连带的,他也能跟着收益不少。要不是他与裴仲良乃是同宗兄弟,有着血缘关系,他都恨不得让自己的儿子娶了裴云姗这个贵女呢。 “唔…只是不知道老十三是个什么想法…”心里的念头一旦开启,便会无限的放大,最后让人飘飘然。 田氏见他不但没有反对,反而支持自己的决定,心里一喜,继续在一旁添油加醋。“老十三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他那个耿直的性子,必定是不肯攀附权贵的。睿儿你也是了解的,那孩子就是实诚。想必十三见了,也会喜欢的…” 她这点儿倒是说对了,裴仲良的确是个不喜攀权富贵之辈。他能做到如今的位子,那都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一步步的爬上去的。而且,他还是个死脑筋,一直将裴家的家训牢牢记在心里,不但严以律己,对子侄辈也同样严格。 他经常说:裴家的后代,不需要靠牺牲儿女的婚姻大事来装点门面。 故而,田氏才有此猜想。 裴族长听夫人这么一说,最后的一点儿犹豫瞬间就消失殆尽,心中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他的确是这么个性子…再有段时日,便是老祖宗八十大寿,十三婶儿也会赶回来给她老人家拜寿。到时候,你让睿儿也过来一趟,见机行事…” 田氏脸上不露分毫,心里却雀跃不已。 若是娘家侄子真的娶了大周首辅的女儿,将来肯定前程似锦。对她这个牵线搭桥的姑姑,更会感恩戴德。到时候,她的儿子女儿,他也能帮忙拉一把。想到这些,田氏心里便有着无数美好的愿景,俨然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当做了现实。 裴族长面上肃穆,其实心里跟田氏一样,早就做起了白日梦。 他的野心可不仅仅是裴氏族长一职。裴氏族长的身份虽然不低,但到底不如官场来的得意。他不光想要把持整个裴家的大局,还想让他这一脉更上一层楼,成为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而扬名立万最好的办法,便是走仕途这一条路。 裴仲良那老家伙不屑拉拔这些子侄辈,说什么各凭本事。呸,他才不相信这一套呢。他是自个儿没有儿子,所以才说这样的风凉话。一旦他有了儿子,恐怕就不是这么个情形了。所以这一次,他打算做两手准备。只要任意一条路走得通,他的子孙将来便会有出头之日,享受无上的荣耀。 想到自己的计划,裴族长的眼睛不由得意的眯了起来。 裴府 “侍信给你主子。”裴瑾深思熟虑之后,便休书一封,亲自递到了侍书的手里。 侍书惊愕的半晌合不拢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姐…你主动找我们少主…是天要下红雨了么…” 裴瑾轻笑一声,用手指戳了戳这丫头的脑门儿。“胡说八道什么呢…不是他说,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的么?你家小姐我,怎么能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你说是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虽身为女子,可这样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她为何不能好好利用这个资源?大不了,以后还他一个人情罢了。 裴瑾倒是想的开。 侍书回过神来,神情变得喜悦无比,好像比得了一白两银子还要高兴。“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主子啊,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侍书激动地握着手里的书信,蹦蹦跳跳的出了门,朝着固定的某个方位而去。 “小姐能这么想就对了。主子最是清闲了,能有点儿事情做做,指不定有多开心呢。”侍画见了这一幕,脸上也映着浅浅的笑意。 裴瑾怔了怔,抬眸问道:“你家主子很闲么?” 名门世家的公子,极少有真正的闲人。尤其是像镇北侯府这样的门第,子弟大都会进军营锻炼,再不济也会在朝廷捐个官,岂会如她所说的这般悠闲? 侍画知道裴瑾不大相信,也没有丝毫隐瞒,慢慢的将镇北侯府的情况一一说明,也算是替主子事先铺路了。“小姐有所不知…少爷在府里的地位,甚是…尴尬。先侯爷是少爷的父亲不错,可惜英年早逝,少爷是先侯爷的遗腹子…侯府的爵位需要人来继承,老太君便向朝廷奏明,说是少爷还年幼,无法担起重任,便将爵位传给了二老爷。” “二老爷乃是庶出,并非老太君所出,却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加上还救过先帝爷一命,先帝爷便特意恩准他以庶子的身份接下了爵位。不过,考虑到嫡庶有别,先帝爷也明说了,等二老爷年迈之后,再将爵位传回大房…”侍画咬了咬唇,没有接着说下去。 裴瑾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没想到卢家竟然还有这般曲折的故事,心里不由得替卢少棠感到悲哀。 二房好不容易接下了爵位,岂会心甘情愿的再拱手让人?怕是卢府的内部斗争比起裴府来还要严重吧。卢少棠整日看起来笑得没心没肺,可那笑容却丝毫不能打动人,放佛带了一层假面具似的。 他的玩世不恭,游手好闲也是装出来的吧?莫非,是为了躲避麻烦?那些人对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恐怕不会手软。 裴瑾心里有些闷闷的。 他们果然是同病相怜之人! 侍画见她许久不吭声,便知道她将自己的这番话听进去了。主子啊主子,属下能帮您的也只有这些了。希望小姐能看在您这可怜身世的份儿上,能对您产生那么一丢丢的同情,继而发展出一些别的感情来吧。 侍书很快就回来了,也带来了一些些的疑问。“小姐…您找少主帮什么忙?” 这世上还有她家小姐搞不定的事情吗?在她的认知里,这还是小姐头一次主动找人帮忙呢。 “别把我想的跟神仙似的,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要吃饭睡觉的好不好?”裴瑾瞧了她那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她在这两个丫头的心里,已经神话了么?她这是该感到高兴呢,还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硕王府 “卢少总算是舍得回来了?”赵永岑慵懒的斜靠在竹榻上,一双冷峻的眸子里闪烁着不明的火花,意味深长的感慨道。 这一幕若是叫裴瑾见到,肯定又要想歪了。 卢少棠踏进门槛的时候,脸上依旧浅笑不改,一派风流潇洒。“本公子也想早些回来啊,这不是为了你的事情来回奔波才耽搁了嘛…” 他说的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脸红。 赵永岑撇了撇嘴,道:“那本王是不是还要向你道声谢了?” bsp;“道谢就不用了…只是,以后能不能别再让我去做媒人了?堂堂侯府公子爷,替你上门去提亲,丢脸死了!”卢少棠一脸嫌弃的别开头去,神情傲然。 说起这件亲事,赵永岑忍不住微微脸红,轻咳一声,道:“唔…以后不会了…那裴家,是如何回复的?” 卢少棠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猛灌了两杯,这才答道:“那老太婆倒是好算计,想要一脚踩两船。不过…裴家老爷子似乎并不赞成,只说还要将三小姐留两年。” 赵永岑起初心里有些忐忑,可当听到裴老太爷居然拒绝了他的提议的时候,怒火便不知不觉的油然而生。“本王肯以正妃之礼聘娶他的孙女,那是他裴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还摆棋谱来了?!” “可不是么…不知好歹!”卢少棠跟着附和。 老太爷啊,原谅孙婿不帮您说话。为了您孙女的将来着想,您还是先忍忍吧。大不了日后我成了您的孙女婿,再多孝敬您一些。 卢少棠腹诽着,脸上却并不显山露水。 “岂有此理!”赵永岑一惯冷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今日为了裴瑾那丫头竟然动了怒。 桌子上的茶杯应声而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卢少棠眼底流过一丝狡猾之色,假装受了惊吓般的跳了起来,嚷嚷道:“喂喂喂…发脾气之前先知会我一声行不?” 赵永岑努力的平复着心境,可只要一想到裴家的不识好歹,他就心里就忍不住翻江倒海,极不是滋味。 “少棠…”正待说些什么,忽然清风快步朝这边走来,脸上隐隐带着焦急。 “殿下,大事不妙。”清风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进门槛,见到卢少棠也在,朝着他微微颔首,这才走到赵永岑的身旁,低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永岑听到这个消息,震惊的站起身来,脸色更加凛然。“事不宜迟,速速召集羽卫,听候差遣。” “太子殿下已经调集了御林军守住了城门,殿下是否要去东城门坐镇?”清风请示道。 赵永岑摇了摇头,道:“那里有太子爷就够了。反倒是宫里的防守薄弱,父皇又重病在床,怕是无人照应。清风,你让羽卫镇守皇城四周,有擅自靠近者,格杀勿论!” 果然是杀伐果断的硕王,气势就是不一样。 清风心里暗暗地佩服主子的果决,拱手应道:“是,属下遵命。” 等到清风一踏出门槛,卢少棠便打了个呵欠,佯装困了,起身告辞,道:“既然没我什么事儿,那我就先撤了…许久不着家,我娘肯定又要唠叨了…” 提到卢少棠的母亲,硕王也隐隐觉得头疼,便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日后得了空,本王再去侯府探望。” “如此,那我就告退了…”卢少棠嬉皮笑脸的作了个揖,转身潇洒的离去。 镇北侯府 “你这个不孝子,你还知道回来!”身材愈发富态的卢母双手插着腰,根本不理会儿子的甜言蜜语,板着的脸不见丝毫的松懈。 卢少棠摸了摸鼻头,暗暗叫苦。“娘…儿子这不是回来了么…说好的两个月,我只用了半个月,算是提前回来了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当初答应过老娘什么?我的媳妇呢!”卢母乃是弘农杨氏将门之女,打小就习武强身,故而到了这般年纪,也是中气十足。 卢少棠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委屈的扁了扁嘴。“娘…儿子也尽力啦…谁叫硕王殿下也来横插一脚,跟您抢儿媳妇。您也知道,他是儿子要侍奉的人,我怎么好意思跟他争?”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卢母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硕王又如何?王爷就了不起,王爷就可以夺人所爱吗?” “是是是,是儿子没用…母亲大人您消消气儿…可别气坏了身子…”卢少棠跪了片刻,觉得够了,便径直站起身来,扶着卢母在玫瑰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又对一旁乐不可支,极力忍着笑的丫鬟吩咐道:“芸香,还不快给夫人奉茶?” 叫芸香的丫头哎了一声,转身就进了一旁的偏屋。不一会儿,便端着一杯冷热刚好合适的茶 盏走了回来。“夫人,您就别跟少爷置气了…” 卢母狠狠地斜了这不争气的儿子一眼,道:“想必是你太没用,姑娘家看不上你吧?” 她自个儿生的儿子还能不了解么?外表看起来是风流不羁,长得也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就是太不着边际了一些。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隐藏自己的实力,整日装得游手好闲的,自然没有正经人家的姑娘看得上他了。 想到这里,卢母又是一阵自责。若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用,他也不至于要委屈到这等地步! 卢少棠擅于察言观色,看到卢母脸色黯淡下来,便知道她又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忙上前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也不尽然!儿子看中的姑娘,能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么?她心里是愿意的,不过身不由己,自己做不了主罢了!” 卢母掀了掀眼皮子,认真的问道:“真的?” “这还能有假吗?儿子可是连定情信物都给了。”卢少棠得意的勾着嘴角,笑得肆意。 卢母有些不信,嘟着嘴道:“你惯会哄我开心,我才不信呢!” 卢少棠笑容不减,挨着卢母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将身上那空空的荷包解下来,递到母亲的手里,道:“喏…儿子已经将珠子送人了…” 捏了捏空空如也的荷包,卢母这才信了他的话,却也难掩惊讶,问道:“你真的将它送人了?那姑娘是如何反应?” 说起这事儿,卢少棠不禁汗颜。 那丫头整日将那珠子拿在手里掂量着,却仅仅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小玩意儿,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 不过,这也是他值得欣慰的地方。 毕竟,她看上的不是那东西的价值,而是他的心意。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痴痴地笑了。“她尚不知道那珠子的用处…只觉得好玩,随身携带着…” 卢母怔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如此说来,那姑娘也算是特别。” “儿子看上的,自然是特别的。”卢少棠颇为得意的昂着下巴。 为了儿子将来的幸福,卢母不得不多问一句。“你可想好了,认定她了,不后悔?” 以儿子的身份,势必能娶一个身份更为显赫的女子。 卢少棠回答的无比认真,道:“非她不娶。” 等到卢母放人,卢少棠回到自己的地盘儿上已经是酉时过了。“王麟,最近南边儿有没有消息过来?” 刚离开蒲州没几天,他就想那丫头了呢,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要知道,要能将她娶进门,还任重而道远啊! 王麟嘴角微抽,诚恳的答道:“尚未有任何消息。” “唉…这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怎么我觉得放佛已经过了好几年呢…”卢少棠将双腿搁在书桌上,身子窝在身后的榻上,嘴里念念有词。 王麟额上的黑线一排排飞过,暗暗腹诽:主子您什么时候学会念这些酸不溜秋的诗句了?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的失魂落魄,简直有辱幽冥门门主——冥王的称号啊。 扑啦啦一阵鸽子滑过的声响。 一只通体灰色的胖鸽子摇摇晃晃的在窗前徘徊了一阵,抖了抖身上的羽毛,轻车熟路的都在窗棱上停下来。 王麟听见窗子处的响动,忙上前去将鸽子捉住,将它脚上缠着的字条取了下来。“主子,南边儿来的消息。” 卢少棠闻讯,腾地一下子从榻上坐起身来。“快些拿来。” 王麟脚下一个呛啷,差点儿没摔个四脚朝天。 主子,您能矜持一些么?! 卢少棠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字条展开,细细的研读了起来。当看到那娟秀却不失苍劲的有力字体时,他脸上的线条也渐渐地变得柔和。 这还是那丫头头一次主动给他写信呢。虽然只有寥寥数字,可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下。 “是不是南边儿出了什么问题?”王麟小心翼翼的问道。 卢少棠摇了摇头,忽然开口吩咐道:“去备一份礼,本公子明日要去 一趟裴府。” “哪个裴府?”王麟呐呐的问道。 卢少棠赏了他一个白眼,道:“除了首辅裴仲良,京城还有第二个姓裴的么?” 王麟哦了一声,总算是回过神来。“是,属下这就去办。” “别忘了,将我书房的那副高岭的字画带上。”卢少棠沉吟了片刻,然后补充道。 裴仲良那个老头儿高风亮节,不似一般人那般喜欢银钱。那么他只有投其所好,弄些高雅的东西送去了。 京城,裴府 “老爷,再有半个月,便是裴家老祖宗的寿辰了…”庄氏向来将府里的事情打理的顺顺当当,只有某些事情才会跟裴首辅汇报。 裴仲良换下官袍,披了件暗紫色的袍子,才开口道:“老祖宗八十寿辰不是件小事,为夫走不开,还得劳烦夫人走一趟。顺便,去瞧瞧那些人选出来的人选,也好有个考量。” “夫君这般信得过妾身的眼光?”庄氏笑得温和,眉眼处皆是满足。 裴仲良难得不绷着一张脸,说道:“自然是信得过的。” 庄氏帮着他理了理衣领上的褶子,才继续说道:“如此也好…先看看,心里也好有个数。” 过继一事可不是儿戏,她必须慎重。 “裴家那些小辈,咱们大都没见过。不过,我事先已经派人去蒲州打探消息去了。他们想要糊弄我,随便塞一个进来也是不可能的。”裴仲良能做到首辅这个位子,自然是个心思通透的。 庄氏笑了,道:“还是老爷精明,棋高一着!” “他们耍的什么心眼儿,你我心知肚明。碍于族人的面子,不想跟他们计较罢了。这一次,若是真的能挑上一个好的,也算是跟我们有缘。若是一些酒囊饭袋不忠不孝的,我裴仲良就算没有儿子送终,也不会接受!” “老爷说的极是…这人选啊,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人品。”庄氏附和着。 裴仲良赞同的点头,在一旁的长榻上坐了下来,拉过庄氏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裴仲良无愧于天地,老天爷必定会怜悯一二,给咱们一个孝顺的儿子的!” 庄氏眼眶微微泛红,轻声应了。 三日之后,庄氏便带着爱女裴云姗,踏上了去蒲州的行程。距离裴家老祖宗的寿辰还有半个月,她此时离家也不算早。毕竟,从京城到蒲州,紧赶慢赶也得十来日。 “母亲…蒲州是个什么模样?”裴云姗亦是头一次离开京城,显得兴趣盎然,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朝外打探着。 庄氏有生之年都未去过蒲州,也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模样。“据说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爹爹时常提起,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过去看看…” “爹爹说好,那便是真的好。”裴云姗连连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可是一想到老爹一个人在府里,她又有些于心不忍。“我们这一去至少也得一个月,爹爹一个人在府里,好可怜呐…” 庄氏瞪了女儿一眼,道:“你这张嘴啊,还真是…” “难道母亲就不心疼爹爹么?”裴云姗巧笑倩兮,似乎看透了母亲的心思。 庄氏老脸微微泛红,觉得这丫头是愈发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了。“你这丫头…浑说些什么,也不怕人笑话了去…” 裴云姗一路咯咯的笑着,心情无比舒畅。 就这样过了十日,马车终于来到了蒲州城下。 “这里便是蒲州啊?果然与京城大不相同呢…”裴云姗小心的掀起车帘子的一角,望着那巍峨的城墙叹道。 庄氏也是头一次来蒲州,连方向都分不清楚,只得问一个从蒲州跟随裴老爷进京的老奴,道:“此去裴府,还要多久?” 那老奴坐在马车的前头,正是负责赶车的车把式。“夫人,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还要一个时辰呀?”裴云姗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时渐渐歇了下来,浑身酸痛的身子已经忍耐不住想要休息了。 庄氏怜惜的将女儿揽入怀里。 尽管她也是精疲力 尽,可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安抚女儿道:“这么多天都挺过来了,也不差这么一个时辰,等到了你伯父家再休息也不迟。” 是的,她们要去的,不是裴家祖宅,而是裴仲良嫡亲的兄长——裴仲宣的那个裴府。 瑾芜院 “小姐,好消息呀…” “什么好消息?”裴瑾将手里的书放下,不解的问道。 这裴府,还能有啥好事?整日斗得乌烟瘴气,搅得她连觉都睡不好了。 侍书笑意盈盈的答道:“京城的那位裴夫人来了,这算不算是好事呢?” 因为没有儿子,故而庄氏被称为裴夫人,而不是裴老夫人。算起来,她跟府里的这位裴老夫人是妯娌,是一辈儿人。可是这称呼上,却是差了一大截。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别扭。 裴瑾对这位首辅夫人,也是十分的好奇。前些日子,还向这两姐妹打听来着。如今真人到了府上,她的确是有些惊喜的。“你说是京城的那位叔祖母?” “不止呢…裴小姐也来了…”侍书挤眉弄眼的答道。 裴瑾嘴角微微抽动。 据说,这位裴小姐刚二八芳华,才比她大了一岁。可是按照辈分,她还得称呼对方小姑姑。 “小姐…老夫人派人来请,说是京城的老夫人来了。”不等裴瑾有所回应,就见一个小丫头快步走上前来,朝着她福了福身。 裴瑾起身,理了理微微有些褶皱的衣袖,道:“知道了…侍画,替我把头发梳理一下…” 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裴瑾不喜欢将头发披在肩上,便随意在头上挽了个发髻。可如今要出去见人,自然得重新梳理一番了。 侍画有着一双巧手,不一会儿便替裴瑾梳了个芙蓉髻。顺便,还替她戴上了一根带流苏的珍珠发簪。 福善堂那边,早已热闹了起来。 “婶婶过来,怎的也不派人送个信儿?这人都到了家门口了,我们才不知道,真是失礼…” “几年不见,婶婶还是这般的年轻…” “这位便是幺妹云姗吧?长得真标致…” 裴瑾刚踏进门槛,便听见屋子里传来阵阵笑声,脚步稍稍一顿。整理还情绪之后,这才迈着莲步朝着里头走去。 “三小姐来了…”如意低声在老夫人耳边禀报,这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裴瑾一向喜欢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也极少与府里的人打交道。故而,她就像个隐形人,好不惹人瞩目。若不是前些日子,硕王殿下派人上门提亲,恐怕大家伙儿还不记得裴府还有个三小姐呢。 “瑾儿给祖母请安,给二伯母、母亲请安。”裴瑾仪态得体的走上前去,行云流水的依次给府里的长辈请了安,然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一旁坐着的两位陌生面孔,朝着她们福了福身,浅笑盈盈。“瑾儿见过叔祖母、小姑姑。” 几乎是第一眼,庄氏便喜欢上了眼前这个端庄娴静的丫头。“这位是…” 二夫人彭氏没想到这位婶婶居然会对裴瑾另眼相待,忙介绍道:“这是三房的嫡长女,在府里的姐妹中也是排行第三的,闺名叫裴瑾。” 三房?那不是大伯的庶子么?庄氏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更新快∷∷纯文字∷ 08一见如故 裴瑾假装没看见对方脸上的诧异,泰然的退到属于她的地方落座,依旧低眉顺眼一声不吭。舒悫鹉琻 她的这番举动在庄氏看来,不是没有惊讶的。按理说,这庶出的女儿见到她,或多或少会有些胆怯。因为受老爷子的影响,她并不时常将笑容挂在脸上,故而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比如刚才那六丫头和七丫头,在见到她的时候,虽然想要讨好,可是却被她严肃的面孔给吓了回去,都不敢抬头看她呢。 可是这个丫头却大出意料之外,并没有怕她,反而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一般。 有意思!裴云姗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忽然觉得住在这沉闷的裴府也不算坏事。起码,还有一个人能够让她感兴趣。 裴瑾也注意到了裴云姗那道打探的视线,微微抬起头来,朝着她点了点头。 裴云姗惊愕的瞪大眼。她发现自己在观察她了吗?真是不可思议…果然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她给出这样的评价。 寒暄了一番,二夫人便做主,让丫鬟领着这两位贵客去了西厢的客房。老夫人坚持了大半日,早已困乏,随意用了些饭便躺下休息了。 唯有裴瑾显得精神奕奕,嘴角也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小姐似乎很高兴?”侍书试探的问道。 裴瑾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她如何能不高兴呢?心里盘算的那个计划已经呼之欲出,又见到了其中最关键的两个人物。只要她把握住这次机会,就能改写新的局面,她如何能不欣喜? 从这对母女的身上,她能够感受到不同于裴府其他人的独特魅力。她还听说,这位裴夫人可是首辅大人唯一的嫡妻。为了她,堂堂内阁大臣除了她之外,再无第二个女人。即便是在她生不出儿子这样重大的压力之下,也没有妥协,依旧不肯纳妾呢。这个女人,何其的有幸,能够觅得如此的夫君!而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神话,不正是她追求的么? 终于见到了这传闻中最幸福的女人,她如何能不雀跃? 与裴瑾的兴奋喜悦相比,府里的其他人可就没这么高兴了。裴娇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叔祖母还真是寒碜…第一次见面,居然只给了个荷包?还一品诰命呢,也太小气了一些!” 随意的将手里的荷包往桌子上一丢,她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铃铛瞥了那荷包一眼,顿时觉得那玩意儿连府里主子打赏的东西也不如,也没正眼瞧上一眼,道:“可不是么…老夫人平日里赏给奴才的东西,都比这要体面多了…还京城里头来的呢,也不怕叫人笑话!” 她们不知道的是,裴仲良一生耿直正派,两袖清风,府里的钱财并不多。京城里人人都夸赞裴大人高风亮节,清正廉明,可这其中的心酸只有作为当家主母的庄氏深有体会。人际交往中,哪有不花钱的地方? 幸好她庄家还有些底子,靠着嫁妆也算能够勉强能周转的开来。 京城的人都已经熟知了裴仲良的做派,故而这礼物的轻重,倒也不甚在意。久而久之,庄氏也便形成了习惯。在打赏小辈的时候,也便没有破例,仍旧只给了一个精致的荷包,再无其他。 这一切在裴家人看来,却成了小气巴拉,不够上台面了。 “算了,懒得计较这些…”裴娇往美人榻上一坐,品尝着上等的燕窝,心里平衡了不少。即便是一品诰命夫人又如何?还不如她过得殷实呢。 彭氏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这才能够坐下来喘口气。 刚落座不久,就见李嬷嬷领着一个面生的丫头进来,眉头不由得一皱。“她是什么人?怎的领进我屋子里来了?” “启禀夫人,她是大房大少爷院子里负责洒扫的丫头,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禀报夫人知晓。”李嬷嬷弯腰,在彭氏耳边轻声禀报道。 彭氏淡淡的扫了那低着头的小丫头一眼,神色稍稍软和了一些。“说吧,有什么事非得越级直接找到本夫人这里来?” 那小丫头似乎有些胆怯,稍稍抬了抬头,却不敢直视彭氏的眼睛,道:“奴婢…奴婢香草见过二夫人…” 彭氏最是看不上这胆小怯懦的下人,脸色更加不好看起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像是没吃饭的…” 那丫头听了彭氏的话,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二夫人…奴婢不小心听到…听到杜姨娘在大少爷面前嚼舌根子,说是…说是二夫人您害死了…害死了大夫人…” 最后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那蚊子一样的声音,却也准确无误的落入了彭氏的耳里,惹得她震怒不已。 “胡说八道些什么?!大夫人明明就是积劳成疾,撑不过去才去了。杜氏这个贱婢,竟然敢血口喷人,污蔑本夫人?!”彭氏掌管府里中馈也有了一些时日,气派也就不一样了。原先对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如今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板起了当家主母的嘴脸。 那丫头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不住的磕头。“二夫人饶命…这些话可不是奴婢说的,是奴婢不小心偷听到的…” 彭氏咬着牙,恨不得冲到东苑将那个贱婢撕碎,可理智却占了上风,让她冷静下来。“你说的这些,可有凭证?莫不是你胡乱编造,故意惹事生非吧?!” “二夫人明鉴…就算给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妄加议论主子啊!”香草一边磕着头,一边哭着说道。 “量你也不敢!”彭氏慢慢平息心中的怒火,隔了好久才开口问道:“说,你都听到些什么?杜姨娘真的在大少爷面前诋毁本夫人?” “是…”香草微微抬起头来,哽咽着说道:“有一日夜里,奴婢起夜,听见院子里有人悄声说这话,一时忍不住好奇,便悄悄地寻了过去。当时,杜姨娘跟大少爷就站在院子里,虽然那晚没有月亮,看不大清楚,可是奴婢还是认得出那两人的身影的。奴婢原本打算转身离去的,可又怕不小心弄出响动被发现,只能屏气凝神躲在一旁一动不动。前面的,奴婢没听清楚,可是杜姨娘忽然拔高声音,说道‘你不信我说的?你也不想想,夫人这一死,谁受益最大…’奴婢当时听到这里,都吓得迈不动腿了…” “后来呢?大少爷说了些什么?”彭氏冷着脸追问道。 “后来…后来少爷便没再吭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杜姨娘说了句你好好想想吧,可别被人玩弄于鼓掌还不自知…”香草小心翼翼的答道。 “真是岂有此理!”彭氏气得一拍桌子,手掌顿时被拍出了红印子。 李嬷嬷心疼的将她的手捧在手心,轻轻地揉捏着。“夫人何须动怒,万一伤到哪里可怎么好?” “你叫我如何能不生气?那个贱婢,居然敢诽谤本夫人,还在一旁挑拨离间,企图闹得阖府不宁,真是该死!”彭氏眼中冒着火,胸口怒意翻滚。 李嬷嬷给那那个叫香草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夫人息怒…即便这丫头说的是真的,您也得沉住气啊。万一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那些小人如愿了?” 彭氏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里焦躁不已。大夫人的事情好不容易压了下去,没想到背后还有小人在里头搅和,叫她如何能心安? “嬷嬷…这丫头什么来历,可知晓?”彭氏也不是个傻子,等到她冷静下来,脑子便渐渐清晰起来。 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如何能碰巧听到这些,还跑到她面前来高密?这背后,肯定还有人指使,想要让她自乱阵脚,好从中获利! 李嬷嬷没想到彭氏居然想到了这一层面,略作思考之后,便开口答道:“这丫头是府里的家生子,是个心眼儿实诚的,不懂得讨好主子,故而在大房那边一直不怎么受重视,甚至经常受欺负…她的爹是马房打杂的,老娘在老夫人院子里做些针线活儿。” 彭氏蹙了蹙眉,心中无数个念头翻涌着,却一时之间找不到想要自己的答案。牵扯到老夫人那边儿,她就得好好儿想想了。 翌日,闻讯而来的裴氏族人几乎踏平了裴家的门槛。不为别的,只为争相前来拜访庄氏这个一品诰命夫人。 庄氏的态度不冷不热,显得难以亲近,倒是让不少的人打了退堂鼓。不过,却还有一些死缠烂打的,拼命的往她跟前凑。 “这便是京城来的十三婶儿,果然就是不一样…瞧着气派,真让我这个乡下人长见识了!”大咧咧的说着溢美之词,脸上涂着夸张的脂粉的妇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模样,比起庄氏来还要看着年迈。她是十七房的嫡妻童氏,家里有良田百亩,靠着祖上积蓄过日子的粗 鄙之人。 庄氏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搭话。而她也不看庄氏的脸色,兀自说笑着。“这是姗姐儿吧?没想到还这么年轻,十三婶儿可真是有福气…我家的闺女儿子,孩子都满地跑了…姗姐儿许了人家没?我娘家侄子二十有四,尚未婚配…” 庄氏见女儿气得脸色通红,不免有些心疼,于是轻咳两声,道:“姗儿的亲事,自有她爹做主,就不劳十七婶子操心了…” 童氏面上一僵,显得有些不自在。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捂着嘴笑了起来,没有丝毫的遮掩。“我说十七婶儿,你也不瞧瞧你那侄子是个什么德行,也敢开这个口?” “可不是呢…一个连大字都识得一个的莽夫,也好意思在十三婶儿面前提?也不怕辱没了相府千金?” 童氏被当场揭穿,面上有些难看,想要反驳却又显得无力,只得勉强说上一两句。“不认得字又如何?读书能当饭吃吗?” “真够愚昧无知的!”有人不屑的嗤之以鼻。“难道你没听说过吗?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人才有出息呢!咱们十三弟,不就是靠着读书,走上仕途坐上高位的么?” 童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堵得哑口无言。 庄氏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只得出声制止道:“好了大家都别争了,免得伤了和气。” 她这么一开口,屋子里才安静了下来。 “云姗,你跟侄女们去院子里玩吧,别拘着了。”庄氏不想扯到女儿的婚姻大事,只得让女儿暂时避开,免得又起争端。 不是她看不上这些亲戚家的孩子,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十分谨慎,一定要找一个真心对女儿好的男子。 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可是清楚的很。裴氏一族盘根错节,子息众多分支庞大,但真正能够成为人上人的却不多。其中绝大多数的裴家族亲都已经渐渐没落,只能靠祖上的积累过日子。想要翻身过上以前那种优越的生活,怕是只能靠一些歪门邪道来达成了。 这不,知道了她要来,就惦记上了。 裴云姗起身给众位长辈行礼,走出屋子好远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跟在身后出来的几个晚辈要么就是阿谀奉承嘴脸的,要么就是闷不吭声当木桩的,她连个真正能说的上话的都没有,心里顿时更加烦闷不已。 “小姑姑在府里还住的习惯吗?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娘说。”裴娇因为二夫人掌家,性子愈发的高傲起来,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儿的,让人听着就不舒服。 裴云姗哪里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显摆,还不是觉得见面儿礼太轻了呗?这样的事情,她屡见不鲜,早已不足为奇了。不过嘴上,却还是礼貌而谦虚的。“六丫头当真是个贴心的…我觉得住得挺好的,不需要再添加什么。” 裴娇轻哼一声,心道: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这么容易就打发了。亏得她还是一国首辅的女儿! 裴襄年纪比较小,跟裴云姗说不上什么话,倒是跟其他同龄的几个玩的来,三三两两的就分开来,各自为政了。 裴云姗无聊之极,忽然想起裴瑾这么个人来。于是向丫鬟打听了裴瑾的住处,只带了个贴身丫鬟便朝着瑾芜院去了。 裴瑾听说裴云姗找上门来的时候,并未感到惊讶。“去准备一壶清心茶,并上几份可口的点心放到凉亭中。” 侍书点了点头,忙着去张罗了。 裴瑾亲自迎到门口,安安分分的给裴云姗行了礼。“小姑姑怎么过来了?” “你这里倒是清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裴云姗打量了四周好久,才得出这个结论。说起话来,也欢快多了。 “小姑姑见笑了…我打小身子就不好,怕吵。所以极少走出这个院子,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裴瑾将她请到凉亭中,侍书侍画也安静的向她行了礼。 裴云姗闻了闻那泛着幽幽冷香的茶杯,忍不住端起来抿了一口。“这是什么茶,好特别啊…” 裴瑾没开口,反倒是侍画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小姐闲来无事,自己研制的清心茶。夏日里饮用,最是能解暑气的。” 裴云姗喝了几口,赞不绝口。“这世上居 然还有这么好喝的茶!瑾儿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怎么想到的?” “不过是在医书上看到了这么个偏方,就试着自己琢磨,总算是没白费功夫。”裴瑾不急不慢的应对着,脸上依旧一派泰然。 这样的不骄不躁的,倒是少见。裴云姗一边暗暗感叹着,一边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品尝起来。 裴瑾见她吃得欢,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看来这位小姑姑也是个性情中人呢,由此可见,她的爹娘都是实诚人。人人都道首辅大人清正廉明刚直不阿,这话果然不假。否则,又怎么会养出裴云姗这样的女儿来呢?说到底,她还是幸运的。 “小姐您慢些吃,别噎着了…”裴云姗的贴身丫鬟诺儿脸上微微泛着红,似乎对主子的言行举止感到羞赧。 唉,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一见到好吃的,就迈不开腿,而且吃香也极为不雅。为此,夫人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可小姐依旧改不了这个毛病,没的让人瞧了笑话。 裴瑾倒是觉得她率真可爱,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鄙夷,反倒是盈满了笑意。“侍画,再去拿两盘红薯凉糕来。” 侍画应了一声,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异样的表情。 诺儿暗暗惊讶不已,却也没敢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裴云姗终于填饱了肚子,便端起桌子上的茶灌了好几口。“瑾儿你真是贤惠,性子温柔长得又俊,还会做这么好吃的点心,以后谁娶到你便是捡到宝了!” 这么高的评价?裴瑾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小姑姑啊,还真是会夸人啊。 “小姑姑就别取笑我了…这些雕虫小技,哪能上得了台面?我可肤浅的很,琴棋书画这些我可都只学了个皮毛,都拿不出手。”裴瑾自嘲着,神态却依旧温和可亲,不见半点儿的自卑感。 裴云姗怔怔的盯着裴瑾瞧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瑾儿你多大岁数了?” 她忽然提起这个,倒是让裴瑾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满了十五,比小姑姑你小一岁哦…” “这样啊…可是你言行举止,都看起来比我要沉稳呢。”裴云姗暗暗羡慕着。 “小姑姑这叫人羡慕呢…明明只比我大了一岁,却是我的长辈。”裴瑾拿起帕子捂着嘴笑着,眉眼都跟着弯了。 “瑾儿笑起来真好看…”裴云姗也被她逗笑了。 两个人一见如故,在凉亭里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二夫人那边派人来催促,裴云姗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瑾芜院,去老夫人那边陪着一起用膳。 等到裴云姗一走,侍书便忍不住说道:“小姐…没想到相府的千金居然是这副直率的性子,倒是挺出人意料的。” 裴瑾也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心中的那个想法就更坚定了。从目前来看,这位小姑姑似乎很喜欢她呢。将来若是她的那个便宜爹也在过继的人选当中,那么他们三房胜出是不是就更添了一份把握? 这样想着,裴瑾的心潮不由得澎湃起来。“侍书,你去二门守着。若是老爷回来,就说我要见他。” 侍书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这老爷是谁,忙点头应了。“是,奴婢这就去。” 因为刚升任县令一职,三老爷每每回府的时辰便比平日里晚了一个时辰。所以申时去二门守着,必定能够等到三老爷。 当知道裴瑾这个嫡长女要见他的时候,裴三老爷还感到十分惊讶。“你说三小姐要见我?” “是的,老爷。”侍书老实的回答,心里却有些鄙夷。 这个男人,除了给了小姐生命,还给过什么?若不是小姐聪慧,怕是早就被欺负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有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呢。 裴燕山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去请你家小姐到我书房去吧。” 侍书蹲了蹲身子,安静的离去。 两柱香时辰之后,裴瑾便站在了便宜爹书房的门口。 “你找我有事?”面对眼前这个仪态端庄,却怎么都看不透的女儿,裴燕山只觉得隐隐有些头疼。从她生下来的那一 刻起,他都不曾抱过她一下,更别提这么些年来的冷落了。转眼间女儿都这么大了,他更加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只能端着严父的架子,不苟言笑。 裴瑾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禁莞尔。“女儿的确有事想与父亲商量。” “何事?”裴燕山将视线调开,竟然不敢与女儿对视。 裴瑾故作不知,径直说道:“想必父亲也听说了族里要挑选人过继给叔祖父的事情,父亲难道就没什么想法吗?” 裴燕山怔了怔,道:“这些事何时轮到咱们来操心?” 裴瑾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说,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人还真是死脑筋呢,还真以为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埋头苦干才会连升三级的? “自然与我们有关,而且还是息息相关!”裴瑾一字一句的说道,神情也变得肃穆起来,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在里头。 裴燕山愣愣的看着这个长女,半晌才说出话来。“此话何解?” “难道父亲不认为,这是咱们三房崛起的绝好机会么?”裴瑾不紧不慢的说着,眼神坚定而又充满了毅力。 裴燕山大惊,忙四处打量了一番,没见到闲杂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浑说什么?这些话也是你能随便说的?” 果然是个胆小懦弱的男人啊! 裴瑾暗暗叹息,看来以后需要她操心的地方还很多。“父亲放心,这屋子的四周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咱们父女俩谈话的。” “是你将他们都支开了?”裴燕山惊愕的张大了嘴。 裴瑾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 “你居然…” 不等裴燕山说完,裴瑾就打断他的话,说道:“父亲不必动怒,女儿这么做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父亲听女儿把话说完再做决断也不迟。到时候,要罚要打都是父亲大人一句话的事。” 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不多,至少几个子女当中,只有裴瑾有这个胆子。看了她许久,裴燕山才说道:“你最好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裴瑾抬眸瞥了这个便宜爹一眼,才继续说道:“叔祖父的地位,不必女儿说,父亲想必也清楚。即便是小姑姑一个女子,也是备受瞩目的。过继的孩子,虽然比不得亲生的来的亲密,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也就跟亲生的差不多了。只要孩子够孝顺,够懂事,够能耐,叔祖父必定肯花心思去培养。毕竟,叔祖父也需要一个人来继承他的衣钵,继续为朝廷效力。依着叔祖父在朝廷的影响力,和他遍布朝廷的门生,他的养子将来在官场走得也会更加顺畅。” 稍作停顿之后,裴瑾见他没有打断自己的话,才又继续说道:“族里多少人打着这个主意,想要将自己的孩子送进京城去享受荣华富贵,父亲心里肯定再清楚不过。父亲大人不觉得,跟那些族人相比,自己更具备优势么?” 裴燕山神色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你的意思,是想让为父过继到你叔祖父名下?这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裴瑾反问道:“父亲没试过,如何知道不行?” “我…”裴燕山皱着眉头,显然心里某个弦被触动了。 只是,他从来不敢想而已。 裴瑾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缓缓道来。“要论与叔祖父最亲近的,非祖父一脉莫属,这便是父亲的优势所在。比起那些远亲,父亲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就算要过继一个给叔祖父,也断然没有让嫡子过继的道理。更何况,祖母是如何护短之人,父亲早已领教过。她尚在人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所生的儿子叫别人母亲?” 裴瑾很清楚的看到了裴燕山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和诧异,却不揭穿,而是继续蛊惑道:“父亲是连升了三级,可也不过是个六品的县令,跟大伯父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祖母的偏心,可不是一点两点。这么些年来,三房是如何的憋屈,没有人比咱们自己更了解。可一旦成了叔祖父一脉的,便是唯一。叔祖父以后的一切,都是父亲您一个人的。借着叔祖父在京里的关系,父亲大人想要再往上走绝对轻而易举。这不比在这个地方当个县令更风光百倍,更扬眉吐气?” “可是你祖母她…”这么好的事情,那个死老太婆如何能让三房占了便宜?裴燕山生生的将后面的话给逼了回去,咽回了 肚子里。 “祖母再厉害,也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她说了算的。父亲难道忘了,还有祖父的存在吗?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祖父说了算。”裴瑾好意的提醒道。 裴燕山眼里闪过一道精芒,却又很快的掩饰过去,假装板起脸来,说道:“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会想到这些的?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还用别人来点拨吗?女儿可是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呐…若不是靠着母亲留给我的那点儿东西,我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吧…”裴瑾下巴微扬,嘴角却挂着一抹苦笑。 裴燕山被她这副表情给怔住了,好半晌才说得出话来。“你让为父好好的想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那女儿就不打扰父亲大人思考了…”裴瑾也不跟他多说,站起身来就走。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裴燕山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许多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的女儿居然都已经替他想到了。他该庆幸自己生了这么一个聪慧的女儿呢,还是该嘲笑自己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如? “小姐何必跟这种人浪费口舌?”侍书撇了撇嘴,说道。 一个连自己的子女都照顾不周保护不了的男人,还有什么用?三房虽然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官家,怎么能被一个没品级的死老太婆压的死死的,还备受冷眼和欺凌?! 这裴燕山,太没用了! 裴瑾却只是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父亲。许多事,我一个女儿家不方便出面,也只能靠他了。虽然他是个不济的,但好歹没有蠢得无可救药。稍稍提点一下,还是能使唤得动的。” 侍书抽了抽嘴角。这世上能够如此评价自己父亲的,怕也只有自家小姐了吧?! 顺利的将心里的话倒了出来,裴瑾觉得轻松多了,晚膳不由得多吃了两口,于是很光荣的撑着了…于是大半夜的,别人都安然入睡的时候,裴瑾却还满院子里晃悠,美其名曰——消食。 ∷更新快∷∷纯文字∷ 09奇葩老太爷 “母亲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裴云姗回房之后,便瞧见庄氏一脸的倦容,颇为心疼的问道。舒悫鹉琻 庄氏单手支着脑袋,正闭目养神,听见女儿的呼唤声,这才掀开眼帘,嘶哑着喉咙说道:“无碍…有些乏了…” 裴云姗自然知道母亲为何而愁眉不展,愤愤不平的道:“母亲肯定是被那些人闹腾的…还以为书香门第的世家门阀是何等的知书达理,没想到尽是一群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辈,当真名不副实!” 庄氏责备的瞥了女儿一眼,道:“你这口没遮拦的,这些话也是能随意胡诌的?你可别忘了,你也是姓裴的!” 裴云姗不高兴的撅着嘴,不以为然的说道:“女儿虽然是姓裴的,却也是娘亲的女儿。女儿心疼母亲,有何不对?那些人表面上客客气气的,私底下指不定说了多少咱们的不是呢…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来呢,也省的母亲您心烦。” 庄氏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双眸里满是疼爱。女儿的性子如何,她又怎么会不知?裴氏那些族人,的确是做的有些过火了。连她这个为人处世已经颇为圆滑的人都有些承受不住,更何况是涉世未深的女儿呢。 “有些话,在心里念叨念叨就算了,小心祸从口出。”庄氏轻抚着女儿额上的发,轻轻地叮嘱道。 裴云姗认命的点了点头,不再吭声。而且,她的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这不还没安静多大会儿,就又挑起了新的话题,跟母亲唠叨着。“对了,母亲…您可还记得这府里的三丫头叫做裴瑾的?” 庄氏见女儿恢复了好动的性子,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哦…可是那个有些特别的丫头?你今儿个跟她在一处玩耍?” 裴云姗猛点头,道:“娘,您是不知道。瑾儿真是有一双巧手和一颗玲珑心,不但性子好,还会做各种好吃的点心,嗯…她自己研制了一种解暑的清心茶,也很不错…” 庄氏隐隐觉得好笑。 她这个对吃食情有独钟的女儿,怕是被某些有心人收买了呢。裴瑾那丫头她虽然没有仔细的了解,却也知道她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你都跟她聊了些什么?”庄氏到底是个精明的,旁敲侧击的从女儿这里打探起情况来。若是裴瑾真的动了什么心思,那么对她仅有的一点儿好感便也没有了。 裴云姗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意外。“也没聊什么,她很少说话。偶尔开口,也是聊她那些精致的糕点是个什么做法,琴棋书画都不怎么提起的。” “这倒是奇了…”庄氏喃喃低语。 裴云姗没听清,忍不住问道:“母亲刚才说什么?” 庄氏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裴云姗强忍着的困意袭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带着丫鬟诺儿回自己的住处去了。等到她一走,庄氏便又陷入了沉思中。 过继一事,责任重大,她得想个法子试探试探再说。 裴家老祖宗的寿诞在即,裴氏族人也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准备贺礼的准备贺礼,裁制新衣服的裁制新衣服,就连裴瑾这个闲人也被敦促着要求她绣一个物件给老祖宗当寿礼,这可难住她了。 “小姐…您这是绣的什么?”侍书不经意路过,瞥见自家主子手里的那不知道是什么图案的帕子,好奇的问道。 裴瑾将刚开了个头的绣品往身后一藏,道:“一边儿去…别打扰我…” 侍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坚持,便退到了一边。恰好侍画端着糕点进来,她便凑了过去,小声的嘀咕起来。“小姐在绣什么?神神秘秘的…” 侍画冷静如初,慢吞吞的答道:“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咱们过问?才离开京城数月,我看你是愈发的野了!” 侍书吐了吐舌头,心道:这也是被小姐给惯出来的! 裴瑾仔细盯着手里那四不像的图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决定放弃了。“侍画,替我铺纸研墨…” 侍画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口应了。 裴瑾不擅长女红,但一手字却写的不错。跟那拿不出手的女红比起来,她的字写的行云流水,自由一番风流体态。 流畅的一个收尾动作,裴瑾满意的看着那白纸上硕大的福禄寿喜四个字,将笔轻轻地搁在了笔洗上。“照着这四个字,给我绣出来。” 侍书侍画怔了怔,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小姐…我们姐俩也不擅长女红…” “舞刀弄枪还可以,拿针就…” 看着她俩窘迫的表情,裴瑾心里稍稍平衡了。看来,古代女子也不一定全都是擅长针砭女红的! “去把叶嬷嬷叫来吧。”裴瑾忍着笑意,吩咐道。 叶嬷嬷近来身子不大好,裴瑾便让她歇着了。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她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了正常。 “小姐想要绣一副字绣?”叶嬷嬷迟疑了片刻,不确信的问道。 裴瑾嗯了一声,应道:“花儿朵儿的太普通了,相信雷同的不在少数,没什么新意。老祖宗的八十大寿,这贺礼太过随意怕是说不过去。” “福禄寿喜寓意虽好,可也并不算稀罕。小姐可还要再添些什么?库房里还有些值钱的物件儿…”叶嬷嬷抿了抿嘴,心里又是一阵哀叹。 小姐若是想要在老祖宗面前出彩,必须拿出点儿与众不同的东西来。否则,一个被遗忘的姑娘家,想要觅得一门好亲事可不容易。 硕王上门提亲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只是老夫人没有明确的表态,就还算不得数。况且,以她对老夫人的了解,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让小姐嫁入硕王府,甚至压过她最宝贝的二小姐去。 想来想去,当初若是小姐应了李家大少爷的亲事便是最好的归宿了。起码,有李老夫人的照拂,她今后的日子过得可以舒心一些。 “所以,这字绣当中还得加些料。”裴瑾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显得信心十足。“听闻老祖宗有睡眠不足之症,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效。嬷嬷可吩咐丫鬟将丝线放在特制的药汁里泡一泡,等丝线晒干之后再用来绣字。” “小姐的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一般的丝线浸了药汁,会变得疲软,容易断裂,原先的颜色也会模糊不清,如何绣出好的字来?”叶嬷嬷不愧是老人,经验就是丰富。提出来的意见,很有建树。 裴瑾抿了一口凉茶,依旧面色不改。“嬷嬷放心,我已经让侍书去找一种特殊的丝线,保证不会误了事的。” 叶嬷嬷见她将一切都算计在内,心里忽然一松。“既然小姐都安排妥当,那老奴就放心了。我这就去挑几个女红好的丫头,三日之内便可以将东西赶制出来。” “嬷嬷办事,我自然再放心不错了。”解决掉了这件麻烦事,裴瑾又恢复了慵懒的姿态,一派清闲。 侍书借着出门买针线的机会,去了一品香。两个时辰之后,便拿着好几卷质地光滑却不失柔韧的丝线回了府。 “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小姐怎么想到的?”侍书翻来覆去,将那几卷线研究了好几遍,嘴里忍不住啧啧称奇。 衣服和丝线容易掉色,和染料性质、印染技术有关。在技术尚不发达的古代,一般染过颜色的丝线大多容易在水里,尤其是在皂角水、热水、和碱水里溶化。为了防止丝线褪色就得用盐酸来中和碱性,这样高深的化学常识,她都不知道怎么跟她们解释。 “偶尔在一些杂书上看到过。行了,赶紧将这些丝线给嬷嬷送过去,若是耽搁了,怕是不能及时赶制出来。” “好,我这就送过去!”侍书扯出一抹笑意,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裴瑾正要歇口气,就听见丫头进来禀报,说七小姐过来了。裴瑾大感意外,这丫头怎么想起到她这儿来了? “三姐姐…三姐姐…你在吗?”门外,老远就听见一道稚嫩娇俏的嗓音。 裴瑾揉了揉额角,给了丫鬟一个眼神,那丫鬟便乖顺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裴襄的身影便从门外闯了进来。 说闯,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裴襄身后跟着丫鬟婆子好几个,排场可不小。那些人跟在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身后,昂首挺胸的,放佛能够踏进这瑾芜院的大门,那是给了裴瑾多大的面子似的。 “七妹有事?”裴瑾斜倚在榻上,并未起身相迎。 裴襄的目光绕在屋子扫 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绣架针线之类的东西,感到很是诧异。“还以为三姐姐在忙着绣制送给老祖宗的贺礼呢…原来这般清闲…” “刚才绣了几个时辰的,眼睛有些累了,就收起来了…”裴瑾淡淡的应道。 “三姐姐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难道说早就准备妥当了?”裴襄试探的问着,毫不拐弯抹角。 裴瑾打着手里的扇子,暗忖:莫非她是来打探消息的?想要看看她都绣了些什么?她究竟想干什么? “急也急不来啊…我本就不擅长女红…”裴瑾叹了口气,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裴襄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暗暗得意。 果然如她预料的那般,裴瑾根本就没有能拿的出手的才艺。这么些年来,她一直病恹恹的,哪里有机会去学那些才艺?加上母亲刻意的打压,裴瑾院子里稍有些能力的,都被打发了出去,只剩下原先李氏身边的几个陪嫁。就算她有心想要学些傍身的技艺,怕也是有心无力。 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裴襄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着。“那三姐姐可要努力学着,免得到时候丢了咱们三房的脸。” 裴瑾笑了笑,没有作答。 裴襄一个人自说自话也觉得无趣,因为她说了十句,裴瑾才回一句半句,就好像狠狠的抡起拳头,却砸在棉花上一样,显得很无力。“所剩时日不多,那襄儿就不打扰三姐姐了…我们走!” 身后的丫鬟婆子让出一条道来,态度恭敬。 “七妹好走,不送。”裴瑾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动都懒得动一下。 裴襄咬着牙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这些奴才还真是够狗仗人势的,见到三小姐也不知道行礼问安,根本就没将小姐放在眼里嘛!”侍书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不服气的嚷嚷着。 裴瑾倒是没那么多规矩,不过对这个异母妹妹是越来越不喜。果然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隔了些什么。虽说身上同样流着裴燕山的血,但性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有一首歌叫什么来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只不过,马氏这般宠溺自己的女儿,却未必是好事呢。 “书儿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你家小姐我都不气,你气个什么劲儿?你生气,她们又不会少一块肉?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又何必多此一举?” “奴婢就是替主子抱不平嘛!”侍书撅着嘴答道。 “爱而不教,终成凶戾。由是观之,爱子若此,犹饥而食之以毒,适所以害之也。”裴瑾喃喃的说道。“从前,一个孩子从小恣意妄为,而他的父母却从不加以约束,结果孩子长大杀了人被判极刑。临刑前孩子提出想再吃一次母乳,母亲就真的解开衣襟喂给他,他却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哭道:‘当初你们要是早些管教我,何至于有今日之死!’” “听了这个故事,你们有何感想?”裴瑾眼波流动,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的意味。 侍书愣了半晌,才拍着巴掌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小姐,我懂了。您这是要纵着她们,让她们愈发的肆无忌惮,对不对?” 裴瑾闭上眼睛,没再吭声。 侍书却是一脸的兴奋,心中对裴瑾这个主子的敬仰如滔滔江河,奔流不息。“高,实在是高啊!” 原本她还以为小姐性子太过懦弱,所以不敢与她们抗争。后来相处的久了,也知道主子是个懒散的,不屑跟那些人计较。如今才算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手段。要报复一个人,并不一定要破口大骂恶语相向。一时的低头,并不意味着输啊! 越是与裴瑾相处,侍书越是受益匪浅。继而,越是期待裴瑾赶紧嫁到镇北侯府去,将那些讨厌的人修理得屁滚尿流!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一件事来。 消息传回去那么久了,主子的回信也该来了吧? 一阵扑啦啦挥舞翅膀的响声过后,通体灰色的肥鸽步履阑珊的在裴府后院的假山上停了下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嘴里也忍不住咕咕叫唤起来。 裴祺从外院进来路过此地,起初没注意到它的存在。若不是它明目张胆的拉了坨屎在他的脚边, 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该死!”裴祺低咒一声,慢慢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一双懵懂无神的眼睛。 “哪里来的鸽子?”他低吟一声,视线最后落在鸽子脚上绑着的那小竹筒上。 眼睛眯了眯,裴祺趁着那鸽子不注意的时候,飞快的伸出手去将它擒住,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接下腿上的信笺。 肥鸽扭了扭笨重的身躯,有些不自在的挣扎了起来。 裴祺瞥了它一眼,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纸条上的字迹看起来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男子之手。行云流水的寥寥数字,可见其主人是如何心胸宽广潇洒不羁。只是,那上头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甚明了,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猜测这鸽子来自何处,与府里的何人相通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迅速的将手里的提条塞回竹筒里,又把鸽子放回原处,裴祺这才加快脚步,闪身躲进了假山的石洞里。 “原来你躲这里啊,叫我好找!” 是一个姑娘家的声音。 裴祺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一下。 取下鸽子腿上的竹筒,女子轻轻地摸了摸鸽子的头,笑道:“小辉,辛苦你啦!” 鸽子咕咕咕的叫了几声,扑啦啦扇着翅膀,似乎在回应着些什么。 女子又是一阵嬉笑,好一会儿才离去。 裴祺从石洞里钻出来的时候,只见到了那女子的一抹裙角。不过,只是一瞥,他也能确定那人的身份了。 “小姐,京城有消息来了。”侍书蹦蹦跳跳的踏进屋子,却忽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影。 裴瑾刚午睡起来,眼神有些迷离。 侍画端着面盆进来,拿起帕子沾了沾水,拧干了递到主子的跟前。“小姐,先洗把脸吧。” 裴瑾冲着她笑了笑,这丫头是越来越心思通透了。不用她吩咐,就能够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这很好。 “他怎么说?”等到裴瑾收拾妥当,已经是两盏茶功夫之后了。 侍书将手里的字条递上前去,笑道:“小姐自己看吧。” 裴瑾伸手接过,明亮而又充满智慧的眼眸从那字条上扫过,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煞是迷人。 “都说了些什么?”侍书不敢偷看主子的信件,但心里又痒痒的厉害,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内容。 裴瑾将字条往桌子上一丢,道:“自个儿看。” 侍书半信半疑的将字条拾起,瞥了一眼。继而眼睛不断地瞪大,合不拢的下巴都要脱臼了。“就写了这么几个字?” “难不成你还以为是家书?”裴瑾挑眉。 侍书面露傻笑,心里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遗憾。小姐可是难得给少主去信儿,少主居然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随便几个字就打发了,简直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费大好时机。起码,也要写上几句酸诗,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嘛! 循序渐进,小有成效。 这算什么啊! 裴瑾倒是挺满意的,起码她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五少爷…您怎么来了?可要奴婢进去通报一声?”门外,忽然响起丫鬟翠儿那独低哑的声音。 屋子里的主仆三人皆是一愣,继而全都变了脸色。 裴瑾吃惊不小,但也还算镇定,示意侍书去将人请了进来。庆幸的是,站在门外偷听的是五少爷裴祺,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长姐…”裴祺看着裴瑾一脸的平淡,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的确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可还是不太清楚她们的意图。只知道,这位长姐与京城里某个人有来往。至于是何人,他就猜不出来了。 那字条上的字迹,分明就是男人的手笔。只是裴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认识的人有限。而远在京城,与她有交集的人就只有那么几 位了。 莫非,是那位硕王殿下?除了他,他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只是,裴瑾一个闺阁女子,又是如何结识那位高权重的硕王殿下的呢? “祺弟找我有事?”裴瑾镇定自若的喝着茶,没有丝毫的慌张。 裴祺薄唇紧抿,俊挺的眉微微蹙起,好半晌才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刚才在后院,祺不小心看到一只鸽子飞了进来,接着姐姐的丫鬟便出现了,还取走了鸽子身上的竹筒,弟弟一时好奇便跟了过来…” 听到前半句,侍书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真是该死!她能如此不小心,不但被人发现了她与外界联系,被人跟踪了也毫无察觉,简直是太大意了! “小姐…”她刚想跪下请罪,却被裴瑾一个眼神示意给制止了。 “祺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裴瑾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暴露,隐瞒便变得毫无意义,还不如大方的开诚布公来的保险。 裴祺也不是个笨的,肯定会为了与她打成某种协议而替她保守秘密。 “祺并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提醒长姐,以后要小心一些。毕竟府里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若是叫别的什么人瞧见了,怕是要惹出大乱子。”果然,裴祺做了一番思虑之后,决定站在她这一边,而不是威胁逼迫。 裴瑾稍稍放下心来,保持冷静的说道:“如此,多谢祺弟提醒了。” 屋子里忽然变得很安静,静的叫人胆战心惊。 侍书侍画站在裴瑾的身后,心里满是忐忑。看来,裴府轻松自在的日子,的确是消磨了她们不少的戒心。日后她们必须提高警惕,不能再玩忽职守了。 “长姐…弟弟并没有偷窥的意思…只是,我们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长姐是否能够据实以告?” “你想知道些什么?”裴瑾笑问。 裴祺眼光微闪,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长姐是否在计划什么事?” 裴瑾毫不避讳的点头承认。“不错。我是在策划一些事情,而且与咱们三房息息相关的一件大事!” 裴祺惊愕的抬眉,没想到她还真敢直言不讳。“长姐说的,不会是…” “看来,父亲已经找你商议过了?”裴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那个老头子果然是个管不住自己嘴的。不过,幸好他找人商量的对象是裴祺,而不是马氏那个女人。 裴祺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姐姐,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起初,在听到父亲说要争取过继到叔祖父那一房的时候,他就备受震撼。这个想法,他可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他原先的打算是,再过个几年,三房总会分出去单过的。到时候,只要他彻底废了裴骏这个嫡出的兄长,裴燕山这一支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万万没想到,三房还能往更高处爬,而且还是京城那种藏龙卧虎,满地权贵的地方。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这个想法原来还不是父亲最先提出来的。 看到裴瑾那浅笑盈盈,一派轻松的模样,他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就变得安静起来。这世上,放佛没有她办不到的事情。站在她的面前,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而他追求的那些,都变得毫无意义。 “怎么了?”裴瑾见他不吭声,嘴角的笑意更盛。 裴祺摇了摇头,笑了。“只是觉得原先的一些想法太过幼稚可笑罢了…今后,祺便是长姐的马前卒,任凭长姐差遣。” 至于那个暗中相助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送走了裴祺,裴瑾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又被叫了出去。而那个召见她的,正是许久不曾露面的裴老太爷。 “瑾丫头,来来来,到爷爷这里来。”裴仲宣见到门口那道娇小的身影,便忍不住露出笑意,朝着她招了招手。 这样的热情,裴瑾还真是不习惯。尤其是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裴燕山看向裴瑾的眼神极为复杂,却又显得无可奈何。因为就在刚才,老爷子将他叫到书房里来,正是为了过继一事。 “祖父叫瑾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裴瑾规矩的行了个礼,木然的问道。 bsp;裴老太爷一边笑意盈盈的招呼她落座,一边捋着下巴处的胡须。“没想到,我裴仲宣竟然有你这么一个聪慧的孙女!不错不错…你爹碌碌无为了大半辈子,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生了你这么一个机灵乖巧的丫头!” 一席话,让裴瑾更加不自在起来。 老爷子,您是来拉仇恨的么?不知道我在府里的尴尬地位么。将自己的儿子贬得一文不值,却故意抬高她的身价,这不是没事找事嘛!瞧瞧裴燕山那涨的如猪肝的脸色,就知道他有多愤然了。 他是不敢跟老爷子您计较,但是却可以找她开涮啊!裴瑾暗暗叹息,做好了今后不断地被找麻烦的准备。 裴老太爷假装没看到儿子和孙女的脸色,依旧不予余力的夸夸其谈着。“丫头,你是怎么想的啊?按理说,你可是我裴仲宣的孙女,怎么会想把你爹给过继出去呢?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不孝?一旦被冠上不孝的罪名,你这辈子可就很难翻身了。到时候,怕是连个婆家都找不到,难不成你想进尼姑庵青灯古佛的过一生…巴拉巴拉…” 裴瑾忍不住翻白眼,有你这样做祖父的吗?什么叫做我把自己的老爹过继出去的?她有那么大的能耐吗?这一切,不都是老爷子您说了算吗?不过,依老爷子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并不反对,反而…极为赞成? 裴瑾忽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不得不说,裴仲宣老爷子是一个奇葩中的奇葩。裴燕山虽然是个庶出的,可好歹也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吧?可是在听了她的计划之后,他居然没生气,还兴高采烈要将儿子送出去?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爹…”裴燕山也有些看不过去了,出声制止道。 裴仲宣这才收敛了一些,轻咳两声,叹道:“燕山啊…不是老爹不疼你…你们兄弟三个,只有你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个死老太婆肯定是不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叫别人母亲的,所以就只能将你过继出去…” 裴瑾嘴角微抽,您还真是大方! “其实,过继给你叔父也没什么不好。他位居高官,又是皇帝信任之人,在朝中的门生众多,对你今后的仕途也大有帮助…”说了这么多,老太爷最后才算是说了一句肺腑之言。“你姨娘…当年是我对不住她…所以这回让出去,就当做是当初对她亏欠的补偿了…” 裴瑾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听老爷子的语气,莫非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老爷子觉得亏欠了那位太姨娘?小剧场 某人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天,浪费了大堆的纸张,却仍旧还是不满意。 某侍卫扫了一眼满屋子的废纸,忍不住哀叹:主子,写一封回信有这么难吗?不就是几句腻歪的话嘛,用得着浪费这么多纸张?您知不知道如今的宣纸有多贵? 某男却依旧愁眉不展,继续埋头苦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不是太老套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好像全都是废话! 某侍卫满头的黑线:主子,您直接说一句我想你不就得了? 某男:那怎么行!太直接,回把人家姑娘家给吓跑的! …。于是,某侍卫望着天,无语了。而某男还在继续挠头搔耳,继续在雪白的纸张上涂涂画画… ∷更新快∷∷纯文字∷ 10七小姐出丑 裴家老祖宗八十大寿是何等的大事,几乎惊动了整个裴氏家族。舒悫鹉琻裴家老宅里都挂满了灯笼和红绸,洋溢着浓郁的喜气。 “这宅子有些年头了吧…”侍书满脸兴奋的跟着裴瑾踏入裴家祖宅,一双眼睛就没停过,不时地四处打量着。 与如今的裴府相比,这裴家祖宅占地更广,建的也更庄严肃穆一些。正正规规九进的院子,恢弘庞大。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到底还是不够富丽堂皇。有些院墙甚至已经开始倾颓,露出里面泛黄的底色。 裴瑾也是头一次到祖宅来,故而多了几分谨慎。“一会儿给我多长个心眼儿,切莫遭了小人的算计。” “小姐怎的知道有人在今日动手?”侍书显然有些诧异。 “老祖宗的寿诞,几乎所有的族亲都要到场。若是在这样的场合出了什么岔子,可是在全族的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裴瑾三言两语,便道尽了里头的玄机。 侍书侍画不约而同的点头,收敛起了笑容,全神贯注的戒备了起来。 裴瑾一踏入内院,就见裴云姗朝着她奔来,亲昵地挽起了她的手。“你再不来,我都要被她们给烦死了!” 裴云姗朝着她吐了吐舌头,完全的小孩子心性。 裴瑾诚挚的笑了笑,对这个小姑姑的好感不言而喻。 “她是谁啊?怎么没见过啊?” “不太清楚…不会是哪个官家小姐吧?” “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是八老太爷家的孙女…” 如果说三个女人聚在一起便如麻雀一般,叽叽喳喳没完没了。那么这满满一院子的女子聚在一起,更是吵闹的很了。 裴娇和裴襄身边各自围了好几个生面孔的女子,不时地说笑着,好像根本没看见裴瑾似的,也没有开口介绍的意思。 裴瑾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身边有一个裴云姗就够了。可惜,她低估了裴云姗的魅力,不一会儿便被那些刻意上前搭讪的围在了中间。 “小姑姑…你身旁的这位是哪家的姑娘啊?怎的看起来如此面生?”一个穿着绿色纱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凑到裴云姗跟前套近乎。 裴云姗没想到裴瑾如此低调,不禁大感意外。 毕竟,裴瑾一直住在蒲州,没道理没见过族里的亲人。她不知道的是,早些年裴瑾身子一直不怎么好,很少在人前走动。上次的及笄宴也没怎么大肆的操办,族里的亲戚大都只派下人送来了贺礼,并未上门走动。所以,见过裴瑾的人寥寥无几。 “这是大伯的孙女,裴瑾。父亲刚升任县令,在府排行第三的。”裴云姗简单的介绍了几句。 裴瑾朝着同族的姐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反正也是不认得的人,也不知道谁年长谁年幼,点头之交也算是客气了。 见裴瑾的态度不冷不热的,有些人就有些不大乐意了。不过因为有裴云姗在,而且看得出她跟裴瑾关系不一般,故而才忍住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 “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前些日子,硕王殿下派人上门提亲的那个?”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 这么不大不小的一声惊叫,不少的少女面色均是一僵,眼底或多或少含了些羡慕嫉妒恨的不甘。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裴瑾有些无语。平身最大的憾事,便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婚姻大事。偏偏这些人还羡慕得不得了,恨不得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是她们。 “听说婉儿堂姐嫁进了太子府,没想到你们这一支马上又要出一位皇妃了…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变动了吧?可莫要到了京城,又变卦了吧?” 显然,裴婉由太子侧妃降为太子昭仪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故而,那些吃不到葡萄的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幸灾乐祸。 裴云姗微微蹙起眉头,没想到她们竟然会这般诅咒裴瑾,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若不是裴瑾死死地拉着她,她怕是要冲上前去与她们理论了。 “瑾儿,你干嘛拉着我?那些人就说见不得人家过得比她们好,简直不知道分寸,那些话也是能随意说出口的么!”裴云姗气愤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裴瑾面色依旧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小姑姑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我要拿什么赔给叔祖母!” 裴云姗本来还气着的,可是被裴瑾这么一调侃,心里的怒气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心中对这个侄女的好感,也蹭蹭蹭的翻了好几番。“你脾气也太好了。换做是我,早就跟她们理论起来了!” “这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我才懒得去做呢。”裴瑾浅笑着,似乎根本没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样的豁达,实属罕见。 裴云姗心里暗暗佩服着,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真诚。“好好好,咱们不说这扫兴的事了。对了,今儿个老祖宗大寿,你准备了什么宝贝,能不能给我瞧瞧,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我能有什么宝贝…不过是些不起眼儿的小东西罢了,哪能入得了小姑姑您的法眼。”裴瑾掩着嘴咯咯的笑着应道。 她越是保密,裴云姗就越是好奇。“瑾儿准备的,自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你心灵手巧,弄出来的东西肯定别具一格。” “小姑姑谬赞了…我捣鼓的小玩意儿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哪能跟小姑姑比!”裴瑾说的倒是句句属实,只是裴云姗不相信而已。 拗不过她的一再请求,裴瑾只得让侍画提前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与裴云姗过目。裴云姗看到那副字绣的时候就忍不住点头赞许,道:“瑾儿果然心思巧妙…老祖宗见了这份贺礼,肯定也会喜欢的!” 裴瑾但笑不语,没有接话。 这份巧心思,在裴云姗的眼里或许还算是不错,带着几分讨喜却又不张扬的气质。可跟那些稀世珍宝比起来,她这副字绣就差得远了。谁叫她一穷二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呢。不过,即便是真的有什么宝贝,她也是舍不得送人的吧。 尽管古人对孝道极为看重,但裴瑾也不会傻到去讨好一个素未谋面,几乎没啥血缘关系的老太婆。 裴云姗拿着字绣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凑过去用鼻子仔细的嗅了起来。“这字里还掺杂了其他的味道…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 她是狗鼻子么?裴瑾暗忖。 “姑小姐的鼻子也忒灵了…”侍书也忍不住笑了。 裴云姗一脸自豪的昂着下巴,说道:“那是!别想瞒着我。老实交代,这里头又加了什么好料?” 裴瑾倒也不藏私,一五一十的将里头放的药草一一道来,包括怎么弄上去的,有什么功效,没有丝毫隐瞒的全盘倒出。 “难怪闻了一会儿,心里头的燥热都减少了几分呢…瑾儿可将那个方子写给我,等回了京城,我也照着做一些放在母亲身边。”裴云姗是个二十四孝的好女儿,自然什么都不会忘了庄氏那一份。 裴瑾应了,说是日后让侍画给她送过去。 姑侄俩相处的愉快,但有些眼红的人就有些看不过去了。 “那裴瑾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够让小姑姑对她和颜悦色言听计从的?!”穿着碧色衣裳的年轻女子扯着手里的帕子,心有不甘的嘀咕着。 另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裙的同龄女子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一看就是个口蜜腹剑的…小姑姑怕是被她给骗了!” “说不定是因为硕王上门提亲的关系,小姑姑才给她几分颜面吧…毕竟,日后都要在京城里相处的…”胆小怯懦的声音兀的响起,加入了她们的话题。 各怀心思的几个少女站在一丛花束后面,望向凉亭里头那两人的眼神也极为不善。裴瑾老早就察觉到了那一道道刀子一样的视线,只不过没太在意。毕竟,处在风尖浪头上,少不得要被人羡慕嫉妒恨。她可以保持沉默,但裴云姗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心里直窝火。“她们有完没完啊!没事做了么,盯着我们瞧做什么?!” 裴瑾拍了拍她的手,压制住她的火气,道:“她们爱瞧,就让她们瞧去好了,又不会让你少一块肉。生气容易衰老,小姑姑辈分已经够大了,可别真的成了老姑姑!” “瑾儿…。”裴云姗嘟起了嘴,撒起娇来。 侍书侍画对视了一眼,叹道:主子果然厉害!连京城里来的这位姑小姐都收拾的妥妥帖帖的。原先气场多强大的一个名门闺秀啊,怎的到了小姐 面前,就变得这么天真无邪,没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自觉呢?! 终于,老祖宗歇息够了,被请到了宴会厅里。 裴闵氏满头银丝,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但精神头儿还不错。个子不高,声音却很洪亮,铿锵有力。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倒是挺好相处的。只不过,那眸子里散发出来的精明,却令裴瑾隐隐感到一丝不舒服。 “给老祖宗拜寿!”随着一声高唱,裴府上下,老少便跪了一地,那场面甚是壮观。 裴瑾与裴云姗站在一个不怎么起眼儿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的叩首,既没有失了规矩,也没有半点的热情。毕竟这下跪磕头的时候,膝盖下面可没垫着蒲团。那冰凉的青石板,跪得久了,可真要人命。 “好好好…都起来吧…”老祖宗心情似乎不错,笑着抬了抬手。 裴瑾默默地揉了揉膝盖,苦不堪言。 “一会儿就要献寿礼了,瑾儿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裴云姗悄悄地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的提点道。 裴瑾无所谓的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前面一**的都是长辈们,排到玄孙这一辈儿,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可怜老祖宗没叫坐,她们就得老老实实的站着,腿都酸麻了。 无聊之极的时候,裴瑾便开始关注起每家送的礼来。说起来,那些礼物还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有送名贵玉石的,有送金银首饰的,有送名人字画的,还有的干脆直接给了银票,一了百了。 裴瑾发现老太太一直温和的笑着说着好,并没有对哪个人送的东西特别的称赞。光是这一点,就让人觉得她深不可测。不过,裴瑾看的出来,当那些贵重的物件儿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嘴角的弧度更为明显一些。而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她不过是轻轻地瞥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 这人呐,不管多大的年纪,不管多么的精明,始终还是逃不开名利二字。老祖宗这等的人精,也是爱财的啊! 所以,当裴瑾那不怎么值钱的字绣被丫鬟捧上前去的时候,老太太几乎是有些嫌弃的撇开头去,眼里的笑意也慢慢的消褪了。 “这老八的孙女也太随意了一些吧,居然送了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真是太抠门儿了…好歹也是个知县的女儿,这样的东西也拿得出手?” “还是要当皇妃的人呢,竟然这般不知礼数,真是令人失望啊…” 四周看热闹的亲眷聚在一起,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老祖宗不想在人前失了风度,便开口道:“这字倒也绣的工整…寓意也不错,可见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突然,人群中一个小丫头咯咯的笑了起来。“是啊…我三姐姐可是花了三天的功夫,才绣好这副字的呢…她不擅女红,但好歹也是尽了一份孝心。虽说寒碜了些,到底也是亲手做的…” 她这么一开口,顿时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裴瑾暗暗叹了口气,这裴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抹黑她,唯恐天下不乱。只是,就算让她丢了脸面,难道她脸上就好看了?毕竟她们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裴瑾丢人现眼了,整个府里都面上无光,更何况她也是这偌大的裴府中的一员呢。 “襄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还望老祖宗海涵。”老夫人狠狠地瞪了裴襄一眼,忙上前给打圆场道。 裴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可以羞辱裴瑾一番,哪里肯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更何况,她还没来得及炫耀自己送的贺礼呢。“祖母…襄儿不过是实话实说嘛…哪里就是不懂事了?” “你还说!”老夫人冷冷的呵斥了一句,道:“你个没脑子的!你是巴不得让咱们八房在整个裴氏族人面前出丑吧!” 老夫人积威已久,这一个眼神才让裴襄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高声喧哗。恰好此时,大管事已经唱到裴襄名下,报出了她的寿礼——天山雪莲一颗。 众人在听到这宝贝的名称时,都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天山雪莲,真是好大的手笔! 不过短短的艳羡过后,众人心中又升起了疑虑。八老太爷的第三子好像是个庶出的吧?而且 才是个六品的县令,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去弄来这么个宝贝?要知道,那天山雪莲可是价值连城,有价无市的东西! 这个疑问一旦产生,便如滚雪球般产生了许多联想。 莫非,他是贪污了民脂民膏,所以才搜刮了这么多钱财?莫非,他收受了贿赂,替有钱人办了什么事?总之,每一个联想都好不到哪里去。 裴燕山一张脸气得泛白,真恨不得将这个败家女给狠狠地揍一顿。老祖宗的寿辰,她送什么不好,偏偏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看着四周那一道道质疑的目光,他就算有一千张嘴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起初,马氏和裴襄一样,也暗自得意着。 这些亲戚中,谁送的东西也没有她们母女俩的这份礼贵重。从老祖宗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她有多喜欢这个东西。 只是短暂的欢喜之后,却变成了深深的焦虑。 果然,老祖宗将那东西放在了一边,沉声问道:“燕山…据我所知,你一个小小的县令,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吧?你哪儿来那么多的银子来这样贵重的东西?即便是因为孝心,也不该如此没有轻重,你应该没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平白辱没了裴家的名声吧?” 老祖宗这一开口,四周都变得安静下来。 裴瑾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等着好戏开场。 裴燕山一脸羞愧的走到老祖宗面前,拱手行礼道:“老祖宗明鉴,就算借孙儿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违背祖训,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来啊!” “那你说说,这样名贵的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老祖宗最是要面子的,而且今天在场的还有不少蒲州当地的乡绅名士,这么多人看着,她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把事情给问清楚了。 否则,裴家的声誉便要毁于一旦了。 书香门第,最讲究的就是诗书礼仪。钱财之于高风亮节的书香门第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不能太过看重。即便心里喜欢的要死,也要违背良心高谈阔论一番,来表达自己纯洁高尚的情操。 裴燕山心里那个苦啊,真心后悔娶了马氏这么个眼界小的妇人,生了裴襄这么个蠢笨如驴的女儿! “燕山,你怎么不说话?莫非这天山雪莲真的来历不明?”老祖宗一发威,下面的人都忙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裴燕山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后背直发凉。他要是实话实说呢,不但面子里子都没了,还要背上私吞嫡妻嫁妆的骂名。若是不说实话,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应对。毕竟,那天山雪莲真的是太过名贵。以他的俸禄,就算不吃不喝一辈子,怕是也买不起的。 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便是他此刻的尴尬境地。 裴瑾冷眼看着她的便宜爹,还有马氏母女,眼神充满了轻蔑。裴云姗站在她身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打哪儿冒出一股凉气,让她浑身不自在。 裴燕山的沉默,令老祖宗怒不可遏。 “你这个逆子!你倒是说呀,这天山雪莲打哪儿来的?!”不等老祖宗骂出口,老夫人田氏已经举起拐杖,朝着裴燕山抡了过去。 马氏见夫君被打,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而裴襄早已吓呆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裴燕山已经被打了好几棍,却又不得不极力的忍耐着,否则还要被说成是忤逆长辈的不孝之人。 “祖母…求您别打了!那天山雪莲是从母亲的嫁妆里拿出来的,爹爹并没有做对不起裴家的事啊!” 总算是说了实话么?裴瑾冷笑。 “马氏的嫁妆?说笑了吧。她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真是信口开河啊…为了给她爹洗脱罪名,居然用这样的谎言来掩人耳目,真是不知所谓!” “我看是这黑心的继室,霸占了嫡妻的嫁妆吧?真是可怜了那嫡出的女儿了…居然被苛刻的连一样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手…” 裴襄原本只是想要帮爹爹脱罪,没想到越是解释情形反倒越糟糕,反而将她们母女也给拉下了水,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不是…不是这样的…” “燕山,你倒是说句话啊?”老祖宗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大声 的怒斥道。 裴燕山没办法,只得咬着牙忍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老实交代。“老祖宗…这天山雪莲…的确是亡妻的嫁妆…” “他的亡妻是?”裴氏族人太多了,老祖宗竟然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旁边的大总管是个厉害的,很快便想起了这个关键人物,低声在老祖宗耳边说了些什么。老祖宗这才回忆起来,似乎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陇西李氏,当今的皇商…”闵氏喃喃的说着,嘴皮子微微有些颤抖。然后又瞥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羞愤的抬不起头来的裴燕山,脸色依旧好看不起来。“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纵容继室动用亡妻的嫁妆!” “孙儿知错…”裴燕山头垂得低低的,脸色早已涨得通红。 马氏被老祖宗的眼色扫到,也慌忙的跟着跪了下去。想要张口替自己辩白几句,却忽然发现任何话语都无济于事,只能任由四周的谩骂将她淹没。“真够不要脸的!居然打起了先夫人嫁妆的主意。亏得还是教书先生的女儿,这礼义廉耻几个字,怕是怎么写的都忘了!” “可不是么…连嫡妻的嫁妆都感动,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这般胆大妄为,真是给读书人丢脸了!” “我看她那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还有脸将东西拿出来显摆!” “没听见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吗,分明就是对长姐不敬!这样的品行,今后还有谁肯上门提亲!要是我啊,早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裴襄死死地咬着牙齿,生怕一松懈眼泪就要掉下来。她不过是想显摆显摆,让众人羡慕一下,尝尝那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罢了。谁曾想到,会惹来这么一场祸事。 眼角瞥到裴瑾嘴角的笑意,裴襄更是怒不可支。“裴瑾,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对不对?你故意送那么寒碜的寿礼,就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对不对?” “你浑说些什么?!瑾儿怎么知道你会拿她母亲的嫁妆出来显摆,事先设计好一切等你往里面跳?你简直是血口喷人!”裴云姗见裴瑾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有些看不过去,便大声的辩驳道。 裴襄哪里听得进去,她分明就看到裴瑾露出了嘲讽的笑意,这一切肯定都是她设计的陷阱。“裴瑾,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敢承认,是不是?你为何要陷害我!”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来人啦,将这个疯丫头拉下去。”大喜的日子,被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给搅黄了,老祖宗的脾气也上来了。 裴襄还想要狡辩,老夫人田氏一个眼神示意,守在周围的婆子便一拥而上干,将她给架了出去,顺便拿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马氏虽然心疼女儿,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又不得不忍耐下来。尽管她极为理智的选择了闭嘴,可是心里对裴瑾的恨意却也更深了。而这一切,都源自于李氏。李家的财势,李家的地位,都比她这个教书先生的女儿要高太多。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比得上那个出身名门世家的女子。 裴瑾冷眼看着裴襄被拖走,心中亦是冰凉一片。尽管她并不是真的裴瑾,可毕竟利用了她的身子。马氏这般肆无忌惮的霸占着身体原主人母亲的东西,还明目张胆的借花献佛,若不是给她们一些教训,岂不是太对不起李家人了? “瑾丫头,你过来,到老祖宗这里来…”处置了裴襄之后,就该补偿裴瑾了。 老祖宗这恩威并施的手段,当真是做的滴水不漏。让在场的宾客看了笑话,也该用另外一件事来将这个丑闻给压下去。 “你送老祖宗的这幅字绣,花了不少的心思吧?老祖宗看得出来,你绣的很仔细,一针一线都带着灵秀之美。而且,这里头还放了能够安神补气的药草,我说的可对?” 裴瑾低垂着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众人听到这里,也都怜惜起这个没用母亲照拂的孩子来。 “不愧是原配生的孩子,懂事乖巧多了…” “果真有一双巧手…又是个孝顺的…” “默默地做了这么多,却没有上前邀功炫耀,品行可见一斑!” “听说硕王殿下求娶的便是这一位?瞧这模样,这德行,王妃也是当得的!” 赞美不绝于耳,裴瑾却觉 得无比讽刺。这便是成王败寇的区别。马后炮谁不会?又有几个是真心夸赞的? 老祖宗看着她的表现,十分满意。“不骄不躁,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见老祖宗对这个玄孙女的评价如何。 “瑾儿,还不上前给老祖宗磕头。”田氏好不容易在裴瑾身上找回了点儿面子,便急着催促她上前。 裴瑾顺从的朝着老祖宗拜了拜,便被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扶了起来。 “我裴家的女儿,定当如此!”老祖宗拉着裴瑾的手,感慨的说道。 裴瑾却发现老祖宗对着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却依旧不时地往那天山雪莲的盒子上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假装看不见,感恩涕零了一番便退下了。 老祖宗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将那东西留下,只得狠了狠心,将视线移开。“既然这是你亡母留给你的嫁妆,你便拿回去好好放着吧…” 众人的视线顿时全都集中在了裴瑾的身上,等着看她怎么应付。 若是一般人,肯定会借花献佛,将这个宝贝献给今天的寿星老祖宗,也能博得一个孝顺的美名。可惜裴瑾却不想做赔本生意,感激的挤出两滴泪来,伸手将那装着天山雪莲的盒子接了过来,再一次跪下来叩谢。“多谢老祖宗体恤…这送出去的礼物,本不该再拿回来的。可瑾儿也知道,老祖宗乃是裴氏一族的表率,品行高洁,说一不二,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看重…况且这是亡母留给瑾儿唯一的念想…瑾儿连母亲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也只能好好地照看着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借以怀念了…” 裴瑾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让老祖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差点儿没咬了自己的舌头。谁让她这么多事,谁让她装什么高风亮节,对身外之物不屑一顾。这下好了,这丫头居然名正言顺的将东西收回去了! 四周忽然静的可怕,那些看向裴瑾的目光也都跟看到怪物似的。 小剧场 侍书:小姐…您今儿个受委屈了! 裴瑾:不委屈…(看着盒子里的天山雪莲巧笑嫣然…) 侍书:原来小姐让我偷偷地盯着七小姐,原来是在这儿挖了坑等着呐…难怪刚才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原来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戏… 裴瑾:这么好的东西,怎能落到旁人的手里去! 侍书竖起大拇指:小姐,您敢从老祖宗手里抢东西,胆子够大的!而且还抢的光明正大,高,实在是高! 裴瑾笑得像只小狐狸:人至贱则无敌!那没用的面子要来何用!能当饭吃吗?还不如这些东西实惠! 侍书:……。 ∷更新快∷∷纯文字∷ 11夺回嫁妆 “瑾丫头,真有你的!居然敢在老祖宗嘴里拔牙,啧啧啧…没想到你竟是个小财迷…”裴沅姗与裴瑾一同回到裴府,一路上都在谈论着刚才那戏剧性的一幕。舒悫鹉琻“你是没瞧见,老祖宗的脸都红成什么样儿了…” 裴瑾将盒子轻轻合上,随手递给身旁的丫鬟侍画。“我就是个俗人…老祖宗看不上眼的东西,我却喜欢的紧…” 裴云姗见她这副姿态,忍不住打趣道:“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今儿个这么一闹,日后你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不但老祖宗惦记上了你的宝贝,怕是这府里的很多双眼睛也盯着你不放了吧。有些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裴瑾却心知肚明。 “小姑姑不必替我担心,我知道怎么应付。总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倒是豁达…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了谁…”据她这么多时日的观察,裴瑾在府里算是最为独特的存在。虽说不受宠,但也过得逍遥自在,甚至可以算得上十分惬意。 裴瑾不禁莞尔,却没再吭声。 马车摇摇晃晃了个把时辰,才回到裴府。丫鬟们先行下了马车,然后撩起帘子,将两位主子给搀了下来。 刚踏进府门不久,就听见某个角落里几个丫鬟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虽然不大,但也偶尔能听清几个人名。 “蓉姨娘…大少爷也太狠心了吧…。毕竟是…弟弟…”裴云姗本不想理会府里的闲事,但即便不想听,有些话还是进了她的耳朵里。 下意识的蹙了蹙眉,裴云姗正要喝止她们,却被裴瑾拦了下来。“小姑姑…最近我新做了一些糕点,要不要过去尝尝?” 裴云姗愣了愣,继而明白这里头章,也就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也好…瑾儿的手艺,我自然得去尝尝…” 那些丫鬟被她们的对话给惊醒,慌忙了四处散去。裴瑾给侍书递了个眼色,她便假装有事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瑾芜院 “瑾儿…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所以才故意拦下我?”裴云姗心思虽然单纯,但也不是个笨的,很快便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裴瑾给她斟了一杯茶,做下来之后才缓缓地开口。“府里的事情极为复杂。想必小姑姑也知道,除了不受宠的三房,大房和二房一向颇得祖母的青睐。” “毕竟是她亲生的嘛,自然要看重一些…”裴云姗应和着道。 “大房和二房表面上看似和睦,波澜不兴的…实际上却已经水火不容…”裴瑾稍作停顿,在裴云姗露出惊愕的表情之后才继续说下去。“二伯母给人的感觉,温和有礼,很容易相处,是不是?大伯母则恰好相反,有些盲目自大,也没有容人之量。本来她们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的。谁知道二姐姐裴婉却被太子爷看中,成了贵人,大房的势力如日中天,大伯母更是不可一世,口上又不懂得积德,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你是说…大夫人她的死…另有蹊跷?”裴云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来看似平静的裴府,居然已经波涛汹涌的这般厉害! 裴瑾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道:“大伯母的确是被气病的,这也赖不得别人。只不过,她那病倒也不致命,只需长期调理便可痊愈。” “那为何又…啊,莫非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裴云姗大胆的猜测道。 没有理会她的插话,裴瑾兀自道来。“大堂哥要回府的消息传来,可想而知,大伯母会多么的高兴。即便是心里有些不痛快,也会因为这个消息而烟消云散。可就在大堂哥回府的那一日,大伯母病情突然加重,以至于大堂哥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就断了气。” 裴瑾的叙述很是平静,但听的人却有些胆战心惊。 “瑾儿…你是不是知道那幕后指使?”裴云姗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手问道。 裴瑾摇了摇头,道:“虽然有些猜想,却没有直接的证据。只知道,跟那个新进府的蓉姨娘有些关联,还有…” “还有什么?” “如今掌着中馈的,是二伯母…” 裴瑾没有明说,但聪明如裴云姗,也快速的领悟了其中的奥妙。她吓得惊愕的捂住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小姑姑这就被吓到了?瑾儿以为,小姑姑在京城里呆了这么多年,早已看透了这后宅的争斗呢…”裴瑾夹起一块芳香四溢的糕点,小口小口的吃着。 裴云姗好不容易将这个消息消化掉,面色也渐渐的红润起来。“瑾儿…你说,是不是府里的女人太多就会闹得阖府不宁?” “大概是这么个理儿…”裴瑾也能理解她。毕竟,那位叔祖父一生只娶了庄氏这么一个妻子,连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过,京城的裴府自然是十分太平。她没见过这些腌臜事,也是情有可原。 裴云姗沉默了,许久不吭声。 恰逢侍书从外面进来,悄声在裴瑾耳边说了些什么。裴瑾点了点头,示意她退到一边。“小姑姑是不是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云姗木然的点了点头。 “就在我们去给老祖宗贺寿的时候,府里发生了一件事。”裴瑾不紧不慢的讲述着,脸上依旧平静无波。“我那大堂哥不知道怎的提前回了府,还因为醉酒,不小心冲撞了蓉姨娘,险些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保…” “裴钰他怎的如此糊涂?”裴云姗惊呼一声,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裴瑾朝着她摇了摇头,叹道:“难道小姑姑也认为,这是大堂哥的错?” “难道不是…”裴云姗一向喜欢打抱不平,故而一直将怀有身孕的蓉姨娘视为弱者。更何况,据说那位大少爷对这位新姨娘一直态度恶劣,故而才有此猜测。 然而,裴瑾的观念却恰恰与她相反。“大堂哥的为人如何,小姑姑在京城应该有所耳闻。他是那种没脑子的鲁莽之人么?” 见裴云姗怯怯的露出一丝笑容,裴瑾继续补充说道:“他虽说涉世不深,但起码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即便是大伯母刚过世那会儿,他也没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来。他为何会提前半个时辰回府,又为何会与蓉姨娘遇上,这些问题,小姑姑可曾想过?” 裴云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语来。刚才,她的确是太过冲动,尚未弄清楚来龙去脉就给裴钰定了罪。想想,还真是惭愧。 “小姑姑作为局外人,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的。话又说回来,小姑姑不过是个局外之人,便也认定大堂哥乃是有错的一方,更何况大伯父呢?那蓉姨娘可是颇为得宠,而且还怀着身子。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庆幸的是,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暂时没事,否则大房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动静出来呢!” “你的意思是…” 不等裴云姗把话说完,外面就已经闹了起来。 “老爷…”娇娇弱弱的蓉姨娘面色苍白无血,看到大老爷进来,挣扎着想要从床榻上起来,被大老爷给按了回去。 “你身子虚弱,要好好养着才是…”裴大老爷看见爱妾那娇弱的犹如风中的花朵的容颜,心里的怒意更甚。 他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可心的人儿,恨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却没想到,他那个混账儿子,居然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当真让他心寒不已。 “老爷…此事不怪大少爷的…是婢妾不小心…”蓉姨娘脸上挂着两行珠泪,我见犹怜。但嘴里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抱怨,还一个劲儿的替裴钰求着情。 大老爷听她这么说,心里既宽慰又气愤。宽慰的是,他心尖尖儿上的女人是个懂事的。孩子差点儿没保住,还能如此宽宏大量,不跟那逆子计较。气愤的是,那逆子从头到尾都不肯认错,他狠狠地踹了他两脚也无济于事。 相比之下,他的心自然是偏向这朵解语花了。 “求老爷不要责罚大少爷…否则,婢妾于心难安…”蓉姨娘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握住大老爷宽厚的手掌,轻声细语的恳求着。 大老爷却依旧无法平息怒气,只是不想对着爱妾发脾气而已。“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只管安心的养胎…这件事我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说着,不等蓉姨娘有所回应,便起身离去。 等到大老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蓉姨娘的贴身丫鬟蝉儿这才敢露面。“小姐果然高招…如此一来,大少爷即便是不受处罚,也让他们父子离了心了…” &nb sp;蓉姨娘一改刚才的柔弱可怜,脸上泛着阵阵冷意。“尽管这一招棋危险重重,但好歹是走对了。可仔细检查过了,没留下什么破绽吧?” “姨娘放心,那个传话的小厮奴婢早已将他远远地打发出去了。就算真的查起来,也找不到这么一个人了。”蝉儿笑着答道。 蓉姨娘这才安心的闭了闭眼,喃喃道:“希望这一次,老爷不会再让我失望…” 因为大夫人的过世,裴钰便处处与她过不去。她若是再不有所行动,怕是日后在这府里都无法立足了。她可不想再回到那个令人生不如死的地方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要往高处爬。只有成为人上人,才不会被人欺负,这是那些人教给她的道理。 所以,裴钰,不要怪我心狠。 蝉儿见她不再说话,便乖乖地退了出去。 福善堂 “这才离开多大会儿,府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夫人刚坐下来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就被大房那边乱哄哄的嘈杂声给震住了。 杨嬷嬷一边替她顺着气儿,一边劝慰道:“老夫人息怒…保重身子要紧…” “亏得他还是一地的知府,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将钰儿给打了!有这么个糊涂东西,叫我如何能不气?!”老夫人一生气,心窝子就隐隐泛着痛。 众所周知,大少爷裴钰在老夫人面前的受宠程度,可是头一份的。如今出了事,老夫人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这事的确有些蹊跷…大少爷是何等品行,府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他会是这么沉不住气的?老夫人您就放宽了心,那些背地里使绊子的小人,奴婢一定派人将她找出来,还大少爷一个公道!”杨嬷嬷是何等精明之人,对这后院里的斗争早就习以为常。为了能够重新获得老夫人的信任,她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那受了委屈的不是老夫人的孙子,而是她的金孙似的。 老夫人疲惫的窝在躺椅里,胸口一阵阵闷疼。“自然是要查清楚的!怎能让钰儿平白无故的受了冤屈?杨嬷嬷,你亲自去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在背后弄出来的幺蛾子!” “是,老夫人。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将那小人给揪出来!”杨嬷嬷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福善堂。 老夫人沉默了许久,才睁开眼,唤来自己的心腹大丫鬟。“吉祥,你觉得这事儿是谁做的?” 吉祥轻轻地替老太太捏着双腿,脸上笑容的弧度恰到好处。“这府里的事,还能瞒得住老夫人您的眼睛?那下作的手段,又不是她第一个用。老夫人不直说,也是想保住大爷的颜面罢了。大爷这是当局之谜,日子长了自然能分辨得出谁是谁非。”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老夫人满意的瞥了吉祥一眼,心中无限感慨。 一个丫头都能看透的事情,他的儿子怎么就看不透呢?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指不定对大爷的仕途有多少影响呢! “吉祥…你去找几个得力的,给我将蓉姨娘那个贱胚子盯住咯…等到她诞下麟儿,便…”老夫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底狠辣无情不待丝毫的怜悯。 吉祥抿了抿嘴,斟酌着开口道:“老夫人…此事怕有些不妥…大爷好不容易得了个知冷知热的人,若是就这么没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堂堂一个知府,要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说起这事儿,我差点儿给忘了。过两日,你便去将蒲州城里最有名的媒婆给我请来。老大媳妇去了,这位子总得有人补上。” 吉祥低下头去,应了一声。 “你说什么?老夫人要给大老爷续弦?”彭氏听闻这个消息,手里的笔一抖,在账册上留下一滴黑色的墨迹。 果然够无情的。 尤氏才死了多久,她就急着给儿子张罗续弦了?! “千真万确…老夫人让奴婢过两日就去请媒婆,绝对假不了!”年轻女子揉捏着手里的帕子,小声的答道。 彭氏将笔往砚台上一搁,总算是抬起头来。“如此,那你便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去办。” “如此一来,那夫人的计划岂不是要白费了?”好不容易得了掌家之权,二夫人难道会 就这么轻易的送回去? 彭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以为意的说道:“即便是新妇进门,也有个熟悉的过程不是么?再说了,那新夫人能否入得了老夫人的青眼,还很难说呢。” 年轻女子道了声是,便不再吭声。 “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老夫人派来询问裁制秋衣的。”彭氏脊背挺得笔直,脸上带了一丝倨傲。 “是,奴婢省得的。”年轻女子朝着彭氏福了福身,恭顺的退了出去。 李嬷嬷从外头进来,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感到有些诧异。“夫人,这不是老夫人身边的吉祥嘛,她怎么过来了?” “老夫人派她过来询问一些事情。对了,帆儿那边可有消息,他什么时候回来?”彭氏整理完手头的账册,得了空便想起了那离家半年有余的儿子。 “少爷还是头一次去外祖家,想必是盛情难却,所以才迟迟没回来。夫人请放心,少爷临走时说了,夫人生辰的时候,他必定会赶回来的。”提到那位性子活泼,十分孝顺的二少爷,李嬷嬷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思念的神色。 彭氏暂时将脸上的严肃收起,俨然一副慈母的姿态。“帆儿这孩子,没别的长处,就是孝顺!” “这是夫人您的福气!”李嬷嬷赞道。 彭氏想到这个令她骄傲的儿子,眉眼都带了笑意。“如此算来,再有月余,他也该回来了…该准备的都要准备起来了…” “夫人宽心…这些奴婢早就吩咐丫头们备起来了。” “还是嬷嬷贴心…” 瑾芜院 “小姐…老爷派人来传话,说是让您去书房一趟呢…”侍书端着果盘进来,嘴里念叨着。 裴瑾放下手里的书卷,揉了揉有些泛酸的眼睛,道:“可知道是何事?” 侍书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大清楚了…” 裴瑾倒也没迟疑,整理了一番仪容,便径直去了三老爷裴燕山的书房。 “瑾丫头过来了?”裴燕山较之前两日的颓废,看起来稍稍好了一些。在老祖宗的寿宴上,他算是丢尽了脸面。这些日子以来,外面的流言蜚语都让他羞愧的抬不起头来。除非衙门里有公事要处理,他都甚少在外面逗留。 “父亲找我来,可有什么事?”裴瑾面色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裴燕山看着女儿那娇嫩的脸,却愈发心里没底。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变了呢?这样的难以捉摸,将来嫁了人之后就更难以掌控了。“咳咳…关于你母亲的嫁妆…爹想好了,你也及笄了,今后就交由你自己保管吧。一会儿,你便派人去你母亲院子里搬走。” 他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氏的嫁妆是何等的贵重,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李家就李纯这么一个闺女,嫁妆方面自然是格外的丰厚。除了大量的陪嫁田产铺子之外,还有无数的奇珍异宝。那些东西,随便拿一样出来都价值连城,够普通人吃喝一辈子了。 裴瑾见他如此大方,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原本,她以为要拿回嫁妆,势必还要经过好一番计划。没想到,他倒是主动开口了。 只是,这里头肯定没那么简单。只要动一动脑子,就知道里头大有文章。那些嫁妆放在马氏那里可不是一年两年,她就不信马氏看到那些东西不会眼红。既然他喜欢装大方,那么她也不妨做一回孝顺的女儿。“如此,便多谢父亲了。母亲的嫁妆清单,一直是由叶嬷嬷保管的,我这就让她带人过去清点。” 提到叶嬷嬷,裴燕山又是一阵头疼。那个婆子对李氏的忠心,非同一般。要是让她知道李氏的嫁妆早已挥霍的差不多了,肯定要生出事端来。“瑾儿…难道你信不过爹爹?” “女儿正是相信父亲大人的为人,才让嬷嬷带着清单过去。若是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将东西拿了回来,日后若是差了什么,也说不清楚,平白增添误会,不是么?更何况,那些都是母亲留给女儿的一点儿念想,女儿若是连母亲的这点儿东西都不清不楚,岂不是大大的不孝?” 裴燕山哑口无言,只能恨恨的瞪着这个过于懂事的女儿。 “父亲若 是没事的话,那女儿便去母亲那里了。真的很想知道,母亲生前都留了些什么给女儿呢!”裴瑾一脸天真烂漫的笑着。 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远去,裴燕山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芳华院 马氏看着裴瑾带着一堆丫鬟婆子进来,便知道了她的来意。又看着叶嬷嬷将嫁妆清单拿了出来,就忍不住心虚的别开眼去,不敢正视裴瑾。 “三小姐,所有的嫁妆都在这里了。”孙嬷嬷命几个粗使婆子将几口大箱子从库房里抬出来,往院子里一放,便甩着帕子回到了马氏的身边。 裴瑾懒得理会这些奴才,便命人开箱。“叶嬷嬷,你去清点一下。记住,一定要仔细。那可是母亲留给我的,可不能出了岔子!” 马氏听了她的吩咐,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着,脸色也极为难看。“瑾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母亲还能贪了你的东西不成?” “有没有贪,一会儿就知道了。”裴瑾态度冷硬,根本不接受她的威胁。 马氏气得身子直发抖,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裴瑾,你别太得寸进尺!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母亲,你怎能这么跟我说话?!” “瑾儿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母亲若是没做过亏心事,又何须动怒?”裴瑾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嘴角满是嘲讽的笑意。 “你…”马氏抬起手指着裴瑾,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语言。 孙嬷嬷刚想上前教训裴瑾几句,却被她冷厉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孙嬷嬷,莫非上次的那顿板子还不足以令你长些教训?”侍书侍画护在裴瑾的身前,冷冷的质问道。 孙嬷嬷身子抖了抖,那顿板子她自然是记忆犹新。想起裴瑾早已不是当年任由她欺负的人了,只得乖乖的闭了嘴,将马氏搀扶到一旁去歇息。 半个时辰过去了,叶嬷嬷总算清点完了所有的东西。“小姐,夫人的嫁妆已经清点完毕。根据清单记,这箱子里头的物件少了上百件,地契房契也少了四五张,更不用提白花花的银子了。” 叶嬷嬷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是对着裴瑾,但冷凝的眼神却是看向马氏那边。 “母亲…是否该给我一个说法?”裴瑾唤了一声母亲,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吓得马氏一连倒退了好几步,面色也青红交加,颇为难看。 “我…肯定是你们弄错了…当初这些东西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些了…我可以没有动里面的任何一件东西!”马氏试图挺直腰来辩驳,却依旧底气不足,声音也变得如小猫一样软绵无力。 裴瑾冷哼一声,道:“哦,是吗?那母亲可不可以解释一下,那颗天山雪莲是从哪儿来的?” 马氏面色一白,双腿几乎要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这…那…那是…” “莫非母亲想说,那天山雪莲是我母亲送与你的?”裴瑾一步步的逼近,吓得马氏差点儿没趴坐到地上。 孙嬷嬷见自家主子被逼到这个份儿,只得挺身而出,护在马氏的前面,道:“三小姐,您就别逼夫人了…是,夫人是肖想过先夫人的嫁妆,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挪用…毕竟,库房的钥匙一直在老爷的身上,若不是七小姐想要替三房在老祖宗面前争得脸面,也不会偷偷地拿了老爷的钥匙去开了库房…再说了,当初这几口箱子也是从老夫人那里抬过来的…夫人当时刚进门不久,也不敢多问…里面究竟有多少的东西,夫人也是不清楚的…” “嬷嬷的意思,是祖母贪了孙女的嫁妆么?”裴瑾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依旧步步紧逼。 孙嬷嬷咽了咽口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如何说得出口?老夫人的手段是何等的厉害,她不是没见识过。就算给她一千个胆子,她也不敢说老夫人的不是。“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废话了?”裴瑾故意扭曲她的意思,让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马氏被裴瑾锐利的眼神扫到,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我…我发誓,我就动用了几笔银子…别的,都没有动过…” “账上少了多少银子?”裴瑾问道。 叶嬷嬷冷着脸答道:“少了七万四千零七十八两。”< br> 马氏听了这个数字,眼睛不由得瞪大。“不可能…不可能有那么多…我只偷偷的拿过几千两,怎么可能是七万多两?你莫要含血喷人!” “银子是只少了几千两,但是田产和地契却少了无数。那些东西的价值,加起来也够七万两了。” “我没有拿过那些地契!”马氏尖叫着,疯狂的摇着头。 “我不管。反正东西是从你手上弄丢的,你就得负责赔偿给我!”裴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身的寒气四射。“即便那些不是母亲你私自动用的,但你的嫌疑可是最大的。若是不想让人知道你苛待于我,落得个私吞嫁妆的骂名的话,最好乖乖的给我把这笔银子补起来!否则,就算是告到公堂之上,我也要替先母逃回个公道!” “你…你竟然要将我告上公堂?你将我告上公堂,你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就不信,你连裴府的声誉都不顾了!”马氏歇斯底里的喊道。 裴瑾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冷笑,听了她的狡辩连眉头都没挑一下。“母亲还真是糊涂…我的声誉怎么会受到影响?外人只会称赞我是个孝顺的,是为了替母亲讨回公道而已。可母亲就不同了…你的罪名可就大了…” “我没有动过…是老夫人,是她动了你的东西。要补偿,你找她去呀,为何要缠着我!”马氏精神似乎已经濒临崩溃,连主母的形象都不顾了,大声的叫嚷起来。 裴瑾扑哧一声笑了,道:“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撇清了?就算真的是祖母动了那些东西又如何?你有证据么?依着祖母的脾气,会如何处置一个诋毁她老人家的人,嗯?为了裴家的声誉,她老人家不但不会反对我的做法,还会火上浇油,让你罪上加罪,甚至会命父亲将你休弃,逐出裴家。如此,裴家的声誉便可保住了。” “裴瑾…你好狠…”马氏脸上早已看不到一丝的血色,呼吸也变得异常的急促。 “母亲还是好好想想吧…到底是还我的银子,还是对薄公堂。啊,别怪我不近人情,看在你是我名义上的母亲的份儿上,那零头我可以不要,你还我七万两就成!不用太感谢我,我一向都是个心善的…” 说完,裴瑾便带着丫鬟婆子,鱼贯而出。 马氏身子剧烈的一抖,嘴里已经来了血。然后,在一众丫鬟婆子的惊呼声中,马氏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更新快∷∷纯文字∷ 12老夫人气得中风了 裴家祠堂 “十三弟妹,过继的人选全都在这里了。舒悫鹉琻”待庄氏在椅子里落座之后,族长便领着四五个年纪各异的男子来到了厅堂之上。 庄氏淡淡的瞥了那些个男子几眼,面上没有任何的表露。 族长脸色有些尴尬,却又不敢轻易的摆出族长的架子,怕得罪了这位一品诰命夫人。只得在一旁赔笑,道:“十三弟妹,这些人当中可有中意的?” “这才是头一回见,对于他们的品行都不甚了解,如何能轻易的作出结论?族长这不是为难妾身么…”庄氏手里端着青花瓷茶碗,吹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地开了口。 族长稍稍松了口气,暗暗庆幸并非是全盘否决。“这容易…弟妹不妨出道题目考考他们,也好当做判断的依据。” 庄氏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那些人听说要考问,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特没底。而且,庄氏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摆足了官夫人的架子,让人见了就不知不觉的矮了几分,有的甚至都吓得开始冒冷汗了。 庄氏的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淡然的开口道:“先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吧…说起来,都还不知道你们是哪家的族亲…” 在族长的示意下,那几个男子便挨着报上名来。 “在下裴靖山,是三老太爷府二房庶出的第八子。” “我叫…叫裴文山,是…是七老太爷府长房嫡次子…” “裴盐山…十二老太爷府上四房庶出第五子…” “裴修…大老太爷的玄孙…” 庄氏听到最后那男子的唱名之后,眉头不由的紧皱。她是要过继养子,怎的孙子辈儿的都出来了? 族长似乎早就看出了她的疑问,上前解惑道:“大哥府上的儿子没一个成器的…这孩子打小就聪慧,大哥觉得十三弟是个读书人,应该会喜欢聪明伶俐的…即便过继过去做孙子也好…好歹也是后继有人…” 庄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当着族长的面,也没发作,只是点了点头,打算先做一番考究之后再做决定。“书香门第自古以诗礼传家,你们便解释解释,何为五常,何为五德吧。” 庄氏这么一开口,站在屋子正中的那些个男子全都傻了眼。他们整日不是游手好闲就是为了生计烦恼,哪里有那个心思去学什么四书五经啊。唯有那叫裴修的怔了怔,冥思苦想的回忆起近来强背下来的字句。 “五常即仁、义、礼、智、信…仁乃指人与人之间相互友爱…义…义是指要兼相爱,交相利…”虽然回答的有些磕磕巴巴的,但庄氏到底还是对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清瘦少年产生了些许的好感。 毕竟,跟那些可以称之为长辈的男子们相比,他算是最令人满意的了。 族长也在一旁点着头赞许道:“说的不错…到底是念过几年学堂的,就是不一样。十三弟妹,据说他还会背论语,要不要让他来上一段?” 庄氏愕然,嘴角微微抽动,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这孩子实诚,是可塑之才就够了。” “十三弟妹这么说,便是觉得这孩子不错了?”族长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庄氏打量了裴修一眼,见他面红齿白,长相清秀斯文,心里稍稍觉得舒服了一些。虽然不是特别的满意,但好歹也算是个不错的苗子。正要点头答应,却突然听见丫鬟进来禀报,说是裴云姗不知怎的扭伤了脚,请庄氏过去呢。 庄氏担心女儿,自然坐不住了,便借了这个由头去了后院。 等到庄氏随着那丫鬟离去,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裴族长这才朝着那个叫裴修的少年招了招手,道:“修儿,你过来。” “是,叔祖父…”裴修显然胆子比刚才要大了许多,慢慢的走到族长的跟前。 “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帮你们,是你们自个儿不争气。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也不怪你们十三婶儿瞧不上你们。”族长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遗憾。 站在厅堂里的男子回过神来,忙上前打千作揖道:“叔父说哪里话…都怪我们学艺不精,跟十三叔没有父子缘分…” “叔父为了我们积极奔走,侄儿感激不尽…” “既然十三婶儿已经有了人选,那侄儿便先告退了…” 那些人也算识趣,并没有大发脾气或者大吵大闹,离开的时候颇为安静,安静的都有些异常。 裴修看着那些叔叔辈的垂头丧气的离开,心里暗暗有些得意。“叔祖父…这是不是意味着,侄孙儿今后便可以去京城了?” 族长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有本族长替你铺路,自然是事半功倍。” “叔祖父的提点,侄孙儿永生不忘。将来侄孙儿有出息了,定当回报叔祖父的大恩大德!”裴修笑嘻嘻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与刚才那稳重得体的模样大相径庭。 裴族长睨了他一眼,心里也十分得意。他想要做的事情,还真没有办不到的。“你可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这个是自然…侄孙儿能忘了亲生父母,也不能忘了叔祖父您呐!”裴修谄媚的赔着笑脸,纯粹就是一个只会讨巧卖乖的纨绔子弟。 后花园 “姗儿…你没事吧?”庄氏匆匆忙忙的赶到后院,见裴云姗面色凝重的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发呆,心里的一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见到庄氏过来,裴云姗便将四周服侍的丫鬟打发得远远儿的,方便她们母女谈心。“母亲…女儿没事…不小心崴了脚,没什么大碍…” “崴脚可不是什么小事,弄不好会影响一生的…可去请大夫了?有没有红肿?”庄氏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裴云姗心里有些愧疚,可是只要想起裴瑾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她不得不狠下心来,逼迫自己不折手段的达到目的。“过继的人选…母亲可有中意的?” 庄氏没想到女儿会提及这个问题,颇有些惊讶。“哪儿能那么快定下来…还要观察观察再作定论。” “母亲…不是女儿心眼儿多,只是那些人当中将来可能会有一个人成为我的兄长,出于谨慎,女儿不得不多问两句。” 庄氏还是头一次见女儿这般严谨的表达自己的意愿,也开始正视起来。“姗儿…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女儿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裴云姗绞着手里的帕子,犹豫着要不要跟庄氏明说。 庄氏是个性子沉稳的,可也经不住女儿这么磨蹭,于是拉了她的手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在母亲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尽管敞开了说,即便说错了,母亲也不会怪你的。” 裴云姗紧抿的嘴唇稍稍松懈了几分,整理好了头绪之后才将自己的担心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母亲可想过,若是这些人当中并没有合适的,该如何?” 庄氏一愣,她倒是没想过这些问题。 人是族长帮着张罗的,想必是经过长老们首肯了的,自然不会太差。至于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她还真没往那方面去想。 裴云姗这么一提醒,她才幡然醒悟。“姗儿你说的对…是母亲轻忽了。你爹一再的嘱咐,一定要找个德才兼备的…可那些人当中,能符合这个要求的,真是半个都没有。若是随随便便的带一个回去,怕是不妥…” “当初父亲答应族里长辈的要求,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并没有说不让母亲亲自挑选吧?”裴云姗试探的问道。 庄氏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事实。 “若是族长挑选的这些人当中,并没有合适的,母亲不如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向族长妥协。” 庄氏看着这个一夜之间长大的女儿,颇为欣慰。“姗儿你说的对…即便是这辈子我没有儿子可以养老送终,有你这个闺女也就知足了。若是他们想要硬塞一个人到我名下,我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认的!” “母亲…”裴云姗心疼的揽住庄氏的胳膊,唤了一声。 母女俩依偎良久,最终还是裴云姗先打破了沉默。“族长挑的人选,似乎与咱们这一支的血缘隔了很远?” 庄氏仔细一回忆,的确如此。“姗儿可是 有什么好的想法?” “不瞒母亲说,女儿的确是有自己的想法。母亲何必舍近求远,在那些都已经疏远了的族亲里挑选过继人选呢?” “你的意思是…” “与父亲关系最为密切的,自当是伯父这一脉了…”裴云姗暗示道。 庄氏思索了一番,的确如此。“只是…你大伯这一脉虽说有三个儿子,可到底父母健全,怎么可能过继到你爹名下去?” “也不尽然…大伯虽然有三个儿子,可真正从大伯母肚子里爬出来的,却只有两位。另一位,却是庶出的…” “姗儿的意思是…裴家三爷裴燕山?”庄氏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你大伯未必肯。而且…” 前几日在老祖宗寿宴上发生的那件事,早已闹得人尽皆知。这私吞亡妻嫁妆的事情,可不怎么光彩!品行上有污点的,自然就不符合她挑选继子的要求了。 “母亲也别泄气…虽说上次那事的确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可到底还有挽救的余地。经女儿这么些日子的观察,与大爷沉迷美色宠妾灭妻二爷视财如命精于算计相比,三爷倒显得耿直仁孝多了。在嫡母这么多年的压制之下,依旧视老夫人如生母,光是这一点就很难能可贵了。而且,他的官职也不是靠祖上庇佑,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一步一步慢慢的爬上来的。这对于一个毫无依仗,又身为庶子的人来说,更是难得。” 裴云姗的一番解说,让庄氏的心湖渐渐地荡起了涟漪。 “刚才前院的考察,女儿也听丫鬟们说了…女儿觉得将仁义道德挂在嘴边说的人,未必就是真的贤能之人。而且…女儿也听了不少关于那个裴修的传闻,觉得他并非最佳人选。” “哦?你都听说了些什么?”庄氏眉头微微蹙起,充满了警惕。 裴云姗咽了咽口水,低声嘀咕着:“虽然只是听了个大概,但也知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虽说有些小聪明,但却是用在花言巧语之上,并没有多少的真才实学…故而,女儿觉得他实在是投机取巧,才答对那道题目的。” 庄氏沉默着,没有再开口。 裴云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也不急着催促庄氏做决定,而是等着她自己去想清楚里头的是非轻重。 裴修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庄氏回去,心里便隐隐着急起来。“叔祖父…您说,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变动吧?” 他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孝敬了族长不少的东西,才打通关节,得到族长提点,成为京城首辅继子热门热选的。若是事情黄了,那么他付出的那些岂不是白费了? 族长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这么一会子都等不了,日后如何成大事?” “可是…小姑姑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这个当口出了事?”裴修也不算太笨,还算知道有些巧合并非全都是意外。 族长脸上惬意的表情微微一僵,继而眯起了眼睛。“你放心,这事绝对不会有变故的。这些人当中,也就你表现突出,她不可能不选你!” “可是…” “好了…你就安心的在这儿等吧…自乱阵脚,反而不美。”族长站起身来,打算去后院探听探听虚实。 这一次的过继,绝对不容有失。 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既然答应了大老太爷,会将他的玄孙送进宰相府,那就一定要办到。否则,他这个族长日后还有何威信在族里立足? 虽说别家也送了不少的好处给他,但人心都是自私的。他与大老太爷好歹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关系自然不一般。而且,大老太爷给的好处,可不仅仅只有银钱而已。他在族里的地位能够岿然不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大老太爷这边势力的支持。 “姗儿的脚没事吧?” 裴族长踏进亭子的那一刻,庄氏已然镇定下来。“多谢她五伯关心,不过是不小心崴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回去好好歇着就好了…” “没事便好…”族长在母女二人身上打量了良久,才继续话题道:“十三弟妹可想好了,裴修那孩子可还在前厅等着回话呢!” 庄氏假装一拍脑袋,面带惭愧的说道 :“瞧我这记性…一担心起姗儿来,什么事儿都给忘了…” “母亲,女儿的脚已经不疼了,您还是处理正事要紧。”裴云姗端坐在石凳上,却不忘摸了摸自己的腿,体贴的回道。 庄氏叮嘱了她一番,这才站起身来,随族长回到了刚才议事的地方。 裴修见庄氏跟在族长身后进了厅堂,立马又恢复了先前谨慎沉稳的模样,恭敬地朝着两位长辈作揖。 “这孩子,还真是懂事…”庄氏淡淡的夸了一句,眼底却浮现出一丝精明。 刚才远远的,她分明看见这孩子大模大样的在厅堂里晃悠,简直跟地痞流氓没有两样。可是在人前,却又装作一副谦虚受教的样子,前后差距如此之大,她先前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若不是女儿拦着,她怕是会犯下无法挽回的过失。 “裴修,还不给你十三叔祖母斟茶?”族长见那小子还在继续装傻,忍不住轻咳两声提醒道。 裴修掀起眼皮子,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庄氏一眼,见她没有吭声,这才走上前来,亲自拿起茶壶的曲柄,替庄氏将茶盏里的水添满。“您请用。” 庄氏淡淡的抿了抿嘴,却没有端起茶杯。“你有心了…” 裴修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时地拿眼神向族长求救。 族长亦是有些不解,但脸上还算镇定。“十三弟妹对这个人选,是否满意?” 庄氏本就作风正派,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便直话直说了。“过继可不是一件小事,不可操之过急。族长,您说呢?” “咳咳…这个是自然…”族长面色一凛,嘴角的笑容渐渐地僵了下来。“那修儿…” “这孩子苗子不错。容我再考察一番再做定夺,如何?”庄氏虽说用商量的语气说着,但是言语之间就已经将这个人选给排除在外了。 族长也不好勉强,只得先卖她一个面子。等到她挑不到合适的人选,回过头来求助于他的时候,到时候再摆一摆族长的架子也不迟。若是将她得罪狠了,怕是京城里的那一位也不会善罢甘休。 送走了庄氏,裴修才敢开口,急切的问道:“叔祖父…您一定要帮我!” “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你先回去等消息,趁着这些时日,好好儿的修身养性,可别在这关口出岔子!”族长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裴修原本还想多说两句的,可是看到他面色不善,只得喏喏的闭了嘴。 福善堂 “老夫人,老太爷回来了!”丫鬟小声的禀报道。 老夫人正闭目养神,听到老太爷三个字,忍不住冷哼一声,侧过身去不予理会。他哪一次回来,不是跟她对着干? “老夫人,老太爷已经朝着这边来了…”另一个丫鬟挑起帘子走了进来,表情有些急迫。 老夫人不耐烦的撑起身子,脸色阴郁。“他怎么不干脆遁入空门,岂不是更加清静?还回来做什么!” 裴仲宣隔老远,就听见屋子里那位的抱怨,眉头便打了个结,火爆的牛脾气也冲了上来。“你个死老太婆,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看你是越活越没有长进,连黄口小儿都不如!” 论起吵架,老太爷可是一把好手。因为经常行走在江湖的关系,少不得与凡夫俗子草莽英雄打交道。久而久之,说起话来也没了读书人的文绉绉,愈发的粗犷,不知轻重。 老夫人可就不一样了,出身名门,又是从小守着三从四德长大的,骨子里始终保持着一份矜持,即便是真的动了怒,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老太爷这么一呛声,她顿时觉得舌头好像短了一截似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回去。 “平日里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嘛,怎么…舌头被割了么!”裴仲宣大步跨进屋子里,完全不请自入。 老夫人颤歪歪的拿手指着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你给我滚出去!” “你可别忘了,老子才是这府里的主人。你胆儿肥了啊,居然叫我滚?”裴仲宣将眼睛一瞪,瞬间充满了戾气。 老夫人双腿一软,差点儿没摔坐在地上 。“你…” “你什么你!老子回来是有事情要跟你说,没功夫听你念叨。”裴仲宣对田氏早已没了感情,所以即便将她给气病了也不会觉得心有愧疚。 毕竟,当初娶她的时候,他都不是心甘情愿的。迫于家族的施压,他才勉强点了头,将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迎进门的。 跟母老虎比起来,他还是喜欢温柔可人的解语花啊。遥想当年,他身边也是有一个娇媚可人的丫头的。只可惜,田氏这个妒妇没有容人之量,趁着他外出的时候,竟然对那丫头痛下杀手,差点儿就一尸两命。 好在那孩子坚强,总算是活了下来,便是如今的三老爷裴燕山。 自那以后,裴仲宣对这个原配就彻底失望了。原先上头还有爹娘约束着,他不得不留在府里跟田氏大眼瞪小眼。后来长辈陆续的过世,裴老太爷就自由了欢脱了,打着学武的幌子离开了裴府。 忆起当年,老太爷心中的那个念头就更坚定了。 “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就给我滚出去!”老夫人咬牙切齿的冲着老太爷吼道,完全没了世族贵妇的样子。 裴仲宣也想早点儿将事情确定下来,便开门见山的说了。“仲良不是要从族里过继一个儿子么,这个人选我已经想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让老三过继过去吧。反正你看他也不顺眼,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不在府里,没的还能过得更舒心一些…”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来气。“你这话说的可有失分寸!我什么时候苛待过他了?他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的!” “你还有脸说?当初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害死了他娘,他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沉默不语的性子。好好儿的一个孩子养在你名下,却胆小懦弱毫无主见,还不是你这个死老太婆做出来的好事!” “你…裴仲宣你…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贱人,是不是?”老夫人一把推开上前扶起她的杨嬷嬷,歇斯底里的朝着老太爷吼道。 果然是宝刀未老! 裴老太爷心里一个激灵,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是…我就是喜欢温柔可人的女人,如何?谁像你,整日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一门心思的往钱眼儿里钻。长得一般,脾气又暴躁,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女人味,谁稀罕!” “你…” “你什么你!别想转移话题!今儿个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你答应便好,即便是不答应也没关系,这个家我说了算!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让你知晓一声:燕山我给老十三给定了!” 说完,老太爷昂首阔步的出去了。 老夫人只觉得血液直往脑子上涌,脸色一时红一时白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乱响。须臾之后,老夫人双眼一翻,浑身抽搐晕了过去。 “快来人啊…老夫人晕倒了…” 听着身后丫鬟婆子呼天抢地的叫喊声,裴老太爷胡子一翘一翘的,眉眼都笑开了。就是要气死这个死老婆! 瑾芜院 “小姐,听说老夫人中风了…”侍书极力忍着笑进来禀报道。 裴瑾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从书卷里抬起头来,道:“前两天不还是好好儿的嘛,中气十足,怎么会突然倒下了呢?” “小姐有所不知…据说老夫人是被老太爷给气的晕倒的!”侍书双手不时地交握着,眼睛里也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似乎已经对老爷子颇为崇敬。 不过想想也是,能够将老夫人那个人精气得晕倒的,这世上怕是找不出几个来。 裴瑾莞尔一笑,并没有搭话。 侍画端着清香扑鼻的茶点进来,脸色依旧平静。“老夫人这一病倒,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侍画,你近来说话是越来越像小姐了…话里有话啊…”侍书绕着侍画转了好几圈,语带调侃的说道。 侍画弯了弯唇角,道:“谁像你啊,整个儿一泼猴儿。” “侍画姐姐嘴巴越来越厉害了啊…”侍书扯了扯嘴角,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的这个评价。 裴瑾见她们俩又闹上了,便插嘴道:“你们有空在这儿斗嘴,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我的 嫁妆给我要回来!” 根据她近来的调查,当年李氏的嫁妆大部分的确是入了老夫人的腰包。马氏固然贪婪,胆子却不怎么大,故而只动用了一些银两。那些奇珍异宝,大都被老夫人搜刮了去。至于那天山雪莲,想必是因为太过特殊,所以老夫人才留了个心眼儿,将它留了下来。 “小姐…不如趁着夜黑风高,嗯?”侍书朝着裴瑾挤眉弄眼,那意思不用明说也知道绝对没啥好事。 裴瑾倒是没有觉得她说的法子太过下作,反倒考虑起可行性来。“东西弄出来倒是其次,关键是要将东西藏在哪里才更安全…” 若是藏在瑾芜院,怕是一搜就搜出来了。到时候,反而会落得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声。虽然老夫人的做法,更加令人不齿。 “这个好办。等东西到手之后,便偷偷地送到一品香去。那里是幽冥门的地盘儿,量她们也猜不到那儿去!”侍书信心满满的说道。 裴瑾思虑了一番,觉得这办法似乎不错。一来,侍书嘴里所说的那个幽冥门与裴府并无瓜葛。二来么,她对卢少棠还算信任。即便是被他坑了,也好过白白便宜了府里那些贪得无厌之辈。 “就这么决定了!”裴瑾打定了主意,便放手让她们去做。“不过,就你们两个人…” “小姐若是信得过我们姐妹,便将心安放在肚子里吧。”侍画此刻也露出了与平日大为不同的自信笑容,郑重地向裴瑾承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唔…你们,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啊…也不能只拿原本属于我的那一部分…若是清点开来,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姐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侍书与侍画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光是拿回原本就属于小姐的东西怎么够呢?不给那个老太婆一点儿教训,她们姐俩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一切小心为上。”最后,裴瑾还是忍不住提点了她们两句。 侍书侍画心里一暖,心里的那份信仰也更加的坚定起来。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福善堂的一众人等睡得都比平时要沉,就连打雷这么大的动静,都毫无反应。 老夫人自中风后,就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每日只能挺尸一样的仰卧在床榻之上。那滋味,对一向高傲的她来说,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夜里起风了,她口有些渴。可是任凭她怎么咿咿呀呀的叫唤,床前打着地铺的丫鬟愣是放佛没听见一般,依旧睡得死死的。 “唔唔唔唔…” 忽然,门外闪过两道黑影,在窗户上留下两道长长地剪影。老夫人吓得浑身直发抖,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翌日,老夫人的福善堂遭了贼的消息,便很快传遍了全府上下。老夫人辛辛苦苦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奇珍异宝金银首饰一夜之间全都不翼而飞,连一串铜钱都没有剩下。据说,老夫人遭受此重击之后,病情更加的严重起来。 “唉…真是造孽啊…” “谁这么大胆子,敢动老夫人的东西?” “可怜的老夫人,日后怕是只能在床榻上过完剩下的时日了…” ∷更新快∷∷纯文字∷ 13突生变故 “姨娘…您可是双身子的人,切莫动怒,小心动了胎气啊…”蝉儿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小丫鬟进来将地上收拾干净。舒悫鹉琻 蓉姨娘沉着一张脸,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微微往外沁着血珠子,可她好像没有察觉一般,依旧闷不吭声。 蝉儿知道她肯定是听到了某些闲话才会如此,便走上前去宽慰道:“小姐…何必将那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您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安心养胎。这样,将来小少爷生下来才会健康开朗…” 蝉儿劝了好久,蓉姨娘沉吟良久,总算是有了回应。“不管我如何努力,还是无法心想事成,是不是?就因为我出身不够好,所以即便我再怎么努力,只消别人一句话,就会一败涂地,对吗?” 虽然这是事实,蝉儿却不敢应下。 主子是如何要强之人,她如何不知?当初在那个地方的时候,小姐的姿容并不算出众,起初也因为性子倔,吃了不少的苦头。她服侍她多年,看着她从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慢慢成长为一个唱作俱佳心狠手辣之人,这其中不知遇到了多少的难处。可是,她却挺过来了,而且成了那个地方数一数二的魁首。 可眼前的处境,却与那个地方不同。 裴府的后宅虽然也是水深火热波涛汹涌,可毕竟是百年世家。主子的对手,也换成了良好世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她们或许没有主子的那股狠劲儿,但是出身和地位却早已注定她们是人上人。这一点,是主子无论如何努力都越不过去的。 也正因为如此,主子才顾影自怜,备受打击。 “蝉儿…我的努力不可以就这样白费…”蓉姨娘忽然死死地握住蝉儿的手,痛得蝉儿都皱起了眉头。 “小姐尽管吩咐,蝉儿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于蓉姨娘,她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蓉姨娘在她耳旁嘀咕了一阵,嘴角泛着阵阵阴冷的笑意。“都听明白了吗?” “小姐的意思是…嫁祸于人?” “还不算太笨。”蓉姨娘冷笑着。若是这一次能够成功,不但能够除去一个强有力的威胁,还能将大老爷续弦的打算往后延迟。等到她生下儿子来,一切便又会有转机。所以,如今最大的阻碍,就是那个口不能言,手不能抬,放佛活死人一般的死老太婆。 蝉儿瞥见蓉姨娘脸上的阴狠,忍不住抖了抖。 “放心…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绝对不会连累你的。”蓉姨娘的眼角扫到她的不自在,轻笑出声。 蝉儿忙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主子的吩咐,她不能不听。可是这个计划事关重大,她得想个两全之策才行。 瑾芜院 “近来府里到是清静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夫人病了的缘故?”侍书嘴里嘎嘣嘎嘣的摇着雪梨,闲的实在是太无聊了。 该闹过的都闹过了,如今突然变得安静,倒是让人有些不自在了。 裴瑾在纸上划下最后一笔,满意的瞧了瞧,才接下话来,道:“府里清静一些不是很好么?难不成闹得鸡犬不宁,才算过日子?” “可是,这有些说不过去啊?!依着那些人的性子,还不趁着老夫人一病不起的机会大闹特闹?”侍书昂着头,思索着。 裴瑾轻笑,道:“你倒是了解的很多。” 侍书嘿嘿一笑,凑过来道:“不过这样也好…不日三房便要搬去京城,与这边再无瓜葛。她们不来闹小姐还好,若是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小姐尽管放开了手收拾她们,到时候相爷自然会替小姐撑腰的!” 短短的数日,就已经成为了定局。 裴相力排众议,将自己兄长的庶子过继到他名下,裴瑾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为了相府的嫡出大小姐。不得不说,裴瑾还真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恍惚感。虽然这一切早在她的算计当中,可真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族里的那些人听到风声,可没少来闹。 说什么裴燕山父母健全,不是最合适的人选,结果被裴老太爷一句话就给顶了回去。那一日,裴老太爷所说的话,裴瑾依旧记忆犹新。 “还有比老子的儿子更合适的人选吗?仲良乃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的儿子过继给他怎么就不行了?你们的关系,能比的过我们亲兄弟亲吗?我家老三过继过去,是我同意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过问?!” 裴瑾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祖父别的本事没有,吵架绝对是一流的好手。瞧瞧那些族亲气得咬牙切齿的嘴脸,就知道他的功夫有多厉害了。 有了裴老太爷的保驾护航,便再也没人上门来闹了。即便是一族的族长,也只能默默的将这口气给咽下去,雄赳赳气昂昂的上门,垂头丧气灰溜溜的离开。想到祖父那一日的风采,裴瑾对他总算是有了一丝好感。 “小姐…不好了…”一个丫鬟气喘吁吁的从外头一路小跑进来,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侍画瞪了那丫头一眼,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姐好着呢。” 丫鬟吓得抿了抿嘴,在裴瑾的眼神询问下,才磕磕巴巴的答道:“小姐…是老夫人不好了…这会子各房的主子都过去了,您也赶紧过去吧…” “怎么回事?你说的清楚一些。”裴瑾从书桌后走出来,追问道。 丫鬟便将听来的始末复述了一遍,道:“听说早上还好好儿的,后来喝下一碗汤药便开始不好了…浑身烫的厉害,上吐下泻的…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便晕迷了过去,人事不省…” 裴瑾秀眉微蹙,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行了。侍画你留在院子里,带着丫头们收拾东西。侍书,你跟我去福善堂一趟。” 侍书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便跟着裴瑾出了院子。 福善堂 “大夫…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二夫人作为掌家媳妇,已经早早的到了这边。见大夫从内室出来,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询问。 那大夫摇了摇头,面色凝重。“不太乐观啊…原本就中了风,又染上了暑热,这样一番折腾,老夫人这般年纪的人怎么受得了?” 二夫人满脸的愁容,看起来十分的焦急。“您可是蒲州城的名医圣手,也没办法吗?” “承蒙二夫人看重,在下虽然有些医术,却也无法令患者起死回生。二夫人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那大夫叹了叹气,背着药箱子就走了,连药方都没有开一张。 “怎么会染上暑热呢?”二夫人喃喃低语,心情颇为复杂。虽说老夫人这一病,对她来说是个千难逢的好机会。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持掌家大权,可心中却还是有些忌惮。老夫人是在她的照料之下病情加重的,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得落得个不贤不孝的罪名。 “是不是你们偷懒,没服侍好老夫人?竟然让老夫人中了暑热!”想到这里,二夫人心里的一口气无法顺畅,只好冲着屋子里的下人呵斥。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都战战兢兢的,不停地求饶着。 “二夫人明鉴…奴婢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怠慢了老夫人啊…” “二夫人饶命…真的不关奴婢们的事啊…” 二夫人哪里容许她们狡辩,厉声质问道:“不是你们还有谁?老夫人一直呆在屋子里,不曾到日头下去。肯定是你们玩忽职守,没能及时补充冰桶里的冰块,才让老夫人染上了暑热,对不对?!” 二夫人的疾言厉色,让跪着的一种丫鬟婆子全都吓得浑身发抖。 尤其是原先在老夫人身边耀武扬威的杨嬷嬷,更是胆战心惊,彷徨不安。“二夫人明鉴…这屋子里的冰块就没断过。若是不信,您大可瞧瞧那冰桶去,都还是满满的啊…” “你这婆子还学会顶嘴了?”不等彭氏开口,她身旁的李嬷嬷就走上前去,给了杨嬷嬷一个嘴巴子。 杨嬷嬷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却只能死咬着牙齿忍了下来。“二夫人饶命…老奴并非有意顶撞,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奴婢这一回吧!” 二夫人的眼光冷冷的从她身上扫过,心底的怒意仍旧无法平息。这个老虔婆原先就没将她这个二夫人放在眼里,一心只想着讨好着掌管着中馈的大夫人尤氏。还仗着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对她阳奉阴违的,看着就叫人讨厌。 如今,她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岂会这么轻易就饶了她?< br> “以下犯上,藐视主子,李嬷嬷该怎么罚?”彭氏走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开口问道。 李嬷嬷恭敬地朝着彭氏欠了欠身,朗声答道:“回夫人的话,藐视主子以下犯上的罪过可不轻。少说,也得罚个四十大板。情节严重的,就算是发卖出去也不为过。” “杨嬷嬷,你可服气?”彭氏面色严肃问道。 杨嬷嬷的脸色早已泛白,微胖的身子也禁不住打起了摆子。她在裴府这么多年,别说是挨打了,就连惹老夫人生气了,也不过是罚几个月月钱了事,哪里见过这般的阵仗。顿时心惊胆战,吓得慌忙给彭氏磕头。“二夫人饶命啊…老身这般年纪,哪里经受得住四十板子啊。还望二夫人看在老夫人的面儿上,饶了老奴这一回…” “你的意思是,要本夫人放过你一马,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将本夫人的威信置于何地,又将老夫人的颜面置于何地?老夫人那般端方之人,岂能容忍一个低贱的下人欺负到主子的头上去。我看你不但不诚心悔过,还想抬出老夫人来逃避责罚,简直罪加一等!来人啊,拉下去,再加二十大板!” 彭氏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上来将杨嬷嬷架住往外拖去。 “二夫人饶命啊…老奴知错了…老奴年事已高,可经不住这六十大板啊,二夫人…”杨嬷嬷不停地挥舞着手臂,一边挣扎一边大声的哭喊着。 彭氏将头侧向一边,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早就想收拾这个老货了,不趁此机会给她一点教训,叫她日后如何在府里树立威信? 李嬷嬷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却不敢太过明显。“夫人消消气儿,何必跟这些奴婢一般见识…” 解决掉了一个麻烦,彭氏刚轻松了片刻,心里的烦恼又漫上心头。想想屋子里老夫人只剩下一口气,她难免有些心慌。“可通知这位爷了?” “一早就派人去请了。”李嬷嬷应道。 过了一会儿,裴府的三位爷便匆匆的赶了回来。最先到福善堂的,却是三老爷裴燕山。虽说他已经让老太爷做主,过继给了别人。但到底养在老夫人名下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也是有些感情的。 “二嫂…母亲…她如何了,可有大碍?”裴燕山沉默良久,才开口询问道。 彭氏对这个庶出的小叔子本就没什么好感,又想到他已经算不得自己人了,脸上的神色愈发的陌生了起来。“大夫说不太客观…怕是撑不了多久…” 裴燕山蹙了蹙眉,没再吭声。 这时,裴瑾刚好与三夫人马氏一同踏进福善堂。就连那许久不曾露面的裴襄,也乖巧的跟了过来。 “老爷…”马氏见到三老爷,便朝着他走了过去。 “爹爹…”裴瑾淡淡的叫了声,裴襄也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便各自找了个角落站着,长辈们不开口,她们就更没有开口的理由了。 裴燕山眼神复杂的朝着裴瑾颔首,嗯了一声算是作答了。 刚站定不久,大老爷裴应山和二老爷裴景山也先后抵达。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严重起来了?”最先踏进内室的是大老爷裴应山,他身上的官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匆匆的赶回来了。 彭氏身边的李嬷嬷将大夫的话复述了一遍,眼眶也微微泛着红。 大老爷看了一眼床榻上面色死灰一片的老娘,心里也极不是滋味。老夫人的控制欲虽然强,对他这个儿子却是极为疼爱的。不管什么好的,总是先留给他这个嫡长子。即便是尤氏那般不堪重任,老太太还是毅然的将掌家的大权交给了她。他知道,这一切都源于老太太对他的照拂。 想着前不久,老太太还精神百倍的,如今却像个木头人一样躺在榻上动弹不得,他的眼眶就不由得泛红。 浓浓的伤感围绕着他,但理智的大脑却提醒着他老太太这一去,带来的将是什么样的后果。根据大周朝的礼制,父母亡,做子女的必须在家守孝三年。即便是他这个一地的知府,官至四品也不能例外。 好不容易爬到如今这个位子,一夕之间却又要失去,他如何能甘心? “大哥…”二老爷裴景山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兄长的肩膀,以示安慰。“母亲最疼爱的 便是你我兄弟二人…趁她还能听见我们说话,去陪陪她老人家吧…” 大老爷哽咽着点了点头,兄弟二人便在老夫人的床榻前跪了下来,拉着母亲的手喃喃低语起来。 二夫人红了眼眸,也站在一旁轻轻地擦拭着眼角。 好一副母子情深的感人场面。 裴瑾冷眼在一旁看着,放佛局外人似的。不经意的回头,发现三房的人虽然面色肃穆,但却没有一个人落下泪来。可见,老夫人平日里对三房是如何的苛待。就连到了弥留之际,她也换不来别人一滴眼泪。 老夫人偏着头,似乎能感受到屋子里压抑的情绪。虽然口不能言,但她还是奋力的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努力比划着什么。 “母亲…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大老爷注意到她的手在动,脸上带了一丝欣喜。 老夫人牙巴骨不停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来,只用那一双毫无精神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床前的两个儿子。 她不舍也不甘。 不舍得两个爱如至宝的儿子,更是不甘心就这样毫无尊严的死去。她还未看到孙儿娶媳妇,还未给儿子续弦,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完呢。 “娘…您想说什么?儿子听着呢…”二老爷也忍不住拿起衣袖抹了抹眼角,神情哀痛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咿咿呀呀了半天,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能瞪着眼干着急。她越是着急,身子就越是颤抖的厉害。本就虚弱之极的身子,很难再承受得住情绪上的剧烈波动。只是到了最后,老夫人呼吸愈发的困难,在大老爷的手心里划了些什么便直挺挺的松了手,睁着眼睛去了。 慢慢的,屋子里响起嘤嘤的哭泣声,继而那哭声越来越来,由起初的隐忍变成了撕心裂肺。 裴瑾摸了摸鼻子,可眼睛里却始终干涸,没有任何想哭的冲动。 不一会儿,二夫人便已张罗开来,全府上下亦是一片白色。 大老爷从地上起来换上孝衣之后,却朝着裴瑾这边望了过来。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却让裴瑾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迅速的将心思收敛,裴瑾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大老爷却起身走了出去,说是要去写道奏章给朝廷,容许他辞官回家丁忧。好似刚才那一眼,不过是不经意从她身上滑过一般。 裴瑾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心里有些膈应。 她与大方素无瓜葛,若不若老夫人临终前跟这位大伯父暗示了些什么,大伯父又如何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小姐…先回去换身衣裳吧…”侍书见主子还在发愣,忙上前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道。 裴瑾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却被裴襄一把给拽住。“三姐姐…我…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裴瑾甚是诧异。 要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向来与她不对付,今儿个主动靠上前来,想必肯定没什么好事。“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祖母…刚过世,还是先回房去换了孝服去灵堂吧,免得失了礼数。” 本事一番好意,奈何裴襄却丝毫不领情,愣是拽着裴瑾到了一个僻静之处,神神秘秘的说道:“三姐姐…你不觉得祖母的病太过蹊跷吗?我刚才可是仔细打量过屋子里的冰桶的,里面的冰还剩下大半,祖母怎么可能会得了暑热!” 裴瑾微微抬眸,为这个蠢笨妹妹的进步感到讶异。“你的意思是…” 似乎是怕人听见,裴襄刻意压低了声音,又打量了四周一番才肯吐露实情。“刚才…在来福善堂的路上,我看见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端着一个罐子出去,我一时好奇便跟了过去,却见那个丫鬟将罐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倒在了假山后面的石洞里…” “你认得那个丫鬟?”裴瑾顺着她的意思问道。 裴襄点了点头,道:“看起来有些面生,但我却是认得的。她是在小厨房里打杂的丫头,祖母的所有吃食和汤药她都可能经手…” 裴瑾没有说话,心情却不似刚才那般平静。 这里头果然又有什么幺蛾子么?只是裴襄怎么会对她说起这些事,她应该找马氏商量才对! “无凭 无据的,妹妹还是别声张。我们与这裴府,已经没多大关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那人的目的是什么,裴瑾都没兴趣知道。只要不是针对她,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要离开这里了,何必再多生事端呢。 裴襄看着裴瑾,脸上有着不解。“三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妹妹心里,我原先是什么样子的人?”裴瑾不怒反笑。 裴襄抿了抿嘴,眼里流过一抹不明意味的忧伤。“三姐姐虽说性子温软,却不至于冷漠至此!尽管祖母对三姐姐不似对我这般宠爱,却也没有多加为难不是吗?就算以前有再多的恩怨,那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如今是有人害死了祖母,三姐姐还能冷漠如斯,假装看不见,真的叫人很心寒…”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裴瑾冷笑一声,问道:“你对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我站出来说句话。你觉得我会蠢笨到分不清轻重,在这个当口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我又能以什么身份来过问此事?” ------题外话------ 这是事先预存的稿子,27号—3号在深山老林里陪妈妈,没有信号没有网络… 留言神马的等我回来! ∷更新快∷∷纯文字∷ 14狐假虎威 瑾芜院 “小姐…七小姐是什么意思?”侍书跟在裴瑾的身后唠叨着,暗忖着:竟然怂恿小姐替老夫人出头,脑子被门夹过了吧! 裴瑾脚步顿了顿,似乎才从某种思绪里出来。舒悫鹉琻“她的用意如何再清楚不过了…不就是想报上次的仇,想用激将法让我就范罢了。先不说此事是否真的如她说的那般蹊跷,即便她真的知道一些什么,我又岂会按照她的说的去做?” “小姐说的是呢…一看就是不安好心的,还把别人当傻子般愚弄,真不知道七小姐哪里来的勇气,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侍书愤愤不平的替自家主子鸣不平道。 裴瑾回到里屋,侍画忙拿着孝衣过来替裴瑾换上,嘴上还不忘叮嘱两句。“虽说是夏日,可晚上也有些凉,小姐可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莫要跪久了…” 面对这个越来越像管家婆的丫头,裴瑾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年纪都差不多大,却一副老练沉稳的模样,比叶嬷嬷还要管得严。“知道了知道了,侍画美人…” 听到美人二字,侍画有些不赞同的扬眉。“小姐才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小姐面前,我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这美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 “美人可不是仅仅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容貌的!在我看来,只要身上有发光点,那个人便是美的!” 侍书与侍画长得的确不够美,但也不难看。况且,她们平日里也不注意妆扮自己,所以才给人一种无盐女的错觉。真要是精心妆点一番,想必也是姿容不俗的。起码在气质上,就胜过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 “小姐就别说笑了…”侍画不像侍书,经不起开玩笑。在她眼里,主子就是主子,属下就是属下,是有严格区分的。裴瑾这个主子固然对她们姐妹俩不错,但她也不会如侍书那般逾矩,她有她自己的坚持。 裴瑾笑了笑,将头上的发饰全都取下,只留下一根木簪斜插在云鬓上,却也难掩她的丽色。 灵堂很快便搭建好了,裴瑾过去的时候,府里的几位主子已然到了大半。就连平日里躲在屋子里不出门的蓉姨娘,也让丫鬟搀扶了出来。 大老爷见到她的身影先是一怔,继而板起脸来,道:“你是有身子的人,怎的也出来了?” “婢妾身子没那么娇弱…身为府里的一份子,婢妾又怎能不尽一份孝心?孩子月份大了,也还算稳妥,老爷不必替婢妾担心…”蓉姨娘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脸色也略显苍白,但却另有一番风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新自然的清美。 大老爷显然对她这番说辞很欣慰,却也不想因此而累坏了她,便吩咐丫鬟将她搀扶到一个角落里的椅子里坐下,还不忘叫人熬了安胎的汤药端过来。 “她这是来守灵还是来炫耀的?”四周**辣的目光顿时扫向那娇滴滴的蓉姨娘,眼神里带着不屑。 “凭什么我们跪着,她却可以坐着?不过是个卑贱的妾而已,竟然也敢居于主子之上,简直太过分了!”六小姐裴娇跪在二夫人彭氏的身旁,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彭氏淡淡的瞥了蓉姨娘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将手里的冥纸烧完,她便站起身来,去打点其他的事情去了。临走时,她叮嘱李嬷嬷,一定要看好了六小姐。 李嬷嬷知道夫人是担心六小姐,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毕竟,上一回大少爷在这个女人手里栽了个大跟头,不可轻视。 裴娇见彭氏没向着她说话,嘴巴早已撅了起来。又看到裴瑾朝着这边走过来,心情更加的不快。 “三姐姐倒是能磨蹭,这会子才过来!” 裴瑾挑眉,这府里的人都是怎么回事,为何总是喜欢在她身上挑刺儿?当她是个好欺负的么。“是六妹妹来的早了吧?” “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居然还狡辩!”裴娇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恨不得在裴瑾的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裴瑾却懒得理会这个小孩子心性的堂妹,兀自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意兴阑珊的做做样子而已。 “裴瑾,我在跟你说话呢,难道你聋了?”裴娇心里的不忿无处发泄,只能一股脑儿的算在裴瑾的头上。 裴瑾微微侧过身子,不急不缓的说道:“六妹妹这么大声做什么?也不怕惊扰了祖母,让她老人家无法安息?” 裴娇猛然的抬头,看见头顶那黑漆漆的棺木,后背一阵发凉,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你…你休得胡说!” 裴瑾有些好笑。这丫头的道行也就如此,简直不堪一击。跟她认真,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你…你竟然还笑?你安的什么心!”裴娇留意到她嘴角的一丝笑意,便急不可耐的反击起来。 裴瑾无语的抿了抿嘴,这小鬼真是难缠。“妹妹何时见我笑了?可有人作证?若是无凭无据的话,还是莫要随意开口的好。祖母过世,我伤心还来不及呢…” “你明明就…”裴娇暗暗咬牙,看到四周不断打探的眼神,不得不将未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裴瑾敢这么回击,也是因为她身处的位子比较靠近墙角,前面有棺木遮挡,后面又是粗壮的柱子,加上又是在晚上。即便她真的笑了,也不易被人察觉。但凭裴娇的一面之词,实在是难以取信于人啊。 裴娇似乎也是意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得不暂时闭嘴。在灵堂大吵大闹,这罪过她可不想背。 如今虽然是二夫人当家,但家里真正有威信的却是大老爷。若真的闹起来,指不定吃亏的是谁呢。 裴娇狠狠地瞪了裴瑾一眼,便不再吭声,一个人低着头生着闷气。 裴瑾木然的跪在一旁,不时地往火盆里堆两个元宝,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然而,她的脑子里却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裴襄的话,到底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并非她想要声张正义,而是不想成为被栽赃冤枉的对象。故而,她刚才已经让侍书去打探消息了。 马氏跟裴襄才是真正的姗姗来迟,二人一身素稿,面无表情。迟疑了好半晌,才走到距离蓉姨娘不远的蒲团上跪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烧着纸钱。 “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都已经不是这府里的人了…”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裴瑾的思绪,让她不得不掀开眼帘,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那是一个清瘦而又颓废的男子,昔日的英气勃发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有满脸的胡渣子,还有倾颓之感。 他的话,显然是对三房的几个人说的。 裴瑾没有理会,也不会理会。这个人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脑子也不大清楚了,只会像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 她不计较,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淡然。尤其是马氏,这些年来她在府里受到的压制还少吗?没想到一个毛头小子也欺负到了她的头上,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更何况,老夫人如今已经不在了,三房又早已过继了出去,她更不需要畏头畏尾了。 “钰哥儿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马氏微微昂着下巴,脸上的卑微早已不复见,脊背挺得直直的,说话的口气也硬气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皆是一愣,有看热的,有满眼讽刺的,有幸灾乐祸的,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任由他们闹去了。 裴钰在大夫人过世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加上老夫人这一去更是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所以,脾气才越来越坏。“长辈,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一个庶媳,也配让我称呼一声长辈?!” 马氏气得面红耳赤,嗓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亏得你还是有这才名的读书人,简直是有辱斯文!即便我再是裴氏这一房的人,但也是堂堂相府的嫡媳,辈分上还是你的婶婶。不敬长辈,光是这一条,便可以让你的仕途尽悔,你信不信?!” 这便是狐假虎威么?裴瑾嘴角勾起浅浅的冷笑。 这正式的过继仪式都还没有举行呢,她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摆出相府儿媳的架子来了?当真是不知所谓! 裴钰毕竟年轻气盛,哪里经得起马氏这么一激,顿时恼羞成怒起来。“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妇人,还有脸说教起本少爷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既然已经不是我们府上的人了,就给我滚!马氏就滚!” “你…简直不可理喻。”马氏被一个晚辈顶撞的说不出话来,脸色早已涨成了猪肝色。 裴襄还想帮腔来着,却被突然踏进灵堂的大老爷和二老爷给镇住了,慌忙的低下头去,假装不知情。 &nbsp ;“都给我住口!居然在灵堂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大老爷不愧是当官的,气势就是不一样。 他本就长得人高马大,又带着一身的威严,这一声吼,顿时就让整个灵堂变得鸦雀无声。刚才还十分嚣张的马氏和裴钰,此刻就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乖巧的不得了。 裴大老爷冷冷的扫了马氏一眼,才回头狠狠地训斥起裴大少爷来。“你真是愈发的不像话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般胡闹?!” “父亲,孩儿…”裴钰红了眼眶,刚要反驳,却又被大老爷的眼神给吓得缩了回去。 自打上次被大老爷打了一顿之后,裴钰便一蹶不振,平日里不怎么沾染的恶习,也都学了个遍。大老爷对他既失望又心痛。如今,看到他越来越不懂事,更是头疼不已。想到这一切都是尤氏那愚蠢的妇人之仁造成的,他就扼腕不已。 “瞧你这一身酒气,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滚回去,梳洗干净了再来!”裴大老爷狠狠地将裴钰踹了一脚,胸口气得直发疼。 裴钰从地上爬起来,浑浑噩噩的被小厮搀扶了下去。 马氏面上有些尴尬,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番话,是否被大老爷听去。正在犹豫间,大老爷却突然开口了。“真是对不住,弟妹莫往心里去,那个逆子,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这下子,不仅仅是马氏惊讶不已,就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愕的张大了嘴吧。 这是幻觉吧? 堂堂的知府大人裴家的嫡长子,居然给一个庶出弟弟的媳妇道歉?! 马氏双眼瞪得大大的,受到的震撼自然不小。心里欢喜的同时,又充满了戒备。不过少许,她便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如今的大老爷可是有求于三老爷这个弟弟。否则,又怎么会对她这般客气? 按照大周朝的规矩,官员的父母过世便要辞官回乡守孝,称之为丁忧。这守孝的期限,至少是三年。当然,也有例外的。除非皇帝亲自下令让他还朝,否则极有可能永不叙用。这样的风险,大老爷可担待不起。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了知府的位子上,一朝却因为老夫人就要全部摒弃,如何能够甘心? 他拉下脸来跟她套近乎,无非是想让她在三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到时候好让三老爷那新出炉的父亲大人——裴相爷在朝中替他说说话,好让他早日回去做他的大官罢了。 想通了这一层,马氏的神情便变得倨傲起来。“大伯客气了…你放心,我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只要钰哥儿肯低头认个错,我这个做婶婶的,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计较。” 大老爷脸上的笑容一僵,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心里将这个女人骂了千百遍,面上却还要努力陪着笑,道:“这个是自然…” 马氏昂着高傲的头颅,心里满足了。 裴襄也从刚才的不敢直视,变得洋洋得意。 这母女二人,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一副欠扁的模样。 裴瑾低下头去,根本不想跟她们扯上关系。然而,她习惯了低调,但有些人却不想放过她,非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瑾丫头,你过来,伯父有事情要问你。”大老爷不知道何时,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默默无闻的裴瑾身上。 裴瑾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却也没有像马氏母女那般不懂得人情世故,胡乱的摆脸色给别人看。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大老爷要辞官守孝,可马氏她们似乎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远在京城的太子昭仪裴婉。到时候同在京城,她可不想时常被她找麻烦。于是乖顺的站起身来,跟着裴大老爷出了灵堂。 “瑾丫头…听闻硕王曾上门来提亲?” 裴瑾低垂着眼帘,神色镇定如常。“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祖母说还得问过祖父,再做定夺。” 裴大老爷听了这个答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丫头你的打算呢?可想嫁入硕王府为妃?” 这么明目张胆的试探,裴瑾还是头一次遇见,却又不慌不忙的作答。“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瑾儿不过乃闺中女子,怎能自己拿主意?伯父这是取笑瑾儿了吧…” 裴应山轻咳两声,道: “咳咳…你说的不错…不过,咱们裴府已经够惹人注目了,若是你再嫁入硕王府,到时候怕是要惹来闲话啊…到时候,咱们裴氏一族成了众矢之的,倒是得不偿失了…你…好好想想…日后到了京城,该怎么跟叔父说,你可要考虑仔细了…” 裴瑾忍不住翻白眼,面上却表现的谦逊恭敬,但笑不语。 京城硕王府 “你近来时常去相府走动?”赵永岑将手头的公事放到一边,对着一旁翘着二郎腿闲适的有些过分的男子说道。 卢少棠回以灿烂的笑容,道:“这不是提前铺路嘛…虽说那亲事裴老头儿应了,可如今三小姐却换了一重身份,原来定下的亲事自然是便不算数了。” 赵永岑俊挺的美貌微微一挑,总觉得卢少棠近来的举动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却仍旧愿意相信他。“如此,那便多谢了!” “能够替硕王殿下您分忧,是臣子的福分嘛…”卢少棠依旧嬉皮笑脸,看起来没半点儿名门公子的做派。 赵永岑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找到个话题,促狭的问道:“听说老太君在张罗着替你娶媳妇?” 卢少棠摸了摸鼻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垮了下来。“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令你烦恼的事情,不简单呐!”赵永岑难得笑得肆意,也只有在卢少棠的面前,他才会变得不正经。 卢少棠幽怨的叹了口气,向来潇洒不羁的他竟然变得颓废起来。“此生也独独这一件事让我苦恼而已…”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赵永岑认真的说道。 “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我吗?想要我娶妻,除非有圣上的旨意,哼~”卢少棠用鼻子轻哼着,下巴抬得高高的,根本就没动过那个心思。 赵永岑摇了摇头,对这个至交好友的惧女症感到无力。要论起皮相来,卢少棠在京城就算排不上第一,那也是第二。更何况,这家伙还长了一张可男可女的脸,即便穿上女装也倾城的很呢。 别看他整日一副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模样,琴棋书画可是样样都不俗,甚至比起那些所谓的才子都要出色。只不过,他不屑跟那些人比试罢了,否则这第一公子的美名,还轮得到那卓玉杭? 若不是为了帮助他完成大业,卢少棠也不会隐藏自己的实力,成为他暗中最有力的棋子。看着他一脸惬意的笑容,赵永岑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 “那些个叛乱的藩王已经被打入天牢,皇上可有进一步的指示?”卢少棠嬉笑归嬉笑,但认真起来却是另一副模样。 赵永岑回过神来,神色也变得肃穆起来。“父皇受了惊吓,最近一直昏睡着,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所以,还未有明确的旨意。” 这一点,也是他最担心的。 “听闻宫里的那些娘娘们都去皇上寝殿门口跪着了?”卢少棠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赵永岑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惺惺作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本王就不信,那些人动手之前,她们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卢少棠勾起嘴角嗤笑,道:“动手之前,她们也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啊?” 原本胜券在握信心十足的,云贵妃甚至都动用了宫里的人手去皇后宫里逼宫,想让皇后将凤印交出来。可惜,她的儿子却不争气啊,尚未靠近皇城便会打的落花流水,别说是逼宫了,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到就兵败如山倒。云贵妃也被皇后的人马拿了个证据确凿,沦落到了冷宫之中。 除掉了那些小卒子,赵永岑身上的担子丝毫没有减轻,反而常常失眠,夜里总是睡不好。不为别的,就因为近日来太子三番五次的跟他作对,想要削弱他的势力。而且,太后也不止一次的逼婚,还让那个慧妍郡主住到了王府里,让他整日不得安生。 “王爷…郡主带着人朝这边过来了…”清风不声不响的从门外进来,拱手禀报道。 又来了! 赵永岑眼底闪过一丝愠怒,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本王不想见她,让她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清风有些为难,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一次,郡主可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到王府小住 的。他若是再像以前那样毫无忌惮的将人丢出府外,怕是太后娘娘不会善罢甘休。 “王爷就别为难清风了…那郡主是个什么性子,岂会听他的?”卢少棠瞥了硕王一眼,慵懒的站起身来告辞。“我忽然想起还有点儿事,就不打扰王爷与郡主相会了…” 一道白影疾驰而去,转眼间就没了影儿。 赵永岑恨恨的捏了捏拳头,好半晌才恢复冷静。如今时机未到,他不能冲动行事。可是要他面对那个粘人的郡主,他还真是苦不堪言。 “王爷…慧妍来啦…”远处,一个聘婷的身影在丫鬟的簇拥下由远及近的靠近,精心妆扮过的脸蛋却有些惨不忍睹。 ∷更新快∷∷纯文字∷ 15夺权之争 “小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舒悫鹉琻”侍书观察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悄悄地拉着侍画到一边,小声的问道。 侍画摇了摇头,道:“兴许是累了吧…” 老夫人的丧事办下来,小姐一连好几日都没休息好,偶尔出神也实属正常。 侍书却不停的摇着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小姐的脾气你还不了解么?即便是累了,小姐也不会这般沉默,早就嚷嚷起来…” 侍画瞥向窗口的位子,这才惊觉不对。“的确是太过安静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端了热腾腾的姜汤,一人拿了些小吃食,心有灵犀的走上前去,假装热络的说道:“小姐,喝点儿汤茶,吃些点心,暖暖身子吧…” 裴瑾回过神来,略显苍白的脸上稍稍有些动容。“唔…” 说来也奇怪,裴瑾来到这异世的时日也不短了。可是一直到昨日才来初葵,那叫一个痛不欲生。 “小姐身子不适,不如去榻上躺上一会儿?”作为贴身丫鬟,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侍画又比一般人来的细心,故而才有此一问。 裴瑾摇了摇头,单手捂在隐隐作痛的肚腹间,说道:“无碍…侍书,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侍书上前一步,道:“奴婢去园子里转了几圈,的确找到了一些可疑的药渣子,也拿去外面的药铺问过了。结果您猜怎么着?那药果然有些问题。若是平常的病患用了那药,倒也还好。可怪就怪老夫人得的是中风之症,与其中一味药不对付,这才坏了事!” “如此说来,那幕后黑手还懂些药理?”裴瑾有些不适的换了个姿势,慢条斯理的喃喃说道。 “我还打听到一件事,好像与此事有些关联。”侍书仔细回忆了一番,接着说道:“前些日子蓉姨娘动了胎气,从外头请来一个大夫,却不是平日里给府里瞧病的那位大夫。那人很明显的易过容,脸上的胡子是贴上去的。” 这些手段,自然是骗不过侍书这个接受过各项训练的丫头。 “如此说来,蓉姨娘的嫌疑,倒是挺大的。”裴瑾微微闭了眼,脑子里断断续续的思绪,总算是能够理顺了。 一直没吭声的侍画似乎也明白了几分,开口说道:“老夫人中风之前,就开始张罗着给大老爷续弦了。想必蓉姨娘得知这个消息,怕那新进门的新妇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儿不利,所以抢先一步下手。”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如此一来,大伯父就不得不辞官丁忧,这身份地位也便一落千丈了…”裴瑾暗暗觉得有些好笑。 蓉姨娘只考虑眼前的利益,却没想到更为严重的后果。三年内,大老爷是不能续弦娶妻,可也不再是堂堂四品的知府。官场本就云谲波诡,他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还真是很难说呢。若她寄希望于裴婉这个太子昭仪,那可就大错特错。皇位之争早已日趋激烈,太子能否顺利登机还是个未知数呢。更何况,裴婉也不过是个昭仪,上头还压着地位更为显赫背景更为强大的几个女子。即便再得宠,也不可能事事都能如愿。 蓉姨娘兵行险招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冒险。 “她原本是想嫁祸于人,趁机将二夫人拉下马的吧?”侍书猜测道。 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二夫人在打理。老夫人出了事,她这个管着中馈的当家主母自然是撇不清关系。丧事虽然办完了,但是后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府里新一轮的夺权大战,想必马上就要上演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罢了…这几日你们多注意着点儿,别让人钻了空子便好。”想到那日大老爷对她说的那番话,裴瑾至今心有余悸。 果然是浸淫在官场多年的人,威慑力不一般啊。他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很清楚。尽管脱离不了这个身份这个俗世,但她也容不得任人践踏任凭他人摆布。 裴瑾难得露出这样严肃的神色,侍书侍画也便上了心。整个瑾芜院被她们肃清了好几遍,确保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这才放了心。 二房 “老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彭氏将交待完管事们一些事情,便瞧见二老爷整理好了衣衫,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由得开口叫住了他。 裴景山在外头打理家族的铺子,倒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不过回到家里,反倒不怎么爱说话。听见彭氏唤住了他,脚步微微一顿,还是停了下来,面带微笑的问道:“夫人有事?” “倒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会儿都晌午了,老爷不在府里用膳吗?”彭氏忙得焦头烂额,近来很少与注意到二老爷的一举一动,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是要牢牢地将他的行踪控制在自己的手里的。 二老爷眉头微蹙,脸色有些不耐烦。与彭氏夫妻这么多年,他们夫妻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倒也过得有滋有味。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彭氏就愈发的喜欢过问他的事情,而且不问个清楚就誓不罢休,渐渐地让他生了厌。“铺子里还有好些事情没处理完,就不在府里用膳了。” 说着,便要甩袖子离去。 彭氏对他的态度显然很是惊讶,忙又追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连用膳的时辰都候不得么?” 二老爷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里的那团莫名之火给压下去,冷淡的应道:“府里有多少事等着你打理,铺子里的事情,夫人就不必过问了。” 彭氏张了张嘴,想要再多问两句,二老爷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那决然的态度,令彭氏心里一痛,脸色也沉了下来。 “夫人想必是累着了,进屋歇一会儿吧?”李嬷嬷见她面色不对,忙上前去搀扶。 彭氏久久之后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喃喃自语道:“嬷嬷…你说,老爷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从来不曾用这般脸色对我说过话…” 李嬷嬷是心思何等通透之人,也早已察觉到了夫妻二人之间的问题,只是碍于身份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而已。更何况,她又是彭氏的心腹之人,心里定是向着彭氏一边的。“夫人多虑了…老夫人的丧事,二老爷也出了不少的力,肯定是累坏了。加上又惦记着铺子里的生意,自然心情烦闷,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夫人可千万别忘心里去,没的与老爷生了嫌隙…” 彭氏点了点头,神色才稍稍恢复。“嬷嬷说的对,兴许是我想多了…” “这些日子,夫人又要忙老夫人的丧事,又要招呼宾客,心力交瘁,也该好好歇歇了…”李嬷嬷心疼的替她整理着云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彭氏坐在软榻之上,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吩咐道:“让丫头们传膳吧,一会儿庄子上的管事们该过来了…” “夫人也别太操劳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李嬷嬷知道彭氏是个有责任心,又有着极强的控制欲的,可是看着她日益憔悴的脸蛋,就忍不住劝慰起来。 彭氏摆了摆手,拿起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管着这么大一摊子的事儿,怎么能不劳累?” 也正因为掌握着整个裴府的中馈,彭氏才觉得这日子过得充实。在别人看来,她或许是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她却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李嬷嬷轻叹一声,又不敢把她给得罪了,只得转移话题,道:“老夫人去的突然,夫人难道不觉得可疑么?先前奴婢没有多想,还以为是下人们照顾不周,所以才累得老夫人病情严重。可回头仔细想想,福善堂里的丫头可都是老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万万不会糊涂到这等地步…” 提到这事儿,彭氏脑子又一阵胀痛。“你不是派人去拿了掌管老夫人汤药的丫鬟吗,她还没有招供吗?” “奴婢的确是将那丫头给看管了起来,也动了刑。只是那丫头嘴太硬,到如今也没吐露出实情…”李嬷嬷惭愧的低下头去,觉得很没面子。 她一个老人,居然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如此看来,那丫鬟倒是有几分骨气。她究竟什么来头?”彭氏缓了缓神,开口问道。 李嬷嬷仔细回忆了一番,应道:“据说是府里的家生子,一向老实本分。不然,也不能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服侍。” 对于这个答案,彭氏似乎并不怎么满意。“那她私底下,可与什么人接触过?” “那丫头是个嘴笨的,有些不合群,平日里也没什么交好。”微微停顿了片刻,李嬷嬷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补充道:“前两日听说她老子生了病,她向老夫人告了假,出府了一趟。至于与什么人接触,那就很难说了…” 这府里,觊觎彭氏权势的不 在少数。想要揪出那个背地里使绊子的人,可不太容易。 彭氏顿时觉得额头更疼了,吩咐道:“若老夫人真的是遭了暗算,那我肯定脱不了关系。为今之计,只有将此事揭过去不提。至于那个丫头…想个法子远远地打发了,别让她再出现在人前。” 李嬷嬷愣了愣,忙点头应了一声是。 瑾芜院 “小姐…打听清楚了…被关在柴房里的丫头,名叫冬儿,是负责打理老夫人膳食汤药的…她爹前些日子病了,她便出府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神色还算正常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后来,我又去她家里打探了一番,这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了。”侍书快步走进屋子,来不及喘口气便汇报起了工作。 裴瑾摩挲珠子的手没有停歇,似乎心里早就有了数。“有人花了重金请了大夫给她爹瞧病,是不是?” “小姐果然神机妙算!可不是呢…她家世代为奴,哪里花得起钱买那些贵重药材,想必是有人暗中相助,所以…才会替那人做事。” 那人是何人,主仆三人心知肚明。 “她倒是有些手段,只不过二伯母可不是吃素的,定然也明白这里头的玄机。”裴瑾嘴角带了一丝笑意,似乎有看好戏的打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大房跟二房的夺权之战,还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呢。蓉姨娘有蓉姨娘的妙计,二夫人也有二夫人的过墙梯,这场戏端的是精彩极了。 当天夜里,那个叫冬儿的丫头便不明不白的死了。二夫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彭氏被值夜的丫鬟唤醒,头还隐隐泛着痛。 “夫人…听说是柴房里关着的那个丫头服毒自尽了…”丫鬟低垂着头,战战兢兢的汇报道。 彭氏眉头挤成一团,显然对这个消息极为震惊。 她今日刚吩咐过李嬷嬷去处置了那丫头,没想到那丫头当天夜里就出了事。看来,她还是小看了那个对手,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你怎的知道她是自杀?”彭氏稍稍动了动脑子,便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那幕后之人肯定还有后招在等着她,她必须沉着冷静的应战。 丫鬟轻声细语的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报。“据说…那丫鬟留下了一封血书…说心中有愧,对不起老夫人,这才…” “混账!”彭氏气得脸色发白,床榻边的茶碗应声而落,碎了一地。“她一个粗使丫头,怎么会读书识字?!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夫人息怒…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丫鬟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的磕着头。 这时候,李嬷嬷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进来,脸上写满了焦虑。“夫人…事情有些不妙,还需快些想出个对策来啊…” 那丫鬟不死还好,这一死无疑是坐实了毒害老夫人的罪名。只是,那幕后指使之人却是永远不知道了。 “让你查的事情,可都查清楚了?”彭氏胸口起伏的厉害,却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嬷嬷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果然是她在背后搞鬼么?真是没想到,齐氏那般聪明的人,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生生的在身边养了头白眼儿狼!”彭氏咬牙切齿,面露狰狞。 “原本死了个丫鬟,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不知道怎的,惊动了两位老爷,此事怕是不能善了。”李嬷嬷担心的事情,还是没能躲过。 二夫人当了家,多少双眼睛盯着,想要寻她的错处好取而代之。如今涉及到老夫人离奇的死因,更是马虎不得。若是被有人之心在背后捅了刀子,怕是要惹出大乱子来。到时候,夫人这掌家之权能否握得牢,还犹未可知。大老爷丁忧在家,若是受了什么蛊惑,与二房不对付起来,那后果,她想到不敢去想。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彭氏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出声问道。 李嬷嬷面色泛着苍白,额头上的皱纹也紧紧地蹙在了一起。“夫人…老奴觉得,此事不简单。那丫鬟死的蹊跷,怕是早就被人算计好了。这一场风雨,分明就是冲着夫人您来的,处理不当,怕是…” &nbs p;彭氏不等她说完,便出声打断,道:“想要扳倒我,可没那么容易。蓉姨娘做的那些事情虽然隐秘,却也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不是么?她想要给我使绊子,也得看看自身有几斤几两重!” 关于蓉姨娘的身世,她可是一清二楚。 李嬷嬷此时也冷静下来,将彭氏搀扶着坐了起来,道:“是奴婢太过着急了,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儿…只是如此一来,齐姨娘…怕是也保不住了。” “要怪,就怪她识人不清。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弃了也就弃了。”在彭氏的认知里,姨娘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贱物,只配被人驱使。齐氏有求于她,她利用她将尤氏打压了下去,本就是你情我愿,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 李嬷嬷低下头去,没再吭声。 “大哥,这大半夜的将我们叫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二老爷裴景山从温柔乡里被挖起来,眼神还有些迷蒙。 裴大老爷端坐在正堂居中的位子,神色肃穆。“二弟你先坐下,弟妹也坐吧。” 彭氏与二老爷对视一眼,便在下首的位子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三房的人也来了。 裴瑾一身月白色的衫子,乌黑的墨发随意的用木簪挽起,衬托的她更加清丽出尘。在裴府的几位小姐当中,显得尤为突出。 见屋子里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大老爷才沉着嗓音说道:“这么晚了叫你们过来,的确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似乎颇为疑虑。 大老爷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过了一遍,才开口继续说道:“想必刚才你们也听说了。先前负责老夫人汤药的丫鬟,今儿个夜里死了。” “不就死了个丫鬟么,用得着这般小题大做么…”裴娇嘟嚷了一句,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大老爷冷凌的眼神给吓得逼了回去。 “原本死个把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那丫头在临死之前,在自己的衣衫上写下了悔过书。说不该一时鬼迷心窍,收了他人好处,在老夫人的汤药里动了手脚!”大老爷面色凝重而狠厉,让人不敢直视。 要知道,老夫人这一去,他可是当之无愧的最大的受害者。只要一想到要丁忧三年,他胸口就气得发疼。 原本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起初在不知道原因的事情,他尚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如今却发现老夫人的死是人为的,那他就不得不将那个从中作梗的人找出来,一泄心头之气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听见窗外不知名的蝉鸣鸟叫。 裴瑾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面无表情的坐在最末端。两个丫鬟在身后打着扇子,低眉顺眼的,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因为老夫人的临终遗言,大老爷对三房的人便起了戒心。故而,对三房的举动尤为关注。“老三,你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裴燕山被点到名,感到有些诧异。“大哥…这后院之事,小弟不甚了解。” “是啊是啊…老爷平日里都在衙门里。”马氏也连忙跟着附和,极力的想要摆脱嫌疑。“这后院可是二嫂掌管着,您该问她才是。” 大老爷蹙了蹙眉头,对三老爷夫妇的态度似乎极为不满。原先,他们见了他,可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如今,倒是敢反驳一二了。 不过,他们所说的也不无道理。 大老爷在官场混迹了这么些年,这点儿判断力还是有的。于是,又转过头去,将目光落在了彭氏的身上。“二弟妹,你可有什么说的?” 彭氏面色一僵,颇有些尴尬。 狠狠地睨了马氏一眼之后,才缓缓道来。“我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就觉得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哦?二弟妹有何疑虑,不妨直说。”大老爷对彭氏的观感一向不错,故而脸色才稍稍缓了缓。 彭氏仪态优雅的坐在那里,宛如和荷塘里的莲花,干净而无害。“那丫鬟被关在柴房里的时日也不短了,为何偏偏在今晚服毒自尽?她手里的毒药又是从何而来?” 四周的人不住的点头,颇为赞同这个观念。 “如此说 来,便不是自杀了。”大老爷眼底晦暗不明,幽深的令人有些忌惮。 彭氏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咱们裴府虽然是书香门第,可也不是每个奴婢都会读书识字的。据我所知,那个叫冬儿的丫头,并不会写字,那血书又是何人所为?” “这一点,确实可疑。”屋子里人跟着附和。 裴瑾的视线在蓉姨娘和彭氏二人之间流转着,心中的猜测已然成真。大房二房之间的夺权之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一直没有吭声的二老爷却在此时开口。“不若将那血书取来,与府里人的笔迹一一对照,不就一目了然?” ∷更新快∷∷纯文字∷ 16面子里子都没了 “老爷,凡是府里会写字的,都已经在此处留下笔迹了。舒悫鹉琻”管家恭敬地来到大老爷的跟前,弯腰禀报道。 二夫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起来。这个年迈的管家,对她这个当家主母虽然也颇为客气,但却不似那些个奴才一般谄媚讨好。如今对着大老爷,却卑躬屈膝态度恭敬,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同样惊讶的还有裴瑾,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看来,这大房也不是省油的灯,彭氏想要独揽大权,怕是有些困难。不过,她也未必会输。毕竟,大房如今没有正室夫人,这掌家之权不可能交到一个姨娘手里吧? 裴瑾能这么想,彭氏自然也是这般想的。她一个劲儿的对自己说,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可是心里头还是突突的跳的厉害,总觉得有哪里不放心。 “笔迹可核实清楚了?”大老爷沉着脸问道。 管家将其中的两张纸抽出来,递到大老爷的面前,道:“只有这两张纸上的笔迹,与那血书肖似。” 大老爷瞥了那两张纸一眼,耐着性子问道:“这两张纸,是何人书写?” 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往二房三房那边望去,似乎有些忌惮。 “你尽管说来。”大老爷见他犹豫,不免有些急躁。 管家将头低了几分,才朗声答道:“这两页纸,分别出自二夫人院子里的玉珠、三小姐院子里的明月之手。” 裴瑾愣了愣,似乎颇为吃惊。 她院子里的丫鬟,她大都熟悉。那个叫明月的,是负责洒扫的丫头,平日里连她的屋子都不得近身。她刚才微微瞥了那纸上的字迹一眼,亦不是她擅长的簪花小字。所以当管家说那是明月的笔迹时,她当真是大吃一惊。 “将那两个丫鬟带来!”大老爷一拍桌子,大声的呵斥道。 众人的目光大都落在二夫人彭氏和裴瑾的身上,看好戏的有之,疑惑不解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 “小姐,怎么办…”侍书悄声的在裴瑾耳边说道,心里万分着急。“都怪我一时大意,没有仔细排查…” 近来她们一直颇为防范,不准任何人靠近小姐的屋子。可是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那个叫明月的,明明看起来很老实的,怎么这事跟她扯上了关系呢? 裴瑾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慌乱。“该来的总会来的,防不胜防。我倒要看看,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名堂。” 相对于裴瑾的淡然,二夫人彭氏显得有些气愤不平。“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是本夫人院子里的人杀害冬儿?” “夫人,稍安勿躁…”她这话一出口,二老爷就觉得有些不妥,忙在一旁劝道。 管家不卑不亢的面向彭氏,语调平缓的说道:“二夫人息怒…奴才不过实话实说,并没有任何的猜测在里头,还望二夫人明鉴。” 彭氏气得浑身发抖,看向蓉姨娘的脸色也变得狠厉起来。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这个小贱人居然买通了她院子里的丫鬟。很好,很好。她倒要看看,这个心机深沉的女子还能做到哪一步! “二弟妹何必动怒?不过是比对一下笔迹而已。她若真的没做过,自然没事。又何必如此紧张?”大老爷一字一句的说着,看似无心的几句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这不是变相的在说二夫人做贼心虚么?! 二老爷面色也冷了下来,看向大老爷的眼神也变得幽暗起来。他从来都不曾与兄长争抢过什么,可如今他这个大哥却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处处针对起二房来。大哥走了仕途,他便选择了商途,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以往,倒还相安无事。只是没想到,老夫人这么一走,才过了短短数日,他们兄弟俩便起了隔阂,实在是令人心生寒意。 “大哥…你信不过小弟?”二老爷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语气也十分强硬。 大老爷眯了眯眼,道:“二弟此话何意,为兄何时信不过你了?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你想多了吧?” “是我想多了吗?”二老爷冷笑一声,眸子里满是幽光。“母亲尸骨未寒,大哥便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也不怪弟弟我多想。” “你…”大老爷没想到这个素来敬重他的弟弟居然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顿时恼怒不已。 蓉姨娘见大老爷火气上来了,忙上前劝道:“老爷…您消消气儿…这几日身子本就劳累,若是再动怒,怕是会伤身呐…” 二夫人见一个卑贱的小妾也敢随意插嘴,脸上不由得带了几分讥讽。“蓉姨娘倒是个贴心的可人儿…可是规矩就学的不怎么样了…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老爷…”蓉姨娘脸色忽然一白,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一双无辜的眼眸含着泪,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你这狐媚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狐媚惑主!”二夫人身后的李嬷嬷见她装模作样的,看着着实令人生厌,便一时忘了二夫人刚才所说的规矩,站出来指责了起来。 大老爷眼神一冷,对着李嬷嬷就是一顿吼。“二弟妹的规矩,还真是因人而异啊。她一个婆子,算起来也不过是个奴婢。蓉姨娘虽说身份地位是差了些,可好歹也怀着我的骨肉,将来是要抬为平妻的。你一边指着蓉姨娘的不是,一边又放纵自己的奴婢,这就是你所谓的规矩?!” 彭氏脸色一会儿红一边会儿白的,显然气得不轻。 李嬷嬷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坏了大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罪道:“奴婢一时心直口快,说错了话,请夫人责罚!” 二夫人知道李嬷嬷是为了她才顶撞了蓉姨娘,若是放在平日,她根本就不用顾忌太多。只是当着全府上下,她若是徇私,便说不过去了。可是李嬷嬷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是她的心腹。若是罚了她,怕是会令那些忠于她的奴婢心寒。进退维谷之间,她只得狠下心肠来,吩咐道:“你的确是该罚!自己下去领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二十大板,怕是轻了吧?”大老爷却在此时插话,俨然对彭氏的处置感到不满。 二夫人面色一凛,咬着牙道:“大伯这是何意?本夫人的奴婢做错了事,本夫人已经按照府里的规矩罚了她,您还有何不满之处?” “她这个刁奴,敢逾矩顶撞主子,二十大板也太便宜她了!” “主子?李嬷嬷何时顶撞过主子?蓉姨娘算起来,也不过是半奴婢半主子。这位份还没升呢,就已经摆上主子的谱儿了?”要论起拌嘴,彭氏这个妇人自然是略胜一筹的。 大老爷脖子上青筋直跳,脸色也涨得通红。“二弟,这便是你娶得贤妻?如此的多舌愚妇,简直有失妇德!” 二老爷冷着脸,并没有接话。彭氏就算变得再伶牙俐齿,那也是他的妻。如今大房与二房不对付,他自然是要站在自己人这一边的。他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一切,可不愿意就这么双手奉送给别人。 彭氏见二老爷没有搭话,脊背便挺得更直了。“大伯处处维护一个姨娘,连我这个当家主母也不放在眼里,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 蓉姨娘早已哭的梨花带雨,娇弱得令人疼惜。她忽然跪了下来,给二夫人磕了个头,赔罪道:“二夫人息怒…婢妾真的不是有心的…婢妾只不过是担心老爷的身子,所以一时忘了规矩…二夫人教训的是,婢妾知罪了…” 彭氏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予理会。 大老爷见她怀着身子,还给彭氏下跪,而彭氏居然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心里无法纾解的那口闷气,像是找到了发泄的窗口一般,喷薄而出。“好好好。不愧是当家夫人,连我这个大伯也不放在眼里了!” 彭氏轻咬着下唇,暗暗懊恼。刚才一时心急,她便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了。不管怎么说,大老爷才是这个府的嫡长子,是她夫君的兄长。她的确不该仗着掌家主母的身份,有肆无恐的与他对上。 可是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哪里能收得回来。 倒是二老爷话题转的快,想到了祸水东引的策略。“大哥叫我们过来,想必也不是为了计较这些事情的吧?既然二房三房都有嫌疑,不如先提审那两个丫头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如何?” 二老爷话音刚落,就有人跟着附和起来。“是啊是啊…找出害老夫人的凶手,才是最重要的!” 裴瑾瞥了这位二伯父一眼,不得不赞他一句:不愧是商场老手,果真是个狡猾如狐狸,不安好心的家伙啊! “老爷,那两个丫头带过来 了。”管家适时地站出来禀报。 “将那两人带进来!” 一声令下,两个十四五岁的丫头便被带到了众人的面前,被身后的粗使婆子使劲儿的一踹,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说,冬儿身上的那份血书,到底是你们中的谁写的?!”大老爷摆出官威,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两个丫头吓得浑身直发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大老爷明鉴…奴婢…奴婢不曾写过什么血书啊…” “冤枉啊…奴婢…奴婢…” 大老爷却没有理会那两个丫头的喊冤,而是将视线落在了裴瑾的身上。“瑾丫头,这个丫头是你院子里的,你有何话说?” 裴瑾睨了那个叫明月的丫头一眼,欠了欠身,道:“这个叫明月的丫头,是昔日大伯母帮瑾儿挑选的,瑾儿倒是不知道她何时学会写字的…” 大老爷没想到裴瑾这么轻松地就撇清了关系,眉头皱得死紧。 “她虽然是夫人先前送去瑾芜院的,可好歹跟了三小姐,三小姐便是她的主子。她的卖身契在三小姐手里,自然是听候三小姐差遣了!”一直没机会吭声的杜姨娘阴阳怪气儿的说着,意图已然很明显。 “杜姨娘说的也有些道理。”没想到裴瑾不按理出牌,承认了这个观念。 “如此说来,这丫头是受你指使,杀死那个叫冬儿的丫鬟的?”大老爷放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双眼顿时变得亮了起来。 裴瑾捻了眉头,说道:“大伯父办案的时候,也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单凭别人的说辞就给人定罪么?” “你…你竟然敢这么跟长辈说话?”大老爷没想到裴瑾这个软弱性子,竟然也有这般伶牙俐齿的时候,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大伯父息怒…瑾儿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大伯父又何必当真?瑾儿自然相信大伯父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是百姓眼里的青天。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也是会讲究人证物证俱全的!”裴瑾敲打一阵之后,又给了几句恭维的话,可谓是手段了得。 大老爷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善,盯着裴瑾的时候也格外的凌厉。“那你倒是说说,这字迹是怎么回事?” “大伯父是认定明月就是杀害冬儿的凶手了么?二伯母院子的丫鬟,可还没有审问呢…”裴瑾不紧不慢的说着,脸上没有任何的慌乱。 杜姨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齐姨娘给拦住。“这里哪有咱们说话的份儿。若不想招惹是非,还是安分的在一旁站着便好…” 杜姨娘动了动嘴皮子,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那张嘴。 蓉姨娘已经被丫鬟搀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里。一张俊俏的小脸低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被裴瑾点到名的二夫人回过神来,瞪了裴瑾一眼才将目光移到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玉珠身上,厉声问道:“玉珠,你尽管实话实说。那血书,到底是不是你所写?” 那个叫玉珠的丫鬟神情恍惚,看起来十分不安。她匍匐在二夫人的脚边,却始终不肯开口。 二夫人急了,便狠狠地踹了她一脚,道:“你倒是说话呀!” “夫人…奴婢对不起您…”玉珠被逼到绝路,却只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二弟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那丫鬟的死,当真是你的主意?这里头,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大老爷审时度势的插话道。 二夫人气得身子直发抖,指着那丫头又打又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本夫人平日可曾苛待你,你竟然与外人联手,陷害本夫人!” “二嫂这是恼羞成怒了?想来也是…若不是受人指使,她一个丫鬟,如何能做得出那样的事来?”马氏平日里不知道被彭氏轻视过过多少回,如今看到她落难,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马氏,你少在这儿含血喷人!” “你做得出,还不许别人说了?那个丫鬟,想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被你杀人灭口的吧…”马氏如今有了新的靠山,自然不再惧怕彭氏,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你 个歹毒心肠的…”彭氏到底是出自名门,跟马氏这个市井出身的相比,有些脏话她实在是骂不出口。 眼看着两人又要闹起来,大老爷挥手将手边的茶碗摔了一地,大声的呵斥道:“你们有完没完?!” 马氏吓得缩了缩脖子,坐回椅子里不敢吭声。彭氏虽说也受了惊吓,但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义正言辞的说道:“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为何要认?!玉珠不过我院子里的一个洒扫丫头,我即便有什么要事,也不会找她去办。” “我知道,我当了这个家之后,你们一直心怀不满。可我自认为处事公道,行事并未有任何的偏差。我自认为行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你们若是想要寻我的错处,也请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何须用这般的小人行径来埋汰我?!” 裴瑾抬眸,看着彭氏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就觉得一阵好笑。 当真是块演戏的好材料啊!她若是没有些手段,如何能取代了二夫人的位子?她若是堂堂正正,大夫人也不会早逝! 而且心里怀揣着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故而,她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并未为她争取更多的信任,反而是遭了更多人的嫉恨。 “玉珠,你说。”大老爷轻飘飘的瞥了彭氏一眼,却将话题又扯回了那丫鬟的身上。 玉珠身子抖个不停,时而往往盛怒中的二夫人,时而往往威严如山的大老爷,死死咬住的下唇都开始泛着血珠子。“是…那血书的确是奴婢写的…” “如此说来,冬儿也是你毒杀的?” “…是…” 玉珠低下头去,面色死灰一片。 二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胸口一闷,整个人差点儿摔倒在地。若不是一旁的丫鬟,扶住了她,怕是也要摔得不轻。 “你一个丫鬟,哪里来的胆子做这些事情!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大老爷对这个答案似乎还不满意,非要逼着她说出那幕后之人才肯罢休。 二老爷却在此时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大哥这是做什么?若是想要这掌家之权,大可知会小弟一声。小弟虽然不才,却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何必将这样的手段,用在自己人的身上?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如何能安息!” 大老爷面上一红,居然有些不敢正视二老爷的眼睛。“事关母亲,我谨慎一些,难道也有错?” “是谨慎么?”二老爷突然狂笑不止。 “你…”二老爷这么一阵狂笑,令大老爷面子上有些难看。 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今为了掌家之权,闹的这般没脸面,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要让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呢。 原本,大老爷也是半信半疑的。只是身边的人总是时不时的透露一些信息给他,才让他一时冲昏了头脑,做下这些蠢事来。如今脑子突然清醒过来,他已经没有台阶可以下了。 蓉姨娘眉头紧蹙,她没料到二老爷的这番举动,竟然让她的计划功亏于溃。这些天来,她汲汲营营的在大老爷耳边煽风点火,为的就是想要将二房一举扳倒。如今看来,怕是都白费了。 裴瑾却在此时站出来,说道:“明月,你倒是说说,那血书的字迹为何与你的字迹如此相似?” 众人的视线扫射过来,看着裴瑾就放佛在看怪物一般。明明罪名都被二夫人给揽了过去,她这样做简直是没事儿找事! 可见,这丫头笨的可以。 那个叫明月的丫头面色惨白,浑身也抖得厉害。“三小姐…奴婢…奴婢并不识字…” “那为何管家要指认,那是你的笔迹?”裴瑾看似无意的询问,却将管家甚至是大房也给拉下了水。 管家面色微变,没想到自己也遭人算计,忙上前答道:“这张纸的确是从这丫头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玉珠喏喏的张了张嘴,道:“奴婢生在贫苦之家,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又哪儿来的钱请先生识字?” 管家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这时,一个看起来颇为面生的丫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啊…我想起来了…刚才是七小姐身边的丫鬟站出来指证,说这字是 明月写的…” 裴襄早在明月说自己不识字的时候,面色就泛白了。如今又被人认出是自己从中捣的鬼,一张白净的小脸已不见了血色。 厅堂里忽然变得格外的安静,只剩下几道粗重的喘息声。 “原来七妹妹眼里竟然这般容不下我这个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真是…叫人寒心…”裴瑾后退了几步,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裴襄在众人凌迟的目光中,吓得哭了起来。 她的确是嫉妒裴瑾的。嫉妒她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嫉妒她攀上了硕王这么一门好亲事,嫉妒她丰厚的嫁妆,嫉妒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取得别人的好感,还嫉妒她有个做侍郎的舅舅,有万贯家财的李家做靠山。所以,才会在偷听到蓉姨娘的计划之后,才想出这么个栽赃嫁祸的招数来的。 马氏搂着女儿那颤巍巍的身子,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刚才,她还理直气壮的与二夫人叫骂,说的头头是道。如今栽赃嫁祸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女儿,她真是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更新快∷∷纯文字∷ 17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娘…那个讨厌鬼怎么还跟着咱们?”裴云姗挑起车帘子,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脸色甭提多难看了。舒悫鹉琻 一路从蒲州跟过来,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真够讨嫌的。 庄氏到底沉得住气一些,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道:“既然是无关之人,你又何必理会?” 裴云姗嘟着嘴,秀眉挤成一团。“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庄氏睨了女儿一眼,道:“一个姑娘家,怎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般口没遮拦的,迟早得惹祸上身。” “母亲不觉得他意图太过明显么?看到他那张嘴脸我就浑身不自在,更别提族长夫人那样明目张胆的想要…哎呀,总之女儿就是看他不顺眼!”已经年满十六的裴云姗,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虽说她不求嫁入高门,但心里也是有一份期盼在的。 别说她对田家的印象不怎么好,那个叫田子睿的还是个庶出的。不管族长夫人如何将他吹嘘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裴云姗对他也没有半分的好感。 庄氏也知道对方不是女儿的良配,但是碍于族长夫人的面子,她也不能轻易的得罪人,只得故意视而不见,打算以此来摆脱对方的纠缠。“他喜欢跟,就让他跟吧。到了京城,总会分开的。” “娘…”裴云姗娇嗔的撒着娇,却换来庄氏轻闭了双眼,只得将一肚子的委屈咽了回去。 就这样在马车里摇晃了半个月,总算是到了京城。 “世伯母…小生…小生在此别过…”田子睿磨磨蹭蹭了半晌,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与庄氏母女话别。只是一双眼眸,却不时地往裴云姗的身上睃。 裴云姗冷着脸将车帘子放下,挡在两人之间。 “如此,世侄好走。”庄氏冷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听不出任何的波澜。 田子睿面色有些泛红,却还是彬彬有礼的作揖退到一边,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那马车拐过一个路口不见了踪影,田子睿脸上的笑意才渐渐地冷淡下来。“哼…等我成了相府的女婿,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旁的小厮似乎早已习惯了主子阴晴不定的性子,小声的问道:“少爷…是要回府么?” 田子睿一甩衣袖,愤然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是,少爷。”小厮乖乖的牵着马朝着田府方向而去。 镇北侯府 “王麟,给小爷备马。”卢少棠兴高采烈的从硕王府回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别提多快活了。 王麟暗暗有些纳闷,不解的问道:“主子这是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下江南呗!”卢少棠嘴角得瑟的向上勾起,眼底流过些许得意。 “主子不是才回来么,又要出去?” “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连爷的话都不听了么?”卢少棠甩过去一个眼神,王麟浑身一个激灵,忙点头应了。 提起这事儿,还得回到一个时辰之前。因为今上身子不适,故而朝廷堆积的奏折就落到了太子和硕王二人的身上。藩王叛乱,硕王功劳不小,故而才有此殊荣。故而除了上朝之外,如雪花般的奏折也一车一车的送到硕王府。 “裴相爷过继的事情已经落下帷幕,再有些日子,他们便该进京了吧?”硕王将手里的奏折扔到一旁,喃喃低语。 卢少棠一边往嘴里喂着花生米,一边含糊的应道:“唔…相爷夫人已经提前回了京…直等老夫人过了五七,裴三老爷一家子便会启程了。” 硕王脸上僵硬的线条在听到裴三老爷一家子的时候,骤然变得柔和起来。也许他自己不曾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卢少棠却将这一切默默地看在眼里。 “未来的硕王妃就要回京了,殿下何不亲自去迎上一迎,也好显得诚意十足。”卢少棠吊儿郎当的建议道。 硕王微微一怔,继而板起脸来,道:“本王公务繁忙,如何抽得出空来。更何况,本王堂堂王爷之尊,岂能如此纡尊降贵的做这些事情?!” 某矫情王爷面色微微泛红,嘴上却依旧强硬。 卢少棠摸了摸鼻子,强忍住笑意,说道:“有何不可?那可是你未来的王妃呐…”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硕王死鸭子嘴硬的说道。 卢少棠但笑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正色的说道:“别以为我只是说着玩儿的…想必殿下也知道裴家大房的嫡女嫁入了太子府,虽说只是个昭仪,可是手段了得,颇得太子的宠爱。如今殿下要聘娶三小姐为正妃的事情,恐怕早已传入她的耳中。殿下觉得,这个女人会容许一个出生不如自己的同族女子嫁的比自己好?更何况,殿下与太子本就是死对头,他们又岂会让殿下您如愿的抱得美人归,来获取相爷的支持?” 听完卢少棠的分析,赵永岑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如今京城的局势一触即发,本王的确走不开。”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卢少棠心底暗爽。但是嘴上,他却并不主动开口,只等着某人自投罗网。 看着卢少棠那惬意的模样,赵永岑忽然有了主意。“少棠可愿意替我走一趟?” “为什么又是我?殿下想必也知道我母亲的脾气,若是让她知道我又要离京,不掀了侯府的房子才怪!”卢少棠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说道。 赵永岑见他这般神色,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扬。若论这世上有谁能够制得了卢少棠这匹脱缰的野马,估计只有那位先侯夫人了。 “卢夫人近来可好?” 卢少棠捋了捋肩上的墨发,叹道:“她老人家中气十足,一顿能吃上两碗饭,简直好得不得了!” “你放心,卢夫人那里,我会替你去说情的。”硕王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继续埋头在奏折里了。 卢少棠则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花生壳儿,道:“那殿下可记住了,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哦!唉…又要出门风吹日晒了,真是的…” 硕王哂笑了笑,视线再次落回堆积如山的奏折上。“早去早回。” “我就是这劳苦命啊…”卢少棠嘴上抱怨着,但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王麟遣了马出来,便看见主子笑得一脸的灿烂如花,便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每每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时,就意味着某个人正被算计着。 “王麟,出发!”卢少棠跨上宝马良驹,整个人意气风发。 主仆二人策马离去,身后却传来卢夫人杨氏的阵阵咆哮声。“臭小子,敢骗你老娘!你给我等着…” 蒲州裴府 “再有十几日,就要去京城了,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裴瑾坐在树荫下的摇摇椅里,不知道多舒服自在。 侍画吩咐丫鬟将最后一个箱子清理完,回过身来答道:“嗯…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该换成银钱的也都拿去换了,小姐就放心吧。” “你办事,我自然再放心不过了。”裴瑾摊开手掌心,怔怔的看着手心里那绽放着七彩光芒的珠子。 侍画端着一壶清心茶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却不动声色的掩饰了过去。“小姐寄放在一品香的东西,可要一同带回京城?” 裴瑾愣了愣,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儿。“能换成银票的就先换成银票,京城里要什么稀罕物件儿没有。” “是,那我便叫一品香的掌柜兑换了等值的银票,存入汇丰票号。小姐以后用得着的时候,凭着信物去京城的汇丰票号支取便好。” 裴瑾有些惊讶,却也觉得这是较为妥当的法子。毕竟,带着几口大箱子上路,的确是挺不方便的。此去京城遥遥数千里,若是遇上劫匪什么的,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过提到信物,裴瑾便有些茫然了。“什么信物?” “不就是小姐手上的这颗珠子么!”侍画浅浅的掀起嘴角,好意的提醒道。 裴瑾将手里的珠子对着阳光照了照,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虽然这颗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但她没料到它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小姐可别小瞧了这个珠子哦…它可是可以号令整个幽冥门的信物呢。有了它,不但可以调动幽冥门遍布天下的门徒,还能作为幽冥门名下的钱庄酒楼赌坊的信物,可随意支取银钱。” 瑾美眸睁得老大,一张小嘴都要合不上了。感情这是额度无上限的贵宾级vip卡啊!真是赚大发了! “原来这个真的是无价之宝…那可得好好保管…”裴瑾将珠子放回贴身的荷包里,拉紧了荷包边缘的系绳。 侍画被自家小姐的表情给逗乐了,忍不住掩口轻笑。 侍书走进院子的时候,刚好听见侍画掩不住的笑声。“小姐…好消息哦…” 裴瑾坐起身来,接过侍画端上来的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说来听听…” “少主飞鸽传书过来,说是要亲自来蒲州城护送小姐回京呢…”侍书脸上的笑意灿烂而明亮,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是好消息么?裴瑾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喷了出来。 被茶水呛到的裴瑾,咳嗽的脸都红了。 侍画瞪了侍书一眼,道:“你也小声些…没的被人听了去,徒惹麻烦…” 侍书吐了吐舌头,忙上前帮着裴瑾抚背顺气。“小姐莫怪…都怪我这急性子,让小姐受苦了…” 裴瑾挥了挥手,好半晌才能勉强开口。“看来,以后听你汇报消息的时候,绝对要远离汤汤水水!” 侍书憨厚的笑了笑,直率而可爱。 “你说…你家少主要来蒲州?”裴瑾脸色恢复正常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 “少主是替硕王爷前来护送小姐回京的…”侍书将硕王爷这三个字咬得极重,意有所指的答道。 果然又是那个讨人嫌的! 裴瑾暗暗咬牙。 没想到当初一念之差,居然让这么个人给黏上了。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按道理说,能够被一国的王爷青睐该高兴才是。正如某网络总结出来的穿越定律:只要穿越,必成女主。姐妹不和,丫鬟护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孙子兵法,现代歌舞。女扮男装,青楼江湖。买人奴隶,总成心腹。阴谋诡计,视若无睹。小三炮灰,随风入土。王侯将相,武林盟主。超多帅哥,还有后补。金银财宝,数不胜数。权利地位,不屑一顾。故事结局,终将幸福。 可是她来到这个异世之后才发现,并非所有的一切都会遵循这个规律的。起码,那个什么王爷,并非真心相待,不过是觉得她有趣,想逗着玩儿罢了。 小姐似乎并不怎么高兴啊!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心中默默地替主子感到惋惜。侍书那带笑的眉眼,也瞬间垮了下来。 “原本以为告诉小姐这个消息,能让小姐高兴高兴。没想到却适得其反,唉…看来少主还得多努力才行啊…”侍书感慨的说道。 侍画没有吭声,但心里却不大赞同侍书的观念。小姐对少主的态度还算好的吧?小姐最是厌恶别人蛮不讲理,可是少主硬是将珠子塞给小姐的时候,小姐却安然接受,态度大有不同呢。 不过,小姐是真的不喜欢硕王殿下吧! “侍画姐姐,三小姐在吗?夫人请三小姐过去一趟呢。”不远处,一个穿着淡蓝色撒花儿襦裙的丫鬟朝着四处望了望,没发现裴瑾的踪影,便朝着侍画走了过来。 侍画将脸上的表情收敛妥当,才开口应道:“知道了,我这便进去通报。” 那丫鬟挤出一丝笑意,背过身去却一脸的不屑。“得意什么?还真以为自家主子能当上王妃呢,简直是白日做梦!” 侍画耳朵何等的灵敏,将她的话尽收耳中,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微微弯曲手指,一颗指甲大小的珠子疾射而出,径直朝着那碎嘴丫鬟的膝盖弯儿而去。那丫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之前,被自己的脚一绊就一头栽进了回廊旁边的池子里。随着一声尖叫,那丫鬟便在满是淤泥的池子里摔了个狗啃屎。 “啊…” “哟…桃花姐姐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摔疼了吧?”侍书一边幸灾乐祸着,一边端着瓜子盘儿在一旁磕得起劲儿。 “你…一定是你们在背后推的我!我一定要告诉夫人,让夫人狠狠地处罚你们!”那个叫桃花的丫鬟,浑身散发着恶臭,连头发上都没能幸免。 侍书一脸无辜的嘟着嘴,说道:“你可别含血喷人啊… 即便是夫人,也得有真凭实据才能治我的罪,不是么?况且我距离那么远,怎么能碰得到你。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长眼,掉了下去,却还想栽赃给我。” “你…你们欺人太甚!”桃花一边嫌恶的想要甩掉身上的污泥,一边叫骂着。 侍书切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懒得跟她浪费口舌。 桃花势单力薄,心里既委屈又愤恨不已。艰难的从池子里爬上来,她顾不得找侍书拼命,拔腿就往芳华院方向而去。 “夫人。您可得为奴婢做主啊…奴婢奉了您的命令去瑾芜院传话,没想到三小姐身边的两位姐姐仗着未来王妃贴身侍婢的身份,不但将奴婢推入污泥中,还辱骂夫人您…”桃花假惺惺的哭着,还不忘添油加醋的胡乱添了几句重话。 马氏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这些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本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呜呜…奴婢好意的去通报,她们却这般对奴婢…就算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桃花继续火上浇油。 果然,马氏听信了她的片面之词,更是怒不可遏,火气腾腾腾的就往上冒。“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裴瑾,本夫人对你一忍再忍,没想到你不知悔改,还纵容奴婢欺负到本夫人的头上来了…” 不等马氏把话说完,就听见门口响起一阵嗤笑声。“哟…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瑾儿何时对母亲不敬,有何时欺负到您头上来了?这说话可得有真凭实据不是?” 马氏先是一惊,继而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守门的婆子,道:“证据?桃花不就是最好的人证!你瞧瞧她成什么样儿了,难道是她自己跳进池子里的不成?” 裴瑾脸上依旧笑得坦然,丝毫不见任何的悔悟。“没想到,母亲宁愿相信一个贱婢的话,也不信我这个女儿。真是…太令人寒心了…” “三小姐…奴婢虽然是个低贱的命,但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奴婢说的都是事实,天地可鉴…”桃花见有马氏替她做主,胆子就大了起来。不等裴瑾问话,就径直开了口。 侍书冷笑一声,上前就给了桃花一巴掌。“主子尚未问话,你就敢胡乱的开口,该打!” 马氏见自己的丫鬟挨了打,那脸色真叫一个好看。“裴瑾,你放肆!来人啊,将那打人的丫鬟拖下去,杖责五十。” “母亲好大的威风!单凭她几句胡诌的话,就能定了女儿的罪。”不给马氏开口的机会,裴瑾上前一脚将桃花踢倒在地,狠狠地踩在脚下。“你说是本小姐的奴婢将你推下池子的,你可有人证?” “三小姐…三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自然是向着三小姐的,哪里肯为奴婢作证…”桃花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嘴硬的不肯认错。 “裴瑾,你…”马氏气得脸色通红,却被裴瑾一个凌厉的眼神给逼退了回去。 “没有人证明,所以你就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一通,挑拨是非,来离间本小姐与夫人之间的母女之情,是不是?”裴瑾脚下的力度慢慢的加大,脸色也越来越沉。 侍画极少见到主子动怒,怪只怪这个叫桃花的运气不好,偏偏在主子心情不舒畅的时候撞到枪口上,心里一边替她默哀,一边劝阻道:“小姐…这些事情,还是让奴婢来的,免得脏了您的衣服…” 裴瑾不死心的又踢了桃花一脚,这才恢复大家闺秀该有的温柔娴雅,转过身来对马氏说道:“几日不见,母亲的脾气倒是见长。只是不知道,母亲欠我的那些银子可凑齐了?” 提到银子的事情,马氏的脸就一片死灰。 她出身本来就不高,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这些年来,她省吃俭用,偷偷苛扣庶出子女的用度也没能攒下万两。那七万两对她来说,等于是天价,就算是变卖了所有的家当,她也还不起啊! “看来母亲是没银子还了…”裴瑾冷冷的眼刀子扫过马氏,在气势上就已经绝对性的压倒了对方。“没钱还债,还如此嚣张。是不是非得逼我拿你的宝贝儿子和女儿去抵债,你才能安分一些,嗯?” “你想要干什么?你敢动他们试试!”马氏尖叫着,暴跳如雷,哪里还有半点儿当家主母的样子。 裴瑾嫌恶的瞥了她一眼,根本没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我敢这么说,就一定敢做。别以为三房过继出去了,你 就觉得有靠山了翅膀硬了。我告诉你…我既然可以让父亲脱离苦海攀上高枝,也能在瞬间毁灭了他,让他一文不值。捏死你,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你信不信?” 马氏惊骇的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尚且稚嫩的女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争执着。一个声音说,别怕她!不就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野孩子嘛,你是她的母亲,教训她那是天经地义。可另一个声音却说,难道她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如真的如此,那这个小祖宗她可是惹不起。至少现在,她尚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不能拿她怎么样。还是先忍一忍,等以后再找机会下手也不迟。 马氏这一犹豫,其实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面对如此气场强大的裴瑾,她的确是胆怯了,害怕了。 而那跪趴在地上,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桃花,在见到马氏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之后,干脆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更新快∷∷纯文字∷ 18护花使者 “三老爷一家子,可走了?”彭氏额头上裹着厚厚的一圈抹额,苍白的面容上总算是有了一丝喜色。舒悫鹉琻 李嬷嬷端着药碗在一旁侍候,听见彭氏问话,便不紧不慢的答道:“回夫人的话,都走了…” “如此也好…”所谓眼不见为净,看不见那些厌恶的人,她的心情也能舒畅一些。 不过说来说去,那一场充满了阴谋的好戏以二老爷的发飙而告终,但最后大房和二房都没怎么讨到好。虽然这裴府依然是彭氏这个二夫人掌家,但经此一闹,大房和二房原本亲密的关系也出现了裂痕,不复当初。 而且,自那以后,二老爷也有意无意的疏远了彭氏,这也是令彭氏一气之下病倒的最主要的原因。 “夫人…二少爷就要回府了,您可得振作一些啊…”李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彭氏宽心,重新打起精神来。否则,这府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 大房那边虽然没有正室夫人,但那个蓉姨娘据说等孩子一落地,就要抬为平妻的。到时候,这府里的局势怕是又要起变化。 提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彭氏点了点头,道:“把药端过来吧…” 李嬷嬷哎了一声,用汤匙舀起一勺,送到彭氏的嘴边。彭氏犹豫的看了那黑漆漆的药汁一眼,问了一句。“可仔细检查过了?” 经由大夫人和老夫人猝死一事,彭氏心里便有了膈应。总是喜欢疑神疑鬼,对吃食汤药上格外的谨慎。 “夫人请放心…负责汤药的媳妇子,是奴婢娘家的远方亲戚,她略懂些医理和养生之道,信得过的。”李嬷嬷笑得坦然。 彭氏知道这样草木皆兵不太好,但她也是怕了。大夫人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更是去的莫名其妙,她也是不得不防啊。想到这府里藏着那么个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的厉害角色,她就寝食难安。 “蓉姨娘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 李嬷嬷怔了怔,答道:“听说一直安分的在屋子里躺着,也极少到院子里去走动,想必是被大老爷下了禁足令…” 彭氏冷哼一声,显得很是不屑。“不过是个妾而已,大伯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还想抬举她为平妻,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个什么货色!” “夫人何必与她一般置气,岂不是有**份?”李嬷嬷见她咳嗽的厉害,忍不住劝慰道。 彭氏是心有不甘啊。 若那蓉姨娘是二房的妾,她有的是手段将她治得服服帖帖。可惜,她却是大房的人,还是让大老爷宠的无法无天,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狠得下心来打的女人。她的手就算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大房的后院去。 想到这些,她就不禁火冒三丈。“大少爷那里呢…还是一蹶不振?” 唯一能够利用,与蓉姨娘相制衡的人,便只有这个大侄子了。奈何他却是个不成器的,经受不住任何的打击。尤氏过世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颓废,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才华横溢玉树临风的翩翩贵公子。 “大少爷近来脸色还不错,听说已经戒酒了…”李嬷嬷简介明要的答道。 彭氏眉头轻挑,感到很是意外。“哦?他倒是想通了…” “依奴婢看来,定是某人在背后提点了一番。否则,大少爷不可能这么快振作起来。”李嬷嬷早已成了人精,有些事情看得比一般人要准。 “不知道那幕后推手是哪位高人?”彭氏好奇起来。 李嬷嬷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 她猜到有人在背后扶持大少爷,但幕后推手是谁,她却没有丝毫头绪。大房的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好心的,二房除了夫人也没有一个能在大少爷面前说的上话的。至于那今早就已经离府的三房更加不可能,因为大少爷那性子与大老爷如出一辙,对嫡庶尊卑阶级观念特别看重,故而与三房并没什么交情。 如此推来算去,最后就成了一个谜。 “夫人就是忧思过重,才累得病倒了。只要大少爷能振作起来,成为夫人您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不就好了。何必去管是谁在背后帮了您一把呢?” 李嬷嬷说的是实话,但彭氏却喜欢斤斤计较,容不得有人比她还要能干聪明。“三丫头那边的人,可安排好了?” “早已安排妥当了…自上回的争辩之后,那丫头便取得了三小姐的信任,一下子提到了二等丫头。”李嬷嬷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颇为自得。 彭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稍安。 尽管心里不太乐意三房得势,但这也是她无法掌握的事情。既然已经成了既定事实,那么她只有努力将裴瑾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了。 蒲州城外 “咦,这不是卢四公子吗?真是巧啊…”裴三老爷今日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卢少棠冲着他拱了拱手,笑道:“不巧。在下正是奉了硕王殿下的谕令,前来迎接裴老爷一家回京的!” 他这一开口,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四周看热闹的百姓,也忍不住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裴三老爷面子可真够大的,居然能劳硕王殿下的人亲自前来迎接?” “那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少爷…肯定也是个不小的官儿吧?” “裴三老爷这是走了什么运了?一跃成了宰相大人的继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说,裴三老爷的嫡长女,将来可是要嫁入硕王府当王妃的!” 裴三老爷含笑微微颔首,满面红光。似乎那些赞美,都是冲着他而来,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多谢殿下厚爱,真是愧不敢当…劳烦贤侄跑这一趟,辛苦了…” 见未来老丈人已经摆出了这么大的派头,卢少棠脸上虽然笑着,但心里却开始鄙夷起来。难怪你自己的闺女都瞧不起你,瞧瞧这德行,见了点儿阳光就灿烂,明明就是靠着女儿才能这般风光,理所当然的接受也就罢了,还洋洋自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看着就叫人恶心不已。 “时辰不早了,启程吧。”他如是说道。 裴三老爷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堂而皇之的钻回了马车里,继续享受着别人的追捧和阿谀奉承去了。 卢少棠调转马头,眼神落在身后最中间的那一辆马车之上。凝视了许久,也不见车帘子掀起,他这才轻叹一声,打马朝前走去。 这一路上,裴瑾显得格外的安静。她闭着眼睛,完全当外面的那些人不存在,老神在在放佛入了定一般。 而坐在前面马车里的裴襄可没她那么沉得住气,羡慕嫉妒恨起来,就没完没了。“呸…什么王妃,凭她也配?真是给点儿颜色,就敢开染坊了。一个没娘教养的野丫头,也敢肖想王妃的位子,当真是自不量力!” 对于女儿的唠叨,马氏并未阻止,眼神骤的变得冰冷。“想要当王妃,也得有命回京才行!” 裴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睛里顿时绽放出惊喜的火花。“娘亲…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马氏拍了拍女儿的小手,安抚道:“你放心…裴瑾那死丫头绝对不会越过你去。将来,她所有的一切,都会你的,明白吗?” 裴襄窃喜的点着头,依偎在马氏怀里撒娇。“还是娘亲对女儿好…” “娘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马氏爱怜的抚着宝贝女儿那头乌黑的头发,俨然一副慈母的姿态。 裴襄在她身边腻歪了一阵,便孩子心性的掀起车帘子,不时地往外面打探着。当瞧见前方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时,不由羞得面颊透粉,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姿态来。 瑶雨见自家主子那副粉面含春的模样,便知道她是对那位卢家公子上了心,便忍不住打趣道:“小姐…那卢公子好看吗?” “嗯…比大哥哥还好看…”裴襄下意识的答道。 马氏睁开眼睛,瞧了女儿一眼,严厉的警告道:“就算长得再好,又如何?不过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说的好听呢,是硕王殿下的至交…难听点儿,就是人家的一条狗,而且还是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狗。襄儿,你的眼光可要放高一些,没的犯了糊涂。” “他不是镇北侯府的公子吗,怎的在娘嘴里就变成了没身份没地位之人?”裴襄不甘心的将目光收回,手里的帕子 早已绞成了一团。 马氏哼了一声,不屑的道:“原本我也以为他出身名门世家,将来必定大有前途。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如今的镇北侯是他的二叔,将来这世子之位根本没他的份儿。且他又没什么进心,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将来分了府,能不能养活自己就是个问题呢。” 听马氏这么一说,裴襄不免感到惋惜。“真是可惜了他那张俊俏的脸…” “襄儿,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放在以前,配他这个侯府公子也还算妥当。可如今,你是相府的千金小姐,将来即便是入宫当皇妃也是绰绰有余的,如何能纡尊降贵,便宜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 马氏说起这番话来,丝毫没感到脸红。 裴襄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只得遗憾的断了那个念想,一门心思的努力端起了相府千金的架子,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一幅美好的愿景,做起了白日美梦。 夜幕降临的时候,裴家一行人在一个小镇上落了脚,住进了卢少棠早就打点好的一家客栈里。 裴瑾推说身子不适,没有跟其他人一起用膳,让侍书将饭菜送到了房里。 “小姐,这道清蒸鲈鱼还不错,您尝尝?” “这道香酥鸭外嫩里鲜…” “糖醋排骨,口感不错,小姐试试?” “八宝糯米粥,清香宜人…” 侍书一口气将菜名报完,便退到一旁,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家主子。 裴瑾拿着筷子,却久久没有动静。“这乡野小镇,怎么会有如此精致的吃食?说吧,是不是你们少主准备的?” “小姐英明…少主怕小姐吃不惯这里的粗茶淡饭,所以特地命人提前好几天张罗出来这么一桌酒菜…”侍书狗腿的替卢少棠说着好话,希望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的确令人垂涎欲滴,裴瑾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暖意。这个男人看似吊儿郎当的,但心思却如此的细腻,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小姐…菜要趁热吃,否则凉了可就变了味了…”侍画夹了一块香酥鸭到裴瑾跟前的碟子里,催促道。 裴瑾矜持了一会儿,便释然了。 既然他如此大费周章的准备了这些,她若是不识好歹,岂不是浪费?浪费食物,可是极为可耻的! 这样想着,她的顾虑便消除了。“你们也坐下来吃吧。一会儿,记得给叶嬷嬷和明月留点儿。” 侍书和侍画可不敢与主子同桌而食,却又敌不过裴瑾的盛情难却,便夹了些菜,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吃了。 裴瑾摇了摇头,对她们的这种等级观念无能为力。兴许是太累了,裴瑾吃了少许就觉得饱了。沐浴过后,便在榻上躺下歇着了。 夜深人静,是人类睡眠最为深沉的时刻。整个客栈里只有厅堂里留了几盏灯,楼上的客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天字号三号房,就是这里了。”两个蒙面人悄无声息的来到裴瑾所住的屋子跟前,经过仔细确认之后,这才从衣袖里掏出一根竹制的管子,捅破了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朝着里头吹了一口气。 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黑衣人数了几个数,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不约而同的伸手朝着那扇门推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可是还不等这二人靠近门槛一步就已经浑身动弹不得,僵硬的定在了门口。 “胆子不小,居然敢暗算到姑奶奶的头上来了!”侍书点起了火折子,凑近那两个黑衣人,一把拉下他们脸上的蒙面巾。 那自诩武功不错,从未失手过的蒙面黑衣人皆是一脸的震惊,脸上的血色也退了个干干净净。 侍书为了不惊动他人,早已点上了他们的穴道。“说,谁派你们来的,有何目的?!” 蒙面人被制住,根本动弹不得。两人只能靠眼神交流,但达成的共识却是咬紧了嘴不吭声,完全没有招认的意识。 “不招,是吧?”侍书邪气的勾了勾嘴角,突然出手,点向其中一人身上某个穴位。只见那人面部表情痛苦扭曲,身子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眼睛突突的鼓起 ,布满了血丝,模样看起来极为恐怖。 另一个黑衣人见同伴那样痛苦,心里也渐渐升起一股寒意。他们不过是收了别人的钱财来毁了一个闺阁女子的清誉而已,犯不着为此搭上一条性命吧? 侍书察觉到他眼里的彷徨和不安,心中已经有数。“不肯说,那留着也没用了,就给你个痛快!” 话音刚落,侍书抬手朝着那痛苦不堪的人胸前一点,那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起来甚为恐怖。 “怎么,你也不肯说么?”侍书侧过身去,眼睛微微眯起,充满了威胁之意。 想必是被同伴那痛苦的神情给吓到了,那个还站着的黑衣人早已冷汗直冒。可是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图。 “算你识相!”侍书得意的一笑,伸手解了对方的穴道,一把将提起,三两下便到了客栈楼下的小院儿里。 居高临下的看着跪趴在地上的男子,侍书的脸色也变得冷凝。“老实交代,否则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人吓得直哆嗦,支支吾吾半晌才开口,道:“我招…我招还不成嘛…是一个婆子找到我们兄弟俩,并告知我们贵府三小姐的住处,让我们…让我们半夜闯进她的屋子…” “婆子?你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侍书拧着眉问道。 “没…没看清她的长相…那婆子蒙着面纱…”男子小心翼翼的应道。 侍书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疑惑更浓。 不等她继续追问,一道颀长的身影便从天而降,落在了二人身旁。他墨发如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在月光的映衬之下,周身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显得格外的仙逸飘渺,放佛从书画里走出来的仙人,璀璨无匹。 侍书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恭敬地低下头去。“少主。” “就是他,妄想毁了三小姐的闺誉?”此时的卢少棠,与往日那个潇洒公子完全是两个人,脸上不带任何的笑意,双眸里满是戾气,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一般,周身泛着骇人的寒意,叫人无法直视。 跪趴在地上的那人,只觉得一道如火般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放佛要在他身上烧出洞来,放佛能感受到死神的气息一般,身子抖得就更厉害了。 “这样的人,还留着做什么…”轻叹了一声,卢少棠衣袖下的掌猛地拍下。 刚才还吓得尿了裤子的男子,此刻便已没了生气。惊骇的眼眸睁的大大的,嘴角溢出一条红色的丝线,神情极为痛苦。 不得不说,侍书也被主子这副模样给吓到了。 以往就算遇到再厉害的对手,或是穷凶极恶之人,少主也不会露出今日这般森冷的表情。更何况,还不等那人吐露实情就将人处置了。这些在她看来,都极为不同寻常。或许,正是因为牵涉到小姐,所以少主才失了往日的风范,亲自动手了吧? “没打搅到她休息吧?”卢少棠轻轻地问道。 侍书回魂,低垂着脑袋说道:“没有。属下发现的早,没有惊动小姐。” “如此甚好。”卢少棠的声音依旧冰冷,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侍书咬了咬下唇,忐忑的问道:“少主,那幕后指使之人…” “动一动脚趾头,都知道是谁下的手!” 侍书愕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就裴府的人来说,三小姐对谁的威胁最大?”卢少棠冷冷的扫了侍书一眼,似乎对她的分析能力极为不满。 侍书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三夫人?” “还不算太笨。”卢少棠瞟了她一眼,道:“她居然把脑筋动到瑾丫头的身上来了,不可原谅!” “少主打算怎么做?”侍书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 卢少棠双手抱臂,下巴微抬,狭长的眼眸微微眯成一条线。“我看她是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了…堂堂一国首辅的媳妇,出身太低,可是要惹人闲话的啊…” “少主的意思是…” bsp;“既然她没那个容人之量,我看这当家主母的位子,她是没资格坐上去的…” “属下明白了。” 卢少棠深吸一口气,眉梢向上一挑。马氏你敢对我媳妇儿下手,就得承担起后果。这世上,能够欺负她的人除了我之外,别人休想伤害她一分一毫! 侍书嘴角微微抽动,主子您真是够黑的。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能够替小姐出口恶气。马氏这无知妇人,还当真进了相府就算是明们夫人了?以她那卑微的出身,想要融入京城贵夫人的行列,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是该给点儿教训的。 哼,敢欺负到小姐头上,无疑是自寻死路。 这一场危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解决掉了。而在天字一号房里,兴奋得辗转难眠的母女二人,却没有发现危险正在悄然接近。 翌日清晨,二楼客房里传出一声尖锐的惊叫。仍在睡梦中的裴瑾也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外面又怎么了?” “哦。好像是夫人和七小姐房里传出来的。”侍书嘴角微微上扬,满是幸灾乐祸。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朝着裴瑾福了福身,禀报道:“不好了…夫人那边出事了…” ∷更新快∷∷纯文字∷ 19由妻贬为妾 “老爷…妾身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妾身是冤枉的…”马氏一边拉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身躯,一边极力的否认着。舒悫鹉琻 她的半边脸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看起来有些渗人。被打过的那半张脸又红又肿,嘴角还沁着血丝,显然那下去的力道不轻。 一旁的地上,还有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几个侍卫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令他无法动弹。他的嘴里塞着一团麻布,双眼瞪得大大的,身子扭曲着,仍旧没忘了挣扎。 “爹爹…肯定是有人陷害母亲的…您可别上了小人的恶当啊!”裴襄年纪虽小,但维护母亲却义无反顾。 裴燕山冷哼一声,呵斥道:“你是在指责为父,认为为父连这点儿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 裴襄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哪里受到这般的责问。抽了抽鼻子,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看起来楚楚可怜。 “还不将你家小姐扶下去!”这样的腌臜事,裴燕山自然是不想让女儿看见的。于是狠狠地瞪了那个叫瑶雨的丫鬟一眼,吩咐道。 瑶雨虽然想替马氏分辨两句,但却是个懂得进退看人脸色的。知道尊卑有别,故而顺从的上前将裴襄扶了起来。“小姐…奴婢扶您出去吧…” 裴襄紧抿着嘴唇,努力的忍着想哭的冲动,在三老爷冰冷的注视下步履凌乱的走出了天字一号房。 等到屋子里无关之人都离开了,裴燕山才冷冷的开口道:“马氏…没想到你居然这般没有廉耻之心。当初我将你抬进门,就是看中你知书达理温柔敦厚的性子。如今,你竟然做出这等没脸面的事来,你将我裴家的声誉置于何地?!” 马氏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入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之中,结结巴巴的辩解道:“老爷…不是这样的…妾身没有做对不起老爷您的事来…这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妾身的…对,一定是这样的,是裴瑾那个小贱人她…” “你给我住口!”裴燕山见她仍旧死不悔改,还将一切的罪名都推到了裴瑾的身上就气不打一出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知错不改也就罢了,还将脏水往瑾丫头身上泼,如此德行败坏,你信不信本老爷立马休书一封休了你!” 马氏见他如此维护裴瑾那丫头,心底的怒火便压过了恐惧,忍不住对裴燕山大吼大叫起来。“我往她身上泼脏水?我说的分明都是事实…我是什么样的人,老爷难道还不知道吗?那丫头平日里处处与我作对,我看在姐姐的份儿上也就忍了。可是没想到她愈发的不就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三番五次的威胁于我。老爷…您睁大眼睛看看,她才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女子,她可是个心如蛇蝎之人,有着一肚子的坏水儿…” “这样的混账话,你也说得出口?亏你口口声声自称是她的母亲,有哪一个母亲会这样说自己的孩子!” “呵呵…自己的孩子?”马氏一阵狂笑,尖锐的嗓音划破屋顶。“她才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她那么歹毒的女儿!”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裴燕山似乎也被激怒了,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马氏居然敢跟他这个一家之主顶嘴,还乱没形象的破口大骂,与那些市井泼妇一般无二,哪里有半点儿名门夫人的样子。 想到那个人对他说的那番话,他心里的一丝犹豫也没有了。“马氏,你若是再胡言乱语,就给我滚回蒲州去!” “老爷可别忘了,妾身并未犯七出之条,若是强行休妻,就不怕落得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罪名?”马氏想必是气糊涂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胆大无比,刺激的裴三老爷更加坚定要休妻的决心。 “你以为本老爷不敢?”裴燕山气得吹胡子瞪眼。“光是多口舌这一条,就足够将你扫地出门的!” 马氏面色一冷,怒从胆边生。“老爷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给妾身网罗罪名,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妾身为裴家生儿育女,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认为相夫教子,打理家务每一样都做的妥妥帖帖的,你凭什么休了我?!” “凭什么?凭我是一家之主!”裴燕山黑沉着一张脸,愤愤的说道:“就凭着你不守妇道与外男私通就足够将你浸猪笼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难道你还想抵赖?” “这…这做不得数…谁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来的…”马氏抓紧了手里的被子,看向那跪在地上的男子时,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人碎尸万段。 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还会见到这个人。 看到马氏心虚的神态,裴燕山忍不住冷笑。“不认得他是吗?不如咱们当堂对质,如何?” 跪在地上的男人听了这话,猛点头,似乎有话要说。 “将他嘴里的布拿开。”裴燕山吩咐道。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伸手将塞在那人嘴里的布团取了下来。 嘴巴一得到自由,那人猛地吸了几口气之后,急着开口说道:“艳娘…你可要替我说说话啊…我不想死啊…” 一声艳娘,立刻让马氏的脸铁青一片。 “马氏,你还有何话说?”裴燕山怒吼出声。 艳娘,正是马氏的闺中小名。 “这…这…”马氏脑子飞快的转着,可惜又急又怒,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任何的说辞来抵赖。 “老爷饶命啊…小的…啊…”那男子还想辩解几句,却被裴燕山粗暴的一脚踹到在地,疼的满地打滚起来。 “如今,证据确凿。马氏,本老爷看在你替我生下一儿一女的份上,留你一条命。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裴燕山的夫人,与何氏一样以姨娘自称!好自为之,哼!” 发泄一通之后,裴燕山眼神示意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将那地上的汉子拎起,大步的走了出去。 马氏似乎惊吓过度,直到裴三老爷离开了也没能回过神来。 裴襄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吓得直掉眼泪。只是,她怎么都不肯相信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那贼人却叫着娘亲的闺名,一副熟稔的模样。而她的母亲,也似乎是认识那人的。想到马氏由妻贬为了妾,她的身份也跟着一落千丈,脑袋就嗡嗡的直抽痛,嘴里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瑶雨担心的上前扶着她,心里亦是十分着急。 原本只要跟着七小姐,将来必定能够大有前途的。可是经过这么一闹,七小姐由嫡女变成了地位卑微的庶女。即便是相府的千金小姐,但跟嫡出的三小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低下。 “瑶雨…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裴襄拉着她的手臂摇晃着,哭得十分伤心。 裴瑾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满是疑问。“侍书,这是怎么回事?昨天夜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侍书握着拳头轻咳两声,道:“小姐想多了…” “不说实话是么?那,要不要本小姐亲自去问你家主子?”裴瑾眯了眯眼,威胁道。 侍书有些为难,犹豫之间,卢少棠的身影便已出现在了距离她们主仆三人不远处的楼梯口。 “三小姐,早。”他彬彬有礼的欠了欠身,问候道。 真是会装啊!裴瑾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克制住冲动,礼貌的回了个礼。“卢公子,早。” “啊,时辰不早了,小姐想必饿了吧…奴婢这就去准备膳食…” “奴婢…奴婢去茅房…” 侍书侍画两个丫头倒是溜得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裴瑾向来是有话直说的,心里有什么说什么。“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卢公子可否告知?” “不过是有两个宵小之徒,企图浑水摸鱼进来偷盗,被抓到了而已。”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在聊天气一般。 两个人并肩而行,从楼梯下来,来到厅堂之上。金童玉女一般的一对人儿,怎么看都十分的登对。 裴瑾略加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莫非,那宵小之徒,与马氏有关?” “不愧是三小姐,一猜就中。”卢少棠做了个请的姿势。 裴瑾从善如流的在桌子的一方坐下,脸色渐渐变得清冷。果然是马氏!她还真是沉不住气呢。刚从蒲州出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 “所以,今早 这一出好戏,便是公子奉送的一份回礼?” 卢少棠笑得雅痞,却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那三小姐,可还喜欢这份回礼?” 裴瑾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出另一个疑问。“不知道卢公子是如何说服我那父亲,令他配合这一场演出的?” 卢少棠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心里暗叹道:果然是爷看上的女子,头脑就是比一般女子聪慧! “我想跟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比起来,令尊更加在乎自己的名声吧?”卢少棠温润的眉眼满是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提起茶壶亲自替裴瑾倒了一盏茶。 裴瑾习惯了他带着面具那张脸,这样展露真实表情的他反而让她有些不自在了。“所以…你就将计就计,将那贼人弄到马氏的床上去了?” 卢少棠但笑不语,却默认了这一事实。 “不过,那个人选倒是选的精妙。不愧是镇北侯府的公子,手段果真厉害!”裴瑾毫不避讳的夸赞了他两句,便不再吭声。 要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找到一个跟马氏有关联的人并且将他带到这个小镇来,还要让他配合演出,这个高难度的挑战,还真是常人无法做到的呢。由此可见,卢少棠的势力的确不可小觑。 裴燕山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双出色的男女自然的坐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却看起来格外的养眼。 “咳咳…瑾儿起来了?”他走上前去,面色稍稍有些尴尬。 裴瑾站起身来,欠了欠身,道:“刚才被吵醒了…母亲她…没事吧?” “她已经不再是你的母亲,以后叫她马姨娘便是了…”裴燕山没有过多的解释,但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得出,他并没有显得很愤怒或者伤心。 裴瑾微微挑眉,却乖巧的选择了不再追问。 她这样的乖顺,令裴燕山很是满意。“一会儿用了早膳,便启程吧。耽搁太久,怕是不太好。” “是,女儿知道了。”裴瑾依旧扮演着孝顺女儿的角色,尽量配合演出。 裴燕山嗯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与卢少棠闲聊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再次朝着京城进发。只不过这一次,马氏不再跟裴襄同一个马车,而是被安排跟何姨娘一起。为此,裴襄又大闹了一场。只是,裴燕山一顿严厉的训斥之后,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安排,与裴瑾同坐一辆马车。 “我不会放过你的!”裴襄钻进马车之后,没头没脑的就对着裴瑾说了这么一句话。而且,那一副要吃人的眼神,实在是与大家闺秀的规范极为不称。 裴瑾置若罔闻,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倒也没觉得别扭。反正她问心无愧,马氏有这样的下场,那是她咎由自取,与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裴瑾的态度,令裴襄心里愈发的难受。可是想到母亲的交待,她又不得不强制忍耐下来,只是那张被老夫人称为极有福气的小脸上,再也看不到明媚的笑容了。 京城太子府 “裴家的人可动身回京了?”裴婉仪态优雅的歪在美人榻上,半眯着眼睛询问着身边的贴身侍婢碧儿。 碧儿作为裴婉的心腹之人,自然是不予余力的帮着自己主子打探消息。“小姐…都打探清楚了。早在三日前,他们就已经动身前往京城了。” 裴婉哦了一声,声音婉转动听。“吩咐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小姐尽管放心,都安排好了。只不过…”碧儿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裴婉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叫人看了有些毛骨悚然。 “奴婢听说硕王殿下专门派了人去保护那一家子,所以…” 裴婉坐起身来,目光早已不复刚才的柔和婉丽。“有人保护又如何?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强国太子府的暗卫!” 碧儿心里一惊,继而大喜。“小姐,真的么?太子殿下肯将暗卫借给您?” “只要是硕王想要保护的,太子便会不予余力的摧毁。他想要跟太子爷争裴家这块势力,简直是不自量力!”裴婉薄唇微微勾起,眼底是毫不掩 饰的冷意。 敢跟她抢东西,该死! 碧儿缩了缩脖子,强忍住心里的骇意,赞道:“还是小姐高明…” “行了…你去厨房去催一催,问问我的吃食可准备好了?”心情大好的她,根本没将裴瑾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裴瑾是有些小聪明,但是跟自己比起来却还差的远呢。 碧儿低下头去,迅速的退了出去。 刚没走两步,就便前面一个穿着浅绿色裳子的丫鬟喝止住。“什么人这么大胆?见到太子妃也不知道行礼?” 碧儿惊愕的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一抹绯红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忙吓得跪下请安,道:“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头,这般没规矩,成何体统!来人啊,给本宫掌嘴!”太子妃亦是昔日的瑾瑜郡主,颐指气使的昂着下巴,语气刻薄的训斥道。 碧儿心里暗暗着急,忙不迭的磕着头,道:“奴婢是无双阁婉昭仪的贴身侍女碧儿,无意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开恩。” “哦?原来是无双阁的奴婢,难怪如此大胆,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不提到裴婉还好,太子妃在得知碧儿是她死对头的丫鬟之后,心中的怒意更盛。“真是有什么样儿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儿的奴才!本宫倒想问问婉昭仪,她是怎么教导奴婢的。来人,摆驾无双阁。” 瑾瑜郡主本就看裴婉不顺眼,如今正好借着碧儿一事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心里的得意又添了几分。 裴婉在听到外面的哀嚎声时,正闭目养神。 “太子妃娘娘驾到!”随着一声高唱,太子妃在丫鬟的簇拥下,便堂而皇之的闯进了无双阁。 裴婉从浅眠中惊醒,忙换了一副温婉乖巧的表情来到太子妃的面前,盈盈下拜。“见过太子妃。” “将人带上来!”太子妃故意对裴婉视而不见,任由她跪在地上,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之后,依旧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裴婉心里恨得牙痒痒,但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很受教的模样,不见任何的埋怨之色。直到被打得鼻青脸肿,差点儿认不出来的碧儿被带上前来的时候,裴婉那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才稍稍有了一丝的动容。 “婉昭仪,她可是你院子里的奴婢?”太子妃居高临下的睨了这主仆二人一眼,阴阳怪气儿的问道。 裴婉瞥了碧儿一眼,掩饰住眼底的愤怒,平心静气的答道:“回太子妃的话,她的确是嫔妾身边的大丫鬟。” “这么说来,她冲撞了本宫,也是你教导无方咯?”太子妃咄咄逼人的问道。 碧儿努力的向裴婉使着眼色,表明自己是无辜的。而裴婉心里再清楚不过,太子妃无非是想给她这个太子宠爱的女人一个警告而已,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可是心思百转千回仔细一琢磨,若是替碧儿说了好话,便是害了她。可若是不替她说话,也会让碧儿寒了心。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保住那丫头的命再说。 毕竟在这太子府里,她能信任的人本就不多。她可不想因为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失去一个心腹之人。 于是,她恭敬地朝着太子妃磕了个头,然后上前给了碧儿一巴掌,恨恨的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居然连太子妃也敢冲撞!平日里看着挺乖巧的,怎的连这点儿眼色都没有,当真是白疼你了!” “小姐…”碧儿委屈的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先是微微一怔,继而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看来,是这丫头太过无状。婉昭仪啊,你就是太过仁慈了。像这等刁奴,就是要狠狠地收拾一番才会老实的。幸好她今日撞到的本宫,若是他日犯了糊涂,冲撞了父皇和母后,那岂不是连你也要一并连累了?” “是,娘娘教训的是。都怪嫔妾管教无方,才让她闯了大祸。嫔妾今后一定严加管教,绝对不会辜负了娘娘的一片苦心。”裴婉感恩戴德的又是一阵拜谢,完全没有传闻中恃宠而骄的样子。 太子妃身旁的丫鬟鄙夷的看了婉昭仪一眼,哂哂道:“的确是太过纵容了…不如将她送到奴役库去磨练磨练,昭仪娘娘,您觉得呢?” 裴婉手心被指甲扎得生疼,脸上却依旧尽力保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容 warning:file_getontents(/520xs5/9537649_5.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更新快∷∷纯文字∷ 20英雄救美 “再有两日,就到京城了。天色已晚,去前面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一晚再走吧?”裴燕山吩咐驾车的小厮道。 小厮爽快的应下,跟前面负责护送裴家进京的侍卫说了一声,一行人便朝着山下的小镇而去。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宿啊?”见有客人上门,热情的伙计便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 裴燕山丢了一锭银子给小二,吩咐道:“五间客房,外加两餐饭菜。” “好叻,客官里面请。”小二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满意的吆喝了起来。 裴瑾下了马车,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整日憋在狭窄的空间里,她还真是有些吃不消。若不是碍于身份,她还真想伸个懒腰呢。先她一步她下了马车的裴襄,却急急地奔向马氏那边,好像身后有鬼跟着赶似的。 “二小姐也忒不像话了…不与小姐亲近,反倒整日粘着她的姨娘…”叶嬷嬷素来是个老古董,将规矩看的比眼珠子还要重要,见到裴襄的举动,也要忍不住说教一番。 自打从蒲州城出来之后,裴燕山便勒令下人们改了口。毕竟已经过继到裴相爷的名下,这大小排序也得随之更改。 裴瑾作为裴燕山的嫡长女,自然被称为大小姐了。至于裴襄,按照顺序便被称呼为二小姐。 裴家三房离开蒲州的时候,府里的大部分丫鬟都已经遣送离开或者发卖了。裴瑾身边也就留下了叶嬷嬷侍书侍画和那个叫明月的丫头。原本裴瑾也没打算带上明月的,只是叶嬷嬷身子一向不好,需要人照顾,裴瑾才将她留了下来,一路上照顾叶嬷嬷的起居。 明月倒是个勤快的,话虽然不多,却也安分。 “嬷嬷…到了京城,便可以见到亲人了,高兴吗?”裴瑾不想听她唠叨,便转移话题问道。 叶嬷嬷当初陪嫁到裴府之后,一直没有嫁人。裴瑾所说的亲人,其实是她的娘家兄弟和侄子。 叶嬷嬷连连点头,显然也有些激动。“好些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们变成什么模样了…” “嬷嬷若是得了空,大可去侍郎府瞧瞧。”裴瑾会这么说,也是因为侍书时常向她汇报,毕竟李家乃是她的外族,李侍郎还是她的舅舅,所以格外的关注。 叶嬷嬷含泪哽咽着,心里便有了一丝的期盼。 用过晚膳之后,裴瑾便回了房没再出来。赶了好几天的路,她着实累得慌。不过即便是再累,她也还是坚持洗完澡再睡。这样的天气,身上处处都是濡湿粘腻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这小镇上的客栈虽然简陋,但是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不少。裴瑾坐在浴桶里,静静地享受着被温水包围的畅快感觉之时,忍不住舒服的轻叹一声。 “小姐…快些出来吧,再泡水都要凉了…”屋子外传来侍画善意的提醒声。裴瑾洗澡向来不喜欢人服侍,所以侍画只好在门外守着。 裴瑾轻快地答了一声知道了,正要从浴桶中站起身来,却突然感到脑后一阵劲风袭来,她反射性的往下一蹲,急急地避了过去。 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裴瑾能够躲过这凌厉的一招,手里的动作稍稍迟缓了一下,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什么人?”裴瑾娇呼一声,浑身充满了戒备。 蒙着面的黑衣男子一惊,还来不及再次出手,就被人一掌击中胸口,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吐出一口血来。 “你先别出来。” 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裴瑾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脸颊立刻染上一片红晕,慌忙将身子隐入水中,羞怯的低下头去。 那黑衣人虽然本事了得,但是被卢少棠击中要害早已没了抵抗之力。未免自己被抓,他不得不暂时放弃刺杀目标,打算先逃走再说。可是卢少棠的功夫,显然在他之上。他的脚刚伸到窗口的位子,卢少棠的手就已经扯住了他的脚踝。只听见嘎嘣一声脆响,那黑衣人来不及惨叫出声,就已经被点了哑穴,被抛到了窗外。 “不留活口。”卢少棠的命令一下,就有几个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人抬起那奄奄一息的刺客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冷峻毫不留情的卢少棠,她亦是第一次见到。只是屋子里突然多了个男子,裴瑾多少有些尴尬。“可否劳烦公子先行离开?” 卢少棠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想起刚才不经意瞥到的那一幕,耳根子也跟着发起烫来。“你…没事吧?” “没事…受了点儿惊吓而已。”裴瑾坦然的说道。 “那…那我让侍画进来服侍你…”卢少棠目不斜视的绕过屏风,想要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从窗口离开。 裴瑾双手护在胸前,粉腮如霞,一个失神,脚下一滑,整个身子便沉入水里,差点儿没被洗澡水给呛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惊觉一手温热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过来,拽住了她细白如雪的胳膊。 肌肤相触,令裴瑾忍不住浑身一颤。 卢少棠也是头一回触摸到如此柔软的躯体,手上那细腻嫩滑的感觉,让他暗暗惊讶不已。碍于男女之别,他应该赶紧收回自己的手的。可是他又怕自己这一松手,她又会滑到,只得将头别过去,小声提醒道:“你…可还好?” 低哑的男性嗓音在耳畔响起,令裴瑾惊呼一声,慌忙的将他推开。“公子你…还请你先行离开…” 卢少棠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后退了几步,脸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道:“是在下唐突了…三小姐勿怪…” 裴瑾双手环抱着光洁的身躯,没有吭声。这时候,外面响起侍画熟悉的嗓音,她才悄悄地吐了口气。而刚才还在屏风处的卢少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侍画急匆匆的走进来,关切的询问道:“小姐,您没事吧?刚才突然来了好多黑衣刺客,奴婢被那些人缠住,一时走不开…” 裴瑾摇了摇头,接过她递过来的衣物,胡乱的套在身上,便跨出了浴桶。“外面情况如何?可有人受伤?这些黑衣人不像是普通的刺客…” “小姐猜的没错…他们是皇家暗卫,武功了得。这一次,显然是冲着小姐您来的,所以其他人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裴瑾蹙起了眉头,陷入沉思。 她平日里可没怎么与人结仇,居然动用了皇家暗卫这样的好手来对付她,看来那人是恨毒了她啊!不过,能够驱使皇家暗卫来买她的性命的人还真是不多呢。只要稍稍动动脑子,便可以知道是谁想要她的命呢。 “没想到她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了我的命…”裴瑾心情平复之后,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回来了。 侍画在一旁帮忙拧着头发上的水珠,安抚道:“小姐放心…这笔账少主已经替您讨回来了。那些人恐怕也想不到,这些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会有去无回吧!” 裴瑾怔了怔,许久之后才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音,忍不住扶额道:“侍画…你能不能别三句话不离你家少主?” “怎么…少主得罪了小姐您?”侍画惊愕的张嘴问道。 “没…”相反的,他还无数次的替她解围。 卢少棠的一番心意,裴瑾感激在心。只是,在她的认知里,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更何况是卢少棠这样的世家子弟,亦正亦邪的人物,三番五次的相助于她,肯定带着某种目的。 可是思来想去,裴瑾也没弄明白他的企图。 若说他真的只是替硕王殿下跑腿儿的,她又不大相信。他这样肆意张扬的男子,如何甘心屈居他人之下,任凭别人差遣?即便他与硕王是至交好友,但始终还是尊卑有别的。而且裴瑾知道他的实力不容小觑,与那个只会冷着脸的硕王相比起来,更要难以对付。 可是,他到底图什么呢? “小姐…小姐…”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什么事?”侍画在裴瑾的眼神示意下去开了门。 明月惊慌的朝着屋子里瞄了一圈,见裴瑾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外面来了好多黑衣人…叶嬷嬷让奴婢过来看看大小姐是否受伤…” 这丫头面色苍白,显然是被刚才的阵仗给吓到了。 侍画代替主子回了话,道:“去告知嬷嬷一声,小姐没事,让她无需担心。” “是…我这就去…”明月提着裙摆,小步的跑着离开了。 直到门扉重新合上,裴瑾才开口道:“查到了些什么没有?这丫头是哪边儿派来的,倒是有些本事…” 若是寻常的丫鬟,见了这阵仗,怕是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了吧。可是这个叫明月的丫头,除了脸色有些不对之外,倒还算镇定。光是这一点,就能够令人刮目相看了。 “侍书已经在查了,只是暂时还没有线索…”侍画如实的禀报道。 “无妨…先留着她便是。”明月并没有近身伺候的机会,所以裴瑾打算先留着她观察一段时间。若是个能干的,收了她也不是不行。可若是别人的走狗,一旦发现了她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是…” 一夜无梦。 翌日,裴瑾起了个早,精神百倍的从房间里出来,却听见隔壁房里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呜呜…” 裴瑾脚步微微一顿,不解的望向一旁的侍画。“怎么回事?” 侍画简单明要的说了一句。“二小姐运气不怎么好,不但被贼人看光了身体,还受了点儿伤…” 裴瑾哦了一声,大致了解了。想必,那些人也不太确定到底谁才是目标,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对裴襄也下了手。 “娘…呜呜…女儿以后没法儿见人了…”那哽咽的抽气声,裴瑾再熟悉不过了。不正是她那庶出的妹妹,裴襄么? “襄儿…娘不会让你有事…那些贼人全都已经被杀死了,不会有人知道的…”轻轻地安抚声响起,那是马氏的声音。 倒真是母女情深! 裴瑾心里既嘲讽又忍不住羡慕。来到这个世界,还真是缺乏关心照顾呢。虽然她个性独立,但也时常回忆起前世的点点滴滴,也不是全然能够忘怀的。 “小姐…早膳已经准备妥当了,可要下楼去?”侍书从楼梯转角处闪了出来,笑着迎上前来。 裴瑾点了点头,不再挂心别人的闲事,径直下了楼。 楼下的厅堂里,聚集了不少的人,其中不乏官差。一向清冷的客栈里,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大小姐…”何姨娘站起身来,规矩的向裴瑾问安。 裴瑾对这位深居简出的何姨娘没多少印象,不过第一眼看去的感觉还不错。于是朝着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 “原来是相府的人,真是失敬失敬!”远处,几个官差正与裴燕山说这话,言语之间不无讨好奉承之意。 裴燕山也是在朝为官的,应付起来倒也轻车熟路,很快便将事情遮掩了过去。只道是遇上了土匪,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裴瑾坐在板凳上,喝着侍画端过来的清茶,心情还算不错。 裴燕山回到厅堂之中,瞥见裴瑾的身影,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事之后,便松了口气。“幸亏得卢公子相救,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裴瑾默然,低着头喝茶没有接话。 裴燕山眼神复杂的望了裴瑾一眼,忽然开口道:“瑾儿觉得卢公子为人如何?” 裴瑾有些纳闷的抬起头来,道:“父亲为何这么问?女儿与卢公子并不相熟,这叫女儿…如何回答…” 裴燕山低垂着眼帘,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浅抿了一口,才接着说道:“都说大恩不言谢,可我们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的名门世家,应该知恩图报。这位卢公子,虽说没什么功名在身,但出身也算不错。人风趣幽默,又文武双全,与襄儿…倒也相配。” 听了这话,裴瑾心里暗暗有些不舒服。 古人还真是迂腐! 对方有恩于己,长得不赖,身家不错,就要找个女儿以身相许么?!瞧他说话的口气,好像自己有多高贵似的,居然以这种施舍怜悯的姿态想要将一个还没长开的黄毛丫头硬塞给别人,简直无耻之极! 裴瑾呼吸有些急促,强迫自己耐着性子听他讲完。 她身后的侍书侍画也都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前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痛揍一顿。居然敢轻视她们少主,该死! “瑾儿的意思呢?”裴燕山见她久久没有开口,便试探的问道。 “婚姻大事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如何能过问?”她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心里却极为反感。 “襄儿虽然不如你懂事,也不够聪慧…昨晚,那些贼人登堂入室,你妹妹不小心被人看到了身子…唉…虽然是个庶出的,可到底也是你妹妹,为父也不能亏待了她。日后你便要嫁入硕王府,今后你们姐妹可要同心协力,为裴家光耀门庭才是。”裴燕山语重心长的一番演说,在别人看来却格外的滑稽。 裴瑾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看向这便宜爹的眼神也变得鄙夷起来。这算怎么回事?他女儿被人看了身子,就要找个替死鬼娶回去?他还真敢想啊!还有,光耀门庭不是男子的责任么,什么时候成了姑娘家的事情了?真是可笑之极! “父亲既然已经决定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来问女儿的意见?只是这事,还得禀明了祖父才好。”她冷冷的回应道。 裴燕山微微一愣,很快便又恢复了镇定。“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你祖父那里,我去说就是了。” 既然他坚持,裴瑾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只是,只要一想到卢少棠会成为她名义上的妹夫,她就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总是无法坦然的接受。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让人昏昏欲睡。 没有了裴襄在一旁碍眼,裴瑾倒是无比的惬意。 “呸…也忒不要脸了…那样的货色,也敢往少主身边儿送,恬不知耻!”侍书一路上都在嘀咕这事儿,愤愤的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 侍画向来是个安静的,可心里的想法与侍书如出一辙。在她们这些属下的眼里,少主是何等出色的人物,就凭裴襄那个小丫头,也敢肖想这少夫人的位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小姐…少主好可怜…”侍书哭丧着脸,拉扯着裴瑾的衣袖。 裴瑾抬眸,睨了她一眼,道:“这还不是他自个儿招惹来的麻烦?谁叫他喜欢英雄救美,被人缠上了也活该他倒霉!” “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少主当真是冤枉啊!救下二小姐的,可是另有其人,怎么能栽赃给少主呢!”侍书嚷嚷着说道。 裴瑾眉头微蹙,道:“真不是他救的?” “少主那会儿正在小姐的房里,如何能一分为二去救二小姐!”侍书咬牙切齿的提醒道。 裴瑾哦了一声,心里忽然甜滋滋的。 “所以,小姐…您一定要阻止这门亲事。不然…不然奴婢就去把二小姐给杀了,一了百了!” 裴瑾知道侍书是个说话算话的,也知道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过想到卢少棠其人,她便安心了。“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犹未可知。再者,你家少主也不是个吃素的,他能听凭别人的摆布?你呀,就别在这儿瞎操心了,白白浪费精力。” 侍书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说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真是笨死了…” “你这是护主心切,关心则乱!”裴瑾打趣道。 “小姐…”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你先给我讲讲京城里的事情吧。免得日后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裴瑾不像其他人那般得意忘形,她最关心的还是京城的局势变化,以及各派势力的分布。 京城相府 “母亲…再有两日,兄长一家就要到了吧?”因为裴燕山年长于裴云姗,故而按照长幼有序,她要称他一声兄长。 庄氏放下手头的活儿,点头应道:“据说还有两日的路程。” “可是女儿听说路上似乎出了不少的事情,他们该不会有事吧?”裴云姗不担心别的,就怕裴瑾有个什么好歹。 毕竟,那一家子人当中,也只有裴瑾能够入得了她的眼。 提到这事儿,庄氏也抹了一把冷汗。“幸好有硕王殿下派去的人护着,否则还真是危险重重…也不知道他们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一波三折…” “这位硕王殿下,倒是用心良苦。”裴云姗笑道。 庄氏也知道硕王曾经上门提亲,只是她一直不怎么看好这门亲事。虽说裴瑾如今的身份大有不同,可与京都那些身世显赫的世族贵女们比起来,还是有一定距离的。硕王又是与太子爷实力相当的亲王,这王妃的位子,怕是不会轻易的给了裴瑾这丫头。 不管当初硕王是出于什么原因上门提亲,可到底二人之间的悬殊还是不一般的大。故而,这门亲事在她看来,并不怎么乐观。 “娘…您怎么发起愣来了?”裴云姗见庄氏久久不语,关切的询问道。 “没事…在想一些事情罢了…东边儿的院子已经收拾妥当,他们一家子住进去也足够了。只是要委屈你了…” 裴云姗知道庄氏说的是什么意思。 因为裴燕山一家子要住进相府,府里就显得格外的拥挤。裴云姗原先住在东边的一个大院子里,如今却要让出来给裴燕山一家子住,所以庄氏才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儿。 不过,裴云姗倒也没怎么在意。“母亲多虑了…我一个人住,哪里用得着那么大的院子。再说了,这西边的院子离母亲这里也近些,女儿巴不得能与母亲多亲近亲近呢。” “你这孩子…”庄氏怜惜的摸了摸裴云姗的头顶,心中未免有些惆怅。 裴燕山虽然已经是她的儿子,按规矩得叫她一声母亲。可是毕竟不是从小养在她名下的,能不能与相府一条心,还很难说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21扶摇直上 名门医女三日后的一大清早,蒲州裴府的马车便摇摇晃晃的来到了相府的门口。舒悫鹉琻早就收到信儿了的庄氏早早的吩咐丫鬟婆子等候在正门口,只待他们到来,便周到的上前行礼问安,将这一家子迎进了府里。 纵然不怎么情愿,裴襄还是磨磨蹭蹭的跟在裴瑾的身后,亦步亦趋。不过很快,她的视线便被四周的新鲜事物给引开,倒也没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庄氏今日一身宝蓝色的行头,妆扮得既庄重又不失贵气。因为辈分在那里,故而不需要去迎接,只是端坐在椅子里。反倒是裴姗听见院子里冗长的脚步声,便率先站了起来,亲自迎了上去。 “大老爷,里面请。”机灵的丫鬟上前打起帘子,毕恭毕敬的说道。 裴燕山被嫡母压制了这么些年,哪里享受过这般待遇,顿时心里的满足感膨胀得一发不可收拾,嘴角也隐隐泛起了笑意。身后一行人,连带丫鬟婆子十好几个人一拥而进,看见端坐在正位的当家主母,便恭敬地跪拜了下去。 “孩儿给母亲请安…” “孙女给祖母请安…” 庄氏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的温和,抬手道:“一路上奔波劳累,还讲究这些俗礼做些什么,快快坐下来吧。” 裴燕山没想到庄氏如此的客气,心里稍安。再次作了个揖,客套了起来。“劳母亲惦记着,是孩儿的不是。” 庄氏不是那迂腐之人,却也受的起他这接二连三的礼节。不过对这个继子的言行举止,却相当的满意。 直到众人都落了座,裴姗才插话道:“知道大哥要回来,母亲早就命人安排好了住处。大哥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母亲开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好几岁的妹妹,裴燕山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只得含着笑意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好在裴瑾是个知趣儿的,又与裴姗聊得来,便帮着在一旁应酬着。“几日不见,小姑姑是愈发的稳重端庄了,颇有祖母的风范呐!” 她这话一出口,便引来一片笑声。 “瑾儿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厉害,偏偏又说得甜到心里去…”裴姗双眼笑得眯了起来,笑着与她打趣。 庄氏见一家子和和乐乐的,心里一松,脸上的神情也更加的柔和起来。“好啦…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早些歇着去吧。日后得了空,记得时常过来陪老婆子我说说话。至于晨昏定省什么的,每逢初一十五过来一次就行了。” 众人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先后退了出去。 出了庄氏的屋子,自有丫鬟带领着裴燕山这一家子去了早已准备好的院子。裴燕山独占了靠南边儿的一间主屋,外加一个书房。北边儿便是两位小姐的屋子,至于几位姨娘则被安排到了西边儿的两间院子。 “这静默斋倒是不错,地方宽敞不说,与其他院子也隔了好些距离,想必老夫人很是花了一番心思!”侍书一边指挥着丫鬟收拾行李,一边感慨着。 裴瑾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了,眼睛不时地打量着四周,对侍书的这番见解很是赞同。“这处院子正如那牌匾上书写的一般清雅安静,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老夫人肯花心思,说明重视小姐呢。”侍画原本还存在着疑虑,但此刻心里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跟二小姐的那紫藤阁比起来,这里的确是宽敞许多。看来老夫人也是个重规矩的,知道嫡庶尊卑有别。小姐日后便是这相府唯一嫡出的大小姐,身份自然尊贵一些,不是那些庶出的可比的。 等丫鬟收拾的差不多了,裴瑾才发话。“去将箱底那件玉佛给我找出来。明儿个一早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记得带上。” 侍书微微顿了顿,不解的道:“老夫人不是交待了只用初一十五去请安的吗?” 不等裴瑾开口,侍画就接过话来,道出了自家小姐的心声。“你还真是个老实的!老夫人那样说,不过是客套话罢了。若真的只初一十五去请安,还指不定被人说成什么样了!再者,小姐刚到相府不久,更应该勤勉一些才是。如此,更能得老夫人的欢心。小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裴瑾想要说的话,都被这丫头给说了,心里甚为欣慰。“正如侍画所说,这礼节不可废!祖母也就是那么一说,咱们这做晚辈的,自然不能忘了孝道。” 反正以前被田氏那个祖母折腾得习惯了,无非是每日早起罢了,这一点她还是能够做到的。更何况,今世不同往日,以后她要依附着相府生存,就必须有身为相府嫡孙女的自觉,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 跟静默斋这边儿的和乐融融相比,紫藤阁那边儿便是哀怨遍地。 “呸,竟然让本小姐住这么破的房子,这些狗奴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裴襄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嚷嚷着,根本没任何的掩饰。 相府的丫鬟听见她这般抱怨,一个个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都道蒲州裴家书香门第的姑娘,个个都是知书达理温柔端庄的典范,没想到这个二小姐竟是这样的性子!原本恭敬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的不屑和鄙夷。 “这紫藤阁原先是姑小姐院子的一部分,因着大老爷一家子要来才特意让出来的。二小姐这么说,也不怕闪了舌头?!”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裳的丫鬟似乎有些来头,身上的穿着跟其他丫鬟略有不同,周身的气派也非寻常。见裴襄这般不识抬举,便忍不住奚落起她来。 裴襄一向被捧在手心里,哪里受过奴才的气?听那丫鬟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刁奴,竟然敢指责本小姐的不是,胆敢以下犯上?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你的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主子的存在?” 没想到那丫鬟却面不改色的微微抬起头来,不卑不亢的说道:“相府的规矩自然十分严苛。奴婢不过好意的提醒两句,二小姐怎的就生气了?” “你…你还敢狡辩?瑶雨,给我掌她的嘴!”裴襄原本想要仗着自己是主子的身份,给相府这些奴才一个下马威的。没曾想到,这个丫鬟不但没有被威慑到,反而变本加厉的嘲讽起她来,心里的怒火便更加旺盛起来。 瑶雨自然是向着裴襄这个主子的,顺从的上前走了两步,想要对那丫鬟动手。 “你可想清楚了?”那丫鬟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凛然正气,让瑶雨有那么片刻的迟疑。 “瑶雨,还愣着做什么?”裴襄见瑶雨迟迟不动手,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马氏身边的孙嬷嬷走了过来,见到眼前这副情景忙上前去劝慰。“二小姐…您何必跟一个低贱的奴婢计较,岂不是有**份?” 那紫衣丫鬟瞥了孙嬷嬷一眼,似乎对她的这番说辞感到极为不满,眉头也不止一次的挑起。 趁着裴襄发怔的瞬间,孙嬷嬷便低声在她耳边嘀咕了起来。“我的好小姐,您可得沉住气…这初来乍到的,可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而轻易得罪了老夫人身边儿的得力之人…” 有了孙嬷嬷的提醒,裴襄心里的火气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加的激烈。可孙嬷嬷说的也在理,她若是罚了那丫鬟,势必会让祖母没脸面,倒是得不偿失了。想到这些,她不得不紧咬牙关,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若是没什么事,奴婢便告退了。”紫衣丫鬟蹲身行了个礼,不等裴襄回过神来便转身离开了。 “真是岂有此理!不过仗着是祖母身边的人儿,就敢摆脸色给我瞧。日后等我在府里站稳了脚跟,有她好受的!”裴襄捏着拳头发誓道。 孙嬷嬷又劝了好一番,才将裴襄给劝说的平息了怒气。 从紫藤阁出来,紫衣便碰到了一个相熟的姐妹紫鹃。 “紫衣姐姐这是怎么了?瞧这脸蛋儿冷的,跟寒冬腊月的雪似的。”紫鹃性子比较活泼,说起话儿来也生动些。 紫衣一边拉扯着自己的衣袖,一边冷冷的应道:“还不被里头的那位给气的?姑小姐肯让出自己的院子给一个庶小姐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她竟然还嫌东嫌西的,简直不知好歹!” 因为府里多了一辈人,所以对裴姗的称呼也有小姐变为了姑小姐。 紫鹃听了紫衣的怨言,惊愕的瞪大了双眼。“竟然还有这等事?啧啧啧…果然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这教养方面还是差了一大截,静默斋的那位大小姐就有分寸多了。” 紫鹃的夸赞,让紫衣也吃惊不小。“如此看来,大老爷这一家子里头倒是有个懂事明理的。” “也就这位大小姐看着顺眼一些…”紫鹃笑着 答道。 紫衣紫鹃二人小声的交谈着,不知不觉的就回到了庄氏所在的雅安堂。 庄氏正与裴姗说着话儿,见自己的两个心腹丫鬟进来,便打住了话题,询问道:“都安置妥当了?” 紫衣紫鹃对视一眼,乖巧的应道:“都安置妥当了。” “那边儿可还有什么需求?”庄氏为人处世都极为谨慎小心,连一些细微的地方都能照顾到。 “老夫人,您放心好了。您早就将一切都打点的妥妥当当,事无巨细,任何地方都挑不出瑕疵来,大老爷子一家子感激都来不及呢!”紫衣的神色看似恭敬,言语间也带着讨好的语气,可是仍旧让人听出了一丝的异样来。 精明如庄氏,如何能听不出里头的猫腻。“怎么,在那边受气了?” 紫衣撅了撅嘴,却不敢太过放肆,只得斟酌着开口道:“那倒还不至于,奴婢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轻易对奴婢怎么样的。” “还说没受气呢!瞧着话里透着一股子的酸味儿,隔老远都能闻到了。”裴姗掩着嘴笑道。 朝着裴姗福了福身,紫衣巧笑倩兮的答道:“姑小姐就别取笑奴婢了…奴婢只是替老夫人和姑小姐感到不值罢了。” 裴姗是个直性子,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况且此处也没有外人,她更加不需要顾忌什么。“你就老实说出来吧,是不是有人对那样的安排不满?” 紫衣拧着手里的帕子,见庄氏的神色有些不对,也不敢贸然开口了。 “行了…古语有云:家和万事兴。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就此打住吧。”庄氏的理念一向是以和为贵,所以才有此一说。 紫衣紫鹃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裴姗见气氛有些僵,便又说起了别的话题,这才将事情给揭了过去,重新让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一切安顿下来之后的第十日,终于迎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过继仪式。 原本裴相爷没打算兴师动众的,可过继一事不知道怎的传入了皇帝的耳中,皇帝缠绵病榻的时候,居然还惦记着这么一回事,还赏了不少的东西到相府,以资嘉奖。皇上掺和了一脚,其他同僚自然也不甘人后,纷纷上门道贺。加上裴燕山这个继子受到硕王殿下的赏识,一路平步青云的荣升礼部员外郎,如此一来,这个不打算大办的过继仪式就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一日清早,裴瑾去庄氏那边请安回来,丫鬟们便开始替她精心装扮起来。毕竟,今日之后裴瑾便是相府的嫡孙小姐,身份不同往日,在服饰穿着上也得下一番功夫才行。 “侍画,换一套玉质的首饰来。”裴瑾将嬷嬷刚插好的沉重的赤金凤钗拔下来,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道。 叶嬷嬷有些不解的问道:“小姐此举这是何意?今儿个可是您的好日子,更应该隆重一些才是。” “若是换做以前,那套赤金的首饰倒是相得益彰。可如今不比昔日,这里可是京城的相府。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祖父是如何性情之人,满大周人人皆知。若是穿的这般招摇,岂不是落人话柄?嬷嬷仔细的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裴瑾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叶嬷嬷紧皱的眉头松了松,连连点头,道:“小姐说的是,是奴婢忽略了这茬儿…” 裴瑾勾了勾嘴角,没再吭声。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裴瑾才在丫鬟的簇拥下,去了庄氏的雅安堂。尚未踏进内院,就听见屋子里传出交谈声。 “大小姐。”守在门口的丫鬟瞧见裴瑾的身影,忙恭敬地朝着她福了福身。 裴瑾朝着那丫鬟微微颔首,道:“祖母屋子里是否有客人?不知方不方便进去打扰,还要劳烦姐姐进去通报一声。” 那丫鬟见裴瑾如此客气,忙上前应道:“大小姐稍后,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裴瑾也不着急,安静的在一旁候着。 片刻之后,那丫鬟便匆匆的撩起帘子,道:“老夫人有请,大小姐快些请进。” 裴瑾便不再迟疑,带着侍书侍画两个丫头鱼贯而入。目不斜视的忽略掉屋子里的其他人,裴瑾袅袅婷婷的走 warning:file_get_contents(/520xs5/9541974_4.shtiledopenstream:httprequestfailed!d:\\line 二小姐,竟然能够说服如此强势的太子妃,一同前来相府,当真是不简单! “发什么愣呢?”裴姗一个人说了半晌也不见裴瑾回应,回过头来便瞧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佯装生气的问道。 裴瑾回过神来,忙掩饰道:“太子妃不愧是太子妃,这气势就是不一样!” 裴姗听见她的呢喃,却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道:“这位太子妃娘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日后你见了她可得绕道走。” “怎么,小姑姑可是吃过什么亏?”裴瑾颇有兴致的问道。 裴姗哼了一声,道:“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么?别说爹爹是一朝的丞相,她会有所顾忌。即便没有爹爹撑腰,我也不会怕了她!” 看她那神气的模样,裴瑾就忍不住笑了。“到底相府的姑小姐,这气势丝毫不输太子妃呢。” “你又拿我说笑!”裴姗抬起手来捶打着裴瑾,动作幅度却不大,生怕惹来前方那些贵人们的注意。 裴襄被冷落在一旁,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既然裴瑾跟裴姗都不理会她,她又何必去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于是跺了跺脚,便紧跟了上去,打算在那些贵夫人面前露露脸,好将裴瑾给比下去。 她的这点儿小心思,裴瑾全都看在眼里。 顺着裴瑾的视线望去,裴姗正好看见裴襄那迫不及待想要讨好别人的嘴脸,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居然做出这副嘴脸来,这不是丢了咱们相府的脸吗?” 轻轻地拍了拍裴姗的肩,裴瑾叹了口气,道:“这人啊想要作死,可是谁都拦不住的。这就叫做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难道就任由她去?”裴姗的眉头仍旧不肯松懈。 “莫非小姑姑是打算叫人将她绑在屋子里不让她出来?”裴瑾哭笑不得的说道。 裴姗哑口无言,心里却充满了担心。 “放心好了…这丫头无非就是想要出出风头而已,惹不出什么打乱子来的。若真的出了事,就当给她一个教训好了。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如果像你说的这般简单就好了…唉…同样是姐妹,怎么就差别这么大!”一个聪明如狐狸,一个蠢笨如猪。她真的不敢相信,她们是一个爹的亲姐妹。 裴瑾咯咯的轻笑起来,说道:“好啦…咱们快些跟上去吧,免得一会儿子又被嬷嬷们唠叨。” 裴姗想起那些教养嬷嬷,不由得抖了抖,吐了吐舌头便与裴瑾携手跟了上去。 正厅里,过继仪式已经准备就绪。裴相爷和夫人已经在主位上就坐,宾客也都落了座,等着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裴家二老的跟前,早有丫鬟们摆上了松软的蒲团。 “跪拜!”在管家高亢的嗓音中,裴燕山带着子女在裴仲良夫妇的面前恭敬地跪下,磕起头来。 “敬茶。” 话音刚落,就有丫鬟端上清香凌冽的茶水上来。 裴燕山接过其中的一杯,恭敬地裴相爷的面前。“儿子给父亲敬茶。” 裴相爷面色依旧严肃,接过茶杯仅仅是嗯了一声。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之后,便将造就准备好的红包递了出去。“起来吧。” 裴燕山接过那红封,又如法炮制的给庄氏敬了茶,也同样得到了一个红色的封子。 身后的几个小辈,见裴燕山如此做,也都有样学样。然后,在族里长辈的配合下,裴燕山的名字便录入了裴仲良这一支血脉名下。如此一来,裴燕山便成了名副其实的相府大老爷,记在庄氏名下的嫡子。 随着一声礼成,裴瑾顿时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跪来跪去的,膝盖实在是吃不消啊!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最高兴的要数裴燕山了。一个庶子变为嫡子,这是何等的荣耀,故而,他的神情显得异常的激动。 “恭喜相爷,如愿以偿!” “恭喜相爷,后继有人!” 四周的看官们也都跟着附和着 裴相爷客套的与宾客客套着,脸上难得见到一丝喜色。 女宾这边,裴襄有意无意的往太子妃跟前凑。奈何巴结太子妃的人太多了,还轮不到她上前去搭话。于是退而求其次,裴襄见裴婉没人搭理,便朝着她那边挤了过去。“婉姐姐…婉姐姐…” 裴婉听见这个称呼,眉头微皱。如今,谁见了她不称呼她一声昭仪娘娘?可是这个裴襄,居然敢以姐妹相称,简直是不知礼数。 “见过婉昭仪。”跟在裴襄身后的瑶雨扯了扯她的衣袖,率先示范的向裴婉行礼。 裴襄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跟着行了个礼。然后不等裴婉叫她起身,她便几大步凑到她跟前,亲昵地挽起了对方的手腕,撒娇卖乖道:“二姐姐…没想到咱们会在京城里见面呢…” 裴婉对她的言行感到反感,想要不着痕迹的拉开她的手臂,可惜不能如愿。裴襄这丫头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挽着裴婉的胳膊就是不肯松手。 “二姐姐…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堂姐妹,应该互相照顾,你说呢?”裴襄将马氏教给她的那一番说辞轻轻道来。 裴婉美目微微睁大,脸上显得很是惊讶,心里却将裴襄鄙视了个够。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敢跟她拿乔,她以为她是谁?以为做了相府的孙小姐,就自认为高人一等,连她这个太子昭仪都不放在眼里,随意利用了吗?简直可笑之极! 见她久久没吭声,裴襄还以为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接着说道:“大伯父在家乡丁忧,想要再回到知府的位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二姐姐没了大伯父的支持,在太子府想必不好过吧…” “你想怎么样?”裴婉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妹妹能怎么样呢?不过是看在同宗的份儿上,想与姐姐好好相处罢了。”裴襄笑得有几分得意。 果然,一切都如姨娘预料的那般。 裴婉暗暗地捏紧了拳头,脸上却并不显山露水。“妹妹说的不错…本就是同宗姐妹,自然是应该互相扶持。”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裴襄笑得无邪,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瞧,堂堂的太子昭仪,也对本小姐毕恭毕敬。日后只要借助她的力量,她便可以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打响名声,站稳脚跟,一跃成为众人聚焦的名门闺秀。到时候,谁还敢给她脸色瞧? 接着,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爹爹恢复姨娘的名分,这相府日后还不是她的母亲说了算?至于裴瑾,她会将她踩在脚下狠狠地碾碎,让她身败名裂,从此消失。 看着她那踌躇满志的笑脸,裴瑾不由暗暗觉得好笑。与虎谋皮,她还真敢开这个口!裴婉岂是那么好相与的?想要借她的手来抬高自己,亏得她有这份心思,也不怕到时候被反咬一口。 “啧啧啧…这便是相府的二小姐?怎么打扮的跟个花孔雀似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这位二小姐乃是姨娘所出,言行举止自然不如嫡女那般了…” “原来如此…难怪会如此的丢人现眼…” 真正的贵女,哪里会像裴襄这般,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堆在身上,以彰显自己的身家不凡?简直愚昧之极。 倒是裴瑾,言谈举止恰到好处,打扮得也隆重不失品味,赢得了不少的好名声。 “大小姐,硕王殿下有请。”裴瑾正别过了几位大家闺秀,打算回后院歇一歇,却突然被一个脸生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裴瑾脸色一僵,有些犹豫不决。 毕竟男女有别,私下见面着实不太好。 那丫鬟似乎看出了她的难处,于是笑着解释道:“老太爷和老爷也在的,大小姐尽管放心过去就是了。” 听她这么一说,裴瑾若是再矫情就说不过去了。只得让那丫鬟在前头带路,她带着侍书和侍画两个丫头跟了上去。 “老太爷现在何处?”裴瑾到府里的日子不长,对相府的构造还不是很熟。见那丫鬟带着她们主仆饶了好一会儿还没到,便起了疑心。 “就在前面不远了。”那丫鬟浅笑盈盈,眼神极为坦荡。 nbsp;裴瑾不敢完全相信,于是给侍书打了个眼色。侍书心领神会,凑上前去紧紧地抓住那丫鬟的手臂,亲热的与她聊了起来。 那丫鬟身子僵了僵,脸上的神色看起来颇不自然。 拐了好几个弯之后,总算是看得见一处宅院了。裴瑾抬头望了望那闲云阁的牌匾,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 “小姐…”侍画担心的唤了一声。 这里已经是外院了,而这闲云阁正是府里专门用来接待男客的住处。 裴瑾停下脚步,冷冷的望着那扇半掩着的门扉,说道:“你究竟是何人?引我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那丫鬟掩饰的再好,却也装不下去了。正想要逃走,却被侍书紧紧地抓住,脱不了身。 “若是不想受皮肉之苦,还是乖乖的交代了吧!”侍书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凶狠的轻斥道。 “奴婢真的不知道…是一位夫人给奴婢使了银子,让奴婢带大小姐过来的!”那丫头倒是老实,被侍书威胁了两句,就开了口。 裴瑾暗暗觉得不妙,想要抽身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更新快∷∷纯文字∷ 22两清了 “云姗…我是认真的…自打上次在蒲州见了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良配。我对天发誓,将来一定会对你好的,你相信我…”男子急切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夹杂着一丝欣喜雀跃。 听到裴云姗这个名字的时候,裴瑾就觉得事情闹大了。 先不说裴家小姐与外男在此私会是何等的不光彩,恐怕相府和相爷也会因此颜面扫地。可若是发现裴云姗私会外男的人是她这个刚过继过来的孙女,那情况就更复杂了。她不但落不到一个好名声,还会被相爷和庄氏厌恶的吧? 原本成为相府嫡孙女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可若是这事儿被揭发了,那么她今后在相府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五指慢慢的收拢,裴瑾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她刚回相府,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给她使绊子,当真是不消停!究竟是谁如何恨她,非得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对她出手? “小姐…”侍书扯了扯裴瑾的衣袖,等着她的决断。 “侍画,你去路口守着,若是有人过来,立刻前来通报!”裴瑾当机立断的吩咐道。 侍画点了点头,快步沿着刚才来的路走了回去。 “姓田的,你休得胡说八道!本小姐与你并不相熟,你竟然胡言乱语想要诋毁被小姐的声誉,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裴云姗熟悉的嗓音传了出来,显然已经气急败坏,根本顾不得外头的动静。 男子似乎也急了,拽住裴云姗的手就不肯松开。“云姗…你怎么能反悔呢?当初在蒲州,你可不是这样的…” “姓田的,你闭嘴!”裴云姗极力的想要摆脱这个阴魂不散的阴险小人,奈何她的力气敌不过对方。 “田公子,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能做出这样毁人清白的事情!我家小姐看在田家的面儿上,不跟你计较也就罢了,你居然还得寸进尺,简直猪狗不如!”裴云姗的丫鬟冲上前去,帮着自家主子想要推开那人,可惜被田子睿一脚踹在腰上,好半晌爬不起来,只能跪坐在地上谩骂道。 裴云姗眉头紧皱,顿时明白了。 于是,她捏着嗓子,在外面喊了一句。“你个死丫头,说什么这里风景独好,哪里来的景致可赏!” 屋子里的人听见外头的响动,一人暗暗得意,另一个则吓得面色苍白。 裴云姗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嗡嗡声,简直生不如死。若是被人发现她与外男在此私会,那么等待她的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何时受过这等屈辱?想到她的名声就要毁在这样一个卑鄙小人手里,她当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田子睿嘴角微微上扬,见目的达到,便不慌不忙的松开了裴云姗的手。“云姗小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你爽快一些,答应了田家的提亲,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非得逼我使出这种手段…” “姓田的,即便是我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裴云姗愤恨的嘶吼着,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子撕成碎片。 “哈哈哈…”田子睿狂笑不止,根本毫无顾忌。“放心吧…裴相爷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舍得你死呢?到时候,为了相府的颜面,也只能将你低嫁了…本公子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呵呵呵…” “卑鄙,无耻,混账!”此刻的裴云姗已经泪流满面,除了羞愤欲死,她也只能用这些粗俗的词语来形容这个阴险的家伙了。 “骂够了没有?没想到,堂堂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居然也会说出这么上不得台面的语句,哈哈哈…”田子睿幸灾乐祸着,脑海里却已经开始做起白日梦来。 他好不容易将裴云姗弄到这个地方来,为的就是毁掉她的名声。到时候迫于压力,裴相爷肯定会将她嫁给他。一旦他成了首辅大人的女婿,那前程还不是平步青云?外人都道裴相爷大公无私,刚正不阿,可是据他所知,他可是最宝贝这个女儿的。为了他的女儿能够过上好日子,他怎么能不帮着他这个女婿往上爬呢? 想到得意之处,他还忍不住咯咯咯咯的猖狂大笑。 裴瑾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猛地一脚将门给踢开了。“大言不惭的混蛋!侍书,将他本小姐丢出府去!” “是!”侍书将那个传话的丫头往地上一扔,生生的将她给撞晕过去,这才朝着田子睿走去。 屋子里的人见到推门而入的人,都吃惊不小。 “你…你敢对本公子动手?本公子可是未来的相府姑爷!”田子睿发愣的空档,侍书早已将他拿下,动弹不得。 他挣扎了几下,可惜功亏于溃。 裴瑾没空理会他,走上前去将裴云姗给扶了起来。“小姑姑,咱们走。” 裴云姗回过神来,茫然的眼神还带着泪滴。“我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真的…” “我知道…这样的鼠辈,还不配做我的姑父,小姑姑你放心,今天这事儿,不会再有第083章嬷嬷笑着应道。 因为是续弦,所以庄氏并没打算找那些高门第的。毕竟高门大户的媳妇可不怎么好相处,古语有云:嫁女嫁高,娶媳娶低,总是没错的。 更何况,裴燕山的调任令还未下来,如今还是个没品级的,那些高门大户想必也看不上他。虽然与相府结亲,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可裴燕山毕竟是个继子,中间还隔了一层。若是求娶裴云姗,那又不同了。 裴瑾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 一个正三品侍郎府的嫡女,竟然到了二十年华还未出嫁,这么急巴巴的赶着倒贴,绝对有问题!虽然不确定这个户部侍郎是否与马氏有些关联,但谨慎一些还是没错的。侍书在一旁站着,自然也暗暗地将那些人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头派人去打探打探,免得引狼入室。 “祖母…孙女看这些都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品行如何,不如让人悄悄私下打听一下再做定夺?”裴瑾建议道。 庄氏点了点头,很是赞同。“你说的不错,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劳祖母费心了…孙女先在这里道谢啦…”裴瑾难得展现出活泼的一面,跟庄氏说笑了起来。 庄氏眼里流露出惊讶和惊喜,对裴瑾这一面似乎很有好感。 静默斋 “侍书,去查查这个户部侍郎府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裴瑾还没有坐稳,就吩咐起来。 侍书昂着下巴,神色极为得意。“还用小姐吩咐?奴婢早就派人去查了,想必明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你倒是机灵!”裴瑾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心放下了一半。 ------题外话------ 推荐沧浪水水的新文——《一品药膳师》 重生到这个时代,曾经作为“职业病人”的顾倾城,她的愿望很简单:抱着一起穿过来的宠物狗狗,体验能走路的喜悦,健健康康地活到自然死。 身体肥胖虚弱?不怕,加强锻炼,咱有药膳调养! 姨娘庶妹阴毒算计,尽管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叹父亲被杀,母亲受冤,终于惹她拍案而起! 机智破案,绳加凶手,竟意外地引出了自己的好姻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23计中有计 相府偏僻的后门处,两个婆子正坐在板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脚边的瓜子壳丢了一地,可见这日子过得异常的轻松。舒悫鹉琻 因此处平时没什么人来,所以这些当值的婆子也较为散漫。 马姨娘蹑手蹑脚的朝着这边走来的时候,正好那两个婆子止住了话题。见到她走近,忙站起身来。“姨娘今儿个又要出去?” 马姨娘淡淡的瞥了二人一眼,照样从绣袋里掏出两块碎银子。“拿着喝茶去吧…” “谢姨娘赏。”两个婆子笑眯眯的接过银子,额头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状。 马姨娘下巴抬得高高的,显然没有跟这些个婆子套近乎的打算。四处打量了一番,便快步出了府。 裴瑾收到消息的时候,马姨娘已离府一炷香时辰了。 “她倒是有胆量,居然偷偷地溜出府去。啧啧啧…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侍书一边伺候着裴瑾用膳,一边啧了两声。 裴瑾吃了一小碗饭,便停了筷子。“为了达到目的,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也真难为她了,肯放下身段去马府走动,拼了命的要替自己的女儿铺路…”侍书随手递上一杯热茶,接话道。 对于侍书的话,裴瑾十分的赞同。 裴襄虽然是个扶不起的烂泥,但庆幸有个处处替她着想的母亲。比起她这个爹不疼,娘早亡的来说,幸福多了。可是她却不是个认命的,总肖想着一些不该肖想的东西,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小姐打算怎么应对?若真是让那人入了府,怕是又要生出许多是非来。”侍书好意的提醒道。 裴瑾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海里有很多的念头,但却一时连不起来。 侍书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侍画给制止了。她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打扰小姐思考。侍书撇了撇嘴,自觉的退到一边,不敢再出声。 “按理说,一个三品官员的嫡女,不该到了二十还不出阁啊。侍书,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文章?”裴瑾将疑点提了出来。 侍书怔了怔,仔细回忆起来,答道:“据说这位马小姐也是订过亲的,但还没等到过门,男方便上门退了亲。” “哦?还有这等事?”裴瑾更是不解。“莫不是她存在着某些缺陷?”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外界传闻,说是男方家道中落,不愿意女方跟着受委屈,便主动上门取消了婚事。那马家小姐兴许是一时接受不了,愣是不肯再议亲。于是拖到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侍书解释道。 “那就更奇怪了!”裴瑾嘟嚷着。“既然已经决定不嫁人了,为何又在这个当口托媒人将画像送过来呢?” 侍书愣住了,好半晌才摸着后脑勺答道:“这个…莫非是马姨娘劝说动了她们?” “马姨娘?她有那个本事么?”侍画表示怀疑。 若马姨娘真的神通广大,就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裴瑾也是不完全相信的,马姨娘或许在里头起了一定作用,但真正促使马家再次替女儿议亲的,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把主意打到相府头上来了,啧啧啧…”裴瑾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小姐…要不,咱先下手为强?”侍书眉飞色舞的建议道。 裴瑾手上稍稍一顿,说道:“侍书。你再去打探。一定要弄清楚,这位马家小姐身上的秘密。我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侍书连连点头,道:“这就去。” 侍画吩咐小丫头进来将碗碟收拾干净,才插话道:“小姐…那日侍书展露了几手功夫,老夫人那边…” “无碍…这京城里的名门闺秀,身边也不乏武婢跟随,不算什么稀奇事。只要不做的太过出格,想必老夫人也不会追究的。”裴瑾安抚道。 侍画松了口气,便拿起茶壶帮主子添上了半杯茶水。 紫藤阁 “瑶雨,姨娘可回来了?”裴襄有些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着急。 刚才从雅安堂回来,她就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明明同样是孙女,可是庄氏对裴瑾和颜悦色的,对她却是一脸的冷淡,这算怎么回事?原先在蒲州裴府,即便老夫人对三房不冷不热的,但对她这个孙女可是宝贝的紧。如今换了个地儿,不管她如何的讨好卖乖,都是白费心机,她如何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瑶雨见她脸色不善,说话的声音也稍稍降低了几分。“小姐…您好歹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怎能与姨娘交往过密?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呢。” 裴襄恨恨的咬了咬牙,拳头捏的紧紧的。“你以为本小姐愿意吗?从小到大,母亲都教导我们不能跟姨娘太过亲近,可如今母亲降了位份,可到底还是我娘啊…我不跟她交好,难道要跟裴瑾那个虚伪的长姐亲近吗?” 提到裴瑾,她就一肚子的火气。 “小姐您小声些…如今可不比以前…这院子里,可不全都是咱们的人。”瑶雨惊慌的望了望四周,才好意的提醒道。 裴襄不耐烦的一屁股坐到椅子里,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发现茶水凉了,于是举起手来又想摔杯子,想到马姨娘的叮嘱又放了下来。“瑶雨,你派人去门口守着。姨娘回来了,立刻将她请过来。” 瑶雨没办法,只能应下,派了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去门口候着了。 马姨娘小心翼翼的再次从后门进来,嘴角带了一丝笑意,似乎心情颇佳。两个婆子点头哈腰的将她让了进去,便又接着闲聊起来。 “姨娘…您可回来了,二小姐正四处寻您呢。”守在紫藤园门口的小丫头见到她,飞快的奔了过去。 马姨娘狠狠地瞪了那小丫头一眼,道:“瞎嚷嚷什么呢!什么叫回来了,我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根本没出过门,知道吗?” 那小丫头不明所以,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马姨娘懒得理会,便甩着帕子进了裴襄的院子。 “小姐,姨娘过来看您了…”此刻裴襄正在午睡,被瑶雨叫醒还有些不情愿。挣扎了好久,才清醒过来。 马姨娘走到美人榻跟前,拿起帕子替裴襄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可睡好了?” 裴襄回过神来,忙不迭的从榻上爬起来,拉着马姨娘的手急切的问道:“事情可办妥了?那为姨母是否真的会嫁到咱们相府来?” 相对于裴襄的急躁,马姨娘倒是沉稳多了。“先别急…先喝口水漱漱口,听我慢慢说。” 裴襄狼吞虎咽的灌了一杯水,催促道:“姨娘可以说了吧?” 马姨娘脸上带着几分自信,眉眼也增添了几分傲然。“有我出马,自然是事半功倍。那边本来不同意的,可是被你娘我一番劝说,便想通了。在那些人选当中,你姨母的身家背景可是头一份的。三品侍郎府的嫡小姐嫁过来做填房,你爹也算是捡了个便宜呢!” 马姨娘的语气略带了些嘲讽,显然对裴燕山存了几分怨怼。 十几的夫妻,说翻脸就翻脸,还将她从正室贬为妾室。她分明就是被陷害的,可是裴燕山连仔细查验的机会都不给,径直给她定了罪,她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起初,她以为他是气糊涂了,所以才痛心疾首的做出这个决定。可后来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本就存了那个心思,想要将正室的位子空出来,以便将来娶个名当户对的贵女,好匹配他相府老爷的身份。 果然是够心狠的! 马姨娘沉浸在回忆当中,一口银牙差点儿就要咬碎了。 “姨娘对襄儿真好…”裴襄见胜利在望,不由得窝在她的怀里撒起娇来。 马姨娘轻抚着女儿的发丝,心里百转千回。她就这么一双儿女,她不疼着一些,难道还能指望别人不成? 裴燕山自打来了京城,就一门心思的在外面流连,结交京城的权贵,根本无暇顾及后院的事情。 裴骏伤了腿,又由嫡子贬为了庶子,整个人也更加消沉起来。破罐子破摔的后果,便是被相爷狠狠地训了一顿,还让裴祺那小子钻了空子,趁机赢得了老相爷的喜爱。原先被她踩在脚下的一个庶子,如今却翻身爬到了自己儿子的头上,想想就叫人气愤! bsp;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她的出身不好,才会沦落至此。故而,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推到嫡子嫡女的位子上,不让他们重蹈她的覆辙。 “襄儿,你要记住…你是相府最为尊贵的千金小姐,言行举止都要展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能让别人小瞧了你!”马姨娘谆谆教导。 裴襄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嘟嚷着。“女儿本来就是大家闺秀,有哪一点会输给别人?” 马姨娘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只能作罢。否则,逼得太紧,反倒是会引来她的不满了。“好好好…我的襄儿最是优秀了。” 裴襄骄傲的昂起头,笑得可甜了。 雅安堂 “你说什么?马姨娘偷偷出府了?”庄氏刚将管事娘子们打发出去,就听见紫衣进来禀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果然是没什么教养的,竟然敢偷偷溜出府去,简直没将府里的规矩放在眼里嘛。 看着庄氏难看的脸色,紫衣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刚才,她也是无意听两个小丫鬟躲在一边嚼舌根,没想到却是关于二小姐的姨娘,便留意了一下。当得知那人竟然买通看门的婆子,偷偷往外面跑时,她便迫不及待的到庄氏跟前来告状。 庄氏出身名门,最忌讳的就是不守规矩。 马姨娘敢明目张胆的往外面跑,这不是自寻死路么?上次在紫藤阁受的气,她总算是找到机会报复回去了。 庄氏脸色沉入黑铁,紧抿着的嘴唇透露出了她的隐忍和气恼。“这才到相府几日,便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来!难怪燕山要休了她,当真是个不懂规矩的!日后若是让她打理整个相府,不闹得鸡飞狗跳才怪!” “老夫人英明。”紫衣在一旁陪笑道。 “传我的话,梅园的奴婢一律去二门罚跪一个时辰,以儆效尤。连自己的主子都伺候不好,留她们有何用!”庄氏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一直相安无事。没想到这些姨娘们一来,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如何能不生气? 惩罚了奴婢,就是要给她们敲个警钟,让她们安分一些。 紫衣领命,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庄氏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好半晌没吭声。 章嬷嬷心疼主子,忙上前替她揉捏起额头来。“老夫人,您何必为了这些人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庄氏叹了口气,不想再提及这件事,便换到另一个话题。“给燕山挑继室的事,你觉得哪家的小姐合适?” 章嬷嬷见主子问起,便谦虚了起来。“这样的大事,哪里有容奴婢置喙的地方。” “你也是我跟前儿的老人了,说说也无妨。”庄氏近来为了这事儿操碎了心,但最终还是无法决断,这才想到听听章嬷嬷这个跟了她大半辈子的老人的意见。 章嬷嬷是庄氏从娘家带来的裴家丫鬟,后来配了府里的管事,一直在身边侍候着,就连子孙后代也在府里做事,对庄氏忠心耿耿。 “老夫人的眼光自然好的…挑中的那几家,身家背景模样品行也都不错…只是事关相府的繁荣昌盛,老夫人还得仔细斟酌着,不要操之过急。” “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晓得的。”庄氏慢慢的放松下来,眉宇间的褶皱也浅了些许。“按理说,马侍郎府的七小姐倒是个不错的。可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让我一时拿不定主意。” 章嬷嬷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如等相爷回来了,问问他的意见?” 庄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毕竟相爷在朝廷为官,对朝中的大臣比较了解。表面上是两家联姻,但背后牵扯的势力可就复杂了,谨慎一些也是好的。 “嗯…就按你说的。派个人去二门守着,老太爷回来了,就直接请过来。” 章嬷嬷哎了一声,便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静默斋 “小姐果然神机妙算!那马姨娘果然与马侍郎府沾亲带故,还是三代以内的亲戚。”侍书从外头进来,来不及喘口气就汇报起来。 裴瑾吹了吹茶杯里漂 浮的茶叶,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口。“听说她今儿个一早又偷偷出府了?” “使了钱给看守后门的婆子,出去了一个时辰左右。”侍书事无巨细的答道。 “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侍画接过话来,调侃道。 侍书扬眉,神色傲然。 “马姨娘本就是个不安分的,自然要格外的关注一些。对了,我还查到一个惊天的秘密!”她嘴里塞了几瓣橘子,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裴瑾颇有兴趣的支着下巴,问道:“能让你惊讶的消息,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别卖关子了,说说看。” 侍书嘿嘿的笑了几声,忽然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说道:“据说马家的那位七小姐,并非是因为被据婚而黯然神伤不肯嫁人的。而是她本身存在某些缺憾,所以一直不敢谈婚论嫁罢了。” “马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名门贵族,但好歹也是三品官宦之家,也是要脸面的。将闺女留在家里虽然也会招来闲言碎语,但过一段时日便会被人遗忘了。可若是等到闺女嫁出去之后才发现不妥,婆家肯定会十分不满进而闹得鸡飞狗跳的,恐怕情况会更糟糕吧?”侍书虽然出身贫寒,但也是在京城里长大的,所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还是知道一些的。 听着她的分析,裴瑾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总算是理清了。她总算知道马姨娘想要干嘛了!轻笑一声,裴瑾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小姐笑什么?”侍书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本小姐不该高兴吗?”裴瑾明明慵懒的斜倚在靠枕上,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尽管,这姿势在某些人眼里显得极为不雅。 “莫非…小姐猜到那马家七小姐的缺陷在哪里了?”侍书喃喃自语。她都还没有好好地炫耀一番呢! 裴瑾笑得高深莫测,倒也没有隐瞒她们二人。“听闻那位马家小姐才貌双全,在京城颇有名气。按理说,即便是被退了亲,也该有许多名门贵族上门提亲才是。那些人当中,应当不乏青年才俊,本该是才子佳人的良配,可是她却一律拒绝。这说明,她身上的缺陷不是一般的大,不是恶疾便是…无法生育!” 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裴瑾最后一句话刚出口,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惊愕的张大了嘴。 过了好半晌,侍书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小姐…是如何猜到的?” 这样隐秘的事情,她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才打探到的呢。小姐足不出户的,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裴瑾眉宇间夹杂着满满的自信。 对古代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子嗣。一个女子,若是连生育能力都没有,便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 马家小姐才貌双全,想必是个心高气傲,追求完美的。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肯定不会做出这样决绝的决定。因为她知道,若是让人发现她这个缺陷,肯定不会被婆家所容,到时候便是自取其辱。 纵然她有着满腹的才华,可是在后院的竞争中若是没有子嗣,她那些优势便显得无足轻重了。被婆家厌弃的下场是如何的凄惨,不难想象,所以她才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甘愿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吧? “说起来,我还是挺佩服这位马七小姐的。”能够为了家族的颜面牺牲自己的一生,那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侍书不大明白她的意思,追问道:“既然如此…那马姨娘又是如何说服马家,让他们掺和到续弦这件事上来的呢?” 裴瑾朝着她勾了勾手指,戏谑的说道:“想知道?偏不告诉你!” 侍书先是一喜,继而被主子的戏耍弄得哭笑不得。“小姐…您怎么也有耍赖的时候…奴婢不依…” 主仆二人嬉闹了一阵,裴瑾才正色的补充道:“其实很简单。你说说看,马姨娘最在意的是什么?” 侍书几乎是张口就来。“她在意的,自然是大少爷和二小姐啦。” 裴瑾给了她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才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马姨娘最在意的就是她那一双不成器的儿女。她自觉复位无望,便想方设法的想替自己的一双儿女争取到嫡出的身份。所以,联合马家的人一道 ,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 不等侍书打断她的话,裴瑾抬了抬手,接着说道:“想要说服马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马姨娘肯定是知道了七小姐身上的秘密,一来要挟对方就范,二来想必也承诺了些什么,保证不会让这个秘密曝光。再加上一番利诱,马家联想到与相府联姻的好处,自然就同意了。” 侍书侍画听得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复杂的关系,小姐您是怎么想到的? “那…要不要将这个秘密透露给老夫人知道?如此一来,倒也省事了。”侍书咽了咽口水,建议道。 裴瑾却摇了摇头,不再作声。 侍画瞧见自家主子神色渐渐暗淡下去,不由得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与其纳进一个不明底细的继夫人,还不如将计就计,让马家七小姐进门。一来,她不能生育,不能威胁到小姐的地位。二来,也可以慢慢离间马家跟马姨娘的关系,彻底清除隐患。” 不愧是卢少棠的属下,脑子就是跟常人不一样。 裴瑾挑了挑眉头,嘴角微微掀起。 侍书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惊呼一声,道:“原来如此…小姐英明,小姐神机妙算,小姐举世无双…” “你的嘴,什么似乎跟抹了蜜糖似的,竟然学起那些人,拍起别人的马屁来了?”虽然这些恭维的话听着舒服,但是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她敬谢不敏。 沉默了一阵,侍书又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还请小姐示下。” 裴瑾眯了眯眼,轻道:“以不变应万变!” 马家七小姐能否顺利嫁进相府,那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大周早朝的时辰是寅时三刻到午时,尽管皇上病重无法临朝,但有太子和硕王两位殿下镇守,倒也井然有序。 裴相爷下了朝,刚出了宫门,就有好些大人围了上来。“听闻相爷正张罗着替大公子纳娶填房?下官的孙女年方十八,温柔敦厚,相爷可否…” “相爷,小女刚满十六,容貌才情尤为出众,不妨考虑考虑?” “娶妻娶贤,下官的侄女虽然容貌差了些,但是德行是一等一的好,将来相夫教子,必定能够…” 裴相听着耳边嗡嗡嗡的说话声,显得有些不耐烦。“这后宅的事,老夫向来不插手,各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这怎能与相爷无关呢?所谓一屋不扫,如何扫天下?相爷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有权决定这媳妇的人选啦!”有些人尚不死心,继续纠缠上来。 裴相性子耿直,最见不得这样德行的,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盯着后院不放?若是再继续纠缠下去,休怪老夫不客气!” “相爷息怒…” “相爷何须动怒…” 那些同僚惯会见风使舵,见裴相脸色不愉,便堆起笑脸来赔笑。 裴相懒得理会这些人,便一挥衣袖大步朝着自家的马车走去。小厮小心翼翼的将老爷子搀扶上了马车,正要赶车往回赶,却见一匹高头大马朝着这边而来,挡住了前方的去路。 “云升,怎么还不走?”裴相怕那些人又缠上来,便催促了起来。 云升撩起车帘子,禀报道:“老太爷…硕王殿下有请。” 听到硕王二字,裴相的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起来。这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势力与太子殿下不相上下。平日里除了在朝堂上,私下并无任何的来往。今日拦住他的去路,究竟想做什么? “相爷…”被硕王那张冷冰冰的脸给吓得缩了缩脖子,云升不得不再次提醒道。 裴相怔了片刻,便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裴相,可否借一步说话?”硕王骑着汗血宝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算与当朝内阁首辅面对面,亦是丝毫不输阵势。 铺面而来的王者之气,令裴相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他一向不掺和皇位之争,自然也没打算与硕王有任何的牵连。 正犹豫着,硕王 又开口了。“只是有几句话要与相爷说,不会耽搁太久的。”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裴相若是再拒绝怕也是说不过去了,只得跟随硕王走到皇城边上的一座楼阁。至于交谈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远远的,太子的车辇缓缓驶出皇宫。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赵永德狠狠地一拳砸向马车内的小书桌,脸上的神色颇为难看。 “殿下,可要属下去查探一番?”烈风骑马跟在车辇旁,无时不刻的注意着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故而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样。 赵永德沉吟片刻,却还是理智的阻止了他。“四皇弟是何等精明之人,你跟上去只会打草惊蛇,算了。” 烈风垂下头去,没再开口。 马车停顿了片刻,便朝着太子府而去。但眼前发生的一幕,赵永德却始终无法释怀,直到进了府里也仍旧不能展颜。 无双阁 “殿下…”裴婉袅袅的站起身来,见他脸色阴沉闷不吭声,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赵永德盯着裴婉看了良久,才找到话题,说道:“你与相府的关系如何?跟那个裴瑾相比,谁更得相爷的重视?” 猝不及防的询问,令裴婉有些愣神。“殿下怎么想到问起这个了…叔祖父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据说连小姑姑在他老人家面前都无法真正的亲近起来呢…” 避重就轻的作答之后,裴婉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格外的小心谨慎起来。好不容易在太子府立足,她可不想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遭了太子的嫌弃,令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 赵永德眼神讳莫如深,瞧得裴婉后背直发凉。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赵永德忽然又转移了话题,将视线移向了别处。“你平日里若是没什么事,便跟太子妃告个假,多回相府走动走动吧。听闻你的叔父即将续弦,你这个做侄女的,也该上上心,不是么?” “是,嫔妾遵命。”裴婉微微吐了口气,脸上挤出得体的笑容,专心的伺候起他来。 相府 “老爷子总算回来了…紫衣,吩咐摆饭吧。”庄氏亲自替裴相换下了官袍,又殷勤的拿了湿毛巾给他擦汗,关怀无微不至。 裴相面色沉重,依旧摆着一张严肃的脸,让人无法亲近。 梳洗完毕,两人坐在圆桌旁用膳,谁也没再开口。这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这二人算是遵守的彻底。直到两人放下了碗筷,丫鬟端来水漱了口净了手才打破了沉寂。 “老爷有心事?”庄氏作为他的枕边人自然是了解他的性子的。 长时间不说话眉头紧蹙,便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裴相挥了挥手,将丫鬟打发了出去之后才开口道:“今儿个下了朝,硕王殿下便找到我,打算旧事重提。” “旧事?莫非是…”庄氏稍稍动了动心思,便知道是何事了。 两个人心领神会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过了好久,庄氏才又继续说道:“相爷的意思呢?难道真的打算将瑾丫头嫁进硕王府?” 裴相沉默着,手指不时地在椅背上敲打着,心绪不宁。“我本无意掺和到夺嫡之争当中,可若是断然拒绝,怕是硕王殿下也不会善罢甘休…” 庄氏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显得格外沉着冷静。将身子微微侧过他一旁,低声问道:“那在相爷看来,究竟谁更有真龙命格?” 这本是朝廷秘辛,不容任何人议论的。庄氏更是一介妇人,谈论起这个话题,就更大大的不妥。可是裴相爷却只是沉默着,没有斥责她,反而深思起来。 如今皇上病重,这皇位迟早要交出去的。太子殿下与硕王殿下的势力不分伯仲,但是就才干和魄力而言,硕王殿下无疑更胜一筹。可若是他继位,便名不正言不顺。毕竟,太子才是皇后的嫡出,硕王的母妃不过是个势力薄弱的嫔而已。 手指敲动的节奏忽然一顿,裴相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夫人…派人去把瑾丫头叫来。虽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毕竟事关她一辈子的幸福,还是交由她自己做主吧…” 他伸手握住庄氏的手,心中无限感慨。 当初,他力排众议,发下一生只娶一妻的誓言并非只是做戏而已。正因为是心心相印,故而他不允许第三个人插足,来带给心爱的女人伤害。他们夫妻俩和和美美的过了大半辈子,一直很幸福。故而,他也想他的子孙后代也能够觅得良缘,欢欢喜喜的过完一生。 虽然天底下抱着跟他一样想法的人少之又少,但他还是存了一丝希冀的。可若是硕王殿下,那这份希冀就完全成为泡影了。 若日后他真的能登大宝,那么三宫六院是必不可少的。即便他许以正宫之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又有何意义?深宫里的女人,没一个省心的。尔虞我诈、手段百出可不仅仅是朝堂的专利。那些看似温良无害的各色佳丽,才是真正的红颜祸水呐。 “老爷的意思是…”庄氏暗暗有些吃惊。毕竟,对于这个孙女,他们相处的时日也尚短,并不怎么了解。 裴相拍了拍爱妻的手,安抚道:“那丫头一看便是个有主意的,是福是祸,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庄氏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裴瑾过来还要一些时辰,所以庄氏便趁着这个时机,跟老爷子商量起来。“媒婆送来的画像里头,还有些不错的…给燕山挑填房的事儿,也不能耽搁的太久。” “这件事,夫人拿主意就是了。”相爷对后宅的事情一向不怎么过问,对发妻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庄氏知道他会这么说,却也不敢大意。“我瞧着里头有几个不错的,不如老爷帮妾身参详参详?” 相爷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抿了一口,才接话道:“夫人看中了哪几家的姑娘?” 庄氏见他肯与自己聊这些话题,脸上的神情更显得柔和了。“妾身觉得鸿胪寺卿蒋大人府上的庶出幺女不错,还有国子监祭酒柴大人的嫡孙女,京府通判卢大人的胞妹也是好的,再有就是…礼部侍郎马大人家嫡出七姑娘…” 裴相爷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听见礼部侍郎这个称谓的时候,蹙了蹙眉头。“侍郎府嫡出的姑娘赶着给人做填房?” 这一句,显然是带着些嘲讽意味的。 庄氏起初也很纳闷儿,但私下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姑娘是被退过亲的。虽然问题不在她的身上,但传出去名声也不怎么好,所以才一直没有嫁出去。“据说这位马家七小姐人品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妾身也私下打探了一下,品行倒是不坏…” “夫人看中了便好,只是礼部侍郎…是投靠了太子一方的…”裴相隐隐有些忧虑。 庄氏倒也不笨,马上就想到应对之策。“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马家姑娘进了相府,便是相府的人了,与马家何干?即便将来有个什么,也不会连累到相府的。只要她是个明事理的,自然是会向着咱们相府的…” “既然夫人有了主意,那便找个合适的日子上门去提亲吧。”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果然不假。 庄氏高兴的应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静默斋 “侍画,你跟着小姐去的老夫人屋子,可听到了些什么?”侍书因为要盯着马姨娘的一举一动,所以被留在了院子里。可是看到小姐眉开眼笑的回来,不免充满了好奇。 侍画将裴瑾伺候睡下了,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将侍书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好像是关于小姐的亲事…硕王殿下那边,今儿个找上相爷了…” “竟然有这等事?那我赶紧给少主报个信儿!”侍书急急忙忙的就要走,却被侍画一把拉住。 “急个什么劲儿,瞧小姐那神情,若是相爷应下了还不气急败坏的扎小人?显然相爷是没有答应硕王殿下。” 侍书愣了愣,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笑意。“当真?” 侍画甩给她一个白眼,在一旁回廊的栏杆上坐下,掏出袖子里的帕子扇着风。“别有事没事往少主那里送消息!如今,咱们可是小姐的奴婢。别看平日里小姐纵着咱们,可那也是有底线的。一奴不侍二主,你可要记住了!否则,到时候小姐翻脸,我可不会替你求情!” 侍书当然也知道这个理儿,但好歹也是幽冥门培养出来的,哪能轻易的抛弃过去?她也不过是替两位主子着想嘛! 两人正闲得无聊, 忽然见一只胖鸽子摇摇晃晃的从屋檐下坠落。侍书手脚快的将它接住,这才避免了它被摔死的命运。 “小灰,你怎么来了?”侍书一边蹂躏着它圆鼓鼓的肚子,一边调侃着。 小灰扑打着翅膀,显然很不喜欢这样的捉弄。嘴里咕咕咕咕的叫着,好像在抗议:你好烦人啊好烦人啊… 侍画及时制止了侍画幼稚的行为,接过小灰,从它的腿肚子上接下竹筒,将里头的字条倒了出来。 当看过那剪短的几个字之后,连一向沉稳贞静的她也忍住抽了抽嘴角。少主啊少主,这馊主意您也想的出来? ∷更新快∷∷纯文字∷ 24新妇进门 镇北侯府 卢少棠舒服的窝在软椅里,双手合十,手指自然的交叉。舒悫鹉琻俊美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双眼睛却阴沉沉的,跟带了钩子似的,让人不敢直视。 王麟屏住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个节骨眼儿上撞上枪口,下场可是不一般的凄惨! 就在他憋气憋得头昏脑涨的时候,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快步踏进书房的大门,在卢少棠的书案前恭敬地跪下。“少主,朱雀堂主求见!” “朱雀?”卢少棠在听到这个称谓的时候,俊挺的眉皱得更深了。“她怎么到京城来了?” 那侍卫一直低垂着头,额上隐隐冒着冷汗。“似乎在裴家那一家子进京的时候,也跟着到京城来了…” 卢少棠不由得眯了眯眼,显然对朱雀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感到不快。没有他的调令,私自离开已经是不小的罪了。进京之后还躲躲藏藏,不敢上门请罪,便是罪上加罪。 “看来,本座是太纵容你们了,是不是?”卢少棠笑起来的时候如沐春风,不笑的时候却犹如阎罗,叫人胆战心惊。 侍卫吓得腿一抖,原先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都化为了幻影。朱雀作为幽冥门唯一的女堂主,身份特殊倍受青睐,想必在主子面前也是独一无二的。可是没想到,主子发起狠来竟然六亲不认,连姿色绝佳的朱雀堂主的账也不买,当真是冷酷至极。 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卢少棠心中的怒火更盛。“一群蠢东西…胆敢在本座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不想活了吧!” “属下不敢!”侍卫伏下身子,后背直发凉。 卢少棠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下达了指令。“朱雀堂主擅离职守,隐瞒不报其罪一;耍弄心眼,糊弄主子,其罪二;不将本座的劝告当回事,屡教不改,其罪三。其他的暂且不提,光是这三项罪,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跪趴在地上的侍卫头皮一阵麻,咬着牙应了一声。“是,属下遵命。” “还有…没有本座的同意,不许在京城露面。”卢少棠心情不爽的又补充了一句,想要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朱雀一再的试探,他已经受够了。若不是看在她有些用处的份儿上,他早就将她处置了。如今她的胆子是愈发的大了,竟然阳奉阴违起来。不给她一点儿教训,看来是学不乖的。若以后再犯,他是不能留她了。 云来客栈 “小姐…流风过来了。”云霜快步走到贵妃榻前,小声的在她耳边禀报道。 岳如烟满头青丝垂在软枕上,显得格外妖娆。听见丫鬟的禀报,美眸骤然睁开,眼波流转间,光华无限。“让他进来吧…” 一个利落的动作,她从贵妃榻上坐起身来,眼里写满了期待。 这一次,她没有上奏门主就贸然的来了京城。虽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的忐忑不安,但还是抵不住向他靠近的诱惑,做下了这欺瞒之事。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她始终不肯相信门主是冷血无情之人,便想要再赌一次。 若是这次还是无法令他动容,她便死心了。 当流风踏进门槛走向她的时候,岳如烟忽然感到莫名的紧张。那个她期盼已久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她既兴奋又不安。 “见过朱雀堂主。”流风朝着岳如烟抱拳打招呼,脸上纹丝不动心里却默默地替这位美人堂主点了一根蜡烛,默哀三秒钟。 岳如烟仪态优雅的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云霜,上茶。” 流风却站着没动,干脆利落的回绝了。于心不忍的将头瞥向一边,才缓缓地开口道:“朱雀堂主,门主的谕令,希望你能够坦然接受。” 将卢少棠的话转述了一遍,岳如烟的脸色果然大变。刚才还粉腮如霞的倾城美人姿态,在听完他的话之后,脸色已然变成死灰一片,连眼眶里都泛起了泪水。没人落泪,原本是多么赏心悦目的画面。可是此刻,流风却无暇欣赏这楚楚动人的一幕,朝着岳如烟拱了拱手,迅速的转身离去。 “小姐…”云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悲切的唤了一声。 岳如烟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根本没反应过来。脸上的希冀早就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浓浓的伤感和痛楚。 云霜见她毫无生气的模样,不由得站起身来,一副想要去找人理论的模样。“少主怎能如此狠心?!他如何能。” “云霜回来…”在云霜踏出屋子的前一刻,岳如烟总算是有了反应。 “小姐…”看着她面如死灰的泫然少女,云霜喉咙一梗,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个结果,也是情理之中的,不是么?小姐不过是在赌自己的运气,还有就是少主的心软。然而这一次,小姐赌输了。 颤抖着直起身子,岳如烟脸上的明媚早已化为了哀戚,憔悴不堪。“替我保留一分自尊吧…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还能奢望什么呢…”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重新躺会榻上,眼角是抑制不住的泪水。 云霜紧咬着下唇才没哭出声来,心里却暗暗的将卢少棠给恨上了。“小姐…既然早已伤透,不如离去吧…” “容我再想想…”岳如烟忽然蜷缩起身子,缓缓地侧过身去,任由珠泪四溢。 相府 经过媒婆的一番走动,与马家的亲事就这么敲定了。庄氏特意找人算了算,腊月初六是个好日子,便派人去与马夫人商量了,将日子定了下来。 如今已是农历八月尾,再有两三个月就到了迎亲的日子了,府里上上下下便忙了起来。虽说是续弦,但婚俗当中三媒六聘却没有纳下任何一样,规规矩矩的走了起来,庄氏这个做嫡母的又是好一番张罗。 “母亲,您坐下来歇息吧…”裴云姗体贴的拿帕子替庄氏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额上的细汗,眼底满是心疼。 庄氏好不容易得了空,这才在能坐下来喘口气。“府里许多年没办喜事了,好多东西要准备,不服老真的是不行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累得不行…” 庄氏揉捏着泛酸的腰背,微微有些喘。 裴云姗轻轻地帮忙抚着背,劝道:“有些事情交给下人们去打理就行了,母亲何必亲力亲为,如此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相对起那个不甚亲近的过继大哥,裴云姗自然更心疼自个儿的亲生母亲。 庄氏嘴角微微上扬,不以为意的笑了。“我这不是高兴的嘛…你爹膝下好不容易有了传宗接代的香火,我自然是替他感到高兴。等到来年,说不定就能抱上嫡孙了呢…” 嘴上不在意,但庄氏心里还是存着一份遗憾的。 没能给裴相爷生下儿子,她十分的过意不去。如今裴燕山也算是上过族谱的正经儿子了,心里便有了一份期待。 裴云姗撅了撅嘴,依旧放心不下母亲的身体。“话虽如此,但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娘没那么娇弱…倒是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这管理中馈的事情也该学着了…”庄氏抓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提到嫁人,裴云姗就不由得一阵脸红。“娘说什么呢…女儿还小,还想在爹爹和娘亲身边多呆几年呢,您急什么…” 娇嗔的撒娇令庄氏开怀一笑,连连拍着她的手,说道:“你能有这份孝心,娘心里甚是欣慰…只是女大不中留啊…前儿个王阁老家的大夫人便派人送了帖子过来,想要你们姑侄几个过府去玩呢…” 邀请相府所有的小姐,不过是为了一个名头。其实,王家真正想要提亲的对象,是裴相爷这唯一的嫡女。 裴云姗脸上爬满了红霞,不知怎的就扭捏了起来。 庄氏也是过来人,这小女儿心思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说起来,你与王家那嫡长孙打小一起长大,也算知根知底。真门亲事,娘觉得不错。” 裴云姗红着脸没有吭声,但从神情来判断,显然是不怎么反对的。 说起这王家,那也是大周稳扎稳打的钟鸣鼎食之家,在朝廷的影响力不亚于皇家。王姓乃大姓,据说从开国之初就有一定的根基在,经过几百年的沉淀,势力更是盘根错节,稳稳当当的坐着大周第一世家的宝座。比起裴家来,尤胜一筹。 庄氏原先还在闺中的时候,就与王家的老夫人是手帕交。这么些年来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时不时走动。两人曾经约 定,生下孩子之后便要做亲家的。谁知道庄氏肚子一直没有消息,王家公子及冠之后,这个约定便只好推到下一代了。后来,庄氏产下一女,王老夫人比自己得了女儿还高兴,于是便又重提旧事,想让两家结秦晋之好。 如今,裴云姗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这门亲事自然又被提上了议程。加上那王家的嫡长孙也出落得风流倜傥,无论是在文治武功还是在为人处世上,都称得上是上上选。庄氏见过两次之后,就更赞同这门亲事了。 “娘…没什么事,女儿先回去了。”裴云姗站起身来,支支吾吾的说话就转身跑出去了。 庄氏知道女儿这是害羞了,也没加以阻拦,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舍。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马上就要成别人家的人了,她一时之间便有些惆怅。 章嬷嬷伺候在一旁,陪笑道:“小姐能嫁入王家,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凭王老夫人与老夫人您的交情,小姐嫁过去那也是被宝贝着的,肯定吃不了亏的…” “虽说是这么个理儿,但始终不比自己家…”原本,庄氏还想过给女儿招个上门女婿来着,可是后来被相爷拒绝了。如此看来,王家也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选择。 章嬷嬷又是好一番劝慰,这才让庄氏振作起来,将管事们招进府来,过问起铺子里的生意来。 裴云姗从雅安堂出来,便有些魂不守舍的。身边的丫鬟诺儿却忍不住拿起帕子掩着嘴偷着乐,这一举动更让她羞得抬不起头来。 “小姐若是闷了,何不去大小姐那边坐坐?”诺儿在裴云姗的怒目而视之下,不得不收敛起来,强制忍住笑意建议道。 经她这么一提醒,裴云姗顿时豁然开朗。“你说的对…瑾丫头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走,咱们这就去静默斋。” 诺儿见自家主子快步向前,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静默斋 裴瑾刚缝好一个药囊,想要躺下来歇一会儿,就听见丫鬟进来禀报,便强打起精神来迎了出去。 “这屋子里什么味儿,好像是中草药?”裴云姗一踏进屋子,就忍不住拿起帕子捂住了口鼻,眉头蹙得死紧。 裴瑾很爽快的回应道:“是呢…天气转凉了,有些蚊虫也要出来了,便做了些药囊有备无患。小姑姑若是需要,我便让丫头们送过去一些。” “你什么时候喜欢摆弄这些玩意儿了,以前倒是没听说过…”裴云姗有些狐疑的拨弄了一番桌子上的荷包,语气中带着些许疑问。 裴瑾笑得淡然,坦然说道:“以前泡在药罐子里,久病成医也不是不无可能啊…” 裴云姗这才点了点头,了然的哦了一声。“难怪…” “小姑姑找我有事?”裴瑾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张口问道。 裴云姗面上一僵,眼神躲闪着,忽然转移话题道:“刚才去母亲那边,听说亲事已经成了定局。瑾儿,对于那一位,你可有什么想法?” “爹爹身边儿如今正缺这么一个明事理的人来帮忙打理着,我这个做女儿自然替爹爹感到高兴啊…”她说起谎话来面不红心不跳。 裴云姗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她瞧了许久才接话道:“你倒是想得开…若换做是我,肯定不会这么坦然的接受…” “习惯了…没有娘亲照拂,这么多年我不也过来了,有什么好在意的?”裴瑾执起茶壶,替她斟上了一杯香气扑鼻的茶水。 裴云姗下意识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听说你原先的继母也是姓马的?” 裴瑾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便是如今的马姨娘…” “真是世事变幻无常…上次去蒲州,我还叫她三堂嫂…那段日子,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裴云姗感慨着。 裴瑾嘴角不知不觉的挑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好议论长辈的事情…爹爹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会做出这样的决断,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吧…” 裴云姗自然不好去打探这些秘辛,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关于那位马家七小姐,我也时常听人提起。据说是个温柔敦厚的大家闺秀,长得也很耐看…前几年跟着母亲四处走动的时候还见过,可惜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她便没出现过了…” 那惋惜的口气,让裴瑾暗暗上了心。“如此说来,能够娶进这么一位贤良淑德的…那也是咱们相府有福!” 裴云姗眼睛一亮,叹道:“可不是么…” 裴云姗坐了大半个时辰,见裴瑾脸色倦怠,这才起身告辞。送走了这个异常活泼的小姑姑,裴瑾便迫不及待往软枕上一歪,困顿的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 “小姐…小姐醒醒…”裴瑾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再唤她的名字。 眼帘翕动了几下,裴瑾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人。“何事?” “何姨娘过来了…”侍书表情有些诡异的答道。 果然,裴瑾在听到那个称呼之后,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显然也是感到有些惊讶。“将人请到偏厅去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裴瑾迅速的从软榻上爬起来,走到梳妆铜镜前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振作精神步出主屋。只是心里却仍旧有些疑问:这位甚少碰面的何姨娘,怎么想起到她这里来坐坐了? “姨娘请用茶。”侍画动作娴熟的将茶盏搁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然后安静的退到一边。 何姨娘个子相对娇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肤色白皙,尖尖的瓜子脸,娥眉淡扫,瑶鼻小瞧,虽说亦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可看起来仍旧像二十几岁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感叹,岁月对她的厚待。 裴瑾从偏门进来的时候,首先便瞧见了那张小巧精致的容颜。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裴瑾走进去对着她欠了欠身,行了个半礼。“姨娘怎么想起过来坐坐了?” 何姨娘见到裴瑾,愣了许久才想起来要起身见礼。“婢妾见过大小姐…” “姨娘快些请坐,切莫折煞我了…”裴瑾表现的落落大方,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闺秀的气度风范。 何姨娘忍不住又偷偷的瞄了她一眼,才在椅子里落座。不过,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摆长辈的架子,只坐了凳子的前半部分,神态看起来也有些拘谨。 “姨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身边的这两个丫头最是值得信赖的,保证不会在外头乱嚼舌根的。”裴瑾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便事先声明道。 何姨娘脸上的笑容僵硬,但听裴瑾这么说了,便也慢慢的放松下来,斟酌了一番开口说道:“婢妾身份低微,本不该来打扰大小姐清静的。只是…马姨娘院子里这几日一直不怎么平静…” 裴瑾睃了她一眼,心里便有底了。 想必,在继母进门之前,这位何姨娘是想事先找好一个靠山,免得被新来的夫人磋磨吧?可是不去找别人,为何偏偏找到自己呢? 何姨娘见裴瑾不吭声,不由得咬了咬牙,努力打破沉默,道:“听说马姨娘是因为私自出府,所以才被老夫人罚了禁足的…婢妾与她的院子相邻,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她轻轻地瞥了裴瑾一眼,见她没有阻止她说下去的意思,便壮了壮胆,继续说道:“马姨娘之所以偷偷出府,却是去了马侍郎府。据说,马姨娘与那位即将嫁进府的马家七小姐是表姐妹…” 试探的话语点到为止,裴瑾也配合的做出惊讶的表情,低呼道:“当真?” “婢妾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大小姐…若真是如此,那马姨娘岂不是又要东山再起?到时候,兴许又要威胁到大小姐的地位…”何姨娘狠下心来,说了句重话。 果然,裴瑾脸色沉了下来,放佛陷入了沉思。 何姨娘见达到了目的,便不再随意开口。 裴瑾沉默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事我知道了,姨娘暂且先回去吧…” 何姨娘站起身来,朝着她福了福,便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开了。直等到她们主仆二人的声音消失在角门,侍书才呛声道:“何姨娘这究竟是何意?想要拉拢小姐,大树底下好乘凉?” “感情是新夫人要进门了,所以有些心急了吧…”侍画也跟着附和。 裴瑾脸上的沉闷早已褪去,依旧是那慵懒的态度,心情似乎不错。“想必这一趟,更坚定了何姨娘的念头。日后不必 咱们死死地盯着马姨娘那边,自然有人会将消息送上门来,呵呵…” “小姐刚才演的真真儿的,奴婢佩服的五体投地!”侍书嬉笑着说道。 裴瑾甩给她一个白眼,起身回了主屋。 心情好的时候,她就喜欢捣腾她的那些小发明。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却也有助于身心健康。 梅园 “恭喜姨娘,贺喜姨娘,那事儿…成了!”孙嬷嬷腆着笑脸走到马氏的身边,眼角的皱纹都挤成朵花儿了。 马姨娘被禁足正闷闷不乐着,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精神振奋。“此话当真?” “奴婢刚从厨房回来,一路上都在听人议论,说是老爷要娶马侍郎府的七小姐过门了…小姐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得偿所愿了…”孙嬷嬷一路跟着马氏到京城,没料到马氏竟然一夜之间从夫人贬为妾室,震惊之余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家主子能够复宠,她也好跟着享福。 故而,马氏被禁足的日子,便是她在外头替她打探消息。 “太好了!”马姨娘忽然放声大笑,得意之极。 她的策略总算是奏效了! 孙嬷嬷四处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才跟着附和起来。“等到新夫人进了门,便是姨娘翻身之日了…” 马姨娘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也不嫌弃丫鬟服侍不周了。“哼…不将裴瑾那个丫头弄死,我就不叫马艳娘!” “姨娘您小声些…”孙嬷嬷心有余悸的急着掩饰。 原先那些被收买的丫鬟被罚之后,就不敢再帮着马氏隐瞒了。如今在院子里头说话,也要格外的小心。 马姨娘抿了抿嘴,显然不大乐意。可想到如今的处境,她又不得不谨慎小心起来,勉勉强强的收敛一些性子。“大少爷近来可还好?二小姐每日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吗?” 孙嬷嬷一一作答,不敢瞒着她。“大少爷被老太爷训斥了一顿,倒是乖巧多了,也不再沉迷酒色当中,安分的在呢。至于二小姐…兴许还是太小了,尚不知道人情世故。被老夫人说了几句,就赌气不肯去请安了…倒是便宜了大小姐…” 听着前半段,马姨娘还眉眼带笑,觉得儿子总算是出息了。可是听到二小姐的部分,就又忍不住沉下脸来,暗暗咒骂起来。“她是想要气死我才甘心吗?千叮咛万嘱咐,她就是听不进去!唉…” “姨娘息怒…小姐毕竟还小,等再过两年就知事了…”孙嬷嬷不好说这都是您宠出来的,只能寻了别的理由来搪塞。 马姨娘气得站起身来,刚要往外冲,回头一想,又转了回来。“嬷嬷…你过去替我看着点儿那个丫头,千万别让她闹出什么事儿来…” 孙嬷嬷点了点头,不敢不从。 “骏儿那边,吃穿用度也不能少了…我手头还有些首饰,你拿出去典当了换些银钱给大少爷。别一次全都给他,分几次给…另外,去替二小姐多打几套时下流行的首饰。她可是相府的千金小姐,不能太寒酸了…”马姨娘心里少了一桩事,变又将注意力移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 孙嬷嬷记住了马氏的吩咐,便去翻箱倒柜找东西去了。 从那一日起,何姨娘便时不时的往裴瑾的院子跑。不是送来一些好看的花样儿,便是一些自己琢磨的吃食。 裴瑾倒也没有将她拒之门外,不过大多时候都在院子里见面儿,光明正大的,显得坦坦荡荡,毫无**。 这一日,何姨娘又断了几盘糕点过来,顺便带来了一个消息。 “马姨娘变卖首饰?”裴瑾峨眉微微蹙起,很是不快。 “可不是呢…据说是想替大少爷购买典籍,给二小姐打新首饰…”何姨娘一边抿着茶水,一边貌似无意的说道。 裴瑾心中如火奔腾:好你个马氏,欠着姑奶奶我的七万两银子不还,居然还有余钱给自己的儿子女儿打点! 侍书侍画呆在裴瑾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上回去讨要嫁妆的时候都已经跟马氏撕破脸了,没想到那个女人不但不吸取教训,夹着尾巴做人,还撺掇着别人一起来对付小姐, 真是厚颜无耻! 这样的人,还不如一刀解决了算了。 “她倒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裴瑾将茶盏往石桌上一搁,不急不缓的说道。 何姨娘也放下茶盏,陪笑道:“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孩子?婢妾是没那个福分,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听她这么说,裴瑾不禁感到好奇。 何姨娘这般年轻,爹爹也时常歇在她房里,怎么会一直没有身孕呢?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何姨娘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叹道:“婢妾以前也是怀过一个孩子的…只是刚显怀的时候就小产了…从那之后,伤了身子,便无法在孕育孩子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但裴瑾却听得出里头隐含的意思。 “都过去了…婢妾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盼着能够安稳的过日子,其他的倒是无所求了…”何姨娘双手交叠的放在膝上,脸上平静如水。 又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裴瑾不禁感慨:古代的婚姻制度害死人啊!这样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子,却只能委屈的跟着一个老头子,还要跟其他的女人一起分享这么一个男人,当真是暴殄天物! 这一次的谈话,裴瑾对何姨娘又有了新的认知。送走她之后,她便吩咐侍书去暗中调查,想知道何姨娘是否真的与马姨娘有过节。 日复一日,时间飞逝,转眼间就到了寒冬腊月。 屋子里生了火盆,却仍旧无法阻挡森森的寒气。 侍书侍画搓着手进屋,将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才觉得暖和了不少。 “小姐,明儿个就是新夫人进门的日子了,您怎么还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侍书见裴瑾抱着暖炉窝在榻上慢条斯理的翻着书页,就忍不住念叨两句。 小姐的性子也太沉稳了一些,明明才十五芳华,却像个老太太似的处变不惊,看久了还真是有些别扭。 “那我该是个什么样儿?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烦恼伤怀,岂不是很吃亏?”裴瑾视线仍旧停留在书上,慢吞吞的回道。 侍书吐了吐舌,不说话了。 反正主子说的都有理,她不过是显得太无聊,所以才找话题打破沉默罢了。“啊…想起来了…听说宫里的那位前两日突然回光返照,怕是要不好了…” 裴瑾的注意力总算被引向了别处,问道:“这么说来,京城又要乱了…” “可不是呢…近来太子与硕王之间的争斗更火热化了…好些大臣都被牵连了呢…”侍书这些消息,自然是从那位那里听来的。 对于夺嫡之争,裴瑾一向不怎么关注。可如今到了京城,成为了相府的千金小姐,她就不得不多放些心思在这上头了。 “相府没有受到波及吧?” “小姐放心…谁都可能有事,相府绝对不会有事!”侍书拍着胸脯保证道。 裴瑾暗暗惊讶,却不动声色的道:“你倒是笃定…” “众所周知,相爷只忠于皇上。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硕王殿下,都不止一次的想要拉拢相爷,可相爷都一视同仁的拒绝了。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相爷仍旧屹立朝中不倒,可见双方都不敢轻易的动相府。” 裴瑾一边听着,一边思索着。 难道,今上与几位殿下之间有什么约定?毕竟,祖父只忠于皇上一个主子,所以格外受赏识,能够一步步爬到首辅这个位子。加上他在朝廷的门生不计其数,担任着各部的要职。而且那些人当中,大部分是贫寒布衣出身,也学了祖父一身的傲骨,不轻易结党。这一部分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呐。 为了争取到这股势力,太子和硕王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心思。只是裴相爷一直不为所动,仍旧我行我素。那两位虽然恼怒,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往深处想,裴瑾就将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古代君王在弥留之际,会让自己最为信任的肱骨大臣帮着拟定传位诏书。而这一代君王最信任的人,便是裴相。 皇上对这位丞相十分的信任,也想让他帮 着自己的儿子打理这大好的河山,所以不会轻易的让他死去的。因此,皇子们便只能让着他,不敢对他动手。因为除掉了他,势必会引起皇帝的不满而招来厌弃。 所以,即便是贵为东宫太子的赵永德,也不敢对相府如何,还时常让裴婉回来走动联络感情。 想明白了这一切,裴瑾顿时又觉得无趣了。 前世,她的研究内容便是中医药理和人的心理。所以揣摩别人的心思,便成了她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有时候,她面对的还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所以在最后一次任务中,她俨然成了罪犯报复的对象。在做心理评估的时候,出了意外,被犯人扼住咽喉窒息而亡。 摆了摆头,裴瑾忽然觉得好笑。来到这异世也有些时日了,她几乎都快要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古人了呢。偶尔想起过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想起过去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小姐又在发呆了…”侍书拉着侍画,悄声说道。 侍画也发现了裴瑾这个怪癖,但却不敢上前打扰。“先莫要作声…小姐是个有分寸的,不必你我担忧…” “可瞧小姐那模样…明明是思春了啊…” 侍书话还未说完,就被扔过来的书砸到了脑袋。 “胡说八道什么呢…”裴瑾佯装生气的说道。 翌日 相府上下喜气洋洋,到处一片红色。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绸布,红色的喜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的笑意,就连老太爷也不例外。他没料到还有娶媳妇这么一天,心情也是格外的激动。 花轿快要到的时候,门口响起了震天响的鞭炮声。 裴瑾捂着耳朵,站在某个角落里,等候着花轿上门。 古代的婚礼仪式,裴瑾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看着那个便宜爹一脸春风得意的将新娘子牵进门,那大红的嫁衣晃花了她的眼。 原来,这就是古代女子的嫁衣!比起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的戏服,可要精致华丽多了!那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纯手工缝制的,金色的丝线绣出大朵的牡丹图案,与艳丽的红色相得益彰,美轮美奂。 裴瑾感慨的同时,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没闲着,脑海里也开始勾勒出一幅美好的画面。不过那里头的主角,却是换成了她们心目中最为般配的两位主子。 拜过堂之后,新娘子便被送进了洞房。 裴瑾作为子女,便带着妹妹裴襄,跟在小姑姑裴云姗的身后,去了新房见那位传闻中才貌双全的继母。 新娘子此刻已经取下了盖头,脸上虽然涂了厚厚的脂粉,但也不难看出是一位容貌不俗的女子。 裴云姗上前亲热的打了招呼,便将裴瑾裴襄叫到了跟前与马氏见礼。“嫂嫂,这两位便是大哥膝下仅有的两个女儿。长女裴瑾,次女裴襄。” 裴瑾仪态大方的朝着马氏福了福身,唤了一声母亲。裴襄起初有些不大情愿,毕竟原先这位子是属于她姨娘的。可迫于无奈,她也只能跟着行礼问候。 这位年轻的继母倒是大方,当即让丫鬟赏了二人一些精巧的首饰当做见面礼。裴瑾含笑谢过,便让侍画收了起来,也送上了自己准备的贺礼。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望母亲笑纳。”裴瑾一个眼神示意,侍书忙将手里的盒子递上前去。 马氏纤纤素手打开那盒子,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这如何使得?这太贵重了…” 原来,裴瑾送上的贺礼可不是普通的物件儿,而是打听清楚马氏的喜好之后,特意寻来的一幅前朝流传下来价值不菲的名人字帖。 马氏见到那玩意儿,显然惊喜有加。 “这字帖虽然名贵,但也只有遇到知音才能被好好地珍惜。听闻母亲乃是京都有名的才女,这东西在母亲手里才是最合适的。”裴瑾巧笑倩兮,脸上找不到丝毫的不情愿。 裴襄看着那一叠纸,不屑的哼了一声。她身边的瑶雨也递上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的却是两个娇憨可爱的娃娃,一男一女,煞是可爱,寓意也不错,是希望马氏尽快诞下子嗣的意思。这个礼物,她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呢,还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才完成的。 原本马 姨娘早早就替她备下了贺礼,只是她觉得那礼物显得太过普通,便私自将东西换了。可是没想到的是,马氏扫了一眼那盒子里的东西,脸色就骤然的暗了下来,衣袖下的指甲也狠狠地戳进了手掌心。 “襄儿有心了…”马氏勉强的掀了掀嘴角,才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裴瑾看到这一幕不由暗暗好笑:果然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精明如马姨娘,却偏偏生了这么一个蠢货! 啊…日后相府的日子可要热闹了! ∷更新快∷∷纯文字∷ 25新的局势 “小姐…夫人似乎不怎么喜欢您送的贺礼,莫非是嫌弃不值几个银子?”瑶雨跟在裴襄的身后,心有忐忑的喃喃道。舒悫鹉琻 裴襄紧抿着嘴唇,心中十分郁闷。为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可是花了不少的力气,买通了静默斋的一个小丫头,让她帮忙打听裴瑾的一举一动的。孙嬷嬷还教她,说什么礼轻情意重,送出去的东西不在乎价值高低,而是要诚意十足。姨娘替她准备的那东西,既不值钱,又没啥新意,她想了好久才想出一个能够胜出的新点子,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让裴瑾抢了她的风头。想想,还真是不甘心啊。 “都愿你!不是说裴瑾送的东西根本没法儿跟本小姐的比的吗?”裴襄怨怼的瞪了丫鬟一眼,胸口起伏不定。 瑶雨咬着下唇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主子的责骂。 “瞧瞧你这样子…”裴襄见她半晌不吭声,一个人骂的也无趣,便又数落起来。“裴瑾身边的丫头,一个比一个的机灵,一个比一个有本事。再瞧瞧你自己,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真是没用!” “小姐…”瑶雨满是心酸的嘟嚷了一句,俨然满腹委屈。她服侍这个小主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一有点儿什么事,主子就拿她出气,她真的受够了。虽然丫鬟是奴才,地位与主子有着天壤之别。可丫鬟也是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小姐这般磋磨她,她心里也会难受的。 裴襄不甘的冷哼一声,拔腿就往梅园方向而去。 夫人进门,洞房花烛夜,姨娘自然是没资格去观礼的。故而,马姨娘和何姨娘便只能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呆着。 “姨娘,姨娘…”裴襄一阵风的刮到梅园,还没进屋就嚷嚷了起来。 孙嬷嬷从里头探出头来,笑着撩起帘子,道:“哎哟我的好小姐,您怎么在这会儿过来了?” 这个时辰,几位小姐应该在新房里给新夫人见礼才是。 说起这个,裴襄就一肚子的火。“哼…原本以为母亲出身侍郎府,应该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见了我送的贺礼,脸色就沉了下来。我辛辛苦苦准备的东西,她只看了一眼就丢在了一旁,待我也不冷不热的,我还留在那里做什么,等着看她的脸色吗?” 裴襄一边说着,一边扭着手里的帕子。 马姨娘很是诧异的从榻上坐起身来,拉着她的小手问道:“怎么可能?她的喜好我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那块砚台也价值不菲,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裴襄听她说起那砚台,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眼神也有些躲闪。 马姨娘如何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情?见她这副表情,便知道里头出了问题。于是把脸一板,将瑶雨招过来问道:“说…究竟怎么回事?” 瑶雨咽了咽口水,见自家小姐不断地向她使眼色,手指不由得收紧。 马姨娘哼了一声,大声呵斥道:“你们这点儿小把戏,如何能骗得过我?还不老老实实的道来,难道想挨板子不成?” 瑶雨知道瞒不过,只好将新房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为了平息裴襄的怒气,她还特意将裴襄的想法也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免得回去之后又再吃排头。 马姨娘在得知裴襄竟然私下将她准备的砚台换成布娃娃的时候,气得脑子嗡嗡直响,很不是上前给女儿一个嘴巴子。 马家表妹的秘密,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丫头什么不好送,偏偏挑了这样忌讳的东西!明知道她今后不可能有孩子,还故意拿娃娃来刺激她,这不是自寻死路么。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拉拢的同盟,就被女儿的这么一个举动给推开了,马姨娘太阳穴就突突的直跳。 “姨娘…我是不是做错了?”裴襄见她脸色不善,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马姨娘扶着额头,哎哟哎哟的叫唤着。知道内情的孙嬷嬷忙上前替她按揉着太阳穴,想要减轻她的痛楚。 “我的姑奶奶哎,您怎么能这么糊涂…”孙嬷嬷不好道明里头的缘由,只能这样不清不楚的说道。 裴襄心里有些不服气的嘟起嘴,对孙嬷嬷蹬鼻子上脸的言行感到不悦。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居然敢对她指手画脚,真是胆大妄为! 马姨娘缓过劲儿来,也不想跟女儿讲什么打理了。合该这些事情本就不是她该知道的,那就干脆瞒着她好了,至于夫人那里,她也只能尽量的去弥补了。“嬷嬷…送二小姐回去…” 孙嬷嬷怔了怔,忙不迭的应了。“二小姐,老奴送您回去…” 裴襄不解的瞪大了眼睛,但瞧着马姨娘阴沉沉的脸,却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只能耷拉着脑袋,悻悻而归。 闹腾了大半夜,相府总算是安静了。 静默斋里,烛火也渐渐地熄灭。 裴瑾躺在床榻上,虽然有了倦意却仍旧无法入睡。 今晚轮到侍画值夜,床铺就安排在不远处的竹床上,见裴瑾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便坐起身来小声的询问道:“小姐睡不着?” 裴瑾嗯了一声,支起身子半坐起来。“今儿个这一招离间计坐的不错,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马姨娘不是盏省油的灯,得想个万全的法子一劳永逸才好…” “有何姨娘在那头儿帮忙盯着,马姨娘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小姐的双眼!”侍画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茶水送到裴瑾的跟前。 裴瑾笑着接过,浅浅的抿了一口。“何姨娘想要投靠我,但却不能全然的信任。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想必她也不例外。” “小姐大可放心,侍书可没闲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侍画替自己姐妹说着好话,也是对自家主子的宽慰。 裴瑾自然是信得过侍书的,否则这一次给裴襄使绊子也不会那般顺利。 原来,几日前,裴襄使了银子,想要从静默斋的小丫头嘴里打探关于她准备贺礼的消息,被侍书提早察觉了。 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相爷一身傲骨,刚直不阿,相府的奴婢也颇有正然浩气,并非那么好收买的。所以前头裴襄派人使了银子,后脚就被侍书发现了。那小丫头也是个伶俐的,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侍书倒也没责备那丫头,只是让她将计就计,听到什么就向那边透露些什么。那小丫头半信半疑,却也不敢违背侍书的意思,就充当起了传话筒。当然,侍书自然是不会透露真实的消息给她的。不过为了让裴襄走入圈套里,她真假参半混淆视听,这才让裴襄那没脑子的一头撞进来。 或许在马姨娘的认知里,新夫人的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万万没想到,裴瑾也早已探得了这个秘密。 马姨娘防范的厉害,于是从裴襄入手就简单多了。 “二小姐这么一闹,新夫人心里想必也会留下疙瘩吧?”侍画扑哧一声笑了。 裴瑾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道:“这不过是第一步,想要彻底让马家的这两位离了心,还需要一点一点,潜移默化的火上浇油才是…” “小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侍画眼睛一亮,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裴瑾将茶杯里的水饮尽,才接话道:“明儿个一早,姨娘们要去给夫人敬茶。马姨娘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弥补裴襄犯下的错,凭着她的花言巧语,说不定真能三言两语将此事揭过去…” “小姐打算怎么出招?” “人的心理其实是很奇妙的…有时候,明明知道那是不可信的,但是一个人这么说两个人这么说,尚且可以不在意,但若是三五个人还这么说,心里便会起微妙的变化,渐渐的上了心,挥之不去。” “小姐说的,又是什么心理症?”侍画平日里听主子偶尔念叨,也暗暗的记了下来。 裴瑾笑得张扬,道:“你记性倒是不错…这便是我们常说的三人成虎,是一种心理暗示。是指人接受外界或他人的愿望、观念、情绪、判断、态度影响的心理特点。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心理现象。” “啊…所以小姐打算…” “潇湘苑事先备下的耳目不少吧?”裴瑾提示道。 侍画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主子想要干嘛了。“是,奴婢晓得怎么做了。” 翌日一大清早,裴瑾便梳洗完毕,带着两个贴身丫头去了雅安堂。今儿个是新夫人给长辈敬茶的日子,她们这做晚辈的,可不能迟了。 来到雅安堂的时候,庄氏还未起身。裴瑾在花厅耐心的等着,倒是显得十分惬意。 br>“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进去呢…”紫鹃亲自迎了过来,笑着行礼道。 裴瑾微微颔首,侍书忙上前挑起帘子。 “瑾丫头倒是来的早,昨儿个可睡好了?”庄氏今日一身暗红色的吉服,显得喜气洋洋,连带的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起来。 裴瑾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答道:“劳祖母记挂,昨儿个睡得挺好的,否则也不会这么早就起身了。” 这时候,裴云姗也在丫鬟的簇拥下过来了。 瞧见裴瑾的身影,不免有些惊讶。“你起来的倒是早…这般殷勤,是不是想从母亲这里多讨点儿好处啊?”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掩着嘴轻笑。 裴云姗与裴瑾虽然是姑侄,但年纪相仿,所以相处也没那么多的忌讳,说起玩笑话来也是格外的亲切。 庄氏也忍不住开怀,笑着挤兑了裴云姗几句才吩咐丫鬟将茶水端上来,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些时辰,住在院外的两位少爷也过来了。给庄氏磕了头请了安,又与裴云姗和裴瑾见礼,一番折腾之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一向挺积极的裴襄却还未到,不免引人怀疑。 “襄丫头呢,怎么还不见人影?”裴云姗虽然不喜那骄纵的丫头,但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她也不想一家子闹得不愉快,便忍不住问道。 提到那丫头,裴瑾亦是纳闷。 裴襄虽然娇生惯养,养出了一副眼高于顶的傲娇脾性,但是规矩还是学的差不多了的,每日也会准时的过来行礼请安。这样重要的日子,她不该来迟才是! 稍稍侧目便可以瞧见侍书脸上隐忍的笑意,难道这妮子又从中动了什么手脚?认亲的关键时候不到场,这可是大大的拂了马氏的面子呢! 侍书得意的眉飞色舞。 为了给夫人添堵,她可没少费心。昨儿个睡得半夜,她忽然想出了一个好点子,便悄悄的溜到紫藤阁,往主屋里吹了一管子的迷烟。那东西对人体倒没什么伤害,只不过会令人昏睡不醒而已。更奇妙的是,那药性过了之后,即便是大夫也诊不出任何的问题来。 就在此时,裴燕山携着新夫人马氏过来给庄氏请安敬茶了。 原本这仪式要等到相爷下朝回来之后再举行的,可近来相爷回府的时辰越来越晚,便无法按规矩来办了。 “快些请进来。”庄氏端坐在主位上,神情有些激动。 章嬷嬷亲自去打帘子,将两位新人迎了进来。 马氏娇艳如花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姣好的身姿惹人怜爱。尽管脸上带着一丝的疲态,但仍旧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给庄氏敬了茶。“婆婆请喝茶。” 庄氏接过茶盏,连连说了几声好,赏下了一对通体碧绿的手镯子。听裴云姗偶尔提起,那是庄氏的陪嫁物之一,平时都舍不得戴的。 马氏大房的接过那盒子,递给一旁的丫鬟,又让丫鬟献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回礼,道:“这是媳妇亲手做的冬衣冬靴,母亲不要嫌弃媳妇的手艺粗糙才好。” 庄氏接过来,仔细的翻看着,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你这手艺若是粗糙的话,那天底下就找不出什么精良的了…” 马氏娇羞的笑了笑,微蹙的眉头稍稍松懈了下来。“母亲喜欢就好。” “快些扶你们夫人起来吧…”庄氏见她还跪着,忙让丫鬟将她搀扶了起来。 马氏落座之后,就轮到她们这些做儿女的给新上任的嫡母敬茶了。裴瑾作为长女,自然是领头的。 一圈茶敬完,时辰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裴燕山扫了屋子一周,才后知后觉的开口问道:“怎么不见襄丫头?” 经他这么一提醒,马氏也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嫣红的嘴唇轻轻地抿着,脸上没表现出任何的不快,但是心里的疙瘩却是越结越大。 进门第一天就敢给她下脸子,果然是骄纵的可以! 裴燕山似乎觉得过意不去,忙催促身边的嬷嬷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将二小姐请过来!” “夫君…”见裴燕山隐隐有发火的迹象,马氏忙劝道。 裴燕山的大手被马氏柔若无骨的小手覆住,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一旁的丫鬟嬷嬷忙行动了起来,派人去紫藤阁催了。 马氏倒是个长袖善舞的,虽然话不多,但是句句精辟,却也没冷场。屋子里萦绕着温馨欢乐的气氛,将刚才不快的一幕轻轻地掩盖了过去。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那去请裴襄的婆子回来了。“老夫人…奴婢刚才去二小姐的院子,马姨娘也在,说是…说是二小姐实在是身子不适,起不了身,日后…日后定会去夫人跟前赔罪的…” “昨儿个不还是好好儿的吗…”庄氏嘀咕了一句,才又问道:“二小姐是个什么情形,可请了大夫?” “已经去请了…说是夜里着了凉,半夜就发烧了,至今昏迷不醒…”那婆子揣摩着,小心翼翼的答道。 马姨娘也就那么一说,她根本就没进屋去,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想必是病得厉害,那一会子媳妇便去看看那丫头吧。”马氏拿出嫡母的气度,浅笑着说道。 庄氏赞许的望了这个媳妇一眼,甚是欣慰。 原本她看中的另一家的小姐,但最终还是将裴婉的话听了进去。那几家的闺女虽然也不错,但背景较为复杂,与朝中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万一一个不慎,便会与夺嫡之争有所关联,所以她才不得不择取马家这位。 不过裴婉的话倒是不错,这马家的姑娘的确是个知书达理的,为人处世也极为妥当,不失为一个好的贤妻良母。 一行人从雅安堂出来,裴瑾陪同着马氏便去了紫藤阁。 见到新夫人和大小姐一同前来,紫藤阁的丫鬟婆子显然惊讶不已,赶忙上前行礼问安。“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 “二小姐病情如何,大夫可来了?”马氏温柔的笑着,言行举止都自成一派风流。 马姨娘听到外头的动静,忙上前磕头请罪。“婢妾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今儿个一早,婢妾原本想着去主屋给夫人敬茶请安的,奈何听到丫头禀报,说是二小姐不好了,婢妾一时心急就过来了,耽搁了给夫人请安,望夫人恕罪!” 她恭敬地跪在地上,态度虔诚。 只是裴瑾却发现她的手半握成拳头,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或许她的言辞恳切,将自己摆在了卑微的下端,但是肢体动作却是骗不了人的。 “起来吧…二小姐的身子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马氏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却还是大度的没与她计较。 马姨娘见马氏并裴瑾踏进了主屋的门槛,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跟了进去。 此时,大夫已经诊断结束。 马姨娘不等马氏开口,就急着上前询问道:“大夫…我。二小姐这是怎么了,一直昏睡不醒,身子没有大碍吧?” 大夫瞥了她一眼,才慢吞吞的收起药箱子,说道:“二小姐身子康健,姨娘大可放心。兴许是昨儿个太辛劳了,所以睡得沉了些…” 高门大宅里的手段,他也是听过不少。像这样装病的,也见怪不怪了。 听了大夫的诊断,马姨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煞是好看。看向马氏的时候,就更踌躇不安了。“大夫,您再仔细瞧瞧…二小姐若只是沉睡,为何怎么唤都唤不醒?会不会中了什么药物?” 马姨娘心急如焚的拦住大夫的去路,想要扭转这尴尬的局面。二小姐不是因为身子不适而没去给长辈请安,那后果可想而知。 虽说马氏跟她是表亲,但是这么多年来没什么交集,即便是先前达成了协议,但惹恼了对方,怕也是会生变的。 那大夫显然对她的说辞很是反感,怒斥道:“姨娘若是信不过在下,大可再去请别的大夫来瞧瞧。在下行医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儿判断力都没有?” 马姨娘知道自己太过心急说错了话,可是看着马氏那愈发暗沉的眸子,就一阵心惊肉跳。“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还不等马姨娘辩解完,那大夫便拎着药箱子大步 踏出了屋子。 “既然二小姐没事,本夫人就放心了。”马氏的脸色冷了下来,放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裴瑾脚步稍稍一顿,却也没说什么,淡淡的扫了一眼面色尴尬的马姨娘,也跟着出去了。她前脚刚走,躺在床榻上的裴襄就醒了过来。 “姨娘,你怎么在这儿?”裴襄还不怎么清醒,打了个呵欠问道。 马姨娘久久无法回神,被裴襄的声音惊醒,怒气再也掩饰不住。“你个死丫头,昨儿个夜里都做了些什么?竟然睡得这般沉,连去给长辈请安的时辰都忘了!” 裴襄揉了揉发胀的头,撅着嘴说道:“不过是起的晚了些,姨娘至于这么凶神恶煞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马姨娘简直要被这个丫头气死了,胸口起伏的厉害。“你母亲第一天进门,你就敢闹出这样的幺蛾子出来,你想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姨娘…”裴襄不耐烦的低声嚷嚷着,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又不是故意起不来的,这会子头还疼着呢…母亲是个大度的,想必不会与我一般计较的!” “你倒是了解的很清楚!”马姨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牙齿都要咬碎了。 裴襄唤来瑶雨,吩咐道:“去厨房要些吃食来,肚子饿了。” 瑶雨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怒气冲天的马姨娘,缩着脑袋快步走出屋子,生怕慢一步就会被殃及。 马姨娘狠狠地跺了跺脚,懒得理会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满脑子里都在想着如何弥补这接二连三的失误。若是不把马氏哄好了,日后想要继续原先的计划就困难了。 潇湘苑 “夫人,马姨娘来了…”丫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进来通报。 马氏歪在软枕上,手里捧着个小巧的手炉,脸上的笑意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薄怒。“她还有脸来?” 马艳娘也太没将她放在眼里了! 虽然她有把柄捏在她的手里,但也不代表她可以这般无视她,在进门的第一日就给她难堪吧! “夫人息怒…这里头或许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跟着她陪嫁来的江嬷嬷在一旁服侍着,中肯的劝道。 好歹是一个姓的,又是初来乍到的,若是这样闹翻了,反而不妙。 马氏心里的火气稍稍退了些,才命人将马姨娘叫了进来。 马姨娘迈着小碎步进来,低眉顺眼的在马氏面前跪下,脸上的傲气早已不复存在。“婢妾给夫人请安。” “表姐舍得到这潇湘苑来了?”马氏毕竟年轻,心里藏不住事儿,见到马姨娘那张脸就忍不住动怒。 马姨娘死死地咬着牙关,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许有任何的怨言,否则一切功夫都白做了。恭敬地再次磕了个头,才轻声答道:“是婢妾的不是,请夫人责罚。” “嫁到相府的第一日就罚了夫君的妾室?我可没那么笨。”马氏对后宅的腌臜事见了不少,故而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知情的,会赞她一句赏罚分明;不知情的,指不定会传出些什么来呢。这般迫不及待的对付夫君的妾室,不被冠上一个妒妇的恶名才怪! “是婢妾思虑不周…”马姨娘下唇被咬得泛白,知道又说错了话,只能低垂着头认错,不敢随意再开口。 马氏见排头给得差不多了,才使了个眼色,让丫鬟将她搀扶了起来。“虽说咱们是表姐妹,但是身份有别。这规矩,不需要我教吧?” “婢妾定当循规蹈矩,不会让夫人为难的…”马姨娘心里虽然不认同,但是迫于形势还是低头应道。 马氏嗯了一声,便端起茶杯抿了起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寂静无声,丫鬟仆妇个个低垂着头,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做起了隐形人。 隔了好一会儿,马氏才将丫鬟都打发了出去,留下江嬷嬷一个在身边伺候。 “屋子里没别人了,马姨娘不妨跟我说说这府里的事儿…”在嫁入相府之前,马氏或许还会对马姨娘处处忍让,但事已成定居,便是她的秘密被发现 顶多失了宠。更何况这样的丑事相府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不会四处宣扬。 笃定了这一点,所以马氏才敢这么跟马姨娘说话。 这一口一个姨娘的,令马姨娘心里如猫抓一般,极不是滋味。原先,只有她摆脸色给人看的份儿,如此却要看别人的脸色,落差实在是太大。 为了一双儿女的将来,她不得不克制自己的脾气,挤出一丝笑容来与马氏周旋。相府的人口比较简单,所以马姨娘将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也才过了一炷香的时辰。 “哦…照此说来,大小姐倒是个有本事的。”马氏轻轻地抚弄着手炉的边缘,低声呢喃着。 裴瑾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沉稳贞静,落落大方。不愧是出自书香门第的裴家,果真是不同凡响。跟活泼的裴云姗比起来,裴瑾显得格外安静。可是这个刚过继到相府不久的孙小姐,却能够在庄氏面前说得上话,的确是不简单。 “你让我对付她,有这个必要吗?”马氏不是个糊涂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反正裴瑾始终是要嫁出去的,她嫡出的身份也是改变不了的。与她这个继母之间,又没有多少的利益冲突,她何必多此一举? 马姨娘眉头紧皱,显然无法释怀。“可婢妾就是看不惯她那副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的样子,更何况她不止一次的针对二小姐,不除掉难消心头之恨!” 马氏斜了她一眼,心里暗道:果然是个蠢的,这样的话也拿在口头上说,也不怕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那你想怎么对付她?”马氏漫不经心的问道。 “按照原先的计划来就行,只是需要夫人的配合。”这一次,马姨娘的语气可以说的上是卑微,与上一次的咄咄逼人截然相反。 马氏瞧着她的变化,心里忍不住冷笑。 不过,目前的形势而言,她不宜与马姨娘翻脸,只得先稳住她再作打算。“知道了…今后你行事也小心谨慎些,别让人拿捏住把柄。” “婢妾谨遵夫人教诲。”马姨娘咬着牙吐出这么句话来,脸色再一次僵住。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至于今儿个早上的事,若就这么揭过去,怕是不妥。这几日你便在院子里禁足反思,等时机合适了,我定会将你放出来。” 马姨娘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脸色变得有些狰狞。“是,婢妾知道了。” 静默斋 “马姨娘被罚了禁足?”裴瑾近来对围棋感兴趣,没事儿的时候便喜欢拿出来研究一番。刚在棋盘上步下一子,听见这个消息连头也没抬一下。 侍书撇了撇嘴,道:“果然是一丘之貉,连做样子都不会。” “毕竟是表姐妹,若是罚得太重,可是会有损和气的。”更何况,她的这位继母还是个好面子的,若是刚进门就杖责小妾,那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裴瑾摩挲着手里的棋子,冥思苦想着。对于小姐一心二用的本事,两个丫头都见怪不怪了。 “马姨娘在夫人的院子里呆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想必又在商量什么了。”侍书的眼线遍布全府,打听到这些都不是难事。 只是,她步下的棋子都是不起眼的,不能在主子身边服侍,所以这具体的谈话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不急…马姨娘不是被禁足了吗?想必这些日子会相安无事…”裴瑾不紧不慢的说道。 相府可不比原来的裴府,马姨娘的心腹除了那个孙嬷嬷,其余的都被远远地发卖了。想要收买府里的丫鬟,也得有银子不是?马姨娘手里头有多少银钱,她可是清楚地很。所以,想要人替她跑腿儿办事可没那么容易。 “盯着孙嬷嬷便好。”将棋盘上摆满棋子之后,裴瑾总算是抬起头来。 相府依旧安宁祥和,除了偶尔会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倒也不伤大雅。但整个京城的局势却异常的紧张,据说城里的士兵明显增多,进出的人群也会被严格的盘查。皇城的守卫调动更是频繁。 皇宫 “爱卿…朕的大限已到…你老实跟朕说说,究竟…究竟谁才是未来帝君的合适人选?”到了这一刻,皇帝也没什么顾忌了。 宁德帝十六岁继位,在位二十余年,尚不满半百。说起来,他也算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了。在他的治理下,大周局势稳定,国泰民安,与邻国的关系也和睦。可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如今却只能躺在龙榻上苟延残喘,多么的可悲! 裴相跪在龙榻旁,神色肃穆。 浓黑的眉毛紧紧地蹙起,显然是遇到了难题。“皇上…事关重大,老臣如何敢非议?” “爱卿无需顾虑…朕。咳咳…朕还信不过你吗?正因为…正因为事关重大,关系到整个大周的国运,朕才…咳咳…朕才想听听你的想法…”虽然缠绵病榻已久,但宁德帝对外头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 太子虽然是皇后嫡出,但行事太过草率,又听不进去忠言劝谏,江山交到他的手里,他还真是不放心。 硕王虽然才华横溢,又充满了魄力,野心也足够的强大,只是出身低了一些。他的生母鸢嫔不过是他一次醉后就临幸的一个小小的才人,生下四皇子之后才被封为嫔的。而且自那之后,宁德帝就再也没有宠幸过她。 后来没过多久,鸢嫔就病死了。当时的四皇子,便被送到玉妃身边抚养。再后来,玉妃也在后宫的倾轧中失了势,承受不住打击也去了。也是从那时候起,硕王的性子彻底的变得冷漠,不近人情。 回忆着过去,宁德帝感慨无限。 裴相一直恭敬地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君王的眼睛。“老臣惶恐…能得皇上如此的信赖,老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些场面上的话,爱卿就不必讲了,咳咳…你只要告诉朕,谁更合适成为一代明君就成…”宁德帝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裴相再次磕了个头,诚恳的应道:“论起仁孝,太子殿下当仁不让。可若是说起治国谋略,硕王殿下更胜一筹!” 宁德帝点了点头,这想法与他的相去不远。“朕知道该怎么做了…周云海,笔墨伺候,朕要拟定传位诏书!” 当天深夜,皇宫里便响起了沉重的哀鈡。 就在皇帝驾崩的同时,皇城里也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据说太子幕僚等不得皇上驾崩,就将早已织好的龙袍送进宫里想来个即刻登基,但是却被巡逻的御林军副统领发现,侍卫反贼给拿下了。太子震怒,便调集军队入宫,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想要来个逼宫。结果军队尚未靠近勤政殿,就被突然出现的羽卫给团团围住,来了个瓮中捉鳖。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幕了,而一向仁义道德满口的太子殿下也被幽禁在了宫中,身边的得力之人全都被斩杀屠尽。 夺嫡之争,声势浩大轰轰烈烈的开始,却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改朝换代了。 翌日,在朝臣们高呼万岁的呼喊声中,硕王赵永岑手持先皇遗诏,名正言顺的继位,改国号为永元。 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宫里的那些女人们也一个个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般,没有一个为新皇登基而欢欣鼓舞的。尤其是凤和宫里的端木皇后,因为经受不住这个打击,整个人都垮了。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您是有福之人,不管是谁继位,您都是圣母皇太后。您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日后要如何照拂…庸王殿下?”身边的老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导着,也跟着鞠了一把辛酸泪。(注:新皇登基,原先的太子不能再称之为太子,改名号为庸王。) 堂堂皇后的嫡出,却比不过一个嫔身的庶出皇子,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端木皇后,不,应该说是端木皇太后愣愣的坐在榻上,显然还没有从这一连串的打击里回过神来。她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头皮发麻,精神都变得恍惚了。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儿子自然也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皇子。更何况,如今的庸王还是嫡长子。皇上怎么会留下那样的旨意,不让她的儿子继承皇位,而改立硕王?!事到如今,她仍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娘娘…”老嬷嬷唤了一声,悲从心来。 端木皇太后颤歪歪的扶着老嬷嬷的手站起身来,脊背仍旧挺得笔直。“你说的对…不管今后怎样,本宫还是这皇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只要本宫不倒,便可以护得皇儿一世安宁!” 隔了一会儿,又 说道:“走吧,去慈安宫吧。这个地方,该让给别人了…” 打量了四周一番,端木皇太后才依依不舍的走出宫殿,昂首挺胸的走上轿辇,仪态万千的朝着慈安宫方向而去。 其余宫里其他的嫔妃,妃位以上的都被尊为太妃,搬去了慈安宫附近的暖馨殿。妃位以下生育了皇嗣的,也被尊为太嫔,在后宫安养余生。生下的宫嫔,一律都被遣送到皇陵替先帝爷守陵去了。 偌大的宫殿,突然之间就变得空落落的了。 ∷更新快∷∷纯文字∷ 26亲事 转眼间就到了新年,因为在国丧期间,所以不能大肆的庆祝,但相府上下也处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充满了欢声笑语。舒悫鹉琻 “小姐,咱们也剪些窗花贴起来吧?”侍书欢快的笑着建议道。 举国哀悼的时候,大红大紫的自然是不能明目张胆的张罗,但贴个窗花儿不至于冲撞什么吧? 裴瑾呵着冷气,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前世她出生在一个靠近赤道的沿海城市,一年到头也看不到雪沫子。来到这里之后的前几个冬天,也没怎么下过大雪。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厚实的鹅毛大雪,她自然欢喜不已。 “侍书,你带几个丫头去弄吧。侍画,你陪我堆雪人。”裴瑾一一分配了任务,便煞有介事的亲自动起手来。 “小姐,还是奴婢来吧,小心冻坏了身子。”侍画满是担忧的提醒道。 裴瑾不依的夺回主权,道:“我的身子哪有那么脆弱?” 侍画无奈之下,只得跟在主子身后帮忙。 “侍画,去找根树枝。” “侍画,鹅卵石两个。” “侍画,破扫帚有没有?” 裴瑾鼻子冻得通红,双手不停的搓着取暖,但玩闹的心却丝毫不减。两人通力合作之下,一个戴着斗笠,斜插着扫把,长着长鼻子的雪人鲜鲜出炉了。 “小姐,这雪人的身子…为何是圆的?”侍画不解的问道。 不过,却好看的紧。 “你觉得是细长的身子好看,还是圆滚滚的身子好看?”裴瑾擦干净了手,抱着丫鬟递上来的手炉,问道。 侍画扯了扯嘴角,算是明白了。 玩闹了一上午,转眼间便到了团年的时刻。今年不比往年,府里一下子增加了许多人口,也显得格外的热闹。 因为外头下着雪,在院子里摆酒席是不成了。庄氏便将雅安堂里的厅堂收拾出来,命人摆上了两张大桌子。 古代的春节,与现代的春节相差无几,活动主要也是祭祀祖神、祭奠祖先、除旧布新、迎禧接福、祈求丰年为主要内容。每到这一天的晚上,一家子聚在一起守岁,长辈发给小辈压岁钱等等。 裴瑾穿着碧色的夹袄,外头披了件银灰色的织锦斗篷。乌黑的长发精心的挽成一个流仙髻,带着流苏的步摇摇曳生姿,跟随主人的步伐而晃动。 “瑾丫头来啦,快些进来坐。”庄氏坐在暖炕上,朝着裴瑾招了招手。 裴瑾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然后便毫不扭捏的在庄氏的身旁坐了下来,亲昵的挽起对方的臂膀。“祖母穿着这身墨绿色的袄子,愈发显得年轻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溜须拍马了?”庄氏嘴上说笑着,但眼角眯起的弧度却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裴瑾吐了吐舌头,难得露出这样俏皮的一面来。 祖孙俩说这话,其他人也渐渐的到齐了。庄氏作为当家主母,招呼着大伙儿入了座,说了些吉祥的话语,便让丫鬟摆饭。 用完膳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水漱了漱口,裴瑾便和裴云姗聚在一起说话。裴襄不甘寂寞,也凑了过来,道:“大姐姐和小姑姑在聊些什么,怎的也不叫上我!” 裴云姗作为长辈,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计较,淡然道:“还能聊什么,不过是些日常琐事罢了…” “小姑姑还真是偏心,每每只肯找大姐姐说话。”裴襄在裴云姗的右手边坐了下来,小声的嘟嚷着。 裴云姗嘴角僵了僵,便转移了话题。 裴瑾说话的时候少,听得比较多。裴襄则叽叽喳喳个没完,别人说一句,她就得回十句。到最后,便成了她一个人在发牢骚了。 “小姑姑你是不知道,紫藤阁里的那些丫头一个个跟木头似的…还有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太多了,很容易招蚊子,我都被咬了好几个包了…” 裴襄最近倒是乖巧了几日,整日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俨然有了淑女该有的样子。<b warning:file_get_contents(/520xs5/9552995_2.shtiledopenstream:httprequestfailed!d:\\line25 ∷更新快∷∷纯文字∷ 27阴谋的开始 正月十五,宫里举办宫宴的日子。舒悫鹉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各个主子的屋里就开始亮起了灯。 裴瑾睡眼朦胧的任由丫头们装扮着,偶尔打个盹儿。待梳洗完毕,她还未来得及欣赏,就被侍书搀扶着出了院子。 庄氏和马氏先到一步,见到裴瑾施施然而来,不由得眼前一亮。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粉蓝色的夹袄,搭配月白色的裙裾,既不太张扬又不失少女的青春气息。乌黑的云鬓简单的挽了百合髻,两边各插了一支珠钗,金叶子流苏旖旎而下,随着步伐的移动摇曳生姿,愈发衬托得娇俏可人。 裴云姗到来的时候,更是惊愕的合不拢嘴。“瑾儿果然好颜色,这么一打扮,更是惊为天人!” 姗姗来迟的裴襄也是经过一番精心装扮的,只是她长得本就不如裴瑾,加上一身俗气的金银玉器,反倒将其本身出彩的地方给掩盖了过去。 马氏搀扶着庄氏先上了马车,打量了两位继女一眼,才开口道:“时辰差不多了,快些上去吧…” 裴襄兴高采烈的抢先一步,将裴瑾挤开,扶着丫鬟的手就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裴云姗想要斥责她两句,却被裴瑾拦住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些什么,没的因为她失了好心情。” 裴云姗想了想也是,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马车吧嗒吧嗒的离开了相府驶向皇宫,而一直闭门不出的马姨娘也悄悄地换了身儿仆妇的衣服,偷偷地溜出了梅园。 天还未大亮,院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打着呵欠没睡醒的模样,主子们又不在府里,便懒散了许多。 侍画刚寻了个角落坐下来打个盹儿,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交谈声。 “你是哪个院子的,怎么从未见过?”娇俏的嗓音是静墨斋里头一个负责洒扫的丫头,名唤姜儿。 因为天色昏暗,加上马姨娘又故意在脸上动了些手脚,更何况马姨娘刚到相府不久,又不时常到静默斋里走动,所以小丫头不认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是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媳妇,来给大小姐送鞋袜的。”她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小丫头迟疑了片刻,倒也没怎么怀疑,便说道:“那妈妈将东西交给我吧,我一会儿拿去给侍画姐姐。” 马姨娘一愣,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不免暗暗有些着急。“可是夫人一再的叮嘱我,要我亲手将东西交给大小姐。” “大小姐跟着夫人进宫了,妈妈将东西交给我也是一样的。”姜儿不明白为何这妈妈如此执着,但主子吩咐的事情却不敢大意。 大小姐一个闺阁女子的屋子,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平日里,也就只有侍书侍画两位姐姐和叶嬷嬷能够去屋子里服侍。即便是洒扫,屋子里也必定留着三人其中的任何一位监督照应。 如今侍书姐姐侍候小姐进宫了,叶嬷嬷也回了侍郎府探亲,屋子里就只剩下侍画姐姐一人了。有什么事情,都需要通报她一声才行。 “那怎么成?若是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于我?”马姨娘的语调越来越高,显然有些急不可耐。 侍画在屋子里头听了好半晌,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正如小姐预料的那般,马姨娘果然是个不安分的。这前脚才刚离开,她后脚就寻了由头想要进主屋,真是贼心不死啊! “姜儿,请妈妈进来吧。”她适时地出现,假装没认出眼前人。 马姨娘将头压得低低的,胸口一直跳个不停。裴瑾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可都精着呢,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可不得了。 因为太过紧张,马姨娘后背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侍画也没怎么看她,就朝着旁边的耳房去了。“姜儿,你带妈妈先进去坐,我去泡壶茶来。” 姜儿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便领着马姨娘进了屋。 马姨娘忐忑的坐下,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姜儿,过来帮个忙。”侍画站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默默地观察着屋子里的一举一动,见马姨娘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便暗地里帮了她一把。 姜儿听到侍画的唤声,只得匆忙的离开。 马姨娘似乎松了一口气,见四周无人,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里屋,直接奔着衣柜而去。躲在暗处的侍画眉头紧蹙:莫非马姨娘又想故技重施,想从小姐这里占些便宜?可衣柜里大多是衣服鞋袜荷包手帕之类的物件儿,能值几个钱? 马姨娘悄悄地打开衣柜,来不及打量四周就急匆匆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瓶子来,又拿帕子堵住了鼻孔,这才将瓶子盖儿扒开,往衣服堆里撒了些什么。然后慌里慌张的将衣柜门合上,快步走了出去。 正好此时姜儿端着茶盏进来,见马姨娘安然的坐在椅子里,这才放了心。“妈妈坐着口渴了吧,请喝茶。” 马姨娘因为心里有鬼,哪里敢多停留。再有一会儿,天就大亮了,到时候被人认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忙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婉拒道:“不用了…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办…” 姜儿看着她的背影,满是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侍画走了进来,吩咐道:“行了,你去干活儿吧。” 姜儿乖巧的退了出去,但心里的疑问却丝毫不减。 侍画见四周无人了,这才走进里屋打开衣柜仔细的清点起来。东西依旧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顺序没有发生改变,数量也没有少,可是仔细的打量却有翻动过的痕迹。侍画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见没有任何的古怪之物,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马姨娘千辛万苦的跑到静默斋来,绝对不会空手而归。刚才她就在衣柜跟前站了片刻,并没有接触其他的东西,问题肯定还是在衣柜里。 侍画想来沉稳冷静,可是到了这一刻却也暗暗心慌起来。若是主子再次受到伤害,她也难辞其咎。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她再次仔细的翻看了一遍。 忽然,她鼻子一阵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切…” “这是什么味道?”侍画不适的揉了揉鼻子,终于知道怪异在哪儿了。 就是这衣柜里的味道。 因为是姑娘家的衣裳,所以衣物清洗过后一般都会放在熏炉上烘干。这样以来,衣服便会带了一丝香味儿。 可是自家小姐一向不喜欢熏香,说是鼻子太敏感,闻不得那些味儿。所以这柜子里的衣物除了皂角的香味,便再无其他。可是她刚才打开柜子的时候,太过专注于有没有少了东西,所以并没有在意这异样的味道。 “原来如此…”侍画捏紧了衣柜门,心里的疑团总算是解开了。 梅园 “姨娘,您可回来了…”孙嬷嬷见马姨娘从后门进来,满是焦急的迎了上去。 马姨娘了了一桩心事,心情不错,懒懒的问道:“瞧把你急的,这是怎么了?” 孙嬷嬷低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才催促道:“姨娘还是赶紧将衣服换了吧,若是叫人看见可怎么的了。放心,前面有老奴应付着,尚能拖延一些时辰。” 马姨娘一听何姨娘过来探望她,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无奈前门被何姨娘堵住了,她只得悄悄地绕道后头,从窗户里爬了进去,慌乱的将身上的衣裳扒了下来,往床底下一扔,便钻进被窝里躺好,哼哼唧唧起来。“嬷嬷,嬷嬷…” 孙嬷嬷正在前厅应付着何姨娘,听见里屋的交换,忙腆着笑说道:“姨娘慢坐,我们姨娘又不舒服了,奴婢进去瞧瞧…” 说着,就迫不及待的走进了内室。 何姨娘凝望着孙嬷嬷那佝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刚才,她明明看到一抹身影从后门溜了出去,那分明就是马姨娘。可是这老婆子却说,马姨娘病了,在里屋休息。看来,这主仆俩是串通好了,定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一会儿,孙嬷嬷搀扶着马姨娘从屋子里出来。 何姨娘扫了面色苍白的马姨娘一眼,似乎并未发现任何的不妥,忙起身道:“都是妹妹不好,打搅了姐姐的清静。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过来看看姐姐。姐姐身子 不好就别起来了…” 马姨娘假装咳嗽了两声,虚软无力的靠在孙嬷嬷的肩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妹妹能来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咳咳咳…” “嬷嬷快些将姐姐进去吧…若是因为我而使病情加重,那妹妹的罪过可就大了…”何姨娘也是个会做戏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孙嬷嬷推迟不过,这才搀着马姨娘颤巍巍的进了里屋。 等到送走了何姨娘,马姨娘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怎么样?她没起疑心吧?” “老奴瞧着,倒是没有。”孙嬷嬷拍了拍胸口,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马姨娘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得意的扬了起来。“这一次,总算是可以除掉那个贱胚子了!” 潇湘苑 “今日府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马氏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将丫鬟支使开,低声询问起心腹之人江嬷嬷来。 江嬷嬷事无巨细的将得到的消息一一禀报,不曾有任何遗漏。“说起来,今儿个何姨娘一大早便去马姨娘那边儿,听说马姨娘病了…” 马姨娘是真病还是假病,马氏心中有数,便故意忽略了这一点。“没想到何姨娘这般心善,对曾经的主子这般的眷顾…” 裴燕山的后院,统共就那么两位姨娘。马氏进府之后,裴燕山大多时候都歇在新夫人这里,但也有几天会去何姨娘的屋子,马姨娘那边倒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这何姨娘看起来老实本分,在马氏面前毕恭毕敬,从来都没有僭越的举动。裴大老爷还不止一次暗暗得意,觉得自己妻妾和睦。可是在江嬷嬷看来,这妻与妾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一时的风平浪静,可并不代表今后也会如此。 男人们总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女人们身上,想要左拥右抱,又希望他的女人们能够相处融洽,当真是可笑之极! 哪个女人没有私心?马氏也不例外。 “夫人大可放心,奴婢找到打探清楚了。这何姨娘出身贫寒,容貌虽然不错,但也不拔尖儿。跟了老爷这么些年,或多或少有些旧情,总越不过夫人去的。更何况…”江嬷嬷神秘的一笑,压低声音在马氏耳边说道:“奴婢还打听到,她年轻的时候怀过一个孩子,可惜早产了。自那以后,便伤了身子。” 后面的话不用说明,马氏也能心知肚明了。“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说起来,她落得如今这步田地,还是拜马姨娘所赐呢。”女人的嫉妒心呐,当真是不能小瞧了。 马氏挑了挑柳眉,沉声道:“你再去大小姐的院子打探打探,可发生过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江嬷嬷愣了愣,点了点头出去了。 当江嬷嬷再一次出现在马氏的跟前,将打探到的情况透露给她的时候,马氏顿时气得脸色通红,还摔了一套上好的茶碗。“真是岂有此理!” “夫人息怒,莫要伤了身子。”江嬷嬷也知道事情不妙,可到底还是心疼主子,忙上前劝慰道。 “她…她竟然以我的名义送东西过去!”马氏咬牙切齿的瞪大双眼,恨不得将马姨娘拖到地上一顿毒打。 马姨娘为了将她拉下水,居然使出这样卑鄙的招数!日后若是事发,她肯定也会被牵连。若是能够将裴瑾一举击倒还好,可若是被她逃脱,那么她今后在相府的处境,怕是举步维艰了。 “夫人稍安勿躁…还是先等等大小姐那边儿的反应再看吧…”江嬷嬷毕竟是过来人,倒是能沉得住气。 “当初…我就不该答应爹娘嫁人的…”若是有朝一日被人揭穿了她的不足之症,她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一个不得公婆喜欢的媳妇,不能替夫君诞下子嗣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出路? “夫人…”江嬷嬷看着她掉泪,也跟着红了眼眶。 马氏低声的抽气着,心里无比煎熬。 人心都是肉长的。 在相府的这几日,她能够感受到公婆的喜爱,夫君的怜惜,小姑的敬重,还有那些继子继女们,虽然不太亲近但该有的尊敬都给足了。 warning:file_get_contents(/free/69875/9553858_4.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br> 马氏几次欲张口解释,但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她若是说鞋袜不是她送的,裴瑾势必会去找马姨娘的麻烦。到时候,她也会被牵扯进来,她患有隐疾的事情便纸里包不住火,也会一并抖落出来。可若是不说,任由裴瑾误会下去也不是个好事儿。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马氏倒是觉得这位大小姐可并非马姨娘说的那般喜欢使小性子,肚里容不下人。在她看来,裴瑾可比裴襄那丫头懂事多了,也是个有主意的。想要对付她,可不那么容易。若是与她达成同盟,好处倒是更大一些。毕竟,裴瑾是府里唯一的嫡出。嫡出便又嫡出的骄傲,是不会允许随便什么人都能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吧? 思来想去权衡了半晌,马氏才咬着牙开口道:“瑾儿…母亲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裴瑾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不解的问道:“母亲这话是何意?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何来帮忙这么一说?” 马氏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裴瑾,也努力的想要从她的一举一动当中寻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左看右看,裴瑾除了那淡然的笑意,便再无其他多余的情绪,当真是让人猜不透。 马氏轻咳了两声,自觉尴尬不已,便吩咐章嬷嬷将屋子里伺候的丫头都带了出去,好留下一点私人的空间,道:“我与大小姐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都去外面候着吧。” 章嬷嬷起初有些不放心,但看到马氏态度坚决,只得带着丫头们先行离开。 裴瑾也对身后的侍画吩咐道:“你也去门口候着吧。” 侍画欠了欠身,应了一声便乖巧的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马氏才苦笑着开口道:“外头关于我的传闻,瑾儿想必也知道一二吧?我原本早就死了心,没想过要嫁人的。毕竟,对于一个有着不足之症的女子来说,与其嫁人后被发现无法生育而遭人唾弃,倒不如在家里老死…” 裴瑾挑眉,觉得这位嫡母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对着一个相处不到一个月,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女,她竟然能够将这样惊天的秘密脱口而出,着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眯了眯眼,微微的将头侧向一边,裴瑾心里的盘算也不得不临时做些改变。“母亲为何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难道就不怕我传出去?” 马氏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你不会的。” 裴瑾忽然觉得好笑,道:“母亲为何这般自信?” “因为你我之间并没有大的利益冲突,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马氏壮着胆子,昂首挺胸的答道。 倒是极有脑子!裴瑾暗叹了一声。 “夫人觉得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昨儿个的事情又作何解释?马姨娘可是打着夫人您的名号,光明正大的往我静墨斋送东西呢。”端起桌子上的茶碗浅浅的抿了一口,裴瑾蹙起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 马氏听了她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心绪打乱。刚才的一番对白,不过是试探而已。可是没想到,裴瑾早已看穿了她们的把戏,等着她往陷阱里跳呢。 好一个心思缜密,深藏不露的大小姐! 马氏心里酸涩,微微不是个滋味。“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为何却装作不知?难道不是在等我求上门来么?” 裴瑾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我原本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如今听了母亲的解释,倒是可以放心了。既然那事儿是马姨娘自作主张做下的,瑾儿自然不会将这笔账算在母亲的头上…” “此话当真?”马氏见她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她,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 “母亲想必也知道我的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在这府里还能呆的了几年?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而母亲的下半生,可都要在这宅子里度过。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一直相安无事下去岂不是省心。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去掺和这些腌臜事?”裴瑾茶碗里的水早就饮干,可还是习惯性的将它拿在手里。 马氏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但就揣摩人心上,她自认为精准无比,很少有看错的时候。可与裴瑾这么一比,顿时觉得远远不及,自叹不如。 马姨娘想要除掉她,简直是痴人说梦!幸好,幸好她没有一时冲动,下定决心与马姨娘一丘之貉。幸好,事情还有挽救的机会。她心里一边庆幸着做对了选择,一边飞快的思索着,该如何与裴瑾达成协议除掉马姨娘,又不让自己的秘密暴露。 裴瑾见她不时地咬着下唇,眼神闪烁不定,便隐隐猜到了她的疑虑,便主动开口道:“母亲是在想如何做到两全其美,既除了心腹之患又保全自个儿的名声?” 马氏此时已经不能单纯的用惊讶来形容了,简直是震惊透顶。放佛她心里的任何念头,都被裴瑾这丫头一眼看穿,那种无力感让人实在是难以接受。 裴瑾却依旧笑得坦然,丝毫不做作。“若是母亲信得过我,大可将马姨娘原本的计划告知于我。” 马氏犹豫了良久,才喏喏的将马姨娘的阴谋诡计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临了,还小心翼翼的打量了裴瑾一眼,见她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才稍稍放了心。 “她倒是会算计…只是这计划漏洞百出,亏她想的出来。”裴瑾大言不惭的将马姨娘鄙夷了一番,毫不留情的将她贬的一文不值。 马氏惊愕的微微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裴瑾把玩着手里的茶碗,纤细的手指不时地摩挲着上面青色的花纹。“莫说她是否能够收买京城所有的大夫为她所用,就算运气好遇到个贪财的,她也未必能够出得起这个价钱啊!” 马氏咽了咽口水,完全惊呆了。裴瑾三言两语就将马氏拍胸脯保证万无一失的计谋贬的一文不值,着实叫人无法消化。 她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裴瑾没空理会马氏惊愕的嘴脸,继续分析道:“就算能出得起价钱,我也不是个笨的,明知她不安好心还往陷阱里跳。哼…她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一番对话下来,马氏算是彻底的认输了。 裴瑾这丫头,实在是太可怕了。亏得马姨娘还认为她是个好欺负的,简直是自寻死路啊。再一次,她为着自己的选择而庆幸不已。 “那大小姐可有良策,能够堵住她的嘴?”这一次,马氏的态度完全大变样,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裴瑾咯咯的笑了两声,站起身来,道:“不如,咱们来个将计就计,将陷害母亲落胎的对象换个人,如何?” 她没有明说,但相信马氏心里一清二楚。 不等马氏回过神来,裴瑾就朝着她福了福身,告辞了。“忽然想起还有一块帕子没绣完,女儿就先回去了…” 马氏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之后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来。 章嬷嬷进屋来,见马氏一身虚软的跌坐在榻上,不由吓了一跳。“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大小姐她对您做了些什么?奴婢这就去找老爷,让他替您做主!” 马氏一把拉住章嬷嬷的胳膊,轻斥道:“回来!本夫人还未发话,你急个什么!” 章嬷嬷脚步一顿,面色微微一白。 “我只是有些累了…让丫头们在外间伺候,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马氏在软枕上歪了下来,情绪慢慢的恢复平静。 镇北侯府 “母亲,您真的要给四少爷定下相府的孙小姐?”侯夫人在听了凌氏的叮嘱之后,一脸不敢置信的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见一向稳重的儿媳妇也这般失了规矩,老夫人眉头不由得一皱。“你的耳朵没有问题,不需要我再说一遍吧?” 侯夫人反应过来,忙乖乖的闭了嘴,谄媚的笑道:“是是是…刚才媳妇只是太过惊讶了…不过,那位相府孙小姐是何许人也,媳妇怎么没听说过?” 侯夫人一向眼高于顶,裴府又不喜结交权贵,所以两座府里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交集。就是上一回裴燕山过继的事儿,京里知道的人多,但真正被邀请的人却少之又少。侯夫人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 “莫说是你了,我以前也不曾听闻过。”凌氏脸色稍霁,才接着说下去。“不过这次的宫宴上,我倒是见着了,的确是个不错的…” 见老夫人对那位裴府小姐青睐有加,侯夫人心里不由暗暗焦急。虽说卢少棠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又是京里出了名的纨绔少爷 ,可她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下一代的爵位一日不落实,她就寝食难安。 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爵位,她背地里可是动了不少的手脚。卢少棠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但相府的威望在整个大周丝毫不逊色于侯府。若是他娶了相府的小姐,背后便多了一个强大的靠山,这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母亲怎么忽然想起裴家的那位小姐来了?当初,不是说要将娘家侄孙女与少棠送成堆的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唐氏便计上心来。 提到娘家的侄孙女,凌氏的脸色果然有些不自在。“若妤年纪还小,她爹娘还想多留她几年呢…” “说起来,少卿都尚未娶妻,少棠这个做弟弟的,总不能越过他的兄长去吧?”唐氏狡诈的笑了笑,脸上的算计一闪而逝。 提到长孙,凌氏不由得一怔。“我怎么将他给忘了。你说的不错,长幼有序。卿儿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但棠儿那边,也不能拖着。毕竟裴家的女儿可是个香饽饽,不少人惦记着呢。先将亲事定下来,等到卿儿的媳妇过了门再去迎娶也是一样的。” 唐氏脸上的笑意一僵,哽在喉咙的话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甚是难受。“母亲思虑的周到…媳妇这就去操办…” “卿儿的婚事,也不能太草率了。毕竟是咱们侯府的第一个孩子,即便是低门户的官家的嫡女也是配得起的!再者,你虽然掌管着府里的中馈,但他毕竟是大房的,有些事情你还需与长嫂商量着办才好。”凌氏睨了唐氏一眼,早已将她肚子里的弯弯绕绕看的一清二楚,心里不由暗暗地鄙夷起来。 庶出的就是庶出的,始终少了一份雍容大度。 唐氏如今虽然贵为侯夫人,但是嫁给二老爷的那会儿,二老爷还没有继任爵位。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甚为苛刻,嫡出的娶嫡女,庶出的娶庶女,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凌氏忽然甩出一个长嫂,让唐氏面色有些难堪,胸口也气得起伏不平,极为不甘。从嫁进侯府的那一日起,她就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婆母根本瞧不上她这个庶出的媳妇,处处都喜欢摆脸色。若不是后来发生了那场变故,她的身份也一飞冲天,想必老太太给的排头可能更多。 自认为出身高贵,有着郡主的名头,凌氏便一直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忍了这么些年,她也着实受够了。可是,被她老人家凌厉的眼神一扫,唐氏那膨胀的满满的野心顿时就像蔫了的花朵,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是,媳妇知道了。” 凌氏满意的看着她低下头去,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一些。“行了,说了这么会子的话我也乏了,你回去吧。” 唐氏乖巧的应了一声,但一口银牙却几乎被咬碎。 出了凌氏的院子,唐氏厌恶的嘴脸便显露无疑。“呸…什么德行!仗着是长辈,就敢不把本侯夫人放在眼里,真当自己还是王府的郡主呢!” “夫人,您小声些,小心祸从口出!”贴身妈妈慌乱的打量了四周一番,见没有人经过这才稍稍安心。 唐氏见她那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冷哼道:“本夫人说说又怎么了?心里头受了一肚子的委屈,还不让我倒倒苦水了?” 胡妈妈有些为难,却也无可奈何。 人人都羡慕她入了侯府,面子上好看。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想要在这样的高门大户安稳的过日子,实在是太难了。不光是小主子难伺候,老主子更是难以揣摩。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唐氏见没人附和,心里的火气更盛。心里头一不痛快,她就想找个泻火的对象。当然,那个最能让她解气的人,自然就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侯府的嫡孙——卢少棠了。 说来也巧,就在唐氏想要找人泄愤的时候,卢少棠刚好路过此地去祖母凌氏那里请安。唐氏一见到他那张笑得如沐春风的脸,就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笑容给撕碎。“哟…四少爷总算是记得回府,还想着来给老夫人请安呢…” 卢少棠一身玄色的长袍,外面罩着一件狐狸毛披风,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英俊挺拔。听见唐氏那阴阳怪气儿的语调,他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更大,眼底尽是冷意。“二婶儿莫非又被祖母训斥了?啧啧啧…这都多大的岁数了,还这般沉不住气…我看着侯夫人的位子,怕是要换人坐坐咯…” 28马氏有喜了 warning:file_get_contents(/free/69875/9555688_1.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7 真的?真是老天爷保佑…我得给祖宗们烧柱香去…”庄氏的声音显 得极为激动,语调也格外的欢快。 裴云姗却是一头雾水,十分的不解。“母亲这是怎么了?” 裴瑾脚步稍稍一顿,却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这一天,总算是到来了。 屋子里,庄氏却没有直接回答裴云姗的提问,而是叮嘱前来报喜的江嬷嬷,道:“你们夫人是个有福的…一定要好生的照料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这头三个月最是要紧的时候,晨昏定省就免了,让她好生歇着,安心将养,将来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章嬷嬷,去库房里头找些上好的补品出来,送去潇湘苑那边。” 江嬷嬷眉眼都笑开了,不住的点着头。 裴云姗这才反应过来,惊讶的叫出声来。“呀…原来是嫂嫂有喜了…难怪母亲这般高兴,连压箱底的东西都肯拿出来!” “你这丫头!”庄氏虽然是责怪的语气,却难以掩饰脸上的喜悦。 裴瑾正好敢在这个时候走了进去,温顺的朝着庄氏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恭喜祖母,贺喜祖母!” 庄氏乐呵呵的让丫鬟将裴瑾扶起,应道:“这是咱们相府的喜事,大家都该高兴!” 裴瑾笑得得体,既没有太夸张,也没有任何的幽怨,放佛是真的替马氏开心一般。“祖母说的是呢…前些日子我便听见树上有喜鹊叫的,还以为有什么喜事呢,没想到才几日母亲便有喜了,果真灵验呢…” 庄氏笑得合不拢嘴,高兴之余还赏了全副上下每人一两银子。 从雅安堂出来,裴云姗便拉住了裴瑾。“瑾儿,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裴瑾秀眉微挑,眨了眨眼道:“小姑姑有事?” 裴云姗拉了拉她的衣袖,撇开身边的丫鬟,来到一个僻静之处,小声的问道:“你母亲有喜了,你心意真的一点儿膈应都没有?” 毕竟,马氏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正经的嫡出,势必会影响裴瑾在府里的地位。 裴瑾却轻笑一声,道:“小姑姑这是何意?母亲有喜了,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真的不介意?”裴云姗是越来越摸不清她的性子了。 裴瑾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小姑姑就安心吧…虽然母亲并非我的亲生母亲,但待我也是极好的。” 见她这么坦然,裴云姗心里的疑云便消散了大半。“我还以为你为了顾及母亲的脸面而强颜欢笑呢,如此我倒是放心了…” “小姑姑可是听了什么谣言?竟然这般想我!”裴瑾打消了她心里的疑虑,这才娇嗔的揉捏了她两把,表示抗议。 裴云姗龇牙咧嘴,急急地避让。“没想到你心眼儿这么小…我不过是关心你而已,你倒是倒打一耙诬赖于我…那个小白眼儿狼,看我怎么收拾你!” “呀呀呀呀…小姑姑手下留情…”裴瑾脸上做出一副惊惧的表情,但嘴角促狭的弧度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家在院子里追逐着,欢声笑语也感染了四周的人。 身在梅园的马姨娘近来一直很忐忑,当听到马氏有喜的消息时,整个人就变得精神奕奕,甚至一度高兴的手舞足蹈。“她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哈哈哈…” 孙嬷嬷吓得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急着劝道:“姨娘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马姨娘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但是一想到马氏的配合胆子也就放大了许多。“怕什么…不出几日,便是那一位的死期!等除掉了这个威胁,这整个相府,今后便都是我骏儿的了,哈哈哈哈哈哈…” 孙嬷嬷见她笑得肆意,心里却暗暗地替她捏了把冷汗。“姨娘,这些话您在心里想想也就得了,为何要说出口啊!若是叫其他人听见了,可怎么得了!” 马姨娘不情愿的闭了嘴,心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嬷嬷…去替我找些好的料子来。” 莫非是想要行厌胜之术,诅咒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孙嬷嬷一时之间没猜透她心里的想法,有些忐忑的问道:“夫人要那些做什么?” &nbsp ;马姨娘心情好,便没她一般计较,爽快的答道:“夫人有喜了,我这个做妾室的也该为未来的小主子做些衣裳鞋袜表表心意,你说呢?” 孙嬷嬷怔了怔,回过神来,道:“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我记得箱子里还有几匹从蒲州带过来的上好丝绸,就把那些拿出来备用吧。”马姨娘打定了主意,便心安理得的歪在榻上做起了白日梦。 等她的儿子过继到了马氏名下,成为裴相的嫡孙,那么她的身份是不是也可以水涨船高,至少弄个平妻坐坐? 孙嬷嬷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就要去开箱子查看,刚走了没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回过头来有些为难的喏喏说道:“姨娘…那几匹上好的料子早些时候不是拿出去当了吗?” “什么时候当的?我怎么不记得!”马姨娘惊愕的张大了嘴,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就是为了替二小姐置办衣裳首饰那一次…”孙嬷嬷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都要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静默斋 “小姐,夫人这是唱的哪一出?”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怀上孩子,却仍旧传出了这样的喜讯,侍书脑子就有些转不过来了。 裴瑾惬意的吃着点心喝着茶,一派悠闲。“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用意,你只管瞧着好了…还有就是吩咐院子里的丫鬟,近来不要随意四周走动,更不要靠近潇湘苑半步,知道吗?” “难道,这一次又是冲着小姐您来的?”侍书听了这话,腮帮子就不悦的鼓了起来,显然是给气的。 裴瑾安抚的瞥了她一眼,道:“或许是吧…对了,听说马姨娘在没日没夜的赶制小衣服鞋袜,可有此事?” 说起这个,侍书就一脸的不屑。“哼…不就是会做几双鞋袜嘛,用得着这么四处宣扬吗?闹得人尽皆知的,生怕有人不知道她的贤惠似的。” 裴瑾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眼底流过一抹精光。“她喜欢充当那小丑,就让她再蹦跶几日吧。” “小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破解的妙招?”侍书见主子如此的镇定,心情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平静下来。 裴瑾但笑不语。 有些东西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她对马氏的投诚可还是半信半疑呢。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轻视自己的对手。 侍书等了许久,也不见主子给出答案,都有些抓狂了。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却被侍画带来的一则消息骤然的转移了注意力。 “小姐,听说新皇要选妃了。” 裴瑾吹着茶水的动作稍稍一顿,脸上又恢复了漠然。“新皇选妃,关我何事?” “听说皇上下了圣旨,凡是三品以上官员家年满十五岁且尚未订亲的姑娘,都要进宫参加甄选。”侍画神色肃穆的答道。 裴瑾不快的皱眉,她刚好也在这个范畴之列。想起十五那日,赵永岑私下底对她说的那番话,她就有些不寒而栗。果然,他还是没死心么,想要以皇权来逼迫她点头?她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号大麻烦! “那怎么成!小姐可是…”侍书也吓得惊呼一声,方寸大乱。 “唉…也不知道侯府那边什么时候过来提亲…”侍画隐隐的替自己的主子担心起来。那个人可是皇上啊,少主能争得过他吗? 同样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还有卢少棠。 “该死的,他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先下手为强!”生生的将上好的梨花木的桌椅拍了个粉碎,卢少棠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王麟躲得远远儿的,用手轻拍着颤微微地的小心肝儿,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免得被主子的怒火所波及。 卢少棠阴沉沉的紧握着拳头,心里很是不甘心。“看来,他是要逼我出狠招了!” 王麟竖着耳朵,仔细的聆听着。 狠招?主子您的狠招还少吗?先是背着上边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三番五次的与裴家小姐纠缠不休,还厚着脸皮去皇上跟前儿讨赏。再有就是先斩后奏,跟裴家小姐私定了终身,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您做的还少吗?然后又怂恿夫人去相府提 亲,想要抢先一步抱得美人归。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不算狠么? 兄弟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若为媳妇故,两者皆可抛! 这分明就是主子的人生写照啊! “王麟,还不给我死过来!”卢少棠沉着脸呵斥了一声,打断了某人的幻想。 王麟朝前迈了两步,硬着头皮应道:“主子有何吩咐?” “去把姓王的老头儿给我揪来!”卢少棠将拳头捏的嘎嘣嘎嘣直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姓王的老头儿,王麟自然知道那是谁。 可是三更半夜的,主子这不是故意为难他嘛! “怎么,没听到我的吩咐吗?”卢少棠不高兴的又摔了个杯子,眼刀子又是一排排的朝着王麟射去。 王麟自认倒霉的低下头去,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衣衫不整长髯飘飘的老头儿就被丢到了卢少棠的面前。而王麟亦是喘着粗气,面上臊红一片。 “王柄炎,清醒了没有?”卢少棠幽幽的嗓音从头顶飘过,总算是令那个四脚朝天的老头儿意识到身在何处了。 “少主…什么事儿非得在大半夜的谈啊?”王老头儿虽然摔得生疼,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呵欠。 “堂堂的司天监监正,却整日流连青楼楚馆,啧啧啧…当真是逍遥快活啊…”卢少棠嘴上说的轻松,但脸色却黑的吓人。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的瞥了王麟一眼。 王麟头垂得更低了,耳根子却更红更烫了。想要找到这位王监正并不难,只要去花楼打听打听便一清二楚了。这老东西没什么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女人。而且,他的品味还真是非同一般。竟然不喜欢大美女,而是喜欢丑女,越是丑的,越是喜欢的紧。 刚才,他去寻这个老头子的时候,他正在某个无盐女的床榻上睡死了过去。没办法,他只能胡乱的给了他裹了件袍子,就将人带走了。 王老头儿被他那不阴不阳的强调所震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顿时清醒了不少,忙从地上跪坐起来,匍匐了下去。 卢少棠见他那副窝囊样,冷哼了一声。“皇上怎么突然来了兴致,想要选妃了?先皇可是刚驾崩不久呢…” 王柄炎咽了咽口水,小声答道:“皇上说…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皇家子嗣的延绵,江山后继有人,便将三年一度的选秀提前了…” 作为历代皇帝较为信任的司天监监正,他的话自然有着极高的可信度。 “哼…他还真是孝顺!”卢少棠不屑的哼哼唧唧,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直响。敢跟老子抢女人,找死! 王柄炎干笑了两声,却不敢贸然的接话。 “那些言官们都是吃屎的吗?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劝着点儿。”卢少棠心中的怒气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消散的,骂完了御史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王老头儿身上。“还有你…不平日里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嘛,怎么也任由着皇上使小性子!” 王柄炎一听这话,小心肝儿不住的颤抖着。 哎哟,我的少主哎!这位年轻的帝王可不比以前那些老头子好糊弄,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他那牛脾气简直跟您有的一拼哎! 可惜这些话,他不敢讲出来,只得腆着脸陪笑道:“少主明鉴。老朽我可是一再的反对,奈何今上固执的很,怎么说都无济于事啊!” “你就不会胡乱编排一个理由?什么星象斗转,诸事不宜;亦或是正在国丧期间,办喜事会冲撞了先帝。这些借口,你们平日里用来不是挺顺口的吗?” 王老头儿尴尬的轻咳了两声,面色微微泛着红。“这个…老朽也提过了,皇上也做出了让步,这不是将选秀女的日子推迟到了五月嘛…” 卢少棠不听还好,听完怒火更盛。“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我看你这个监正是做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王老头儿大呼冤枉。 这司天监监正一职,可是逍遥自在的很。平时也不用做什么,就练练丹药卜卜卦而已,逗得皇上高兴就好 ,朝堂的事情根本不用他去操心。好吃好喝的供养着,简直比一品大员还要滋润。这么好的差事,他可不想就这么丢了。 “少主…老朽想法儿弥补还不成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王老头儿就开始死皮赖脸的求饶了。 卢少棠冷哼一声,撇开头去不理他。 “少主…不如老朽找人放出话去,说秀女中有人的八字与皇上的命格相生相克,凡是己未年五月出生的女子,均不得入宫参选,您看怎么样?”关于少主的心思,他或多或少有所耳闻。脑子完全清醒之后,思路也清晰多了。 自古以来,帝王最在意的还是自个儿的江山。不管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今上比起先祖们,性子更为冷酷无情。情之一字,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跟江山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当初,先帝爷也是看在他这一点,才在临终时改变决定,让他继位的。 对于裴家小姐,他兴许是一时兴起,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国丧期间选妃。可一旦得到之后,或许就没了新鲜感。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样儿的美人没有?说到底,这都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了,便不会珍惜,弃之如敝屣。这也是少主坚决不肯将心爱之人让出的原因吧? 帝王哪里会一心一意的对一个人好?即便是有那个心,但为了江山为了平衡朝廷的势力,仍旧会舍弃最爱的女人的。 卢少棠忽然变得很安静,眼帘也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 虽说天气渐渐暖和了,可是大半夜的还是有些寒冷的。王老头儿就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衫,被陡峭的寒风一扫,就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王麟,将他送回去。”终于,卢少棠开了口。 王老头儿简直可以用感恩涕零来形容,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的。“多谢少主开恩…多谢少主开恩…” “记住你的承诺,若是…提头来见!”卢少棠慵懒的窝在椅子里,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有种说不出来的凌冽。 王老头儿正要点头称是,却已经被王麟拎了起来,转眼就消失在了夜幕中。少主最不喜欢多话的人,王麟自然不敢让姓王的老头儿多说一个字。否则,等回去之后,挨揍的又会是他这个可怜之人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地上的残渣也瞬间被清理干净。新的桌子也悄无声息的送了进来,器皿也全都换过了,一切与过去没有丝毫的诧异。那来来去去的黑影,做完了事便又隐于黑暗之中,放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潇湘苑 “夫人…老夫人命章嬷嬷送东西过来了…”江嬷嬷小声的在床幔外禀报道,生怕吵到了主子的好眠。 马氏传出喜讯,自然是要做做样子,在床榻上将养着的。 听见江嬷嬷的声音,便将纤纤玉手伸出帐外,接着略带些沙哑慵懒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快些请进来吧…” 江嬷嬷笑着应了,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略显富态的章嬷嬷进来。 “奴婢给夫人请安。”章嬷嬷微微抬头扫了床榻方向一眼,便规规矩矩的蹲下身子行了个礼。 “嬷嬷快些请起。江嬷嬷,奉茶。”因为是老夫人跟前儿的老人,马氏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有丫鬟在床榻跟前摆了个凳子。 章嬷嬷倒也没怎么客气,推迟了两声儿就坐了下来。“夫人身子可还舒坦?昨儿个睡得可好?” 马氏似乎害羞了,过了好一会子才应道:“倒是没怎么折腾我…就是起夜的次数多了一些…” 章嬷嬷听了,不住的点头。“怀了身子就是这样的,夫人不必太过担忧,要安心养着才是。” 马氏嗯了一声,便又请教了一些饮食上的问题。章嬷嬷是过来人,也乐意帮着解答。不知不觉,两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 章嬷嬷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由得哎哟了一声。“瞧我这记性…聊着聊着,就忘了正事儿了。老夫人命奴婢送了些补品过来,还等着奴婢回去回话儿呢…” “江嬷嬷,你去送送嬷嬷。” “这如何使得…”章嬷嬷嘴上客气着,但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nbsp;送走了章嬷嬷,江嬷嬷又进来禀报,说两位小姐并姨娘们过来请安了。马氏本来已经免了她们的日日请安,说是要静养。但话虽如此,该有的礼节还是要遵循的。所以,裴瑾每日都过来走动走动。 “马姨娘数日不见,似乎白净了许多?”何姨娘与马姨娘差不多同时到达院子门口,见了面第一句话便是充满讶异的惊叹。 马姨娘反射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吗?” 果然女人都是爱美的,不管什么年纪,最注重的还是自个儿的样貌。何姨娘浅浅的笑着,却没再吭声。 马姨娘有些欣喜,眉眼都舒展开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这些日子,她整日做着前途似锦的春秋大梦,早已将烦恼抛诸脑后,一心一意等着马氏发难,然后她就可以等着看好戏了。于是心宽体胖的结果,便是长胖了。 马姨娘本来就没什么美貌,顶多算是五官端正而已。如今养的白白胖胖,身子略微发福,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了许多。 裴襄亦是久未见到马姨娘了,今年头一次碰面,顿时惊讶的目瞪口呆。“这…姨娘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马姨娘还以为女儿的吃惊是因为太过惊艳的缘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沾沾自喜的问道:“是不是变得好看了?” 裴襄脸色一僵,简直不忍直视。 江嬷嬷掀起帘子走出来,瞥了马姨娘一眼,道:“给大小姐二小姐请安,两位姨娘安好。外面冷,夫人让快些进去呢。” 裴瑾微微颔首,便扶着侍画的手走了进去,从容不迫,落落大方。相较起来,裴襄就显得心急了一些,几乎是拔腿就跑,毫无大家闺秀的姿态,就怕裴瑾抢了先,出了风头。 马姨娘的眼睛时不时的落在裴瑾的身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髻,这才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至于何姨娘,依旧是低眉顺眼,安静的亦步亦趋,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后。 马氏端坐在主位上,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的面色红润,五官愈发显得妖娆妩媚。 一一见过礼之后,各人便献上了自己的一份小心意。 裴瑾送的是一些珍贵的布料,想着马氏的身子一天一个变化,衣服肯定也要不时地更换。裴襄这一次就老实多了,没有做的太出格,送上了一本自己抄写的经文,说是给未来的小弟弟祈福的。 何姨娘送的是一块屏风,没什么特别,马姨娘则将近日完成的一些小孩儿的衣服鞋袜拿了出来。马氏夸赞了众人两句,尤其是对马姨娘的绣功表示赞赏。马姨娘得意的昂起了下巴,看向裴瑾的眼神带了一丝的挑衅。放佛在说:裴瑾啊裴瑾,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题外话------ 今天的是一个过渡章节,明天好戏上演!昨天陪闺蜜出去逛街了,很晚才回来,早上凑齐了八千字才敢跟大伙儿交差! 另外,推荐一下涵幽惊芳华的玄幻文——《姑娘无敌之逍遥至尊路》,是个新人作者,大家多多支持吧! 29绝地反击 一连好几日,马姨娘都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不时地往马氏的潇湘苑里跑.到了那边,无疑就是催促马氏尽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江嬷嬷将一切看在眼里,等背着她的时候就忍不住板起脸来."她也忒不要脸了!以为捏着夫人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呸…难怪会从堂堂夫人被贬为妾室!" 马氏面色平静,净白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杯沿,似乎在想着些什么,连江嬷嬷的唠叨都没放在心上. 江嬷嬷自说自话了一阵,便也适时地住了嘴. 又过了数日,就在马姨娘按耐不住,再一次往潇湘苑跑的时候,马氏突然惨叫一声,喊了句"你怎能如此狠心"的话,就捂着肚子趴在了榻上,人事不省. 马姨娘先是怔了好大一会儿,继而眼睛里都带了笑意.看来,不用她催,她这个表妹已经开始行动了. 于是,换上了一副哀戚的表情,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起来."快来人啊…不好了…夫人见红了…" 马姨娘嗓音本就尖细,这么一嚷嚷,顿时整个院子里都听见了她的叫喊声.不一会儿功夫,马氏见红的消息便传入了雅安堂. 庄氏正歪在枕头上小憩,听见丫鬟来报,吓得忙起身穿鞋,连头发都来不及梳理就急匆匆的带着丫鬟婆子往潇湘苑赶. 尚未踏进主屋的门槛,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闷闷的哭泣声. "夫人…您可要挺住啊…" "夫人,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您就别太难过了…" "夫人…哪怕是疼,您也吭一声吧…" 庄氏脚步一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身子便朝着旁边倒去.守在旁边的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将她搀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背的,好一会儿才苏醒过来. "扶我进去…"庄氏踏着虚浮的脚步,强打起精神说道. 紫衣紫鹃两个大丫鬟于心不忍,想要劝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庄氏的固执,她们也是领教过的.无奈之下,只得听从命令将她扶了进去.刚刚掀开帘子,便闻到一股子的血腥味儿.庄氏头又是一阵眩晕,身子也跟着虚软. "老夫人…"屋子里的人瞧见庄氏的身影,忙上前行礼,一个个面容凄厉,不时地拿袖子拭着眼泪. 庄氏勉强镇定下来,走到床榻跟前,沉声问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会突然见了红的?" 跪着一旁假惺惺的哭泣着的马姨娘听见庄氏问话,便迫不及待的直起身子来,装模作样的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夫人身子一向很好,奴婢们又伺候的尽心,哪会这么容易就见了红?想必是其他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还请老夫人替夫人做主啊…" 马姨娘撕心裂肺的干嚎着,好像失去了孩儿的是她一般.尖锐的嗓音划破屋顶,叫人听了有些毛骨悚然. 庄氏最是见不得这样没规矩的,于是冷喝一声,道:"你们夫人刚刚小产,你便在这里大喊大叫的,是成心不想让她好过吗?" "婢妾不敢…"马姨娘的声音突然一哽,乖乖的闭了嘴. "都挤在屋子里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庄氏一声令下,那些个丫鬟婆子忙退了出去,顺便将门也带上了. 马氏带着凄凉的哭泣声开口喊了声母亲,便哽咽的说出话来. 庄氏走到榻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母亲知道你心里难受…总归是这孩子跟你没缘分…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 马氏嘤嘤的哭泣着,不知道是为了这个失去的"孩子",还是为了自己那不敢宣之以口的隐疾. 此刻,闻讯而来的裴云姗和裴瑾姐妹俩,看到躺在床榻上憔悴的不成人形的马氏时,脸上皆是一片茫然. "母亲,大嫂这是怎么了?"裴云姗顾不得什么端庄举止,快步走上前去,急切的询问道. 庄氏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有些难以启齿.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个嫡孙,忽然就没了,任谁心里都会不好过. 裴瑾闻了闻屋子里的血腥味,又暗暗地与马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了然.裴襄则是一脸木然的站在一旁,不时地看看自己的姨娘,又看看那床榻上的嫡母,再看看屋子里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马氏暗中瞥了马姨娘一眼.马姨娘会过意来,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落下几滴泪来."老夫人,婢妾恳求您替夫人做主.夫人见红,实在是太过蹊跷.不如…不如请个大夫来替夫人瞧瞧,也好让夫人安心…" 经马姨娘这么一提醒,庄氏这才反应过来,忙催促着身边的大丫鬟紫鹃,吩咐道:"去,拿我的名帖去将沈御医请过来." 紫鹃道了声是,就要往门口走. 马姨娘见事情的发展并非如她预料般,顿时有些急了.可不待她开口,就听见马氏细细的声音传了出来."多谢母亲体恤…" 马姨娘再一次瞪大双眼. 马雪融你疯了吗?若是叫了御医过来替你瞧病,岂不是要露馅了?.[,!]你是真的傻呀,还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敢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若是那个秘密被外人知道,那她精心策划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马氏却依旧镇定,偶尔啼哭两声,眼泪也渐渐地收了起来.庄氏见安抚住了马氏,便又开始张罗起来.床上的沾了血的被褥子全都换了下来重新铺上了干净的,屋子里也燃起了熏香,慢慢的将血腥味掩盖. 因为裴云姗裴瑾裴襄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所以庄氏也没打算让她们留下来.毕竟,古人对这个有些忌讳. 即便心里有些担心,但裴云姗姑侄三人,还是遵从老夫人的意思,带着丫鬟婆子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可派人去通知大老爷了?"庄氏虽然心痛难忍,但做起事来还是颇有调理,任何事情都么有落下. 章嬷嬷轻叹一声,道:"早就命人出府去寻了." "唉…"庄氏懊恼的低叹,整个身子瘫软在暖阁的榻上便陷入了沉思. 趁着庄氏忙里忙外的时候,马姨娘借机凑到马氏的跟前,迫不及待的质问道:"你莫非糊涂了么?你怀身子的事情本来就只是一出戏,如何能让老夫人请来御医替你诊断!你不要命了吗?" 马氏却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急不缓的说道:"本夫人做什么事,难道还要先问过你的想法?你当我像你一样蠢笨么!" 马姨娘没想到马氏居然用这样的口吻与她说话,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你…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关于这一点,我比你知道的清楚,不需要你刻意的提醒."马氏将头侧另一边,不想再与她交谈. 恰好这时候,有丫鬟进来禀报,说是沈御医来了.庄氏忙带着人迎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被请了进来. "劳烦沈大人亲自跑一趟,老身感激不尽…"庄氏虽然贵为一品诰命,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没有少. 尤其这位沈御医,可是只为皇室看诊的,这礼数就更加周到了. "相爷夫人客气了…"沈子骄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应道,倒也没有太过傲气. 庄氏与之寒暄了片刻,便进入主题道:"这次请沈大人来,是因为老身的媳妇不幸小产,还想请大人帮忙瞧瞧,开个调理的方子." 提到正事,沈子骄的面容就变得严肃起来."裴夫人在何处?" 庄氏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不禁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亲自领着他进了内室. 马氏瞧见这位沈御医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毕竟,裴瑾也只是那么一说,并没有承诺一定会确保万无一失.如今想想,暗暗有些后悔,不该轻易的就答应了她,将一切都交给她来主导. 可是这时候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请裴夫人将手伸出来."沈子骄从药箱里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冷冷的吩咐道. 马氏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战战兢兢的将手递了过去. 站在床榻旁边的马姨娘,也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御医毫不犹豫的将帕子盖在马氏的手腕上,便屏声静气的开始舒脉了.马氏心里一直在打鼓,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些许.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沈御医总算是睁开了眼,将帕子取了下来."恕老夫直言,裴夫人的身子已经伤了根本,以后…怕是无法再有孩子了…"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庄氏身子一抖,虚软的瘫坐下去. "老夫人…"紫衣紫鹃吓得上前将她托起,搀扶到一旁的软榻上躺下. 沈御医皱了皱眉头,从药箱里翻出一根银针来,朝着庄氏的虎口穴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庄氏的脸色稍稍恢复,渐渐转醒. "怎么会这样…不过是小产,怎么会伤得如此厉害?"庄氏支撑着坐起身子,双目含泪的呜咽道. 此刻从外头赶回来的大老爷裴燕山,身上的披风霍霍作响,额头上也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方才,他还与友人在酒楼里谈笑风生,满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他的子嗣本就不多,老年得子的喜悦,自然是非同一般的.在外人面前,也一直引以为傲,津津乐道.可是没想到,才短短的几个时辰,马氏竟然小产了. 这个打击对他而来,无疑是巨大的. "老爷…都是妾身没用,没能保住咱们的孩子…"马氏见到裴燕山,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 裴燕山匆匆的朝着庄氏行了一礼,便大步走到马氏跟前,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眶说道:"你无需自责,孩子以后总归会有的…" 马姨娘见自己的夫君对着另外一个女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心里便极不是个滋味.心里一不痛快,就将马氏无法再孕的事实给捅了出来."可怜的表妹还这么年轻,就被人害得再也无法生育…老爷,您可要替表妹做主啊…" 这一口一个表妹的,令屋子里的人不由得全都皱起了每天. 即便是亲戚,但毕竟尊卑有别.一个是当家夫人,一个是低贱.[,!]的姨娘,怎能以表姐妹相称?这马姨娘,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 沈御医更是不屑的睨了她一眼. 当无法生育四个字映入裴燕山脑海的时候,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他身子朝前一栽,差点儿没摔下床去. 庄氏狠狠地瞪了马姨娘一眼,责怪她口没遮拦,没个规矩.可这到底也是事实,即便今日不说,以后总归会只晓得.只得轻声安抚了几句,便将话题转移到了马氏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上去了."沈大人,您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御医一直冷眼旁观着,也见多了这样的腌舎手段.加上他向来说话耿直,从不会拐弯抹角,于是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段说辞脱口而出."照理说,裴夫人的身子向来健朗,不至于会虚弱到小产.根据老夫的经验,裴夫人是闻了一些不该闻的东西,才导致滑胎的." "不该闻的东西?"庄氏和裴燕山均是一愣. 马氏听闻这个消息,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马姨娘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可是见沈子骄并没有揭穿马氏的把戏,便顺水推舟的跟着一唱一和起来."老夫人…您可听清楚了?这是有人要害夫人啊…" 庄氏拧着眉头,此刻却还是有些理智的,于是继续追问道:"不知道沈大人可否告知,她是中了什么样的毒?" 沈子骄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的说道:"乃是一种粉末状的药物,里头含有归尾,红花,丹皮,附子等." 他说的话不多,但也足够明确了. 庄氏身子一软,好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劳烦沈大人走一趟,老身还有家务事要处理,就不留大人用饭了." 紫衣机灵的反应过来走上前去,递上了一个鼓鼓的荷包. 沈子骄知道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也没有多作停留的打算,也不推迟就将荷包收下,拱了拱手,起身告辞. 等到他一走,庄氏的脸色就沉了骇人,厉声吩咐道:"将夫人的屋子仔仔细细的搜一遍,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相府的子嗣!" 庄氏的话不可谓不严厉. 裴燕山也是一脸的阴沉,五指紧握成拳,恨不得将那个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方能泄心头之恨."老夫人的吩咐,你们没听见吗?给我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一声令下,丫鬟们便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仔细的翻找起来.而心知肚明的马姨娘则在一旁火上加油,想要将祸水往裴瑾的身上引."夫人向来谨慎,又未出过这院子,能接触的也就那么些人…" 庄氏虽然不喜欢这马姨娘,但事关重大,她也不得不起了疑心."这些日子,有谁来过夫人的院子?" 一旁侍候着马氏的江嬷嬷先是一愣,继而福了福身,如实的禀报道:"这些日子,大小姐二小姐,还有两位姨娘倒是每日都准时过来请安,从未落下过.姑小姐也来过两回,只是坐坐就走了,至于其他什么外人,倒是没见过…" 听了这话,庄氏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如此说来,谋害马氏肚子里孩儿的,便是府里的人?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忍不住浑身一抖. "去将大小姐二小姐还有何姨娘都请过来,本老爷有话要问."裴燕山似乎也听出了里头的玄机,一张老脸青红交加,极为难看. 不过,虽然事情涉及到了裴云姗,但裴燕山还是识时务的没将她给扯进来.毕竟,她的嫌疑也最小. 此刻那些检查完屋子的丫鬟全都回来了,一个个面色严谨,却没有给出庄氏想要的答案."启禀老夫人,并不曾发现可疑之物." 静默斋 章嬷嬷过来请裴瑾的时候,她正在听侍书絮絮叨叨的讲述着镇北侯府那些勾心斗角的狗血历史. "章嬷嬷怎么有空过来?"对于庄氏身边的这个老人儿,裴瑾一向都会给些薄面. 章嬷嬷不敢耽搁正事,便将那边儿的情形大概的说了一遍,临了还不忘叮嘱一两句."夫人小产,老夫人和老爷震怒,大小姐可要仔细应付." 裴瑾只是一个眼神示意,侍画便心领神会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塞到了章嬷嬷的手里."嬷嬷辛苦了,一点小小的心意您拿去喝茶." 章嬷嬷倒也不是个贪婪之辈,也不是头一回收主子的赏,脸上显得十分坦然,道了声谢."大小姐厚爱,那老奴就却之不恭,收下了." 裴瑾露出自然得体的笑意,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表现的高高在上.总之,让人看了怎么都会觉得舒服. 两柱香时辰过后,裴瑾再一次踏进潇湘苑. "大姐姐身上抹了什么东西,怎么一股子的药味儿?"一直跟在裴瑾身后的裴襄忽然开口,假装好奇的问道.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却刚好令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忽然转移到了裴瑾的身上. 裴瑾淡淡的打量了裴襄一眼,似乎在猜测她在这场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因为她的迟疑.[,!],令有歇始变得不耐烦. "瑾儿,襄儿的话你作何解释?"裴燕山沉着一张脸,厉声问道. 裴瑾惊讶的张着小嘴,将视线移向了那位便宜爹的身上.然后抬起手来,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才开口解释道:"女儿近来身子有些不适,所以便用了些药丸.可能时常将药丸随身携带的关系,才让衣衫上也沾染了药味儿吧." "大姐姐明明身子不适,还每日过来给母亲请安,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裴襄的脸蛋瘦了不少,已经勾勒出了尖尖的下巴,开始有些少女的模样了.只是她故作惊讶的嘴脸,却让人无法喜欢起来. 裴瑾轻咬着下唇,显得有些难堪,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裴燕山见她哑口无言,脸色更加不善."你明知道你母亲怀着身子,你还时常往这边跑,是成心想要连累你母亲和弟弟跟着一起受苦,是不是?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心怀叵测,居心不良的女儿!" "爹爹…"裴瑾委屈的唤了一声,却只是红着眼眶不说话. 这一幕在马姨娘看来,便是有口难辩,心思也活泛了起来.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将裴瑾一举扳倒,更待何时? "大小姐可真够狠心的…即便是再不喜欢夫人,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总是无辜的.婢妾知道您恨婢妾取代了您母亲的地位,可这又与夫人何干,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何干?那可是您的亲弟弟呀,您怎么能下得去手!"马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令闻者愤然. 马姨娘故意将弟弟二字咬得极重,为的就是凸显马氏肚子里孩子在相府的崇高地位.毕竟,这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 果然,马姨娘话音刚落,裴燕山等不得裴瑾辩解,就嚯的一下子站起来,愤愤的骂了一句."孽障!你可还有何话!" 庄氏冷眼在一旁看着,心里却不相信这一切都是裴瑾所为.毕竟,这孩子虽然聪慧过人,但却不是个善妒的. 裴瑾红着眼眶,抬起头来直视裴燕山的愤怒,冷静的问道:"爹爹就凭着马姨娘和二妹妹的几句话,断章取义,就要定我的罪?" 裴襄却在此时插进话来,道:"大姐姐对药理的熟悉,整个府里人尽皆知.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母亲,又心思缜密的,除了大姐姐你还有谁?" 裴瑾扬眉,再一次对裴襄的搬弄是非感到惊叹."用了这样的法子,究竟是何种法子,二妹妹可否告知?" "你少在那儿装糊涂!"裴襄冷哼着说道. "可我是真的不知道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二妹妹这么清楚,为何不再将事情的始末再说一遍?"裴瑾揣着明白装糊涂. 刚才孙嬷嬷私底下找她,让她帮着马姨娘一举将裴瑾给扳倒的时候,就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裴襄当时就傻了眼,心中也有些害怕.毕竟,谋害主母和相府子嗣这么大的罪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起的. 可是为了能够除掉那个处处压过她一头的裴瑾,她也便豁出去了."看来大姐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好,我便再说一遍,看你如何抵赖!当初母亲嫁进府来的时候,大姐姐就不高兴了吧?可是表面上,你却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扮演着一个孝顺女儿的角色.可是暗地里却命人从外头买了那些药材回来,偷偷地研磨成粉洒在平日里穿的衣服上,还殷勤的往母亲身边凑,就是想用这种手段,不知不觉的弄掉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你真是好毒的心思,好狠的心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心如蛇蝎姐姐!" 她这话一出口,马姨娘这才回过神来大呼上当.可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裴襄本就是个不肯服输的,被裴瑾这么一激,便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没有任何隐瞒了. 裴瑾听完她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忍不住拍手叫好."二妹妹当真是好口才,这样精彩绝伦的故事,讲得真叫一个顺口,就好像亲眼所见一般.只是,二妹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忘…忘了什么?"裴襄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是这样,不但没有大惊失色心惊胆战,反而像个局外人一般,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马姨娘却在此时咋呼的嚷嚷起来,喊道:"大小姐诡计多端,二小姐可要当心,千万莫要被她给绕进去了…" 裴瑾冷冷的扫了马姨娘一眼,道:"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姨娘开口的份儿." "大小姐还是乖乖的认了错儿吧,兴许老爷和夫人还能看在您年幼的份儿上,饶恕您一回.净想着将问题往别人身上引,这算是怎么回事儿?"马姨娘可不敢轻易地让裴瑾就这么躲过去,拼了命的也要将她的罪名坐实了. "笑话.我有没有罪,可还轮不到马姨娘你来下结论."裴瑾冷笑一声,对她的言行嗤之以鼻. "你…"马姨娘气得想要扑过去,却被裴燕山适时地阻止了."你们闹够了没有?眼里还有没有我的存在!" 马姨娘为了保全自己,只得给裴襄使了个眼色让她乖乖的不要随意开口,安静的退到了.[,!]一边. 裴瑾则根本没将这个便宜爹的警告当回事儿,继续说道:"刚才说道哪里了?啊,想起来了.母亲见了红的那会儿,祖母便我们几个姑娘家打发回去了,所以之后的事情我们都不甚了解,是不是啊,小姑姑?" 裴云姗姗姗来迟,却赶上了好戏开场. 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有人想要谋害嫂嫂?这人也忒大胆了!" 因为是家丑,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人之外,根本就没人知道马氏为何会落胎.庄氏更是对潇湘苑里所有人下了封口令,故而即便是先前赶来探望马氏的裴云姗和裴瑾姐妹,应该是不会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的. 可是,听裴襄刚才的一番说辞,好像知道院子里发生过什么.而且事无巨细,连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就太过诡异了. 屋子里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放佛连细微的呼吸声也能听见.马姨娘后背更是一阵发凉,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 终于,庄氏似乎确定了心里的答案,将目光移到了裴襄的身上."襄丫头,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得知这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事实的?" 裴襄原先还洋洋得意,心想着终于可以除掉裴瑾这个碍眼的了.可是没想到,一转眼所有的矛头便掉过头来指向了她,心里顿时一团乱麻."这…我…对,是孙嬷嬷告诉我的…" "孙嬷嬷?"庄氏冷冷的目光扫到那个低垂着头,不时地拿衣袖擦汗的老奴才身上,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母亲出事的时候,这个婆子并不在这里,她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一个又一个问题抛过来,令人应接不暇. 孙嬷嬷早已吓得双腿直打颤,可仍旧咬着牙死撑着.偏偏裴襄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绘声绘色的将孙嬷嬷给拉下了水."祖母,您要相信襄儿…真的是孙嬷嬷告诉我这一切的,而且大姐姐的确是懂药理的啊…" 裴燕山却在此时爆发了,上前就给了孙嬷嬷一脚,疼的她在上打起滚来."哎哟.哎哟…" "你这个老货!竟然敢谋害主母,谋害未来的小主子,当真是可恶!"裴燕山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又接二连三的踹了好几脚. 孙嬷嬷一边喊着冤枉,一边抱着头恸哭不已."老爷…冤枉啊…这…老奴也是不小心听别人说的啊…" "你还敢狡辩!相府的丫鬟是什么做派,我还不清楚吗?老夫人下了封口令,你从何得知的消息?分明就是你暗中动的手脚,想要嫁祸给大小姐,是不是?"裴燕山眼睛里满是血丝,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冤枉啊…老奴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接近夫人啊…"孙嬷嬷倒也不笨,知道如此引开众人的视线. 于是,问题又重新丢回了裴瑾的身上. "这关瑾儿什么事?"裴云姗总算是看出点儿门道儿来了,却坚定地站在她的这一边,维护的说道. "小姑姑可莫要被大姐姐给骗了!她惯是个会做戏的…"裴襄见裴瑾成为众矢之的,便忘记了刚才的难堪,继续幸灾乐祸的说道. 裴云姗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以长辈的口吻训斥道:"有你这样与嫡姐说话的吗?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稍作停顿之后,又侧过身子对庄氏解释道:"瑾丫头最近是身子不适,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不过是女儿家每个月的小日子,也值得这般栽赃陷害?" 庄氏顿时了然,裴燕山则是羞愧的满面通红. 刚才,只是听了裴襄几句话他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裴瑾给责骂了一顿.想想,还真是太过武断了.裴瑾不开口解释,并非是做贼心虚,而是女儿家的娇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罢了.更何况,还是面对他这个父亲,就更不方便开口了. 裴瑾脸色冷冷的,神情倔强,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可即便是这样,也叫人疼到骨子里,不忍心让她蒙受不白之冤. 一个有经验的老嬷嬷走到裴瑾的身边,嗅了嗅鼻子,直言道:"大小姐身上的确是有药味儿,但却是妇人常吃的千金方,不是什么落胎的役." 庄氏脸色稍稍一缓,正待安抚裴瑾两句,却听见守在马氏身边的江嬷嬷小声嘀咕了两句."夫人接触的人就这么几位,看来也是没问题的.莫非问题是处在其他物件儿上?夫人最近对那些小孩儿的衣裳爱不释手,难道…"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马氏这才想起来."去将姨娘送来的肚兜鞋袜拿来…" 马姨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根本没注意到马氏呢喃了些什么.等到一个丫鬟捧着几件眼熟的物件儿回来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傻眼. "咦…照理说,小孩子的肚兜是贴上穿的,应该很轻薄才是…怎么这般厚实…"一个奶嬷嬷瞧了那些衣裳一眼,不免有些惊讶. 一句话,成功的将众人的视线再次引向那些小孩的衣物上. 马姨娘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那些不都是她拿来作秀送给马氏的吗?莫不是那些东西被人.[,!]动了手脚吧?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她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动弹不得. "老夫人您摸摸看…奴婢怎么觉得这衣裳上沾了什么东西…" 一句惊醒梦中人! 庄氏忙不迭的将那堆衣物拿在手上摩挲了起来,不一会儿手上就沾满了细微的白色的粉状物. 将那害人的东西往地上一丢,庄氏厉声质问了一句."这东西是谁带进来的!" 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只有少数几个心里有数的将目光放在了摇摇欲坠的马姨娘身上. "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么?!"庄氏脾气再好,也是有限度的. 如今严肃起来,也够吓人的. "马姨娘…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不知什么时候马氏已经让江嬷嬷扶着坐了起来,脸上布满泪痕,眼神凄厉无比. 马姨娘一脸震惊的看向马氏,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怎么回事?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啊!马氏不是和她联手,对付裴瑾那个小贱人的么?怎么突然调转矛头,冲着自己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夫人,您快跟大家伙儿解释解释啊…婢妾就算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谋害小少爷的事情来啊!"马姨娘见到马氏那冰冷的眼神,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慌不择路. 马氏却只是默默地流泪,悲切的哭泣着. "马姨娘…夫人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下如此狠手?!"江嬷嬷见主子委屈的落泪,也忍不住替马氏打包不平起来. "你个老婆子,少含血喷人!我何时做过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马姨娘尖锐的嗓音充斥在耳旁,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是不是含血喷人,一目了然.早些时候,姨娘仗着是老爷身边的老人儿,便不将夫人放在眼里.夫人是个好性子的,又因着是亲戚的关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姨娘一再的忍让.可是姨娘却一心想要将大少爷和二小姐过继到夫人名下,夫人自然是不乐意的.姨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步步紧逼,还实口出威胁之言,这也就罢了.夫人怀了身子之后,你又怕夫人诞下小少爷,更加不会同意过继的事情,才想出这么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来,是不是?可怜那未出世的小少爷都尚未成型,呜呜…" 裴瑾暗暗地吸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江嬷嬷也是个奇葩,口才惊人.虽然是一边哭一边叙述,但事情交待的有条不紊,丝毫没有杂乱.不但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个透彻,还顺带的将马姨娘的罪名给扣死了,这一手回马枪耍的,当真是不得了! 庄氏和裴燕山听完这一段话,脸色就更加的黑了. "马艳娘,你这个贱妇!"裴燕山面目狰狞的走上前来,揪起她的衣领就是几耳光.那啪啪啪的声响响彻屋宇,令人不寒而栗. 裴瑾假装吓得捂着脸,从指头缝里看着马姨娘受折磨,嘴角却是上扬的.而裴襄见生母挨打,顿时吓得哭了起来."爹爹…您别再打了…姨娘才没有做那些事情,这一切都是大姐姐设下的局,您千万别上当啊…" 不得不说,到了这个时刻,裴襄表现出来的血浓于水的亲情,倒是感人肺腑的.尽管,这里头还夹杂了一些对她的编排,却显得尤为真实. 裴燕山一把将女儿推开,怒斥道:"这邪,你都是打哪里学来的?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尽学些下作的手段.还不给我滚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听见没有?"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让裴襄吓得连哭都忘记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二小姐送回去?"庄氏也适时地开口,淡淡的吩咐道.很明显,这件事情裴襄也是参与者.只是,她是后来被马姨娘给连累的.看在她是裴家骨血的份儿上,她可以留她一条活路. 但是马姨娘,是怎么都留不得了. 然而,马姨娘似乎还是不肯死心,大声的嚷嚷着:"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是裴瑾那个丫头故意陷害我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怕鱼死网破,连称呼都改了. 裴瑾冷笑一声,道:"说起来,正月十五那日,姨娘可是假借母亲的名义,说是送鞋袜,去了我往我院子一趟.当时天虽然暗,可我身边的丫头可是认得姨娘的.姨娘穿着仆妇的衣裳,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还往我衣柜里撒了些什么,难道都不记得了么?" 马姨娘一脸惊恐的望着裴瑾,再也说不出话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 ∷更新快∷∷纯文字∷ 30马姨娘之死 “来人,取盆冷水来。”裴燕山见她这么就晕过去了,哪里那么容易就放过她。 丫鬟们有些犹豫,这大冬天的穿着棉袄都显得冷飕飕的,若是泼上冷水,怕是要冻出什么毛病来吧?可是屋子里没人吭声,便是默许了这一行为。不敢再耽搁,匆匆忙忙的去了外头,片刻之后便将水端了进来。 “给我泼醒这个毒妇!”裴燕山气愤的往椅子里一坐,眼睛里不带一丝的感情。好在裴襄已经不在这儿了,指不定见到他这副冷酷无情的模样,不知道又要怎么闹呢。 一盆刺骨的冷水淋下去,马姨娘打了个哆嗦,渐渐地从昏暗中清醒过来。瞧了瞧四周熟悉的场景,残酷的现实再一次扑面而来。 “马艳娘,你这个毒妇!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心肝都是黑的么?先不论雪融乃是主母,你是个妾,好歹你们也是同宗的姐妹,你怎能如此狠心,下得去手?原先,你仗着自己主母的身份,打压姨娘们我也就忍了。可是没想到,经历了这么些事儿,你仍旧死性不改,敢谋害主子谋害我的子嗣,你简直枉为人母枉为人!”裴燕山红着眼怒斥道,骂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裴瑾笔挺的站在一旁,眼里带着不屑和鄙夷。 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马姨娘纵然有错,可是罪魁祸首不就是你这个贪得无厌、朝三暮四的男人么?若是你能够一心一意的待她,没有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想要令娶,马姨娘也不至于会变得这般恶毒吧?起码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马氏虽然对她不闻不问,但也没有起了害她的心思。 将一切责任都推给女人,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马姨娘被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神志清醒了不少。微微一侧头,便瞧见马氏娇滴滴的拭着泪,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的怒火也一点点的清晰起来。“是你对不对…你跟大小姐联手,想要整死我!” “你…”马氏一脸惊恐的抬起眼眸,纤纤手掌捂着胸口的地方,似乎气得不轻。“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待你如亲姐妹,你却害得我痛失爱儿,又假借我的名义去陷害大小姐,到底是谁害了谁?!” “马艳娘,你给我住口!”裴燕山见马氏珠泪滚滚,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疼。 这个小娇妻向来是个好性子的,又有着良好的教养,长得娇艳如花,人老珠黄的马姨娘与之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加上马氏的父亲乃是三品侍郎,自然是比一个教书匠来要有用的多。所以看到马氏受了委屈,他的心自然而然的就偏向了年纪尚小却温柔懂事的马雪融。 “呜呜…老爷…”马雪融也是个聪明的,懂得在男人面前示弱。娇弱的伸出手去拉住裴燕山的衣袖,撒娇似的轻轻摇晃着,更加显得她娇俏迷人,也将马姨娘一脸的暴戾衬托的更加令人厌恶。 马姨娘愤愤的瞪着马氏,一脸的怨毒。“好你个马氏雪融,竟然过河拆桥!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秘密公诸于众?!” 马氏的嗓音忽然拔高,尖叫着咆哮道:“我都已经被你害得再也无法孕育子嗣了,你还想怎么样?我的人生已经被你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何秘密可言?当初被退婚,是令我蒙羞不已。可如今,我已经嫁给了老爷,有老爷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就是想让我断了生养的念头,是不是?这样,我就只能将你的一双儿女养在身边了,是不是?” 马是的神情颇为激动,身子也剧烈的颤抖着。脸上布满了泪痕,双眼透着绝望,放佛经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娇躯一软,就晕厥了过去。 “夫人…夫人…老爷,您可要替夫人做主啊!夫人刚刚小产,身子可经不起这般折腾啊!”江嬷嬷看准了时机,突然呛声,呼天抢地的哭喊起来。 马姨娘咬牙切齿的怒视着马氏,一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也顾不得身上湿冷的衣裳,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扑过去掐死她。“马雪融,我与你势不两立!你这个心机深沉的蛇蝎女,我要杀了你!” 愤怒总会令人失去理智,马姨娘就是个简单的例子。 “来人,将这个疯妇拉出去,仗毙!”庄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站出来怒斥道。 裴瑾见她神色憔悴,心里难免会有些担心。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她由希望到失望,再到彻底的绝望,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吧? 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媳妇也怀上了孩子,结果因为妻妾之争,生生的害死了尚未来得及来到这个世上的孙子,而且马氏还因此丧失了生育的能力。这样沉重的打击,叫一个渴望抱孙子的老人家来说,无疑是残忍的。 “祖母,您要节哀…”裴瑾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劝慰着。 马姨娘哪里肯那么容易就范,拼命地挣扎着。“马雪融,你好歹毒的心思。你明明就没有怀上孩子,却用这样的手段来欺骗老夫人和老爷,哈哈哈…你可真是个演戏的好手啊…老爷,您还不知道吧,她早就…” “将她的嘴堵上,拉出去!”裴瑾眼神忽然变得冷厉,不再给她继续狡辩的机会。 侍书眼疾手快的几大步上前,将一块破布塞进她的嘴里,顺便点了她的穴位让她动弹不得,这才将人丢给了一旁的粗使婆子。“莫非沈御医也是会弄虚作假的人么?自己做错了事情不肯承认,非得将脏水往别人身上泼。到了此刻,姨娘竟然一点儿悔悟之心都没有,着实让人心寒。” 刚才,马姨娘那番辩解的确是让很多人心里起了疑心。联想到马氏之前不肯嫁人的态度,裴燕山的心眼儿又不是一般的小,故而心底忽然衍生出许多想法来。 可是被侍书这么一提醒,他脑子又清明了不少。沈御医的确不像是会轻易被收买的人,来京城的这些日子,他对京城里的大小官员的脾性也了解了不少,知道这个姓沈的御医是个怪脾气的,不怎么好惹。若是换作别人,或许还有串通的可能,但偏偏是他,事情就再明确不过了。 “一个丫鬟都比你要懂事明理!”裴燕山嫌恶的瞥了马姨娘一眼,便呵斥了那些个婆子几句,命人将马姨娘叉了出去。 “唔唔唔唔…唔系冤枉的…。”马姨娘除了能拼命地摇头,整个身子都僵着,但仍旧不死心的挣扎着。 庄氏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马姨娘那个害群之马身上。“药剪好了没有?” “药来了…”一个丫鬟急匆匆的端着个瓷碗进来,手里的汤药却没有洒出来一丝。 裴瑾亲自接过汤药,走到马氏的床前,给江嬷嬷使了个眼色,道:“将母亲扶起来…” 江嬷嬷一一照做。 裴瑾拿了块帕子垫在马氏的下巴处,又将汤药吹凉了些,才将勺子送到马氏的嘴边,小心翼翼的喂了进去。 庄氏看着裴瑾娴熟的举动,心里深感安慰。 裴燕山看着女儿这般孝顺,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分。原配留下的这个孩子,始终是几个孩子里头最懂事最有本事的。方才他一心只想着找出害死他幺儿的凶手,这才方寸大乱,凭着几句话就冤枉了她,实在是不该。 可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他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毕竟,他为人父的,总不能主动给一个小辈道歉吧?如此纠结了一番,又因为先前的事情心力交瘁,便一脸阴沉的踏出了潇湘苑,去书房冷静去了。 庄氏又叮嘱了好一番,也离开了潇湘苑。裴云姗则留了下来,轮流着照看着,直到夜幕降临才肯离去。 马氏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夫人,您可醒了…”江嬷嬷一脸欣喜的迎上去,脸上满是笑意。 马氏捂着有些闷闷的脑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戌时了。”江嬷嬷应道。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浑身酸痛不已。忽然又想起那个大麻烦,忙又问道:“马姨娘可处置了?” 江嬷嬷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晌午刚过,就仗毙了。听说,死的时候还不停地瞎嚷嚷呢…” “那…”她的手骤然收紧,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江嬷嬷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夫人放心,大小姐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没有人任何会怀疑到您的身上。” 马氏听了这话,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不过,对于裴瑾的本事却也微微忌惮起来。“她倒是个有能耐的…” 今日的种种,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连老夫人会去请那一位御医,都被她料中了。不得不说,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心思着实高深的令人可怕。 “可不是呢…”提到裴瑾,江嬷嬷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若不是大小姐神机妙算,早就备下了令人昏睡的药,小姐怕是假装晕倒也很困难呢。能够将老夫人和老爷都骗过去,大小姐的确是有本事的。” “唉…”马氏长叹一声,道:“幸亏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没有与她为敌…否则,这到头来死的指不定就成了我了呢…” “夫人快莫要这么说…您是个有福气的…”江嬷嬷一心维护着自己的主子,忙打断了她自暴自弃的话语。 马氏苦笑了笑,但心里却踏实了许多。无法生育的事情是顺利解决了,只是老爷的宠爱日后怕是要淡上许多。也许,她该主动一些,给老爷准备个通房。到时候生下孩子来,养到她的名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紫藤阁 “你说什么…姨娘死了?”裴襄焦急的在屋子里转了大半日,忽然听到这个噩耗,身子不由得倒退好几步,险些撞到了身后的多博古架。 “二小姐,您节哀…”前来报信儿的丫鬟略带怜悯的瞧了她一眼,却没有很悲痛的样子。毕竟,马姨娘是谋害主母,毒杀未来小主子的凶手。她死了,本就是死有余辜。加上裴襄向来没什么好人缘,对奴婢非打则骂,所以甚少有人真的同情她。 裴襄仍旧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靠在博古架旁边,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瑶雨不忍心见她这般,想要上前去劝慰两句,却突然被裴襄一把推开,跌坐在地。 “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姨娘…我要姨娘…呜呜呜…”到了这一刻,裴襄总算是悲切的痛哭出声,稍稍正常了一些。 毕竟还是个孩子,又痛失生母,心里自然是难受的。想到日后再也没有人会真心爱护她向着她,裴襄就悲从中来。 “二小姐…保重身子…”丫鬟们木然的站在一旁,唯有瑶雨这个跟随了十多年的丫鬟忍着疼痛,上前去将她扶住。 “瑶雨…爹爹为何这么狠心…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怎么能下得去手?姨娘…我要姨娘…”裴襄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瑶雨能说些什么呢? 主子们的事情,岂是她一个丫鬟能否非议的?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丫鬟,瑶雨从这件事情之后便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劝着二小姐不要去跟大小姐作对,那简直是以卵击石,马姨娘就是最好的例子! 马姨娘这么一死,相府便恢复了宁静。因为马氏身子不适,裴燕山便一直歇在书房。马氏从陪嫁丫头里挑了一个模样上乘的送去书房服侍,却被裴燕山找借口打发了回来,这倒是令马氏大大的吃了一惊。 相府死了个姨娘,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对外宣称暴病而亡,倒也没惹人关注。就放佛一颗小石子落入湖里,只发出了一些响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京城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新皇选妃的事儿。 听说皇上要选妃,不知道多少人便动了心思,开始盘算了起来。新皇登基之前,可是连个侍妾都没有的。若是能入得了皇上的眼,想必位份也不会太低。三宫六院可都还空着,尤其是那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更是惹人垂涎。 “听说没?司天监算出,秀女中有人与皇上的八字相克!” “还有这么一说?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 “倒也不是哪一家的女儿,好像是说己未年五月出生的都不能被列入秀女之列。” “那岂不是很可惜?” 裴瑾处在深闺,也听了不少的谣言。 想想自己的生辰,她又抑制不住的开怀。说什么都行,只要能够躲过这一劫,不进宫就成!不过,令她好奇的是,卢少棠的势力也太强大了一些。连司天监这样备受皇帝信任的部门都能安插自己的人手,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有一手。 “小姐…奴婢还听说了一件大事儿…”侍书将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八卦畅聊了一番,忽然想起好像还漏了一件。 裴瑾见她面色红润,两眼放光,就知道她肯定又有大爆料,便任凭她说了下去,并未阻止。 侍书故意卖了个关子,才乐呵呵的将打探的消息如实的禀奏。“听说先帝爷幼弟,长得人神共愤的齐王要回京了!” 一向沉稳大气的侍画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也难得地多问了一句。“当真?” “那还能有假?”侍书一脸满怀期待的模样。 裴瑾挑了挑眉,这位齐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令这两个眼高于顶的丫头也犯起了花痴? “齐王回京,想必京城又会是万人空巷的景象…”侍画面颊红了红,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裴瑾惊愕的差点儿掉了下巴,这位齐王的魅力果真无法挡!连卢少棠培养出来的人,都忍不住动了春心,那该是何等的绝色? “齐王?哪个齐王?”裴瑾头一次好奇的主动问道。 侍书侍画一副看外星人的样子盯着裴瑾瞧了瞧,异口同声的说道:“小姐,您居然连齐王都没听说过?” 也太孤陋寡闻了吧,这是她们心底真实的想法,只不过没有宣之以口。 裴瑾撇了撇嘴,道:“他很有名吗?我为何一定要知道!” “齐王啊…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文武双全,芝兰玉树般的人啊…当初先祖皇帝还在的时候,可是最疼这个最小的皇子了。而且还听说啊,若不是大臣们拦着,先祖都想将皇位传给这位王爷呢…”八卦起来,任何女子都会变得口才一流。 裴瑾暗暗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个声名显赫又位高权重的花美男!不过,他究竟是美成了什么样儿,才让这么多人拜倒在他的裤管之下啊。 “难道,他长得比你们家少主还要好看?”裴瑾呐呐的问道。 两个丫头一致的摇头,道:“不一样的。” 裴瑾无语了。 果然,女孩子犯起花痴来,人都会变傻的。 “少主是主子,即便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但也不是我等可以随意肖想的。”侍书解释道。 侍画也忙着点头。 裴瑾总算是有些了解了。 原来,不是卢少棠魅力不够,而是这些丫头们将主仆尊卑看的太过严格。可是她就搞不懂了,按理说那位齐王殿下更是高不可攀,更应该敬而远之才是! 见裴瑾一副不可理解的模样,侍画便耐心的解释起来。“小姐刚来京城,自然是没见过这位齐王殿下的。齐王殿下的相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美得无暇美得惊心动魄,放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如他的母妃淳贵妃娘娘。据说齐王殿下八个月的时候就开始说话,九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两岁就会被诗词,五岁便能写的一手的好字。八岁习武,十五岁罕逢敌手。性子温和,彬彬有礼,可以算得上完美。” “不止呢…齐王殿下身上没有皇家子弟的傲慢和霸道,时常与百姓打成一片,深受百姓爱戴…”侍书抢着补充道。 世上真的有如此完美的人?那应该被称之为神吧。 裴瑾摇了摇头,感觉就好像现代人追星一样,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他回不回来,日子不也照样要过?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 侍书侍画见她毫不心动的样子,一边暗暗地替主子感到开心,一边又觉得十分纳闷儿。她们家主子,总是出人意表,太不寻常了! 不过,这个消息对卢少棠来说,却是真正值得高兴的事情。 镇北侯府 “主子,飞鹰的飞鸽传书。”王麟将手里的字条递上前去,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主子近来心情不爽,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卢少棠歪在暖阁的软枕上,偶尔夹起一颗花生米往嘴里丢。见王麟露出讨好的笑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瞧你那点儿出息…” 王麟脸上的笑意一僵,立刻恢复了昔日那张死人脸。“请主子过目。” 卢少棠有两根手指将字条夹了过来,大概的扫了一遍。当看清上头的内容时,他紧蹙的眉头也缓缓地松开了,甚至嘴角还忍不住向上扬起。“真是天助我也!哈哈…” 王麟有些不知所然,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抽动着。 主子,您的笑声还能再放肆一些么? 随手将字条一丢,卢少棠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榻上翻身而下。“走,出去晃晃。” 王麟满脸的为难。“主子,夫人那边…” “怕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卢少棠大言不惭的说道。 王麟额上一排排的黑线,不以为然。主子您哪次不是这么说?可是到头来,受气的还是他们这些悲催的属下。 见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卢少棠嘴角的弧度更大。“放心好了…夫人正准备着上相府提亲,哪里有空管我的去向!” 王麟将信将疑的抬起头来,心里稍安。 卢少棠说出门晃晃,其实也就是去打探消息去了。 城外五十里地的小镇上一片祥和安宁,炊烟袅袅,绿意盎然。来往的行人穿梭不息,叫卖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一个身穿着浅紫色衣袍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俊美公子牵着匹白马走在街道上,神色悠然。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人高马大木头一样不苟言笑的侍卫,手中紧握着长剑,脸上时刻保持着警惕,如鹰般的眼睛十分骇然,让人不敢直视。 这样一个奇怪的组合在镇子上走动,的确够引人注目的。 “乌鸦、破风…你们可不可以不要一直绷着脸…”紫衣男子轻叹一声,顿住脚步,对身后的二人吩咐道。 因为他们俩,让他连闲逛的兴致都没有了。 身后的二人对视了一眼,顺从的挤出一丝笑容。 可如此一来,受到惊吓的人就更多了,还不如不笑了。 看着身旁的人都躲得远远儿的,紫衣男子不由得哀叹一声,胯下了肩膀。“算了…你们还是面无表情的好。” 二人依旧听话照做,收起了僵硬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三人隔着一定的间距,依旧朝着前方进行。直到来到一家名为红的客栈,紫衣男子才停下脚步,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进去。 “三位客官楼上请。”小二自来熟的迎上前来,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紫衣男子微微有些惊讶,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他要回京的消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有人在此等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主子,当心有诈。”身后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无妨…”紫衣男子抬了抬手,示意他放心。 主子发了话,身后的两个侍卫自然不好再加以阻拦。只等全神贯注的集中精力,时刻的防备着。 主仆三人跟在小二的身后上了二楼的雅间,那里早就备下了美味佳肴和几坛子的美酒,菜香伴着酒香飘散出来,就足够令人陶醉了。 “看来,来的是一位故人。”紫衣男子喃喃低语,毫不犹豫的朝着里间走去。 身后的侍卫也快步跟上,不敢掉以轻心。 “齐王殿下,三年不见,您的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一个身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爽朗的上前打招呼。 紫衣男子看清了来者的面容,嘴角的笑意也更加的真诚。“少棠老弟,也依旧是老样子啊!” “好说好说,请。”卢少棠大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将这位鼎鼎有名的王爷请到了上座。 紫衣男子也没有推迟,两人相对而坐,推杯换盏的热络了起来。 “好酒!”齐王一连饮了数杯竹叶青,脸颊微微透着红,却畅快无比。 卢少棠亲自替他满上一杯,才招呼他身后的两个侍卫,道:“外间也准备了一桌酒席,两位不用客气。” 破风乌鸦对视了一眼,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齐王愣了愣,才笑道:“他们俩就是根木头,说一下动一下,少棠老弟别见怪。” 说完,又回头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吃酒吧。” 那二人这才拱了拱手,一起转身退了出去。 “倒是两个忠心的。”卢少棠赞了一句。 “我身边也就这么两个能用的人了…”齐王自嘲的笑了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处境卢少棠再清楚不过了。当初齐王的声望太过膨胀,以至于让其他皇子忌惮。先祖驾崩之后新皇登基,一道旨意便将当时年仅十二岁的齐王赶去了封地,称没有旨意不准回京。可见,在先皇在看,这个弟弟是多么大的威胁。 先皇在位的这么些年,也一直不曾主动提起过这位齐王。甚至怕他造反,还派了不少的人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连吃了什么饭菜都要一一上报。从此以后,那封地便成了齐王的牢笼,不得自由。 如今先皇已逝,新皇继位,齐王才得以解脱。 至于他与齐王殿下的关系,总之,一言难尽。 卢少棠沉浸在回忆里良久,沉默半晌才开口,道:“王爷此次回京,可是为了悼念先皇?” 齐王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子,道:“再过不久,便是皇母妃的忌日…” 果然,这位天仙一般的王爷也是有脾气的。先皇多他所做的一切,他并没有忘记,只不过一直在隐忍罢了。 “是三月初八吧?”卢少棠回忆道。 齐王抬眸看了看卢少棠,嘴角微微勾起。“难得还有人记得她的忌日…” “不愉快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了庆贺王爷回京,我可以下了血本弄来这些陈酿佳肴。来来来,今日一醉方休!”卢少棠本就是个爽朗之人,不知道规矩为何物,换了大碗就与齐王对饮起来。 齐王这么些年也实在憋屈够了,索性也爽快一次。 两个人年龄虽然相差了十几岁,但却异常合拍。一来二去,两个人都有了一些醉意,然后便勾肩搭背,以兄弟相称起来。 “赵大哥,我敬你一杯!” “卢老弟,大哥敬你!” 屋子里不时地传来爽朗的笑声,倒是令外间的几个侍卫惊讶不已。 月上中天的时候,两个人终于不胜酒力,各自醉倒在桌子旁。齐王被扶到床榻上的时候,嘴里仍旧在嘟嚷着。虽然模糊不清,但破风却听出了其中几个关键的词句。 “母妃…报仇…” 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仍旧没有忘记当年淳贵妃是如何惨死的。那些人逼死她的时候,殿下正躲在淳贵妃屋子里的屏风后头。那么小的年纪,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灌下剧毒,却不能相救,那种痛楚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经过这些年的养精蓄锐,齐王再也不是昔日那个美若天仙心思单纯的大周小皇子。表面上,他看起来云淡风轻,不显山露水。可是每逢贵妃娘娘的忌日,他便会狂性大发,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束缚,也该是他重新回到人们视线当中的时候了。皇贵妃的那笔帐,也该找他们清算了。 卢少棠刚被扶到榻上,双眼就睁开了。那样清亮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醉的不省人事的。 “齐王殿下可睡下了?”卢少棠坐起身来,对身旁一脸诧异的王麟问道。 王麟迅速的低下头去,答道:“已经睡下了…” “可听见屋子里有什么动静?”他继续追问。 王麟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卢少棠嘴角微微扬起,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不少。 老天爷果然是向着他的,即便赵永岑贵为皇帝又如何,他总有自己的顾忌。在他的眼里,裴瑾或许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却也比不过他的江山和帝位。一旦触犯到这两个敏感的点,他就会变得冷酷无情。想必齐王的回京,也令他警觉起来了。他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王麟,备马。即刻回京。”卢少棠兴奋地扬了扬眉,吩咐道。 “那齐王那里…”王麟被弄得措手不及,半晌才吭声。 卢少棠走到桌前,大笔一挥,留下一封书信。“将它交给那两个侍卫,其他的都不用理会。” 王麟无奈,只得遵命行事。 丑时三刻,卢少棠便来到了城门下。 “少主,天未亮,城门是不会开的。”王麟微微喘着气,望着那黑漆漆的巍峨城门有些无力。 卢少棠却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往王麟手里一丢,便腾空而起。“好好地看着我的爱马。” 说完,几个腾跃,就不知所踪。 皇宫 “卢公子,这么早就进宫了?”大总管行云刚起身穿好衣裳,就瞧见一道身影立在皇帝的寝宫外头,顿时吓了一跳。 卢少棠头发在夜风中飞舞,脸上依旧是标准的笑容,丝毫不影响他风流公子的形象。“窦总管,皇上什么时辰起身?” 窦行云似乎还没怎么睡醒,脑子好半天才转过弯儿来。“一般来讲,应该是寅时两刻。不过这也没个准儿,近来皇上都醒得早,指不定一会儿就该起身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窦大总管的话刚落地,就有小太监朝着这边奔了过来。“大总管…皇上起身了,让您过去伺候呢…” “得,我说什么来着。卢公子稍等,杂家先进去伺候皇上了。”说着,也不等卢少棠给个回应,就提着衣摆大步的朝着内殿走去。 赵永德踏出宫殿的时候,刚好寅时三刻。 看到卢少棠那挺拔的身影,他不由得抬了抬眉。看他那样子,肯定又是飞檐走壁进来的。这小子,还真当皇宫是他家的后花园了。“这么早就进宫了?” “是有急事禀报,皇上摆驾御书房?”卢少棠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恭敬地单膝下跪禀奏。 赵永岑见他神色不同以往,也正色起来。“随朕去御书房吧。” 因为寝殿距离御书房不远,两人便徒步走了过去。此刻,天上还挂着漫天的星斗,月亮也依旧皎洁明亮。夜风习习,透着一股凉意,但两个人皆是心潮澎湃。 一个是激动的,而另一个则是作为帝王的威仪。 ------题外话------ 最近被大姨妈折磨着,心浮气躁,昂昂昂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31先下手为强 御书房 “他当真回来了?” “已经在东桥镇了。” 帝王的脸色瞬间欺霜赛雪,锐利的眼神所到之处都掀起一片汹涌的波涛。简短的对话蕴含着强大的气势,沉闷的令人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自觉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年轻的帝王眉峰渐渐蹙起。 “他回来,究竟想干什么?”手指骤然收紧,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 卢少棠抬眸,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语调一如既往的轻快。“他想做什么,皇上能不知道?自然是有冤抱冤有仇报仇了。” 齐王虽然蛰伏了十数载,但威望仍旧存在。这不,他要回京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便沸腾了。不少准备进宫参选的秀女,想出各种花招想要落选,甚至暗中以庶女冒充嫡女临时换人的也大有人在。 皇家暗卫可不是吃素的,早就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汇报了上来,新君不过隐忍着,没有发脾气而已。 这人都还没进京呢,就闹出这么多事儿来。一旦进了京,那还了得?! “报仇么…呵呵…可惜父皇已经仙逝,他要找谁来背这笔账呢,皇后还是朕?”森冷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来,让四周的温度又降了好几度。 不少胆小的太监宫女都已经吓得浑身冒冷汗,双腿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 卢少棠仍旧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嬉皮笑脸的进言道:“皇后娘娘自然是跑不掉的。至于皇上嘛…那就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说的很直白,但也中听。 无形之中对帝王的褒奖,做的天衣无缝,却也胆大妄为。 这世上估计也就卢少棠这个不怕死的,敢这么跟帝王说话了。不过,皇帝陛下就喜欢他这样的性子。 眉宇之间的褶皱稍稍松懈下来,皇上微微侧过身子,低沉的嗓音从他那两片半抿着的薄唇溢出。“少棠倒是信心十足…” “若是他身在属地,对付起来的确是有些棘手。可这一次,他只身前往京城,身边就带了两个侍卫,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卢少棠下巴微扬,眉眼均是笑意。 德顺帝透过王冕上的珠帘,视线来回在卢少棠身上扫了好几遍,才接话道:“少棠的确足智多谋。” “皇上谬赞…草民可担当不起!”卢少棠嘴上这么说,但脸上表现出来的神情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似乎相当的受用。 对于这个至交好友并最大的助力,德顺帝给予了相当宽厚的信任和包容。即便他不声不响的闯入皇宫,他也没有想过处罚他。当皇帝的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寂寞,毕竟高处不胜寒。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他还是不想轻易的抛弃的。 “少棠…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卢夫人没有旧事重提?”心情松快下来之后,德顺帝的口气就显得温和了许多。 卢少棠双手抱臂,单手支着下巴,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性子,哪里肯乖乖就范。不如,皇上看在草民为您尽心尽力的份儿上,赏赐草民一道赐婚的圣旨?” “哦?莫非少棠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小姐?”顺德帝颇感兴趣的问道。 卢少棠撇了撇嘴,道:“暂时没有。不过,指不定哪天就看上了呢。可皇上您也是知道的,这婚姻大事可由不得草民自个儿做主。这上头还有老夫人和母亲,就连草民的婶娘侯夫人也想要插上一脚,简直是不让人活了啊!” 侯府的纷争,顺德帝也是知道的,故而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当初,太后和宫里的那些娘娘们,哪一个不想往他身边塞女人?不管长得是圆是扁,是高是矮,也不管他喜欢不喜欢,就往他跟前凑。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动手揍人了。 卢少棠的祖母自诩身份高贵,从来不肯听从别人的意见。卢少棠的母亲又是个母夜叉,想想就令人头疼不已。至于那个侯夫人,就更是不安好心了。自从二老爷接下那侯爵之后,针对卢少棠的暗杀就从未断过。 身边有这么极品的一家子,也的确够辛苦的。 同情的看了卢少棠一眼,顺德帝的心情更加畅快起来。“唔…那这道圣旨,你想让朕如何下?” “赐婚的圣旨不都差不多,皇上随便写几句上去就行了。记得将女方的名字空出来就好,等草民有了心仪的女子,再添上去也不迟。”卢少棠说的十分随意,好像根本没将它当回事儿。 顺德帝倒也爽快,奋笔疾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道新鲜出炉的圣旨便丢到了卢少棠的手里。“朕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入得了少棠的眼?” 卢少棠笑得像只狐狸,将圣旨卷好,往宽大的衣袖里一塞,眨了眨道:“等时机成熟了,皇上自然能够见到。” 他这么一说,倒是更让顺德帝好奇起来。“好,那朕等着。” 卢少棠轻咳了两声,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皇上,一会子该早朝了吧?那草民就不多打扰了。” 顺德帝望了桌上的沙漏一眼,道:“的确是不早了。” 卢少棠便朝着他拱了拱手,转身就走。身后,突然传来顺德帝独特的低沉嗓音。“少棠真的不愿意接受官职,替朕分忧?” 卢少棠也没回头,举起手来晃了晃,道:“草民无拘无束惯了,才不想每日起早贪黑的跟那般老头子为伍呢。皇上有什么事,可以派人给草民传个信儿。” 说完,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窦行云擦拉擦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刚才那是他的幻觉吗?为何一眨眼的功夫,卢公子就不见了呢。 就连德顺帝见了他那身法,也不由得感叹卢少棠的功夫当真是高深莫测。“行云,摆驾金銮殿。” 镇北侯府 “夫人,您发现没,少爷今儿个笑得格外的开怀。”杨氏身边服侍的丫鬟芸香忍不住小声的嘀咕着。 前些日子,少爷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位姑娘,老夫人和夫人也都做好了上门提亲的打算了。可是没想到新皇一道旨意,愣是将亲事给搅和了。少爷知道后,整日沉着脸,好像谁欠了他百八万似的,可吓到了不少的人。如今看着他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众人这才稍稍安心。 可是,这笑容是不是太灿烂了一些?瞧那些小丫头面红耳赤的模样,恐怕都是被少爷的笑容给迷惑的吧! 唉,果然生的太好就是个祸水啊! 杨氏打量了自个儿儿子一眼,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个臭小子,该不是私下去见了人家闺女,尝到了什么甜头吧?” 杨氏大字不认识几个,但最是喜欢戏本子里头才子佳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什么西厢记,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是她最爱听的戏。见儿子露出那样魂牵梦绕的笑容,她不得不做出一番联想。 卢少棠脸上的笑意不由得一僵,腹诽道:若是如此就真的圆满了!可惜,您未来的儿媳妇对儿子我还是不冷不热的。唉,别说是摸个小手了,就连偷偷进她的香闺也不容易啊,哪儿来的甜头可以尝! 咂咂嘴巴,卢少棠长叹一声,道:“娘,我还是您的亲儿子吗?虽说儿子平日是放浪形骸了些,可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这种有损姑娘家声誉的事儿,儿子怎么会去做?” 杨氏一脸不相信的睨了他一眼,道:“你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么?打小就你的鬼主意多,你若是能有你大哥一半的持重有礼我就谢天谢地了!不是娘要数落你,你瞧瞧你这副德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就不怕你媳妇儿嫌弃你?!” 卢少棠怔了怔,忍不住扬眉。 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想过。 杨氏见他有些触动,便接着说了下去。“虽说姐儿都爱俏,可有哪个姑娘家不想自己的男人能有出息?更何况,那还是相府的嫡孙女。你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能安分一些,找个正经事儿做做?听说皇上要给你个官儿当当,你为何不肯接下?难道将来,你想让你媳妇儿跟你喝西北风去!” 卢少棠眉头蹙成一团,心中不以为然。难道他做了大官,就算是有出息了?他隐藏实力这么久,便是不想被那些所谓的规矩所束缚,难道这也错了? 杨氏见他不说话,就更急了。“虽说先帝爷曾说过,等你二叔…爵位还是会传回咱们大房,可你二婶儿又岂是盏省油的灯,会这么轻易的将这份富贵让出来?唉…你爹死得早,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你肩上的担子还重着呢…” “娘…那爵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卢少棠扶住杨氏的肩膀,一本正经的问道。 杨氏怒目圆瞪,大声的吼道:“当然重要了!那可是你爷爷和你爹用鲜血和生命,一刀一枪的换来的。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卢少棠飞身闪开,才避免再一次落入杨氏的鬼爪功手里,一边逃遁一边嚷嚷着:“娘您先消消气儿…儿子还有事,就不陪您老人家用午膳了啊…”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敢逃…”这些话,她也不是第一次骂出口。这样的戏码,也不是头一次上演。故而,院子里的丫鬟一个个憋着笑,脸色涨得通红,没人上前劝说,都站在一旁看好戏。 反正凭着少爷的轻功,夫人自然是追不到的。等这阵儿过了,夫人的气消了就好了。 从芳菲苑逃出来,卢少棠忍不住掏了掏耳蜗子,小声的嘀咕着。“娘的狮吼功是越来越厉害了…” “四少爷…”负责守门的小厮见到他的身影,忙点头哈腰的朝着他打千儿。 卢少棠挥了挥衣袖,假装不经意的嘟嚷道:“这个时辰,二叔也该下朝了吧?” 那小厮是个机灵的,卢少棠平日里给的赏钱也多,自然格外的热络。“侯爷早就回府了,只不过刚回来没多久,就又出门了。” “二叔倒是挺忙的…” “听侯爷身边的小厮抱怨,说侯爷这几日老往城外跑,又不准告诉府里的其他人,神神秘秘的,害他好几次都被夫人追问,吃了不少的排头呢…”那小厮知道卢少棠不是个喜欢多事儿的,便毫无顾虑的将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 那小厮讲述的时候还不忘露出你应该懂得的眼神。卢少棠拍了怕那小厮的肩膀,丢了一块碎银子给那小厮,道:“拿着请弟兄们去喝茶吧…顺便问一句,千万别让夫人知道,否则…” “小的明白…”小厮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似乎极为满意,连连点头。想必侯爷在城外养了个外室,所以才如此偷偷摸摸不敢让别人知道。这种事,自然是要瞒着夫人的。 卢少棠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却显得玩味十足。看来,他的那位二叔还是不怎么安分呢。庸王都被圈禁了,他还不肯死心,莫非是想要东山再起? 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卢少棠骑上高头大马,便朝着城中最为热闹的香粉铺子一品香走去。 相府 “紫衣,你去瞧瞧几位小姐可妆扮好了?今儿个可是王老夫人的寿辰,可不能迟了。”庄氏难得闲下来,便接了王家送来的帖子。 马氏因为亏了身子,自然是不能跟着去的。所以这一次,庄氏便只打算带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前往。 紫衣刚撩起帘子,就看见几位小姐前后脚的进了院子,回过头来禀报道:“瞧老夫人心急的,这不是来了么?” 因为是出席重要的场合,几位闺阁小姐都精心的装扮了一番。不过,这三人当中,就要数裴云姗最为出众了。裴襄年纪还小,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袄裙,因着前些日子受到的打击不小,故而脸上显得有些憔悴。裴瑾则挑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夹袄,搭配浅绿色的襦裙,既不张扬又能凸显出她淡雅的气质,相得益彰。而裴云姗作为这一次的主角,自然要亮丽许多。鹅黄色的撒花襦裙,高耸的云鬓,全套的红宝石头面,同色系的耳环和手镯,既显得庄重得体,又不是少女的轻快明艳。 “小姑姑今儿个必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以后这相府的门槛,怕是要被媒人给踏平了…”裴瑾见她有些扭捏,便忍不住在她耳旁打趣道。 裴云姗一面脸红着娇嗔的瞪她,一面搓着手里的帕子,羞怯的模样更让她添了一份清纯的妩媚。“你惯会取笑我…不理你了…” 庄氏从主屋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三个娇俏的丫头并排站在一处,眼里流露出一抹激赏。果然是人要衣装,瞧瞧这些个小丫头片子认真打扮起来,也挺像模像样的嘛,比起高贵的公主王府的郡主来也不差啊。 裴襄这些日子倒是学乖了,没有了马姨娘替她收拾烂摊子,她只能收敛起小性子夹着尾巴过日子。 见庄氏出来,便跟在裴瑾的身后,规矩的行了礼。 庄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了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一番,才带着三位小姐出了门。 簪缨世家的王家位于城西富足地带,是官员府邸聚集之地。这一次王老夫人的大寿虽然因为处在国丧期间没有大肆的操办,可也门庭若市,登门恭贺的人络绎不绝。 相府的马车缓缓停在王家门口的时候,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可见,王家在大周朝的地位如何。 因为巷子只能容得下两辆马车并排而行,故而庄氏等人只得下了马车步行到府门口。门口负责接待的管家瞧见庄氏一行人,忙撇下正在招呼的几位官家夫人,亲自迎上前来。“可算将裴老夫人您等来了…老夫人可是不止一次的询问,还以为您没空儿前来呢…” 庄氏笑着命丫鬟将贺礼拿上来交到管家的手里,这才开口问道:“老姐姐大寿,怎么能不来?” “这三位是便是相府的姑小姐和孙小姐吧?一看便是气度不凡的…”管家跟庄氏寒暄了两句,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庄氏身后的三位身上。不过很显然,他的视线在裴云姗的身上停留的最久。 庄氏自谦了两句,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得意。 管家见又有客人到来,便让丫鬟领着庄氏一行人去了后院。 王老夫人虽说已经是花甲之年,但身子却还健朗,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这不,庄氏刚踏进后院,就听见了她那爽朗的笑声。 “老姐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这模样想必能活过百岁!”庄氏与王老夫人乃是手帕交,说起话来自然没多少顾及。 在场的不少的人见到庄氏进来,忙不迭的起身相迎。其中,还不乏许多身份显赫的王府侯府的夫人和小姐。 “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王老夫人又是一阵大笑,额头上的皱纹都挤成一朵花儿了。 庄氏一一点头回礼,瞧见王老夫人身边那唯一一个没有起身的贵妇人,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笑着上前打招呼。“许多年不见,郡主娘娘真是稀客啊…” 那摆着高贵典雅谱儿,脸上不苟言笑的贵妇人,不正是镇北侯府的老夫人,曾经的禄王府的敏郡主么? 裴瑾隐约记得这位贵人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不得不说,这位有着郡主封号的老太太有些太作了。只见她傲然的昂着下巴,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连起身回礼的意思都没有,连堂堂相爷夫人都不放在眼里,高高在上的模样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似乎感受到了她不屑的眼神,那位郡主娘娘打探的目光也朝着她射了过来。当看清她的模样时,微微蹙了蹙眉。 “什么郡主娘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呀,该称呼她为卢老夫人。”王老夫人见气氛有些尴尬,忙从中调剂道。 凌氏不满的瞪了王老夫人一眼,却没敢有任何的怨言。 裴瑾不禁暗暗地好奇,这王老夫人究竟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如此心高气傲的卢老夫人吃了瘪? 裴云姗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裴瑾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这位王老夫人的出身更为显赫,其母乃是皇室的公主,算起来也是有皇室血统的。比起异姓王府的郡主,自然是更为高贵。难怪卢少夫人在她的面前这般的安分,敢怒不敢言。 哈哈,果然是一山更有一山高,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裴瑾正暗暗腹诽着,突然发现那位卢老夫人似乎盯上了自己,不由暗暗地纳闷。她刚来京城不久,应该是没有与人结怨才是。怎么这位郡主娘娘就盯上自己了呢,而且似乎还有着极大的不满?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姗儿瑾儿襄儿,过来见过王老夫人。”庄氏落座之后,便将自己身后的三个丫头叫上前来。 裴云姗见了王老夫人,隐隐有些紧张。但在礼节上却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见过王老夫人,愿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裴瑾和裴襄两个小辈也跟在裴云姗的身后,蹲下了身子。 “好好好…”王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狭长的眸子都要眯成一条缝了。“快些起来吧,别拘着了…荷香,去将多宝阁的那几对儿玉镯子拿来。” 荷香是王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办事轻快利落。这不,才过了一盏茶功夫,就捧着一个方形的盒子回来了。 王老夫人亲自从盒子里挑选了一只晶莹剔透不带任何瑕疵的玉镯子,然后拉起裴云姗空出来的右手,直接套了上去。 裴云姗哪里敢就这么收下,脸上不由得露出惶恐来,忙推迟道:“这太名贵了,如何使得…” “这本就是留给你的…”王老夫人高深莫测的笑着,貌似无意的说道。 说这无意,可听着却是留了心的。那些夫人们心里可是亮堂堂的,这王老夫人是在挑选未来的孙媳妇呢。 裴云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庄氏的暗示眼神给阻止,只得千恩万谢,面带愧色的将手缩回了衣袖里。 当然,王老夫人也没有忘记裴瑾和裴襄,也各人赏了一只镯子。样式精巧,做工也细致,只是跟裴云姗那只相比,就差的远了。 裴瑾面色平静的道了谢,便站在一旁不再吭声。裴襄则是有些战战兢兢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在庄氏替她打了个圆场,这才下得了台。 相对于裴云姗的不自在,裴瑾可谓是轻松惬意。偶尔与相邻的闺阁小姐闲聊两句,大多数时候,却是在听各种奇葩的八卦。一会儿是某某官员是个妻管严,在外头偷偷养了个外室被其妻发现,在府门口罚跪了半日;一会儿又是某某的小妾跟外男私奔了,还卷走了府库里不少的银钱,总之五花八门。 裴瑾不由得感叹,果然八卦无处不在,尤其是在女人聚集的地方。 “陪着咱们这些老太太呆了这么久,小姑娘们肯定是憋坏了。都被拘着了,去外面儿玩儿去吧…”王老夫人跟围绕在周围的夫人们说笑了一阵,这才想起这茬儿,忙叫府里的小姐们带着各家小姐出去了。 裴云姗拉着裴瑾出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小姑姑这丑媳妇见公婆,感觉如何?”裴瑾见四周无人,便肆无忌惮的调侃起她来了。 裴云姗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与王家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虽然还未公诸于众,但两家人早已有了默契。今儿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王老夫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的确让她一个姑娘家有些压力。“早知道,就不来了…” 裴瑾嬉笑着,道:“总归是有这么一日的,小姑姑早该料到了不是?否则,也不会打扮的如此隆重了…” 裴云姗瞪了她一眼,嗔道:“好你个没羞没躁的丫头。哼,等到日后你议亲的时候,看我不找一堆的人来看戏!” 裴瑾笑得没心没肺,哼道:“还早着呢…倒是小姑姑,怕是国丧一结束就要出阁了吧…” 裴云姗一连掐了裴瑾好几把,放佛只有这样才能从刚才的紧张不安中缓过劲儿来。“敢取笑我…我看你是动了凡心急着想要嫁人了吧?” “小姑姑莫要冤枉我…我巴不得赖着祖母一辈子,永远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孝呢…”裴瑾面不红心不跳的答道。 裴云姗正待继续反攻,却被远处一阵阵尖叫声给打断。 “啊…” “出了什么事儿?”裴瑾和裴云姗停止嬉闹,同时望向尖叫声的源头。 “是卓公子…” “天呐,竟然是号称第一公子的卓公子…” 顺着那些声音望去,果然看到几位丰神俊朗的公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些公子爷,均是衣着华丽,举止不俗的。可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有些道理的。在一群衣冠楚楚的贵公子中间,有一位面白如玉,身量拔尖的公子,的确很引人注目。他星眸剑眉,五官英挺,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模样,带了几分的傲气。 裴瑾猜想,想必那位就是号称第一公子。不过,裴瑾却没有多少惊艳的感觉。不就是长得白了一些么,就天下第一了?也太言过其实了。不过各花入各眼,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也就不予置评了。 不过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难道就不能镇定一些,瞧瞧那搔首弄姿的模样,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裴瑾还以为古代的大家闺秀都很矜持呢,可是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先前是那个传闻中天神一般的齐王殿下,这一回又是号称大周第一公子的美男。看看那些面色潮红,不时地整理着仪容的闺秀们,哪里还有半点儿淑女的样子! 啧啧啧,可见大周民风开放! “第一公子,卓玉航?”裴云姗似乎记起了这么号人物。 裴瑾瞥了裴云姗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不免暗暗佩服。果然是相府的嫡小姐,是见过大世面的,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犯花痴。 可惜,这句赞美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裴云姗小声的嘀咕起来。“什么第一公子,比起齐王殿下,可差得远了!” 裴瑾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双眼也瞪得老大。 好吧,是她太过高估了。 一直闷不吭声的裴襄却在此时开口,指着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喃喃道:“那…那不是卢四公子吗?” 那人群中,笑得如沐春风的,不就是卢少棠么。不过,很明显的,他的笑容带着淡淡的疏离感,看似温和但却让人难以亲近。 裴瑾侧过身去,眼神恰好与他相撞。 卢少棠眼睛微微眯了眯,朝着她送来一记媚眼。明明看起来没什么,但是裴瑾的心肝儿忍不住一颤,忙将视线移开,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异常,裴云姗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这会子怎么突然安静了?舌头被吃了么…” 裴瑾面颊微微发烫,拉着裴云姗就走。“忽然想起刚才路过一处绝佳的景致,我们过去瞧瞧吧…” “你…”裴云姗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裴瑾给拉走了。 裴襄却是望着远处那言笑晏晏的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连身边的人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炙热的视线,裴瑾才停下脚来。“呼…好险…” “什么好险?你到底在说什么…”裴云姗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的问道。许久不曾走得这么快了,裴云姗都出了一身汗。 裴瑾自然不肯承认,支支吾吾的转移了话题。“刚才那位郡主娘娘是哪座府上的夫人,看起来挺威严的?” 裴云姗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怎么忽然想起她来了?” 裴瑾轻叹一声,道:“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位夫人对我似乎颇有不满。刚才在院子里头的时候,她还瞪了我好几眼呢…” 裴云姗不敢置信的微张着嘴,压低声音道:“也没见你得罪那位啊,怎么就不招人待见了呢?” 裴瑾耸了耸肩,她若是知道就不会问她了。 “说起这位卢老夫人,在京城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裴云姗拉着裴瑾在一处凉亭里坐下,慢慢的道来。“她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了一些。禄王府在当年,也是备受祖皇信赖的肱骨之臣。这位卢老夫人的母亲,据说出身并不高,所以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唯一的嫡女身上。只不过规矩学过了头,有些矫枉过正了。不管什么场合,总是将规矩摆在第一位,不但严以律己,还总喜欢教导别人规矩。所以,在京城的贵女圈里,人缘并不怎么好。这性子有点形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过来的。据说,至如今她仍旧遵循着规矩过日子。可想而知,镇北侯府的小姐们是多么的受罪了。” “镇北侯府?”裴瑾听到这个关键词,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怎么这般惊讶?”裴云姗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裴瑾吐了吐气,心里闷闷地,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在得知了卢老夫人就是卢少棠的祖母之后,她就浑身不自在。 裴云姗见她这副别扭的样子,忙开口安抚道:“就算这位卢老夫人不怎么好相处,但好在今后也没什么交集,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裴瑾很想狠狠地点头,可是却不如以往的干脆。心里好像在期待着些什么,又好像隐隐有些失望,心里乱成一团。不过,为了不让人看出苗头来,她还是强打起精神,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从王府回来的时候,裴瑾就发现裴襄有些心不在焉,问了她好几次都不见答应。裴瑾便没再吭声,丢下她一人回了静默斋。 没曾想,刚踏进里屋,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黑漆漆的屋子里尚未掌灯,但借着外头的光线还是可以看清一些的。那扇面朝着东边儿开着的窗户旁,耸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几乎当初了大部分的光线。 裴瑾脚下一顿,侍书侍画也严阵以待的挡在了她的跟前。 “怎么,你们两个要跟我动手?”不请自来的男子忽然转过身来,凉凉的问道。 侍书侍画心里紧绷的弦忽然一松,紧接着就要拜下去。 卢少棠抬手一扫,两人愣是被挥退了好几步。“出去,我有话要与你们小姐说。” 侍书侍画看了裴瑾一眼,见她没有吭声,便静静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将门给掩上了。 屋子里很安静,昏暗的视线让人觉得不真实。 “卢公子还真把相府当自个儿家了。不请自入,也是君子所为么?”因为白日里被卢老夫人弄得不自在了,所以连带的对他也不待见了。 方才在王家,裴瑾一直躲着他,这让他心里有些痒痒。所以,天刚一擦黑,他就撇下那些酒肉朋友,来相府找她了。只是没想到,先前她脸上的娇羞早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眉冷眼。 转变如此之快,还真是叫人应接不暇啊。 ------题外话------ 这个月又过了一半了,票票还不交上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32所谓表白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峙着,谁也没有出声。舒悫鹉琻 最终,还是卢少棠放弃了这场无声的争论,轻咳两声打破沉默,道:“丫头,谁惹你生气了?” 几乎是不经过大脑的,裴瑾就将心底真实的想法吐露了出来。“除了你,还能有谁?!”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怔住了。卢少棠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而裴瑾则是直言后的懊恼。卢少棠惊讶于裴瑾不同与别人面前的真性情,惊艳于她娇嗔时候的娇媚模样,惊叹于她出乎意料之外的亲昵态度。这对于他这个一直潜移默化别有企图的人来讲,真可谓是大大的惊喜。这丫头,总算是待他与别人不同的。 裴瑾说过这话之后,便一直紧咬着下唇,恨不得将那说错话的舌头给嚼烂了。虽然处在黑暗中,别人无法看到她的神色,但她知道脸颊肯定是红了,隐隐发烫着。 突然,卢少棠轻笑出声,眉眼都弯了起来。“嗯,都是我的错。那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消气儿呢?” 如此一来,倒是让裴瑾哑口无言了。 她刚才不过说的是气话而已,他哪里做错过什么。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一些想法,加上被卢老夫人那盛气凌人的姿态给弄郁闷了,这才拿他当了出气筒。她心里倒是痛快了,可气氛却是尴尬到不行。 见她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卢少棠心里骤然泛起一阵甜意。试探的朝着她走了两步,果然那丫头便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嘴角的笑意更深,卢少棠满满的自信也回来了。“怎么,丫头你怕我?” “谁…谁怕你?”裴瑾壮着胆子说道。 “不怕,你躲着我干嘛?”卢少棠又逼近两步。 裴瑾身后已经是桌子了,再也没有可以退的地方,只能假装镇定。但胸腔里那颗剧烈蹦跶着的心脏,却放佛不是自己的了,不听她的控制。 卢少棠倾身,将双手撑在桌子的边缘,眼睛却一直的落在她那涨红的脸上,一刻也没有移开过。他的墨发顺着肩头滑了下来,与她鬓边的发丝纠缠不清。眼角的笑意愈发的明显,黑漆漆的双眼放佛一个黑洞,快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裴瑾退无可退,腰已经抵着身后的桌沿了。纤细的双手扶着桌面,呼吸也变得不畅,几要憋死过去。“喂,你离这么近做什么?” 卢少棠依旧维持着那个动作,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丫头,你在说谎。” 他的语气肯定。 裴瑾慌乱的移开视线,硬着头皮不肯承认。“谁说谎了?” “你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还有…你紧抿着双唇,似乎怕泄露了心底的秘密。”卢少棠浅笑着分析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裴瑾呼吸一窒,有些不敢相信的抬眸瞪着他。这位仁兄,您该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居然能将她的心理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一个裴姈还不够,还弄来这么一个妖孽! 虽然被心上人盯着打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那目光古怪的连他都吃不消的时候,卢少棠还是识趣的适可而止,慢慢的直起身子来。“就算本公子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丫头你也不能这样痴迷的看着本公子啊~” 裴瑾缓过劲儿来,呸了一声,脸上满是鄙夷。有这样夸自个儿的吗,真是太自恋了! “有事就说,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娘儿们似的。”裴瑾的毒舌模式一旦开启,火力便猛不可挡。 卢少棠差点儿没被她一席话给噎死,心里的怒意却稍纵即逝,尚未形成便已消散。“的确是有件大事要跟你商量。” “何事?”裴瑾镇定下来找了把椅子坐下,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卢少棠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衣袖里的圣旨往桌子上一丢,道:“这是我从皇上那儿弄来的,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帮你摆脱入宫的命运。” 他说的冠冕堂皇,但心里其实紧张的要死。若是裴瑾否决了,那么这道圣旨便形同废纸一般,根本不值得一提。 裴瑾拿起那道明黄色的卷轴,借着外头微弱的光线浏览了一遍,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无疑,不管她的决定是什么,最终牺牲掉的还是她的亲事。 warning:file_get_contents(/520xs5/9560520_2.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更新快∷∷纯文字∷ 33先斩后奏 皇宫,勤政殿 "皇上,卢公子求见."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帝王的神色,见他面色平静,窦行云这才弓着身子上前禀报. 今儿个早朝,大臣们纷纷上书说起民间的那些个传闻,令皇上很不开心.作为贴身侍候的太监总管,对皇上的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窥探一些的.早些时候就曾听闻皇上对裴家的那位三小姐情有独钟,如今朝臣们没事儿找事儿,非得将那一位从秀女名单中踢出来,皇上的脸色能好看么? 可是作为帝王,是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的.皇上刚登基不久,还有许多地方被朝臣们牵制着,有些身不由己.可是在他看来,皇上对那位姑娘是真的动了心思的,否则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儿. 听到窦行云那熟悉的尖锐嗓音,顺德帝从奏章中抬起头来,淡淡的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窦行云再次躬下身子,应了一声,便出去宣旨了. 与往日那个嬉皮笑脸的潇洒公子有所不同,卢少棠今日的神色可以说是极为难看.俊朗的脸上不带一丝的笑意,就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银子似的,脸黑得跟锅底有的一拼了.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卢少棠撩开袍子,不卑不亢的跪了下去. 顺德帝起初没抬起头来,直到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之后,才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朝着正前方多瞄了一眼."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多年的至交好友,顺德帝极少见到他这副深沉愤怒的模样,心中难免感到惊讶. "皇上,草民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奏."卢少棠仍旧黑沉着一张脸,言下之意很明了,就是想要单独谈谈. 顺德帝对他自然是放心的,大手一挥,就将殿内的太监宫女儿全都打发了出去."起身吧…现在可以说了?" "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小心一些."卢少棠从地上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姿屹立在御案前,与年轻的帝王平视. 顺德帝见他如此谨慎,神色也跟着肃穆了起来."能够让你这般严正以待的,想必一定不是小事.说说看,又有谁想要造反了?" "近来,草民的探子回报,说是厩外一间破庙闹鬼.草民自然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便命人查探了一番.原来,是有些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放出的风声.草民偏不信邪,便乔装在那里守候了几日,果真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顺德帝最是不喜欢这般拐弯抹角的,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卢少棠摸了摸鼻子,他这不是想要将事情讲得更为合理一些嘛."真相就是,庸王府里的谋士与朝中重臣相勾结,想要图谋不轨." 提到前太子,顺德帝不屑的冷哼道:"就凭他那些虾兵蟹将,也想谋反?" "明面上的太子党,皇上的确处理了不少.可隐藏在暗处的人,却未必都清理干净了.据草民所知,草民那位二叔近来似乎也常偷偷的往城外跑…" 卢少棠与现任镇北侯的关系,顺德帝是早就知道的.表面上两家人井水不犯河水,可私底下的肮脏手段可就多了去了.若不是老侯爷早有防范,卢少棠这条小命儿能否保得住都还难说呢. "他隐藏的真是够深的…"顺德帝握紧了折子,冷峻的脸上渐渐浮起了杀意. 手握重兵的大臣,本就该韬光养晦躲避锋芒,如今,那人倒好,居然暗地里小动作频频,还与废太子勾结,这无疑更加惹人猜忌. "若是隐藏的不深,又如何能够以一个庶子的身份继承爵位?"卢少棠嘲讽的勾起嘴角,对先皇做出的糊涂事儿很是鄙夷. 即便是护驾有功,也不能坏了祖上定下来的规矩,将爵位传给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子.自古以来,嫡庶尊卑有别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正统就是正统,不容玷污.人性都是贪婪的,尝到了权势带来的甜头,他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的放弃?如此一来,即便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会翻脸无情. "朕正打算收回兵权,他就不安分的一头撞上来,甚好."顺德帝将手里的奏折一丢,露出决然的神色.正愁找不到正当的理由来,他就不怕死的敢与庸王勾结谋反.不得不说,卢少棠带来的这个消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沉默了一阵,顺德帝又开口问道:"齐王叔昨儿个递了牌子进来,说是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你觉得这里头可有什么玄机?" 端木太后也就是昔日的端木皇后,那可是当年助纣为虐,害死淳贵妃的不二帮凶.他会那么好心的进宫探望? 卢少棠对皇家的事情可没兴趣掺和一脚,道:"冤有头债有主,皇上又何必理会这些小事.他们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自个儿解决好了." "话虽如此,可毕竟这皇宫是朕的皇宫,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朕的颜面何存?" "皇上也说了,这皇宫是您的皇宫,就算会发生点儿什么,谁又敢往外头传?" 两人对视良久,一个挑眉,一个撇嘴. 许久之后,卢少棠才从勤.[,!]政殿走出来.窦行云没听见摔杯子的声响,总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驿站 "主子,有人送了一封书信来."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后,破风才将它递到齐王殿下的面前. 齐王刚回京不久,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在预料当中也在预料之外. 迅速的将信件的内容浏览了一遍,齐王沉静的脸上不由得绽放出一丝笑意."这小子还真是不知道客气…" 见主子露出鲜有的轻松,两个侍卫皆是暗暗好奇. "看在他帮了本王一把的份儿上,本王就勉强答应了.破风,你去备一份好礼,送到相府去."齐王心情颇好的勾起嘴角,朗声吩咐道. "主子这是要…"破风木着一张脸,不明所以的问道. "本王与相爷乃是忘年交,既然回京了,自然是要去拜访一下的."齐王说的冠冕堂皇,从言语上根本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只是,刚一回京就与内阁首辅大臣私交甚密,这样可是大大的忌讳啊! "主子…"破风想要劝说,却直接被拦下. "本王自有分寸."齐王露出威严的一面,二人皆低下头去,不敢再有异议. "记住,一定要高调一些,最好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无奈,木头一号破风,木头二号乌鸦只得乖乖的听从吩咐去街上采买礼品,然后抬着两口大箱子招摇的在街上晃了一圈,大摇大摆的在相府门口停了下来. 这件事儿,迅速的厩传播开来,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聊资. "听说没,齐王殿下刚回京,就往相府送东西,也不知目的何在…" "齐王殿下这架势,好像是要上门提亲啊…" "莫非齐王殿下看上了相爷家的闺女?" "你别瞎说…相爷的嫡女,早就许给了王家的嫡长孙,一女怎能配两家!相爷家又不止一个未出阁的小姐…" 自然,这个传闻也传入了某个人的耳朵里. 据说那一日,勤政殿的杯子换了两遍. 据说那一日,相爷下朝之后便请人看了黄历. 据说那一日,某人躲在府里偷着乐了半天. 静默斋 "这流言还真是可怕…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居然说的跟真的一样."侍书从外头买了针线回来,听着满大街说齐王殿下有意求娶相府孙小姐的事儿,就不由得觉着好笑. 裴瑾正专心的捣着钵子里的草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方才小灰飞进后花园的时候,因为太过肥胖,不小心撞到了假山上,肚子上划了条口子.裴瑾见它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便将它带了回来.钵子里绿油油的药泥,便准备拿来给它敷伤口的. 侍书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主子搭理,只得闭了嘴,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事务上. 裴瑾小心地将药汁涂抹在小灰肚皮上的伤口上,小灰舒服的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任由着她摆布,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将手头的活儿交待给身边的侍书,裴瑾净了净手,坐回了榻上."记住,每两个时辰敷一次." 侍书扫了一眼那很是享受的鸽子一眼,摸了摸鼻子道:"这家伙到底都吃了些啥,怎么长这么肥了?" 裴瑾懒懒的歪在枕头上,有需昏欲睡.可是在睡着之前,她还是打算先替这小家伙正名."严格来说,它不是鸽子,而是鹰的一种,叫做隼,而且还是体型最大的白隼.别看它长得像鸽子,性子也还算温和,等再过一段时日,就能有两三个鸽子那么大了." 侍书一脸震惊的打量着那闭目养神的小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难怪每次她想要逗弄它的时候,总是会被鄙夷,原来它根本就不是鸽子!想到鹰凶残的本性,她就不由得流了一身冷汗.万一惹怒了它,给她破了相就不好了. "小灰灰…不,鹰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日后,我一定好酒好肉的伺候着,您千万别抓花我的脸啊…本来就长得勉强了,若是再留下几道爪印,那就更嫁不出去了…" 侍书念念有词的嘀咕着,生怕它秋后算账. 侍画有些忍不住笑了,道:"你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我小的时候被鹰啄过,到如今脑门儿上还留着疤呢…"侍书心有余悸的说道.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裴瑾迷迷糊糊的听着她们小声议论着,不知不觉的就沉入了梦乡.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未时三刻了.尚未完全清醒,就听见外头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询问一番过后才知道,原来是二少爷在武试中拔得头筹,被皇上钦点为武状元,并赐予了从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 书香门第出了个武状元,怎么看都觉得很带喜感. 不过,令裴瑾好奇的是裴祺那小子究竟从哪里学来的一身功夫,还偷偷地去参加了武举的选拔. 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断地传来,才让她稍稍回过神来."侍画,扶我起来吧." .[,!]睡得时间久了,身子都有些麻木了. "二少爷刚回府,应该会去雅安堂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小姐可要过去?"侍画好意的提醒道. "是该去去的…"裴瑾慵懒的坐在梳妆镜前,喃喃说道. 侍画手脚麻利的替她重新梳了个元宝髻,又拿了一件织锦披风给她披上,这才搀扶着她出了门. 雅安堂内显得十分热闹,就连月余没露面的马氏也大大方方的坐在老夫人的下首,笑得一脸的温和. 裴瑾进去一一行礼问安,这才对着裴祺恭贺道:"祺弟高中状元,又得皇上赏识,当真是可喜可贺!" 裴祺笑得有些拘谨,但眼里那抹骄傲却遮掩不住."长姐谬赞,小弟愧不敢当!" "行了,都是一家人,别太生分了.祺哥儿中了武状元,也是一件大喜事.晚上就在雅安堂摆上两桌,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好好地热闹热闹."大家长发话了,自然没人敢反对. 众人有说有笑的在一起吃了顿饭,很晚了才散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心里最难受的,恐怕要数裴骏了.突然由一个嫡少爷变成了庶出的,这打击不可谓不小.虽说庄氏一视同仁,没有苛待了他,可到底还是隔着一些什么,并不怎么亲厚.加上庄氏又是个再端方不过的,他那些甜言蜜语和哄人的功夫根本无法施展.所以他在府里的日子,只能用得过且过来形容,饿不死就是了. 马姨娘过世之后,他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可以前养成的大少爷脾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全改过来的,除了吃喝玩乐他什么都不会.而原先被他踩在脚底下的裴祺,闷不吭声的就弄了个官儿回来做,裴骏想想就觉得不是个滋味. "不行…我绝不能坐以待毙!长此以往,这相府岂会有我的立足之地?"他一颠一跛的在屋子里徘徊着,脾气越发的暴躁起来. 严重的危机感令他警觉起来,心中的斗志也被激起. 这一夜,难以入眠的还有马氏.因为这天夜里,裴燕山让她推进了隔壁的耳房,便没再出来. 原先的那些恩爱,全都成了泡影.隔壁房里传出来的阵阵暧昧的声响,令她痛不欲生,却也颇为无奈. 谁叫她无法生养呢?更何况,那个丫头还是她主动给他安排的.苦笑了笑,马氏捂紧了嘴巴,才没让哽咽声传了出去. 翌日大一早,马氏去雅安堂请安回来,江嬷嬷便领着那个叫绿烟的丫头来到了她的面前磕头. "昨儿个你伺候老爷辛苦了…江嬷嬷已经派人将偏院里的竹园收拾出来了,今后你就住在那里吧."马氏不冷不热的说了小面上的话,便抬手将她打发了出去. 江嬷嬷见她面色还算好,便不由得多了句嘴."夫人何必这般委曲求全,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单独给个院子也太抬举她了." "这事儿我跟老爷提过了,老爷也是准了的.虽说还不是姨娘,但保不齐过些日子就该升位份了…" 江嬷嬷喉咙一哽,眼睛不由得泛酸.她可是看着马氏长大的,哪里不心疼?老天爷对马氏也太残忍了一些. 马氏抿了口茶,才继续说道:"老爷的调令也下来了,好像是在翰林院任职?" "夫人记得不错,正是翰林院侍读一职."江嬷嬷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替她揉捏着肩膀. 古代的翰林院,职在刊缉经籍,掌修国史,记载皇帝言行,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等,相当于现代的秘书处.说起来是直接为皇帝服务的,听着颇为体面,可也分好几等. 裴燕山被授予的翰林院侍读,乃是从五品.跟那锈疆大吏和一品大员比起来,的确是无足轻重,显得有些鸡肋.但能够被新皇提拔,接二连三的往上升,也算不错了.这还是看在相爷的面儿上,才给了这么一个闲职.不像裴祺那从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全靠真凭实学得来. 马氏叹了口气,虽然觉得这官职小了些,但总归比闲赋在家里强了许多,倒也看开了."老爷明儿个就要去翰林院上任,该准备的东西可都备齐了?" "夫人就放心好了,都没落下."江嬷嬷原先在马府也是常常帮着主母打理事务的,所以也是有样学样,倒也十分轻松. 马氏点了点头,这才将注意力放到那个突然冒出头来的裴祺身上."原本以为裴祺只是胆小懦弱的,却不曾料到竟也隐藏的极深.不声不响的就捞了个武状元回来,当真是出人意表呢…" 提到此事,江嬷嬷就气愤不已."哼…又是一个没安好心的…夫人平日里对少爷小姐们也不薄,可到头来没一个贴心的…城府如此之深,将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江嬷嬷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马氏名下尚未一男半女.即便是日后哪个姨娘生下了子嗣,过继到她的名下,要养大成人也还需十几个年头.而那时,前头的两位少爷怕是连儿子都生出来了,将来若是她的儿子打理这份家业,岂不是处.[,!]处受制?更何况,裴祺如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等到成年之后那还了得? 马氏揉了揉发酸的额角,亦十分的头疼.算起来,她也就比裴祺大了几岁,虽说以母子的身份相处,可到底有些别扭."二少爷好歹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吃穿用度上也不能太含糊了.老夫人那边的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你便将我压箱底的那匹缎子取出来,拿去给二少爷做几身袍子吧." 江嬷嬷瞠目结舌的望着马氏,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嬷嬷没听见还是怎么的…"见她许久没有回应,马氏便又再提醒了一句. 江嬷嬷拧着眉,试探的问道:"夫人莫非是想拉拢二少爷?" 马氏微微一愣,没再吭声. 江嬷嬷这么一提,她才恍然大悟. 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呢?与其重新培养一个还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出息的孩子,倒不如捡个现成的便宜.裴祺的姨娘去的早,她在马氏的打压下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还凭着自己的实力挣了个官职,可见是个有头脑有心计的.而且,他想要爬的更高,也需要一个靠山,不是么? 皇宫 "真是岂有此理!传朕的旨意,宣卢少棠进宫."再次被大臣气得快要吐血的顺德帝刚踏进寝宫的大门,就将窦行云召唤了过来. "奴才遵旨."窦行云看着帝王那黑沉如铁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镇北侯府门口突然来了一顶华丽的轿子,还有几个昂首挺胸的公公,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侯夫人唐氏还以为那是宫里来了封赏,接她进宫觐见的呢.高高兴兴的妆扮之后,却听见丫鬟说轿子已经走了,顺便还提了提那是皇上派来接卢少棠这个她素来看不起的纨绔四少进宫议事的轿辇,顿时气得又是摔盘子又是大骂的,好一会儿才消停. 来到勤政殿,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你来的正好,朕有事要与你商量.你们都退下吧…"顺德帝冷着脸坐在龙椅上,瞧见卢少棠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的将宫里侍候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卢少棠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脸上表现出的却是恰到好处的惊讶."皇上急着召草民来,究竟所为何事?" "你就别一口一个草民了…听着朕心里不舒服!"顺德帝向来直言不讳,跟卢少棠又有着深厚的革命友情,在他面前俨然换了另一重身份.不是帝王,而是至交好友. 卢少棠轻咳了两声,道:"皇上召我来,所为何事?" 德顺帝挑了挑眉,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正题上去."想必你也听说了,齐王刚一回京,就急着往相府送东西.厩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你是个什么看法?" "一传十十传百的事情,并不一定是真的."卢少棠先是给了一个肯定,见皇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却又来了个大转折,说道:"不过…此事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那么多人看见他的贴身侍卫抬着东西进了相府.相爷素来又是个刚正不阿的,没将他们赶出去,也十分的蹊跷.据说当年,齐王与相爷还是忘年之交,想必有着这份情谊在,他若上门求娶,相爷也会卖他个面子的吧…只是,不知道他要求娶的是哪一位?" "他这是痴心妄想!"听了卢少棠这一番话,顺德帝的双手不由得握紧. "可不是么…敢跟皇上抢女人,不是自寻死路么!"卢少棠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放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一起肆意潇洒的日子. 顺德帝眼睛眯了眯,却对他的说法没有任何的异议.齐王的确是在跟他抢女人,莫非这就是他向他报仇的第一步? "朕绝对不会让步!你这就去相府,宣裴瑾入宫." 这个决定,早在意料当中.可当这句话从顺德帝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卢少棠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果真是个言出必行的帝王! 只是,他如何能眼看着心爱的女子落入他人的怀抱呢? "皇上…这似乎不大好吧?单独召裴家小姐入宫,恐怕会激怒那些老顽固.到时候,耳根子就别想清静了." "难道朕还怕了他们不成?" "皇上乃九五之尊,的确用不着怕他们.只不过这些老不休的会天天在皇上耳边念叨,烦不胜烦." 顺德帝噎了一下,袖袍下的拳头捏的嘎嘣直响."那朕要怎么做?难道真的眼睁睁的看着…" 接下去的话,他生生的咽了回去.作为一个帝王,怎能将情之一字诉之于口呢? 看着帝王脸上那可疑的红晕,卢少棠眼眸微微一暗,五指也慢慢的收紧,拼命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事情尚未明朗,皇上何不再等等看?若是一意孤行,恐怕情况会更糟.到时候,御史们也该跳出来了.毕竟,皇上与齐王乃是叔侄,却为了一个女人而闹得不愉快,传出去可是会影响皇上您高大威猛的形象呐…而且,到头来受罪的可是那位裴家小姐…" 皇家的丑闻,从来都不少.可是那也是私底下动作而已,还真没有一个帝王敢将这样的.[,!]事情摆到明面儿上来.据说大周曾经有一位王爷,看上了皇帝后宫的一个妃子,愣是吵着要皇帝忍痛割爱.皇帝十分宠那个兄弟,便打算应了他的请求,将那个妃子赐给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让御史们知道了,后来闹得人尽皆知,最后那位先祖不得不将那个妃子赐死,这才算完事儿. 顺德帝似乎也记起了这段历史,心不由得一沉.原本以为坐上了龙椅,他便可以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可是到头来,他连挑选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 好半晌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容朕再想想…" 卢少棠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手心里却满是汗.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击,充满了危险.若是一个说话不当,就能让他的付出功亏一篑.不过好在对帝王性情拿捏得精准,才不至于出了差错. 窦行云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起无数的敬意.能够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而安然无恙的,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镇北侯府 这几日,凌氏的脸色愈发的阴沉了,脾气也不怎么好.杨氏每每去请安回来,都累得不想动弹,也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那一位了.看着母亲膝盖上又添了新的於痕,卢少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娘…孩儿连累您受苦了…"卢少棠看着杨氏越来越憔悴的脸色,心中万分的愧疚."孩儿这就去找那个老巫婆算账去!" 杨氏却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道:"棠儿…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祖母…母亲吃朽头又有什么要紧,以前习武的时候,不也弄得浑身是伤的?你放心好了,这点儿小苦头我还是能挺得过去的…" 看着那青紫的一片,卢少棠却怎么都无法忘怀."母亲还当自个儿是年轻的时候么?祖母着实也太不像话了!动不动就罚跪,她还当自个儿是郡主娘娘吗?也只有母亲还体谅她是个长辈,才不与她计较…" 听着儿子说出这样一番体己的话来,杨氏心里再苦也能释怀了."我儿这般孝顺,母亲就已经知足了…" 看着那酷似已逝夫君的容颜,杨氏眼眶微微泛红. 卢少棠气呼呼的从芳菲苑回来,怒气就彻底的爆发了出来."事不宜迟,王麟,明儿个你就带着聘礼去相府." 王麟看着主子黑沉沉的脸,自觉的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大敌当前的时候,也不见主子有这种表情,没想到老夫人竟然逼少主到这般田地,心中不免替老太太点了几十盏灯,节哀顺变.惹恼主子的下场,可不好受啊! "主子这是打算先斩后奏,背着老太太上门去提亲?" "难道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钱多了没地儿花?"甩给贴身侍卫一个大白眼,卢少棠没好气的轻斥道. 王麟偷偷地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子,不敢再有任何的异议,撒腿就往外跑.接下来,府里可就热闹了. 卢少棠并没有瞒着,反而大张旗鼓的命人将一抬抬装着奇珍异宝的箱子从他的库房里流水般的往外搬,好像那些东西都没花钱似的,自然是闹得人尽皆知,连后院的那一位也坐不住了,命人急急地将他召了过去. 据说老夫人气得又将博古架上的东西换了一遍,头一次将这个宝贝疙瘩大骂了一顿."这个不孝子孙,是想气死我么?居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来人,把四少爷给我找来,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一催二请之后,卢少棠慢悠悠的晃着八字步来到宁安堂.老夫人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得又吐了一口老血."你给我跪下!" 卢少棠瞥了她一眼,慵懒的掀起衣袍,慢吞吞的跪了下去.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去的早,亲事自然是由我这个祖母说了算.怎么,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连祖母的话都可以当成耳边风了,是不是?!"一连串的炮轰,令凌氏脸色涨得通红,端庄娴淑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 "祖母何出此言?孙儿自认为恪守孝道,从不曾违背过祖母的意思.奈何皇命大过天,孙儿就算想要尽孝,也不能违背皇上的意思啊!这抗旨不遵的后果,可是要杀头的.搞不好,整个侯府也得跟着陪葬呢…"卢少棠不慌不忙的应对,脸上却再也没有恭敬. 想起杨氏膝盖上又青紫了一大片,他容忍的后果竟还是没能让母亲逃过噩运,那他根本无需再忍了! 荀嬷嬷仗着老夫人的信任,不等老夫人发话,便又抢先站出来呛声道:"四少爷,老夫人可是您嫡亲的祖母,您为了那样一个不懂规矩的女子,竟然编出这么一套谎言来想要瞒天过海,也着实太不厚道了一些.莫说是皇上的旨意,即便是口谕,也得有宫里的公公登门宣旨,老奴可没听说宫里来了人.您仗着老夫人的疼爱,竟学那些宵小之辈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实在是…啊…" 不等她把话说完,下一秒这个狗仗人势的婆子便哀嚎一声,被一阵风给摔出了门外,姿势怪异的跪趴在了地上.门牙撞掉了两颗,说话也变得口齿不清."老唬人…您可腰替卢比做猪啊…" "你…你竟敢对我身边的嬷嬷动手?你….[,!]你简直大逆不道…"凌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顿时气得浑身颤抖,脸上的五官也扭曲得狰狞可怖. "一个狗奴才,也敢指责主子的不是!真不知道是她胆大包天呢,还是缺乏教养!"卢少棠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说道."孙儿不过是替祖母管教管教这不守规矩的奴才罢了,怎么就成了忤逆了?难道说,在祖母的规矩里,那个老货也算是我的长辈?她任意责骂孙儿,孙儿就得忍着受着,只因为她是祖母跟前儿的人,便可以在规矩之外的?" 愤然的将心里的不满吐出来,卢少棠心情变得贼好."看来,祖母的规矩还是因人而异.莫说这老货对我不敬就该受到惩罚,即便是她没做出这番举动,可见了我居然连请安的规矩都忘了,看来,是祖母疏于管教了…既然祖母无暇管教这些奴才,那么孙儿由孙儿代劳又有何不可?" 凌氏指着他半天,愣神插不上嘴. "来人,将这个不守规矩,以下犯上的狗奴才拖下去,鞭责四十,以儆效尤!"不等凌氏开口,卢少棠吆喝一声,立刻就有隐藏在暗处的侍卫架起那仍旧哀嚎不止的荀嬷嬷往院子里拖,继而哀嚎变为尖叫和惨叫,嚷嚷的人心发慌. 凌氏的心腹之人被打,这无疑也是打了她的脸面. 卢少棠忽然展现出这样强势的一面,还真是令人措手不及.在凌氏看来,卢少棠一向都是向着她的.即便她故意对杨氏不满,他也不会干涉其中,任由她搓圆捏扁,根本就不敢说一个不字. 可是转眼间,这个听话乖巧的孙子就变得翻脸无情,连她身边的人也毫不客气的鞭打问责,这叫她以后在府里还如何立足? "哎哟…哎哟…"那一鞭子一鞭子的不仅仅是打在荀嬷嬷身上,也是抽在凌氏的心上."住手,你们快些住手!"凌氏气急败坏的尖叫起来,将平日里墨守成规的礼仪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那些侍卫却放佛没听见似的,仍旧高高的扬起手中的鞭子,根本不听这老太太的号令. 凌氏平时威风惯了,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想要冲上前去解救她的心腹,却又忌惮那不长眼的鞭子,最后只得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看好戏的卢少棠."你快叫他们住手!" "祖母…这四十鞭子还没完呢,他们是不会罢手的…"卢少棠双手抱臂的斜倚在门口,脸色却硬冷的不近人情. 凌氏气得身子一软,就朝一旁倒了下去. 丫鬟们一阵忙乱,好一阵儿才将人给救回来.但此刻的凌氏,早已没了盛气凌人的模样,只抱着头喊疼,哎哟哎哟的哼哼着. 冷眼看着凌氏被扶进屋子里去,卢少棠才下令让侍卫停了手."将这个老东西丢柴房里去,等学好了规矩,再到老夫人跟前侍候." "是."黑衣侍卫整齐划一的朝着卢少棠螓首,毫不费力的一把将瘫软在地的婆子拎起,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高深莫测的暗卫,院子里的那些丫鬟们个个都惊讶的合不拢嘴.卢少棠在她们心目中的地位,瞬间也高大了起来. "那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吧,看起来好威风哦…" "可是这些暗卫只听四少爷的话,连老夫人都支使不动呢…" "四少爷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呢…" 老夫人被四少爷气得晕厥过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镇北侯府,每个人的反应却是大不相同. 侯爷只是挑了挑眉,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侯夫人则是有些幸灾乐祸,毕竟她在老夫人那里也吃了不少的排头,正愁没人替她主持公道呢.杨氏则是微微叹息,觉得这样对儿子的名声不利.至于姨娘巩氏,只是笑了笑. 不过府里的下人们却已经有了一个认知,那便是:侯府就要变天了,老夫人一人专断的时代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题外话------ 这一章写的极为痛苦,不断地写了删,删了写,总觉得不够满意,亲们看后给点儿意见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更新快∷∷纯文字∷ 34吃了个哑巴亏 warning:file_get_contents(/520xs5/9568458_1.shtiledopenstream:httprequestfailed!d:\\line7 warning:file_get_contents(/520xs5/9568458_2.shtiledopenstream:httprequestfailed!d:\\line nbsp;王麟作为领头的,站出来朝着庄氏拱了拱手,道:“这些都是我家少爷送来的见面儿礼,还望老夫人不弃。” 说着,大手一挥,那些个侍卫整齐的上前一步,将箱子一一打开。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庄氏,也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再瞧瞧那箱子里头的物件儿,简直要闪瞎了人的双眼。 大颗大颗饱满的珍珠,红的如血的珊瑚摆件,西域进贡的珍贵毛皮,前朝的珍贵文集,一品香的高级胭脂水粉,均是女儿家喜爱的玩意儿,可谓是花样百出应有尽有,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好几口箱子。 庄氏吸了一口冷气,才镇定下来,道:“这未免也太贵重了一些,还是…” 王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旧沉着一张脸,说道:“我家少爷说了,送出去的东西断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庄氏有些为难起来,收与不收都似乎不太妥当。 裴云姗回过神来,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道:“这圣旨和礼竟然是同时到的,想必镇北侯府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可见对方对这门亲事的重视,若是不收…” 她的话没有明说,但是话里头的深意庄氏却心领意会了。 这头一次就送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可见镇北侯府多么的重视这个未来的媳妇。若是不收,反倒是太过矫情,难免伤了两家的和气。将来裴瑾若真的嫁过去,也会留下一些诟病让人瞧不起。 不得已,庄氏才发了话,让他们将箱子留下了。 王麟偷偷地瞥了一眼未来的女主子,见她目光清澈,丝毫没有像身后那几位表现的贪婪和艳羡,心中不免暗暗有些高兴。 主子的眼光真不错,挑的这个未来主母果然不是一般的世俗女子。瞧那一派镇定自若的气度,简直跟少主有的一拼了。 “东西送到,小的就先回去复命了。告辞!”王麟再次抱了抱拳,在庄氏首肯之后,大踏步的离开了。而跟随他而来的那些侍卫,也动作一致的转身,整齐的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这一幕在众人的眼里,无疑是令人惊讶不已。 “镇北侯府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不愧是跟着先祖打天下的,连下人都这般威猛高大…” “大小姐真是个有福气的,能够嫁入这样的功勋世家…” 庄氏轻咳一声,吩咐道:“将东西一一登记入册之后,便将东西抬去静墨斋。” 一听要送去静墨斋,众人又是一阵惊愕。不过,大多数人都还是很有风度的。毕竟,这些东西明面儿上说是送给相府的,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侯府给裴瑾的见面儿礼,故而都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只有某些没眼力劲儿的,才会一心往钱眼儿里钻,非得问个清楚明白不可。“祖母…这么多东西,全都送去大姐姐那里吗?” 庄氏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个最小的孙女,不好直接的训斥,婉转的解释道:“你大姐姐赐婚侯府公子,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侯府送给你大姐姐的。” 裴襄一脸的不甘心,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可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她又能如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箱子合上,朝着静墨斋方向抬去。 裴瑾暗暗打量了一番众人的神色,见庄氏和裴云姗一切正常,马氏也只是少许的羡慕,唯有裴襄一副抢了她心爱之物的表情,忍不住撇了撇嘴,道:“祖母说笑了…侯府可没指名道姓说这些东西是送给谁的,自然是人人有份。等一一登记在册之后,瑾儿便命人分送到各方各院去。” 当然,某些人的院子就可以省省了。 “瑾丫头…”庄氏不太赞同的蹙起了眉头,出声阻止。 “祖母…孙女知道您规矩大…只是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瑾儿是个俗人,留着它们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将它们放在合适的人手里,也能凸显出它们的价值。”裴瑾大方的答道。 庄氏无奈,只能任由她去了。 裴云姗嬉笑着说道:“既然瑾儿如此大方,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那里头有盏外域过来的琉璃灯,我甚是喜欢。不如,你就将那样送给我吧?” bsp;裴云姗挑的倒不是什么顶贵重的东西,裴瑾便开口应了。“小姑姑还真是替瑾儿节省呢…” “你都这般大方,我若是下手太狠了,岂不是贪得无厌?”裴云姗向来是个直性子,两人一唱一和的,倒也极为融洽。 马氏拉着裴瑾的手说了些吉祥话儿,又邀请她去潇湘苑坐坐,然后便寻了个借口,跟老夫人告了假回娘家去了。 裴襄见裴云姗张口要了东西,也厚着脸皮开口道:“大姐姐能否将那整套五彩斑斓的宝石头面送给襄儿?襄儿的肤色白,与那套首饰极为相衬呢…” 她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引来了无数鄙夷的目光。 二小姐真是太不要脸了!果然庶出的就是庶出的,气度就是无法与嫡出的比。大小姐没有独吞那些东西的打算,可见她雍容的气度,是个以孝为先知书达理的。即便是她开了口,又有几个人会真的想要分一杯羹呢?姑小姐与大小姐情分自然不同,敢开这个口也是因为索要的并非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也是同喜同贺的意思。可这位二小姐倒好,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张口就要宝石头面,她当自己是谁?真是笑死人了! 庄氏和裴云姗眼里也露出几分震惊和不认同,只是碍于在场的众人,不好太让她的颜面难看而已。 裴瑾知道裴襄一向喜欢珠宝首饰,眼睛也贼得很。只是,对于这个时常给她找不痛快的便宜妹妹,她可没那么大方。“襄儿喜欢那套头面?可是姐姐也好喜欢呢…要不,你再挑挑其他的东西?” 裴襄见她不肯答应,脸色就沉了下来。“原来大姐姐是故作大方,根本就没分给我们大家!哼,还将话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 裴瑾蹙了蹙眉,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散去。“空口白牙的就往我身上泼脏水,还真是我的好妹妹呢…我是没有独吞这些东西的打算,但送给谁,送些什么,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你看上了什么,我就一定要给你,不给就是矫揉造作惺惺作态?” 裴瑾在人前,素来都是温柔沉静的。用这般口气说话,倒还是极少见。四周投过来的异样目光令裴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被绞断了。 “行了,襄丫头先回自己的院子呆着去吧,我与你大姐姐有话要说。”庄氏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才出口打断两人的对峙。 家和万事兴,她一直信奉着这个理儿。纵然襄丫头有不对的地方,但毕竟也是姓裴的。若是传出去,谁又能讨得好处去? 裴襄不情愿的低下头去,朝着庄氏福了福身,临走时还愤愤的瞪了裴瑾一眼。裴瑾却假装没瞧见,眼不见心不烦。 “今儿个的事情,谁都不准传出去,听到了没?”庄氏治家向来严谨,自然不允许下人们乱嚼舌根子。 丫头婆子们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便都散开了。 厅堂里忽然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才听见庄氏开了口。“瑾丫头,祖母这样处置,你不会有意见吧?” 裴瑾浅笑了笑,道:“祖母也是为了裴家女儿的名声着想,孙女又怎么会怪您?” “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懂事的…若是襄丫头能有你一半的明事理,我也就高枕无忧了…”庄氏怜惜的拉着裴瑾的手,眼中满是惆怅。 “要当好一个家,的确不是一件易事。孙女能够理解祖母,只是不知道二妹妹能否理解您老人家的这般良苦用心了…”裴瑾直言不讳的说道。 “那丫头的规矩的确是差了些,心思也有些重。等过两日,教养嬷嬷进府了,希望她不要再让我失望才好。”庄氏叹了口气,放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裴瑾安抚的替庄氏抚了抚后背,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祖母也不必太过担忧。二妹妹总归还小,总有长大的一日。” “也就你是个心胸开阔的,还能摒弃前嫌的替她说好话。” 裴瑾轻笑两声,道:“孙女心眼儿其实也挺小的。刚才不还数落了她几句么?事情有个轻重缓急,刚才也实在是恼她的不争气,希望她能听进去才好…” 裴云姗在一旁听了,嗤笑一声,道:“母亲也别太纵着襄丫头了…瞧瞧说的那是什么话,当真是没教养的。将来若是惹出什么事来,指不定别人要如何说您呢。” 庄氏考虑的事 情本来就多,见裴云姗还赖着不走,便忍不住催促道:“你嫁妆都绣完了?还有这个闲工夫在这儿说三道四的…” 裴云姗吐了吐舌头,朝着庄氏扮了个鬼脸。“就知道母亲嫌弃女儿了…有了瑾丫头这么个宝贝疙瘩,哪里还记得我。得了,我也不在这里讨人嫌了,这就回屋子里去。” 说着,便带着丫鬟告退了。 庄氏又好气又好笑的凝视着裴云姗的背影,道:“瞧瞧,还使上小性子了。” “小姑姑哪里会真的生祖母的气,跟您说笑呢。”裴瑾搀扶着庄氏回到雅安堂,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庄氏回到榻上坐下,见裴瑾还站着,忙招呼她坐下,道:“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咱们祖孙俩说说体己话。” 裴瑾顺从的在下首的椅子里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瑾丫头…老实说,这门亲事你是否会觉得委屈?”庄氏坐在主位上,神色肃穆的问道,眼睛里满是看透一切的精明。 裴瑾面上虽然平静无波,但庄氏知道这丫头是个有城府的,若是不问清楚了,日后怕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来。加上她赐婚的对象并非一个良配,她心里就更加担心了。裴瑾虽然不是她嫡亲的孙女,但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也是有感情的。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开口,也是为了她的将来着想。 “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比进宫强多了…”裴瑾的语调很是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丝戏谑,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勉强。 庄氏怔了怔,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大胆的言论来,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又不忍心开口责备。毕竟,相爷和她都不愿意她入宫为妃的。“你能这么想,祖母就安心了。只是那位卢家四公子…唉…原本我打算替你相看几个老姐妹家的子孙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听庄氏这么一说,裴瑾还真是吓了一跳。 感情老太太私底下已经开始替她打算了,搞不好就先一步将她订给哪个没见过面的陌生男子了! 想到这里,裴瑾忽然感到一阵后怕。“连累祖母跟着受累,是孙女的不是。” “你有什么错儿?论起品貌,你比姗儿还要出挑一些,又是个懂事明理的,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只是…听说镇北侯府的老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将来若是嫁过去,怕是要吃些苦头…”庄氏不担心别的,就怕那个心高气傲的郡主娘娘太过刻板,非得给小辈立规矩。 那一位在京里可是出了名儿的不好伺候,裴瑾是个懂事的孩子,倒也不至于有把柄落到她的手里。只是,那老太太的挑剔性子,怕是谁都受不了的。 裴瑾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神色也就轻松得多。“祖母不必太孙女担心…孙女能够应付得来的。” 那个死老太婆敢给她穿小鞋,难道她就不能想办法治她?! “再有就是那位卢四公子,虽说没什么功名在身,有些贪玩,倒也相貌堂堂谈吐不凡…将来你若好好地引到,倒也不难混出点模样来…”庄氏只当她是故作坚强,便尽量挑些对方的优点来说,就是怕她心思太重。 裴瑾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听庄氏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无非都是嫁人之后要面对的一些问题。庄氏说,她听着。不知不觉的,两柱香时辰过去了。直到老太太有些昏昏欲睡,这才结束了谈话。 紫藤阁 “不就是赐婚么,有什么好炫耀的!哼,将来本小姐一定嫁个更高的门第,看她还如何神气!不就是一些金银首饰么,有什么稀罕的!叫你们嘲笑本小姐,叫你们摆脸色给我瞧,叫你们狗仗人势见风使舵…”裴襄沉着脸回到自个儿的院子之后,忽然大发脾气,还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谁都不理。还狠狠地将枕头往床柱子上砸,歇斯底里的发泄着内心的郁闷。 守在门外的丫鬟们对视了一眼,实在搞不懂这二小姐又是怎么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收敛了一些性子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了,这还未坚持几天就又打回了原型,当真是经不起夸的! “二小姐一个在屋子里呆着,不会有事儿吧?”其中一个丫头担心的问道。 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丫头却不以为意的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哼哼道:“二小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无非就是摔东西,打骂丫头,这会子进去不是自找罪受么…” &nb warning:file_get_contents(/520xs5/9568458_6.shtiledopenstream:httprequestfailed!d:\\line 的门,便是侯府的孙媳妇,不也得规规矩矩的叫您一声祖母,任由您捏圆搓扁?” 凌氏听了这话,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这么多年来,侯府男女老少,的确没人敢对她不敬。即便是唐氏这个侯夫人,在她面前还不是乖顺的像条狗一样? 见老夫人脸色稍稍好转,采莲又接着说道:“裴家女可都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温柔敦厚知书达理,老夫人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凌氏轻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了她这个观念。于是脑海里闪现出杨氏刚嫁到侯府的那些个场面,嘴角也不由得微微向上翘起。 想当年,杨氏作为下一代的侯夫人,每日到宁安堂来晨昏定省,一日都不曾落下。即使怀着四少爷卢少棠的时候,也不敢有所怠慢。堂堂武将世家的大小姐,性子再刚烈,不也被她收的服服帖帖,叫她往东绝对不敢往西!更何况,那个叫裴瑾的嫁进门还是她的孙媳妇,就跟用不着对她客气了。这样想着,老夫人的脸色又恢复了原先的红润。 “你倒是个机灵的…日后伺候好了,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凌氏淡淡的扫了这个叫采莲的丫头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恩赐的意味。 采莲忙蹲下身子谢过,脸上的得意不言而喻。 相较于老夫人的暗自得意,另一边听闻这个消息的人则是惊天的震怒。 镇北侯府与相府联姻的事情,并未大肆宣扬但也没有刻意的隐瞒。所以等顺德帝缓过神儿来的时候,两家早已换过更贴,过了小定之礼了。更何况,卢少棠还算打着皇上赐婚的名号去相府提的亲,那圣旨又的的确确是他亲笔书写的。如今,他想要反悔亦是不成了,只能吃了个哑巴亏。 可即便是吃了亏,帝王的怒气还是需要发泄的。“好你个卢少棠,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将朕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些日子,他忙于跟那些老顽固对抗,一时抽不出时间来,让卢少棠钻了个空子,挖了自己的墙角,他真是又气又恨。况且,他还是被最为信任的人背叛,那种痛苦便还要痛上好几倍。 “皇上息怒…”整个勤政殿的宫女太监无不吓得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窦行云作为太监总管,亦是冷汗直流,不由暗暗地叫苦。卢少啊卢少,您谁的墙角不好挖,偏偏要挖皇上的。明明知道皇上将您当做兄弟,您还做出这等不厚道的事情来,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这些奴才么! 果然,顺德帝大喝一声,将窦行云召了过去。“窦行云,给朕滚过来!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何隐瞒不报!” 窦大总管一边忍着不去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战战兢兢的回话道:“皇上明鉴…奴才原先也想禀报来着,只是当初皇上的确写过一道旨意给卢公子,奴才以为皇上对此事是知情的,所以才没有禀报。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你的确是该死!”顺德帝震怒之下,看谁都是不顺眼的。 窦行云吓得瘫坐在地,冷汗直流,回过神来忙又磕头求饶。“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你是该死。不过,在死之前,先去把卢少棠给我宣进宫来!”顺德帝心里堵着一口气,不问个清楚明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见这话,窦行云知道自己的脑袋暂时保住了。 于是跪趴着退出殿外,急着去找人了。 顺德帝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情忽然十分的滴落。在这个世上,他真正在乎的东西已经少的可怜。如今,连卢少棠也背叛了他,他日后还能相信谁?想到这暗地里阴他的小子,他就忍不住恼怒。 “该死的…你早有预谋了是不是?”狠狠地捶了御案一拳,顺德帝眼眸里露出难掩的哀伤。 可作为一个帝王,一言九鼎,圣旨已下,便成了定局。想起那道圣旨,顺德帝就不由得悔恨不已。 卢少棠,你小子有种。 不过,敢背着我挖墙脚,你可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更新快∷∷纯文字∷ 35各怀心思 庸王府 "王爷可是在里头?"月上中天之时,一抹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来人一身男子装扮,长长的头发在头上盘了个髻,用一支银簪子贯穿,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站得笔直的侍卫瞥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拦下."没有王爷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姑娘还是请回吧!" "瞎了你的狗眼了吗?连我也敢拦着!"男子装扮的女子被守在门口的侍卫轻视,不由得板起脸来,厉声质问道. 侍卫却丝毫不受影响,眼带轻蔑的答道:"即便是王妃,没有王爷的命令,也不得入内.更何况,你连个侍妾都算不上,也敢在此放肆?!" 男装女子气得脸色通红,眼底浮现出一丝狠厉. 平生她最厌恶的就是这是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走狗,身份又没有比她高贵多少,还喜欢仗着主子的脸面摆脸色给别人瞧.想当初她为太子出谋划策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赶着上前巴结着.太子一失势,这些人就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她如何能服气?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翻身的大好时机,她怎么能白白的错过? "在做任何事情之前,记得想想后果.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耽搁了王爷的大事,你就等着千刀万剐吧!"女子阴沉着一张脸,愤然的说道. 那侍卫似乎被她的眼神给震慑了一下,态度软和了不少.只是,王爷的吩咐他不敢不听,两相权宜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进去禀报. 片刻之后,侍卫额头上带着一道伤口出来了.冷冷的睨了女子一眼,才不耐烦的说道:"王爷说给你一盏茶的时辰,还不进去?" 女子同样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大踏步的走了进去,完全没有女儿家的仪态万千. 伸手推开半掩着的房门,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背对着她的看起来显得沧桑的颓废身姿.略微思索了一番,女子学着男子的礼节,单膝下跪,道:"拜见王爷!" 一声王爷,再次刺痛了男子的心脏,刚刚放松的神情又变得紧绷起来.缓缓地转过身来,男子冷厉的扫了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你胆子真是不小,竟然还敢回来?" "王爷何出此言?属下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何不敢回来?"女子抬起头来,努力的让自己镇定心虚,与男子的视线相对. 女子倔强的表情令男子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冷哼一声,道:"没有做错?当初若不是你出的那什么馊主意,本宫能被人趁虚而入,被打得措手不及?" "属下也是替王爷着想,至少保住了王爷的大部分势力,不是么?"女子大言不惭的回嘴道. 男子喉咙一梗,双眼透着血丝,怒斥道:"你还真敢接话,啊?看来,本宫以前是太过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是谁!来人,将这个叛徒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让她好好学学规矩,该如何跟主子回话!" 一听要打板子,女子如何肯束手就擒,挣扎着喊道:"王爷恕罪,请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拿什么来补过?就凭你那些纸上谈兵的伎俩?哼,你以为本王还会信你?!"庸王一挥袖袍,一掌拍在身前的书案上. 女子被人架起,却不甘心就这么被罚,一边奋力的挥舞着手脚,一边嚷嚷道:"王爷…属下已经与联络了一位肱骨大臣,他答应会帮殿下夺回原本属于您的位子…" 庸王听完她的话,稍稍有匈疑.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查看属下身上的信物."女子为了增加可信度,忙补充道. 庸王道了声慢,侍卫便乖乖地停了手,将那女子放了下来."你最好有充足的证据,否则罪加一等!" 女子慌忙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块令牌来,恭敬地递上前去."殿下请看." 侍卫从女子手里接过令牌,不敢耽搁,就将东西呈现到了主子的面前.庸王伸手拿起那块令牌仔细得打量起来,许久之后才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了出去."这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女子见危机解除,这才收敛了一些骄纵性子,强自镇定的说道:"属下这些日子一直在厩里躲躲藏藏,倒也没闲着.听闻今上一直针对那些劳苦功高的臣子,便想着前去碰碰运气,兴许能说服他们倒戈.没想到,还真有人对那位的打压感到十分不满,并承诺若是殿下起事,他一定助殿下一臂之力." 庸王听完她的讲述,眉头仍旧没有松开,似乎还存在着许多疑问.不过那令牌却是做不了假的,不管如何她是拿到了这块令牌,若是再处罚,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起来说话吧." "谢殿下."女子闻声,这才站起身来,偷偷地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庸王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本宫很好奇,他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交到你手中,莫非你手里捏着他的什么把柄,他不得不这么做?" 女子微微有性惊,但对答的还算合情合理."如今那一位都自身难保了,自然想要寻求一线生机.所以,即便这信物对他而.[,!]言十分的贵重,但也为了表示诚意,才心甘情愿的将它交了出来." 庸王紧蹙的眉头微挑,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目光便更加的难以捉摸起来.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传他来问话."为了增加可信度,女子再次爆出一句惊人的话语. 不赞同的凝起眉头,庸王忍不住呵斥道:"荒唐!" "属下一时心急,殿下息怒."见他隐隐有发火的迹象,女子忙又跪了下去,心里矛盾之极.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子,如今的威仪仍在.只是,性子却更加阴冷了.动不动就动了杀人的念头,实在是难伺候.若不是她被逼到无路可走,又如何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替他效力? 原本,她也想过偷偷的去相府找裴瑾,让她想个法子帮她接近新皇的.成王败寇,能够由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成为君临天下的帝王,这样的男子才是真正有实力的,也是最值得效忠的对象. 奈何,她一步走错,率先投靠了太子.如此一来,即便她再有才华谋略,也不可能被新皇看中.毕竟,每一个帝王的猜疑心都是最重的.她可不想投鼠忌器,到时候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处之而后快. 所以,她只能再赌一把,硬着头皮回到废太子的身边.想着若是成功夺回皇位,她起码还能效仿那些穿越者先烈们,隐藏自己的性别,弄个大官做做,起码也不会浪费了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聪明才智. 可面对一个阴晴不定的主子,也是有风险的.一句话说的不对,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这万恶的旧社会!她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咒骂着. 看着女子顺服的跪趴在地上,男子心里的疙瘩似乎小了不少.等到一盏茶都饮尽了,他才给了个恩典,让她起了身."如此,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本宫听闻你与相府的嫡孙小姐交好,不如,你也将她给说服了,让她甘愿做我的棋子,如何?" 女子略显惊愕的抬头,露出那张与裴瑾又几分神似的脸蛋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殿下,这…" "怎么,裴姈,你不是挺有能来的么,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到吗?"庸王的脸色顿时沉如黑铁. 裴姈的心一紧,衣袖下的手不由得握紧."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只是,我那位三姐姐看似温顺,实则是个极有城府的,就怕她…" "你放心,本宫没有完全的把握,也不敢让你去冒这个险."近日来厩里都在传,说是皇上亲自赐婚,将相府嫡孙小姐嫁入了功勋世家镇北侯府的四公子.当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庸王府. 镇北侯府的那新年往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在见到裴姈的时候,脑子里才忽然闪现出这个念头.卢少棠可是时常跟在赵永岑身边转的,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对赵永岑却是忠心耿耿.若是控制了裴瑾,那就等于控制了卢少棠.将来,兴许这一颗棋子还能派上大用场. 裴姈有些不解的抬眸,却见庸王笑得一脸阴险,不由吓了一跳,忙低下头去,乖乖的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走到书案的一侧,从一个方形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庸王才继续说道:"这是一种叫做幽梦的秘药,找个机会下到裴瑾的茶水里,我保证她对你言听计从." 裴姈接过那个瓷瓶子,心中的震动还真是不小. 古代的医药技术都这么发达了么?只要下一点点药,就能让人言听计从.既然这药这么厉害,那为何不直接给皇帝下药,然后让他主动禅位,岂不是更省事?当然,这个疑问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问出口的.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以后没事,不要再来王府.有任何的消息,去芙蓉阁留个口讯儿,自然会有人去找你."不愧是心思缜密的阴谋家,连细节都想得通透. 裴姈抿了抿嘴,却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低下头去应了. 裴姈刚离开不久,裴婉那边就接到了消息."哦?你说有一个男子装扮的女子曾经出入过王爷的书房?" 丫鬟低着头,不敢直视这位王爷挚爱的双眼."是,奴婢刚才路过前院,听那守门的小厮说的." 书房重地,裴婉这个王府里最为得宠的女人都不得擅入.没想到那个贱胚居然畅通无阻的进去了,出来时还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当真是对她赤果果的挑衅啊. "岂有此理!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早知今日,就该找人弄死她."裴婉面部扭曲着,额上的青筋暴起,看起来有猩怖. "娘娘息怒啊,身子要紧."丫鬟吓得跪了下去,忙不迭的磕着头.谁不知道主子如今最宠的就是这位侧妃娘娘,若是她肚子里的小主子有个什么差错,整个院子里下人们的脑袋都不够砍啊. 裴婉脸色铁青,眉眼也愈发的冷凝."息怒?都有人骑到本妃的头上来了,你叫本妃息怒?!" "奴婢该死,奴婢说错了话,娘娘饶命…"丫鬟吓得不住磕头,急的直掉泪. 原先还是昭仪的时候,裴婉在人前总是一副温婉可亲的模样,对下人们也极少疾.[,!]言厉色,不知道多少小姐妹羡煞了她们这些在畅园服侍的,说有这样一个温和的主子,是莫大的福气.可自从大丫鬟碧儿惨死之后,娘娘的性子就愈发的捉摸不定了.时常动不动就大发雷霆,甚至还想出各种折磨人的法子来惩罚她们这些下人,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听说原先一直踩在娘娘头上的蒋侧妃和刘庶妃,因为一句话不当得罪了婉侧妃,便被拉出去扒了衣裳滚了钉板.那时候王爷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对府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偶尔清醒的时候听闻了此事,还摆着手大声的叫好. 如此一来,府里再也无人敢欺负到婉侧妃的头上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女人惹怒了婉侧妃,简直是自寻死路. "可知道她跟爷说了些什么?"冷静下来之后,裴婉又恢复了高贵典雅的柔媚气质,放佛刚才那个女暴龙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丫鬟战战兢兢地抖着身子,道:"具体内容不太清楚,不过听说王爷让那个女人不要再到王府来了,想必也是厌弃了她了…" 裴婉忍不住蹙眉,心中更加的烦躁.虽然她不担心裴姈会分了她的宠爱,可是这个女人闯祸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万一她惹出什么事儿来,势必会连累了王府.王府目前的形势本就不容乐观,若是再加一个闯祸精,她真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去告诉守门的小厮,若是再见到这个女人,没有本妃的谕令,一律不准放行.听清楚了吗?" 丫鬟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小声的道:"是,奴婢省得了." 裴婉抬了抬手,困顿的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吩咐道:"都下去吧.没什么事,不要进来打扰." 丫鬟们恭顺的应了,鱼贯而出. 裴婉抬眸,看了看铜镜里那发鬓上斜插着的八尾凤钗,不由得将背挺得笔直.好不容易从三品的昭仪爬到二品侧妃,即便是个无实权的王爷的侧妃,也是她费尽心力才得到的,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地位.能够陪伴在赵永德身边的人,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只能是她! 烟雨楼 小心翼翼的替自家主子盖上薄被,云霜看着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小姐这又是何苦?既然已经离开幽冥门,那么就该远离那个人.可惜,她心里始终不放下.即便嘴上不说,可整日魂不守舍的模样又是为了哪般,烟雨楼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小姐真是太苦了…"同样大小服侍岳如烟的小丫头云芮不时地抹着眼泪说道. 云霜长叹一声,将视线从屋子里头收了回来."该劝的都已经劝过了,小姐的心结也只有她自己能够解开,我们帮不了." "少主也太无情了一些…小姐无怨无悔的跟随他这么多年,立国多少汗马功劳,少主当真一点旧情都不念,翻脸不认人…"云芮越说心里越委屈. 云霜咬了咬唇,恨恨的道:"小姐就是太好心了,不屑去争去抢.若是换做我,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即便只是一个妾室的位子,只要能够留在少主的身边.日后慢慢的从长计议,还怕没有出头的一日?" 云芮忽然止住了哭声,一脸惊诧的望着云霜,显然是被她这番言论给吓到了.她不想云霜,这么些年来跟着岳如烟委身在烟花之地,早已见惯了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脸上顿时羞得泛起红晕,不敢随意的接话了. "我真是替小姐不值!那个相府的嫡孙小姐有什么好的?一个庶出的出身,不过是仗着相府的势力才跻身厩的贵女之列,又没什么才名在外,连我们小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一无所长的女子,霸占了原本该属于小姐的少夫人的位子,想想就不甘心!"云霜气愤红了眼睛,心中的那个念头愈发的坚定. "云霜姐姐…你该不会是想…"云芮与她情同姐妹,对她的心思或多或少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云霜竖起手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压低声音在她的耳畔说道:"此事还是别让小姐知道为好.依着她那菩萨心肠,肯定不会赞同的.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小姐的颜面或许会有所折损,但也比整日以泪洗面,怀揣着念想空等着强." "可如此一来,少主岂不是要恼了小姐?"云芮担心的说道. "哼…男人么,不都是一样.送上门来的美人,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何况,还是我们小姐这样的绝色!"云霜昂着下巴,一副老成的姿态. 云芮心中虽然不赞同,但想到小姐郁郁寡欢的模样,也十分的心疼.若是真的能够突破这层关系,兴许还是有希望的.不过,少主那捉摸不透的性子,若是知道被人算计,怕是饶不了她们吧? 吓得缩了缩脖子,云芮刚要提醒云霜两句,那丫头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相府 因为接连两位小姐定了亲,府里上上下下变得十分的忙碌,各种宴会邀请也是应接不暇,裴瑾悠闲自在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小姐,锦衣堂的掌柜来给您量尺寸了…" "小姐,教导规矩的蒋嬷嬷说下午还要再练习一.[,!]个时辰的坐姿…" "小姐,舅夫人派人送来帖子,让您得了空去侍郎府赏花…" 裴瑾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一堆的事儿都冒了出来,简直让人不得消停. 侍书侍画看着主子憔悴的面容,都极为心疼. "能否跟蒋嬷嬷商量商量,免了下午的练习吧?"即便是从小习武的姐妹俩,也没见过这般折腾人的. 裴瑾无奈的笑了笑,坐起身来."蒋嬷嬷可是从宫里出来的,要求自然要严格一些.能请了她到府里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好多人递了帖子,还不一定能请得到呢." 听裴云姗说起过,这位蒋嬷嬷是当年伺候过大长公主的老嬷嬷.大长公主乃是先帝爷的胞姐,为了大周与邻国的交好,毅然远嫁异国他乡,先帝爷对这位胞姐亦是十分的敬重.后来那位大长公主病死异乡,先帝爷还专门命人将她的女儿接了回来,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养在宫里,直到成年.后来追封了大长公主的女儿为柔岚公主,赐婚给了一个显赫的世家的世子爷. 而这位蒋嬷嬷,据说就是带大柔岚公主的奶嬷嬷.不得不说,这位嬷嬷在规矩上真的是无可挑剔,言行举止端的是比富贵人家的太太还要像正经的主子.在她的教导下,柔岚公主自然也是万人敬仰的典范.加上先帝爱屋及乌,柔岚公主身边的人也跟着地位尊崇了起来.即便是先帝爷去了,声威却丝毫不减.蒋嬷嬷美名在外,故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旧是厩里炙手可热的教养嬷嬷. 侍书撇了撇嘴,道:"小姐的容德言功已经是无可挑剔的了,还用得着学吗?" 侍画也跟着附和."将来也是要分府过的,夫人又是个好相处的,学这些没用的东西的确是多此一举了." 裴瑾却不以为然,毕竟侯府里还有一个老妖婆在等着挑她的错处啊,她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儿被人拿捏住把柄."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俩都是一番好意.反正也就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蒋嬷嬷教人规矩,也是有一定的讲究的. 第一,她从来不看小姐们的脸色行事. 第二,每个府里顶多就呆上一个月. 那些请她当教养嬷嬷的,事先都是知道这个规矩的.故而,将小姐们交到她的手里之后,便不会插手她如何行事. 原先有些人不懂规矩,总是质疑她的能耐.蒋嬷嬷也不吭声,呆满了一个月就离开.不过,经过她细心教导过的大家闺秀,还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完全的脱胎换骨.即使再骄纵难驯的,也都能给扭过来,成为众人惊叹的端庄淑女.所以后来,那些质疑的声音便渐渐消散,再也没有人敢提起. 庄氏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才请到这位蒋嬷嬷. 裴瑾怎么能白白浪费她的一番苦心呢? 裴瑾能感恩,可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跟她一样抱着同样的想法.晌午过后,裴瑾刚都后院,就见裴云孓丧着脸朝着她扑了过来."蒋嬷嬷真是太会折腾人了…光是一个走路起身坐下就要练习两个时辰,我的腿都快要断了…" 原本就有些大大咧咧的,这种训练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裴瑾安抚她道:"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小姑姑只要记得每天数日子就好." "可是…"不等她吐完苦水,一个身影便由远及近的靠近.裴瑾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闭嘴. 那袅袅婷婷叙叙走来的徐娘半老的中年妇人,正是那宫廷出身的蒋嬷嬷.不得不说,她的举止神态当真是美极了.就算身份只是个下人,但周身的气派所展现出来的魅力,却是许多豪门夫人也不及的. 她长得不见得有多好看,只是每一个动作都极尽优雅,完全不像是个伺候人的奴婢.那多一分则造作,少一分则俗气的仪态,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她捏着帕子走上前来,屈膝弯腰,仪态万千的给三位小姐行了个礼,声音不大不小,不卑不亢,叫人听着很舒服."见过三位小姐." "蒋嬷嬷."裴瑾三人忙屈膝回了一礼. 蒋嬷嬷满意的看着她们的表现,微微颔首."三位小姐孺子可教,再有些时日,定能大有成就." "嬷嬷辛苦了."三人屏住呼吸,不敢有一丝的携带. 最小的裴襄无疑是最胆战心惊的一个.因为蒋嬷嬷的不近人情她早已领教过,不管她如何的撒娇耍横,她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不但还当着下人的面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还经常多罚她一个时辰,直到每一个动作做到她满意才能休息.她反抗过,哭闹过,但是闹过之后仍旧还是要继续受罚.如此一来,她倒是老实了,不敢再任性了.每每见到蒋嬷嬷就如老鼠见到猫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 蒋嬷嬷的目光在三位裴家小姐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裴瑾的脸上,说道:"这几日站姿坐姿行走的姿势练习的差不多了,明日起便开始学习皇家礼仪." 三人眼里带着一丝惊讶,但却都不敢问出口. 蒋嬷嬷也不解释,先将皇家礼仪.[,!]的内容口述了一遍.归结起来,就是进宫之后叩拜帝后以及宫里贵人的礼仪. 裴瑾经过这么一番讲解,心里算是有了底了.原来祖母请了这蒋嬷嬷来,竟还有这层意思.联想到镇北侯府的那个难缠的老太婆是王府郡主出身,到时候肯定会时常拿这些礼仪上的事儿来挑刺.不得不说,庄氏当真是很有先见之明. 古语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故而,蒋嬷嬷讲的,她都听得极为仔细,不敢有任何的放松. 两个小时的练习下来,三个人皆是精疲力竭. 裴瑾被侍书搀扶着回到静墨斋,便一头倒在了美人榻上.侍画体贴的准备好了热水,又将浴汤里撒了可以缓解疲劳提神醒脑的药材,这才将她扶进了净房. "侍画,你说这事儿要不要跟少主提一提?小姐这般辛苦,也是为了日后应付那一位.想到日后小姐被那个老不死的折磨,我就一肚子的火气."侍书是个直性子,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小姐可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你等着瞧好了.等去了镇北侯府,谁折磨谁还说不定呢."侍画倒是挺乐观的. "可你也别忘了,一个孝字压死人!那一位可是自恃郡主的身份,动不动就要教导晚辈规矩的.夫人当初还是侯夫人呢,还不是被一个孝字给压的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老夫人磋磨!"侍书善意的提醒道. 侍画自然是不会忘了这茬,道:"少主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原先不掺和到后院的事情,也是怕他不在府里的时候,那一位会暗地里使什么阴招.日后小姐嫁过去,少主肯定巴不得每日都窝在府里不出门,自然是没人敢欺负到小姐头上." "唉…若是少主能早日分府单过就好了!"侍书昂着脑袋说道. 这日夜里,一个黑影轻车熟路的钻到裴瑾的闺房内,在她的榻前伫立良久.裴瑾是累极了,才没有发现榻前多出了一个人来. 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额边的发丝,卢少棠冷凝的面容才稍稍缓和了不少."丫头.为了能够与你厮守一生,我可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日后你可要好好的回报我,知不知道?" 侍画听见主子的嘀咕,这才从梦中惊醒.当认清那榻前的人时,她微红着脸抱起地上的被子就躲进了一旁的耳房. 少主是越来越放肆了,竟然夜闯女子的闺房,还对小姐动手动脚.实在是…实在是登徒子的行径啊! 对于侍画的识相,卢少棠很是满意.打算日后成了亲,也将她留在瑾儿的身边伺候,算是对她的奖励. 裴瑾夜里睡得很熟,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只是那脸上不时传来的瘙痒,令她有些不快.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狠狠地拍了那撩拨的手掌一下,才翻了个身继续酣睡,中途连脸皮子都没有睁一下. 卢少棠龇牙咧嘴的啧了两声,嘴角却始终微微向上勾起,继续逗弄着睡梦中的她,乐此不疲,偶尔还发出阵阵欢快的轻笑声,简直令人发指. 裴瑾被吵醒,烦不胜烦的睁开朦胧的眼,就瞧见卢少棠笑得如沐春风得正盯着自己,脑子忽然变得清醒.迅速的将被子拉起一角,愤愤的瞪他了一眼,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了?" 看着她娇嗔的俏模样,卢少棠心情大好."丫头…你这话说的可不厚道.我可是刚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挣扎,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出来就飞奔过来看你了,你没点儿表示也就罢了,居然还嫌弃起我来了?"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庞上流年忘返,令裴瑾无法将头撇开.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虽然不排斥嫁给他,可好歹她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子,还是要顾及自己的名声的. 卢少棠扑哧一声笑了,眉眼都舒展开来."丫头…真想快些将你娶进门…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动手动脚了,是不是?" "臭流氓…"裴瑾这哪里是用眼角瞪他,分明就是娇滴滴的撒娇嘛. 卢少棠心旌荡漾,努力的将视线移开,这才避免自己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出来.两人平息了一下呼吸,才又听见卢少棠说道:"明日,圣上可能会下旨让你入宫.有些问题,你心里可得有数,免得横生枝节." 裴瑾凝眉,抬头看向他."看来你不但胆子大,运气也够好.否则,皇上在得知此事之后,还能留着你的脑袋.可见,公子实在是一位有勇有谋了不起的人物呢!" 她略带戏谑的恭维,在卢少棠听来却犹如仙乐一般动听."娘子谬赞了…小生这不是还要留着一条命与娘子双宿双飞嘛,哪里敢这么早就断送了性命." 他的厚脸皮,裴瑾早就见识过了.可没想到,他竟然自恋到如此的境地,着实叫人惊叹."你还能再厚颜一些么?" "若是娘子喜欢,自然是可以再厚一些的."他一本正经的答道. 裴瑾抚了抚额,决定还是暂且将这个问题放一边,免得自己一时忍不住会抓花他那张得瑟的笑脸. 卢少棠也是个会看眼色的,见裴瑾闷不吭声,便轻咳两声,继续正题.[,!]."皇上召你进宫无非有两个结果.其一,你给的答案让他不满,他便会找借口收回成命,仍旧让你进宫.其二,他主动放弃,然后给你一个恩典,好让你今后在侯府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裴瑾没有震动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一个君主权力大过一切的社会.皇上的一句话,就能让你生让你死. 沉默下来,裴瑾便陷入了深思.卢少棠捉住她微微泛着凉意的手,给予她力量.两个人都没有再吭声,此时无声胜有声. 翌日,宫里果然来了旨意,宣裴瑾入宫面圣. 跪在顺德帝的面前,裴瑾的面色显得十分平静. "裴氏阿瑾,抬起头来,看着朕!"头顶传来威严的低沉男声,令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裴瑾挺直了脊背,波澜不兴的对上那幽冷的眸子. "你果然不怕朕!"顺德帝面色极为难看的说道. 裴瑾轻轻地叩拜了一下,才接话道:"皇上乃千古明君,志在天下,心胸也比常人宽广.作为大周的臣民,对皇上只有滔滔不绝的景仰和敬畏."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裴瑾深谙此道. 想当初,她可是给导师做了无数次跑腿儿的活儿,最后又说了一大堆的好话,才能够顺利的拿下硕士博士学位啊!如今,她面对的可是这个朝代最大的boss,识时务为俊杰,她可不想因为太过随性而丢了性命. 顺德帝拧了拧眉,没想到她竟然也同那些世俗的女子一样,说出来的话都是毫无建树的阿谀奉承,心里不由一阵烦闷."这邪,朕听得多了,不需要你再重复.朕想听听你的真心话…你,可是真心想要嫁给卢少棠?" 惊讶于他的直接,裴瑾谨慎的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即便没有皇上的赐婚,臣女也是要嫁人的,嫁给又有何分别?" 顺德帝一直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态都没有放过.见她吐出这番话来的时候,还是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果然是很裴瑾似的回答! 暗暗捏紧了拳头,顺德帝沉着嗓音继续发问."如此说来,即便是落魄的书生,相爷让你嫁,你也会嫁?" "皇上想太多了…就算臣女再不受宠,相爷也不至于这般苛待臣女.就算是逼迫臣女嫁,臣女也只有认命的份儿不是么?大不了,将来好好地相夫教子,让夫君能够有所作为,也不枉来这个世上走一遭." "你倒是看的通透."顺德帝冷冷的吐出一句. 裴瑾仍旧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只是跪得久了,膝盖也有些受不了.于是,忍不住挪了挪,想要缓解些酸痛. 窦行云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忍不住替这个女子竖起了大拇指.能够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如此镇定的女子,实在是罕见.即便是朝里的那些大臣们,在面见圣颜的时候,也都极为谨慎小心,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掉了脑袋,哪像她这样一般慵懒轻松?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皇上在见到她不适的挪动身子的时候,竟然还开了金口,让她起了身,还赐了坐. "窦行云,去搬把椅子过来.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裴瑾愣了愣,伏下身子再次行礼谢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邪他早就听得腻了."裴氏阿瑾,坐下回话吧." 裴瑾当真是觉得受宠若惊,不过从皇上的态度来看,想必是险险的躲过了一劫,心里的担忧却又少了一分. 小心翼翼的在椅子的前半段坐下,裴瑾依旧低眉顺眼的盯着自己的鞋面儿,假装没瞧见皇上那探照灯似的打量. 终于,皇上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裴氏阿瑾…若是朕…朕收你为义妹,封你个郡主,你意下如何?" 裴瑾瞪大双眼,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要跪下. 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不答应呢! "谢皇兄…" ------题外话------ 本来想写男主跟皇上之间的对峙的,可是越想越觉得基情四射,所以果断的掐了重写…为毛我看到的是皇上舍不得男主呢,~(&_&)~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更新快∷∷纯文字∷ 36端敏郡主 见裴瑾喜笑颜开的跪下磕头,那一声皇兄叫得他心肝儿一颤,冷峻的龙颜忍不住僵住,嘴角隐约可见不正常的抽动. "窦行云,还不将端敏郡主扶起来?"德顺帝怪异的轻咳了两声,镇定的说道. 窦行云被叫到名字,忙急走几步过去,笑着虚扶了裴瑾一把."端敏郡主,请起." 裴瑾心里嘀咕着:皇上您这是故意的吧?端敏这个封号分开来,便是端庄和聪敏.聪敏这一点无可厚非,可是端庄嘛就差得远了.自打两人相遇的那天起,她就从未表现的端庄过,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讽刺啊! 顺德帝瞥见她嘴角的那抹弧度,故作视而不见,道:"端敏过来陪朕下盘棋,如何?赢了的话,朕另有赏赐." 这是利诱?裴瑾掀了掀眼帘,道:"皇兄明知道臣妹琴棋书画疏于练习,还想着法儿得让臣妹出丑,还拿赏赐来作诱饵,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娇嗔大胆的瞪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一眼,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顺德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甚少与其他皇子公主亲厚.所以,裴瑾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不但不会觉得逾矩,反而感到很新鲜,和多了一重亲切感. "朕可以让你三子,如何?" "此话当真?"裴瑾立刻顺着台阶就往下走,丝毫不见矫揉造作. 顺德帝心情大好的吩咐窦大总管,道:"将东暖阁收拾出来,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进来打扰." 窦行云偷偷地瞄了这新鲜出炉的端敏郡主一眼,又耷拉着脑袋低下头去,应道:"奴才遵旨!" 裴瑾与顺德帝的对弈,一下就是好几个时辰.期间,还真有人想要面见皇上,但窦行云哪里敢放人进来,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了. 裴瑾的棋艺只能说凑合,不过胜在她极会察言观色,能洞悉别人的内心.故而也没有输的太过难看,甚至还侥幸赢了一局.冥思苦想的赢了一局,她早已耗尽了所有的精力."皇兄可不许抵赖,这一局,承让了." 她光洁的脸上闪耀着得意的光芒,还真叫人有些移不开眼.顺德帝原本就只是想要找个幌子与她多接触,赏赐什么的肯定是不会落下的.如今见她赢了,倒也大方,大手一挥就报了一连串的东西,让窦行云派人去取了. 裴瑾听见那些物件,忍不住咋舌. 果然是**oss啊,这气势就是不一样!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裴瑾便欣然的将那些东西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时辰不早了,窦行云,还不传膳?"斗智斗勇了一番,两个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顺德帝将手里的白子往棋盘上一丢,终于开了尊口. 等裴瑾昏昏欲睡的回到相府,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一直惴惴不安等着消息的庄氏,在听说裴瑾回府之后,忙叫人把她接到了雅安堂.并且,一家之主的老爷子也赫然在座. "孙女给祖父祖母请安.孙女不孝,让二老担忧了."裴瑾一进门就跪下来请罪,言辞十分恳切. 庄氏忙让丫鬟将她扶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开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在宫里可吃苦头了?" 裴瑾在下首的玫瑰椅里落座之后,才浅浅的摇了摇头,道:"孙女并没受什么委屈.只不过皇上一时兴起,让孙女陪着下了几盘棋而已,这才回来晚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庄氏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老相爷一直没有吭声,直到庄氏问完了话,他才接过话来,说道:"能够安然的从宫里出来,可见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帝王的心性最难揣摩,能够侥幸猜中一两回,也别太过得意忘形,否则吃亏的是你自个儿…" 不愧是一国的丞相,说起话来就是要老辣深刻,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裴瑾立刻谦虚的低头应了一声,道:"是,孙女谨记祖父的教诲." 老相爷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稍稍点拨了一下也就不再开口了.倒是侍书是个藏不住话的,将皇上已经封了裴瑾为郡主的事情给捅了出来. 老夫人是又惊又喜,又让章嬷嬷从她的多宝阁里找了一些好东西出来赏给了裴瑾,这才让她离开. 经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天,裴瑾夜里睡得格外的香甜. 翌日,晋封的诏书和赏赐也跟着下来了.顿时,相府嫡孙小姐的大名便在厩里不胫而走,成为了名门贵女嘴里时常提及的典型.一个庶子的嫡女,一步步从默默无闻到名声斐然,先是由皇上下旨赐婚,再到晋封郡主,这样从麻雀到凤凰的惊人蜕变,的确是叫人惊叹不已. 相府里亦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裴瑾仍旧与往常一般无二,并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恃宠而骄,规矩上反倒是愈发受人称赞了. 在一个月的最后一天,蒋嬷嬷紧绷的脸色也似乎缓和了不少."该教的奴婢都已经全都交给三位小主子了,明日便是奴婢离府之日.日后若是相见,奴婢希望.[,!]三位小主子都已觅得好前程." "嬷嬷辛苦了."裴瑾标准的屈膝礼行云流水般的展现,与以往那个懒散随性的少女宛如两个人. 蒋嬷嬷浅笑着将裴瑾搀扶起来,浅笑道:"端敏郡主已经贵为郡主,这样的大礼奴婢可受不起." "嬷嬷是我的教养嬷嬷,自然是受得起我的礼的."裴瑾不骄不躁的应对,得体的表现令蒋嬷嬷十分的欣慰. 见一个月马上就要结束了,裴云姗和裴襄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在蒋嬷嬷的跟前,却仍旧时刻的警惕着,不敢有任何的出错. "两位小姐也别太拘谨了…日后相见,你们仍旧是主子,奴婢是奴才,要显得大气一些才像话."蒋嬷嬷一一提点道. 裴云姗螓首,微微挺直了脊背. 裴襄这些日子吃的苦头可不少,对蒋嬷嬷的畏惧程度早已到了蛇蝎的地步,所以即便她笑着说不用拘礼,她也浑身绷得紧紧的,无法轻松下来. 蒋嬷嬷打量了她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经不住裴瑾的连番请求,才勉为其难的在她们身边的凳子上坐下,说起了一些与教导内容无关的事情. "这么说来,如今皇宫里头除了太后和几位太妃之外,就再没其他女主子了?"裴瑾偶尔露出活泼的一面,与平日里训练时候的严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回郡主的话,的确是这样.因为皇上尚未选妃,所以这后宫里便只有先帝爷的皇后和生育过皇子公主的嫔妃了."蒋嬷嬷认真其实的解答道. 裴云姗听了直点头,只要不是练习礼仪,她的话也就渐渐地多了起来."听说柔岚公主年前诞下了一对龙凤胎,不知是不是真有其事?" 提到自己的主子,蒋嬷嬷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的真诚了."公主殿下的确是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分别是佑臣世子和佑琳郡主.佑臣世子早出来一炷香的时辰是兄长,郡主是妹妹,如今都能坐稳了呢…" "公主殿下可是难得的绝色美人,驸马爷也是博学多才异常俊朗,想必小世子和小郡主也长得粉嫩粉嫩惹人疼爱吧…"想到那软萌软萌的小肉团,裴瑾的眼睛就忍不住冒出无数的小星星. 蒋嬷嬷这回倒是没纠正小主子们的规矩,而是笑着讲起了小世子和小郡主的一些趣事,惹得裴瑾等人又是惊叹又是好奇的.而通过蒋嬷嬷的讲述,裴瑾也对那位公主殿下的脾性有了些许了解,知道日后相见也该如何相处了. 毕竟她的身份已经在那儿了,日后指不定会时常出席一惺亲贵胄的宴会,提前对那些炙手可热的贵族多了解一些也是没有坏处的. 第二日,蒋嬷嬷便去庄氏那里辞行了.庄氏是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丫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既惊喜又感激,于是又额外的给了蒋嬷嬷一个大大的荷包.临了,还让自己身边的章嬷嬷将她送到了二门.可见,对这位教养嬷嬷是何等的尊重. 蒋嬷嬷这一走,裴瑾的日子一下子又宽裕了起来.除了没事儿在院子里绣绣花看看书,便是研究她那一堆宝贝药材了. "小姐…再有几日表小姐就要进宫了,舅夫人那边又派人来问您何时过府去呢."侍画命小丫头将桌子上的碗盘收拾干净之后,才好意的提醒道. 前些日子,因为要学规矩,所以不管谁递帖子都婉言谢绝了.如今闲暇下来,裴瑾想要躲过去也是不能了,只得让人回去回了话,打算明儿个一早就去侍郎府. 裴瑾去侍郎府,庄氏自然不会拦着.裴云姗本来也想出去走动走动,看看热闹的,但却被庄氏以备嫁为由留在了府里.为此,裴云婀郁闷了好几日呢. 侍郎府距离相府有一定的距离,坐马车来回也得一个多时辰.故而,天刚亮,裴瑾就起身去了雅安堂,好在马氏隔了一会儿便也过来了,倒省的她再多跑一趟潇湘苑.庄氏和马氏各自叮嘱了一番,又命人备了礼,这才放裴瑾出了门. 李府的宅子在城西的一条巷子里,是个五进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装饰的古朴典雅,倒也别致. 裴瑾到的时候,早有丫鬟婆子在门口等候.从陇西到厩来游玩的戚老太太也刚好住在侍郎府,听闻外孙女要来,还特意起了个早. 再次见到舅家的亲人,裴瑾已经能娴熟的应对.不管是礼仪还是言谈举止,都叫人刮目相看. "不愧是蒋嬷嬷教出来的,瞧着就是舒服."方氏坐在戚氏的下首,言笑晏晏,说不出的温和. 裴瑾头微微低垂,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线条,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透着一股子的清贵优雅之美."舅母就会取笑瑾儿…" "这丫头的嘴巴还是那么厉害…你们是不知道,那时候在她大舅家…"戚氏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如今儿孙汇聚一堂,话也就多了起来.拉着裴瑾的手,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 裴瑾不厌其烦的频频颔首,耐心的听老人家絮絮叨叨,倒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屋子里其他人可就有些受不了了,毕竟她们才是府里的主子,该是主角才对.尤其是那位三姑娘李芳蕊,脸上早.[,!]已显得不耐烦了. "祖母果然是偏心的…当初听柔妹妹说起,我还不肯信呢.今儿个见到了正主,才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啊…"李芳蕊说的极为委屈,嫣红的小嘴儿微微撅着,娇嗔的模样也带了几分娇媚. 方氏瞪了她一眼,觉得她这醋吃的有些过头了. 不等方氏开口教训,二姑娘李芳莹便直言不讳的开了口."表妹难得来府里做客,妹妹这般挤兑,哪里有半点儿作为主人家的气度!我看娘也该学学丞相夫人,将蒋嬷嬷请进府来,好好地让妹妹们学学规矩." 李芳蕊与李芳莹本就不对付,如此起了头,便是没完没了. "说到规矩,姐姐也没好到哪儿去啊.长辈们都还没开口呢,姐姐就先教训起我来了,尊老爱幼的传统当真是忘得光光儿的了…"李芳蕊冷哼一声,撇开头去. 李芳莹是个急性子暴脾气,被她这么一挑拨,整个人就爆发了."你竟然敢跟我顶嘴!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姐姐?" "姐姐没将妹妹当妹妹,我为何要将你当姐姐?"李芳蕊仗着其母唐氏娘家的势力,骄纵任性惯了,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裴瑾打量着这两个表姐妹,顿时有些无语. 在相府,她与裴襄虽然也偶尔有些小摩擦,但是有外人在的时候,起码还能收敛一些,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撕破脸.可她们两姐妹倒好,有长辈和外人在的时候,竟然也能毫无顾忌的吵起来,当真是很诡异. 戚氏见她们越说越不像话,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地隐去."你们还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姐妹之间闹成这样,成何体统?!你们不要脸皮,老婆子我还要呢." 说着,又瞪了一眼面色尴尬的方氏,略带责备的说道:"你也是…作为一府的当家主母,竟然将孩子教成这副德行!日后进了宫,指不定要闯出什么祸来呢!" 面对戚氏的责骂,方氏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不敢有任何的不满.但她心里也苦啊,想到唐姨娘那强势霸道的娘家,她也是束手无策啊. 说起来,这李芳蕊的生母唐姨娘与镇北侯府的侯夫人唐氏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呢.自打镇北侯夫人唐氏爬上了侯夫人的位子,唐家的人放佛也有了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优越感. 李家的这位唐姨娘原本也是个庶出的,可因为有侯夫人撑腰,她也跟着神气了起来.动不动就搬出侯夫人来,弄得方氏很是头疼.这李芳蕊也是有样学样,性子愈发的骄纵.仗着有几分美貌,又会讨李侍郎欢心,故而也就没将嫡母和嫡姐放在眼里了. 方氏的出身虽然也不差,却也只是个四品小官的女儿,跟镇北侯夫人的地位比起来自然是差了一大截.所以,对唐氏母女的约束力也就差了很多. 戚氏对这个儿媳妇不是没有失望的.一个当家主母,被妾室压得抬不起头来,确实有些窝囊. 戚氏的一顿数落,让李芳蕊姐妹俩乖乖地闭了嘴.当然,李芳莹是不敢忤逆长辈,李芳蕊则是达成了目的之后的得意.姐妹俩的争吵是因裴瑾而起,她就是在等着裴瑾有所表示,才能缓和屋子里的气氛. 的确,裴瑾也是有所表示,不过却大大的超出了她的期望. "忤逆长辈,对嫡姐不敬,舅母不与表姐计较,那是舅母贤惠大度.可作为皇上的义妹,皇室的郡主,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这般的德行,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很难入得了皇上的眼了…"裴瑾既没有让丫鬟上前去扇巴掌,也没有大声的呵斥,只是轻声细语的几句话就顺利的让李芳蕊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屋子里的人此刻全都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看起来温柔写意的裴瑾身上,只见她从容优雅的端坐在老太太的身侧,浅笑盈盈的将双手交叠放于膝上,端的是叫人不敢直视. "真不愧是皇上册封的端敏郡主,这气势果然是不一样,哈哈哈…"戚氏见李芳蕊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舒坦极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方氏才重新找回了那么一丝丝的自信.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唐氏不过是个姨娘,虽然背后有侯夫人撑腰,但即便是侯夫人也不能随意插手别人府里的家事吧?如今,裴瑾这个外甥女受封郡主,虽说品级都是一样,可是郡主可是皇室明珠,又极得皇上的宠爱,自然是要比那侯夫人权势大多了.加上裴瑾身后的相府,她就更不需要忌惮一个区区姨娘和庶女了. 想到这些,她的脊背不由得挺得直了些."往日的确是我太过纵容你了.李芳蕊,还不跪下,请求郡主的原谅!" 既然她喜欢拿身份说事儿,那方氏就更不用客气了.有裴瑾这个郡主坐镇,就更有底气了. 李芳蕊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我为何要向她道歉?难道仗着自己是郡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你…你简直大逆不道!"方氏被她一句话激得面色通红,呵斥道:"郡主乃是皇上亲封的皇亲贵胄,你居然敢这么跟郡主说话,不想活了是吧?"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何不敢说."李芳蕊倔强的昂.[,!]着下巴,看向裴瑾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裴瑾不得不承认,这又是一个狂妄到忘了自个儿的身份的,将来恐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主儿. "侍书,对本郡主不敬,该如何处罚?"裴瑾神色镇定的面色不改,说话的口气也还是淡淡的,但是却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独特魅力. 侍书掀了掀嘴角,冷冷的答道:"对郡主不敬,轻则掌嘴重则仗毙.三小姐,奴婢还是奉劝您一句,还是认清形势为好,免得自讨苦吃." "你…你一个卑贱的奴婢,也敢对本小姐大呼小叫?郡主的规矩当真好,竟然纵容奴婢对主子无礼!" 裴瑾懒得理会她的无理取闹,一个眼神示意,侍书便走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了那李芳蕊十个嘴巴子.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张脸早已肿的不成样子,脸颊上也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啊.我的脸…你毁了我的脸,你这个该死的奴才,本小姐后日可就要进宫了,你居然…" 四周的人皆是冷眼看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一句好话. "看来三小姐还是没有学会规矩,是否再让奴婢好好儿的教教?"侍书的个头儿本就高挑,看着跌坐在地上大哭大闹的李芳蕊,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戚氏和方氏见裴瑾身边的一个丫头都有这般的气势,心里都不由得感叹不已. 可侍书似乎低估了这位三小姐的能力,见所有人都不理会她,甚至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时,她就忍不住撒起泼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狠心的对我…凭我的花容月貌,将来进了宫也是要做娘娘的…你们就这么见不得我好,非要毁了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你们真是太恶毒了…呜呜…" 听了她这大言不惭的话,裴瑾都忍不住笑了. 就凭她这样的相貌,也想当娘娘?真不知道她这自信是打哪儿来的,真是可笑.不过是长得妖艳了一些,就认为自个儿美得天下无敌了?也太异想天开了一些.这厩里的名门闺秀还少吗,要什么样儿的没有?皇上会看上这样一个一无是处,连身份都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胸大无脑,这四个字用在她的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戚氏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脸色就更沉了,大声的训斥道:"还不给我闭嘴!如此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我们李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动不动就哭闹撒泼,就你这副德行,还想着进宫当娘娘?白日做梦!" 李芳蕊抽抽搭搭了两下,显然是被老夫人疾言厉色的一番话给镇住了.刚好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一道尖利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哎哟…我可怜的蕊儿,她们又怎么欺负你了?啊…"那满头珠翠的妇人急匆匆的踏进门槛就是一顿哀嚎,简直将一屋子的人当成了空气般视若无睹.当看清李芳蕊高高肿起的脸蛋儿时,更是吓得尖叫起来."是谁这么大胆子,敢伤了我的宝贝女儿?给我站出来!" 裴瑾打量了这位妇人一眼,不用猜就知道她是谁了. 说起来,李芳蕊的五官跟这个泼妇一般的女人还真是出奇的相像.一双勾人的凤眸,带着自然而成的妩媚.五官看起来小巧,却十分的精致.也许是因为保养得不错,唐氏看起来顶多二十多岁,跟一脸沧桑的方氏比起来,的确更能吸引眼球. "我可怜的女儿啊…夫人,您怎么能这么狠心…蕊儿虽然不是从您肚子里爬出来,可好歹也是老爷的亲生骨肉…您就算对婢妾不满,也不能将气撒在孩子的身上啊…好好儿的一张脸,打成这样,这叫她如何出门见人啊…"见屋子里没人吭声,这位唐姨娘脑子里便自导自演了一处精彩的大戏,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方氏这个当家主母的身上. 方氏沉着一张脸,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你浑说些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夫人对她动手了?" "婢妾自认为平日里没得罪过您,您怎么能这么对待婢妾母女…您是看婢妾的蕊儿长得花容月貌,把二小姐也给比下去了,所以心有不服,怕蕊儿抢了皇上的恩宠,所以才故意在这个时候动手的吧…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即便蕊儿得了圣宠又如何,这还不是整个李家的荣耀?夫人您这是要毁了李家,毁了老爷的前途啊…" 好嘛,居然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裴瑾当真是哭笑不得. 这母女凉真是同样的厚脸皮,同样的不知廉耻啊.口口声声得圣宠,她们真以为皇上能看得上一个连德行都没有的花瓶?天下的美人多了去了,李芳蕊又算个什么?不过区区三品侍郎府的庶出小姐,能比得过那些功勋世家的嫡出小姐们? 如今,她总算知道李芳蕊的狂妄是源自哪里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唐姨娘和三小姐扶回去!"戚氏气得脸色发白,觉得老脸都给丢光了. 好在裴瑾并不是什么外人,否则李家的名声当真是要毁之一旦了. 唐姨娘见老夫人要赶她们走,哪里肯罢休.推开上前去搀扶到的丫鬟婆子,.[,!]尖叫道:"老夫人…蕊儿也是您的孙女,您怎么能这么对她!好好儿的一张脸给毁了,您就打算就这么不了了之,任凶手逍遥法外吗?这也太有失公允了一些." "你一进门就在这儿大呼小叫,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还有脸在这儿指责我的不是?"戚氏黑着脸,怒斥道. 方氏或许会忌惮侯夫人,她可不怕.论辈分,侯夫人见到她还要行礼问安呢.侯夫人是一品诰命又如何?难道还能闹到侍郎府不成! 唐姨娘瞪大一双美目,表情跟李芳蕊之前如出一辙,放佛听到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一般,半天合不拢嘴.往日里,也只有在老爷面前,她才会表现的温柔得体,私下底就是连见到方氏也会掉头就走的. 如此一来,她便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习惯.可以前是以前,戚氏这个婆婆没在厩,方氏不敢拿她怎么样.可如今老夫人在府里,自然是不能不闻不问的. "老夫人…婢妾不过是爱女心切,才一时忘了礼数,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有,蕊儿脸上的伤要马上看大夫,否则留下了疤痕,后日要怎么进宫,要如何邀宠?" 老夫人见她越说越离谱,大喝一声,道:"来人啦,请家法!" 裴瑾挑眉,心中微微有些动容. 这李府果然够乱的,若是再不整治整治,怕是要惹出大事儿来.就凭着这唐氏母女俩的出言不逊和胆大妄为,得罪一两个贵人那是轻而易举. 李侍郎刚回到府里,就听说老太太动了怒要动用家法,忙朝着老太太暂住的随安堂而来.原本早已吓得腿软的唐氏母女,见到李侍郎的身影,胆子忽然又找了回来,不等老夫人开口,就朝着李侍郎扑了过去,呼天抢地的哭诉起来. "老爷…您若是再不回来,妾身就要被打死了…" "爹爹…您瞧女儿这张脸都给她们毁了,您可要替女儿做主啊…" 李侍郎见娇妾爱女那副委屈的模样,心里也是极为心疼.李芳蕊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多么的赏心悦目,如今却肿的像个猪头,他如何能够不闻不问."母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蕊儿到底犯了什么错儿,以至于要动用这样严厉的处罚?" 李芳蕊见有人替她撑腰,腰板儿瞬间挺得笔直,脸上也满是桀骜不驯的得意神色."爹爹…就是那个丫头,她打的我.您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将她乱棍打死!" 毁了她的美貌,可不是掌嘴回来就能弥补的.她要的是那些欺负她的人都得到百倍千倍的处罚,方能消她心头之恨.裴瑾这个郡主她动不了,但是她的丫鬟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敢惹她,她就要她死! 见自己的儿子一回来就维护那两个妖精,戚氏更是气得气不打一处来."好好好…看来我果然是老了,连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孙女都不能了.既然嫌我多事,那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来人,给我收拾东西,我这就回陇西去…" 一听老太太要回去,唐氏母女俩顿时笑逐颜开,恨不得拍着巴掌将她送出府去.李侍郎却是吓了一跳,忙上前安抚道:"瞧母亲这话说的,快别说气话了.儿子这不是就事论事嘛,若真的是蕊儿的不对,再罚她也不迟嘛…" 老太太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又被儿子气得狠了,"在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蕊丫头,你…" 老太太忽然一阵胸闷气短,整个身子就朝后倒去. 裴瑾因为距离老太太最近,忙上前两步将老太太扶住,侍书反应过来,也赶过来将老太太扶起,这才免了一场祸事. 李侍郎这才发现裴瑾的存在,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惊讶和难堪. 裴瑾故意忽略他的不自在,仪态优雅的上前行了礼."瑾儿见过小舅舅." 李侍郎轻咳两声,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咳咳…瑾丫头过来啦…" "老爷…"见李侍郎的注意力被转移,唐姨娘生怕这事儿就这么被揭过去,忙凑上前来继续纠缠. 到了此时,李侍郎也不好再继续偏袒唐氏母女,于是板起脸来,轻叱道:"没看见老夫人晕过了吗,还不给我安分一些?!" 唐氏撅了撅嘴,似乎心有不满. 李芳蕊见母亲吃了瘪,心里更加的不服,上前理论道:"爹爹平日里总说最疼女儿,原来都是骗人的!祖母不过是气儿不顺,晕了过去,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侍郎不悦的蹙起眉头,忽然觉得一直宠着的女儿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震惊之余亦十分的恼火."李芳蕊…看来我的确是太过宠溺你了,才让你养出这副没大没小没心没肺的性子!什么叫做没什么大不了的,啊?这可是你嫡亲的祖母,你居然…" 兴许是因为接下去要骂的话太过难听,李侍郎忍了很久才没将那些字眼儿给吐出来. 李芳蕊见自己的靠山也倒向了旁人,泪珠子便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哭喊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呜呜…爹爹不疼蕊儿了…" 李侍郎有些头疼,只得向一旁的方氏求助."多大个人了,还这般哭哭啼啼的,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管管她?" .[,!] 方氏平日里在唐姨娘母女那里受得气还少吗?听见侍郎老爷这么说,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妾身哪里敢说三小姐的不是…三小姐是谁?她可是老爷和唐姨娘看得比眼珠子还要宝贵的人儿,妾身若真的说了,指不定日后又要被冠上什么苛待庶女的罪名呢…" 李侍郎面色一僵,显然也知道以前做的的确是太过了.不管怎么样,方氏是他的原配发妻,再怎么宠一个姨娘,也不该越过了她去. 想到这里,他竟暗暗有些后悔. 唐姨娘见方氏这般阴阳怪气儿的说话,又按耐不住尖着嗓子嚷嚷起来."夫人说这话可真是糟心…婢妾什么时候…" "唐氏,你给我闭嘴!"李侍郎见她越来越不像话,不得已出声制止. 唐姨娘嘟着嘴,一脸的不服气.可是看到李侍郎越来越沉的脸色,也不敢再造次,乖乖的往后退了两步. 李芳蕊仍旧嘤嘤的哭泣着,可声音却不如先前那么大声了. 好一会儿,戚氏才醒了过来.见到儿子媳妇一脸关切的站在榻前,不由得冷着脸将头撇开,想要来个眼不见为净. 此刻的李侍郎早已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也就不再护着唐姨娘母女了,连连告罪道:"母亲,都是孩儿管教无方,才让这个逆女惹恼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孩儿在这里给母亲赔罪了…" 对于自己的儿子,戚氏自然是心软的.可是唐姨娘母女俩也太嚣张了,令她不吐不快."儿啊…都说修身齐家治天下,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娘知道你志向远大,想要有一番作为.可是这后宅,你也不能太过放任了…" "母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 戚氏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无非就是不要太过宠妾灭妻,这样的罪名李家可担待不起.方氏在一旁感动得红了眼眶,心里的委屈一下子也涌了上来. 裴瑾在一旁体贴的替老太太揉捏着穴道,帮她活血散瘀,低眉顺眼假装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 家丑不外扬,既然舅舅已经知道错了,那么就让他自个儿反省去吧,她没必要再插手.不过为了避免以后李芳柔母女再拿掌嘴的事儿来为难其他人,她决定还是先将这事儿说清楚咯. "舅舅…大家都是为了蕊表姐好,并非存心为难她.她的脸,是我让丫头打的.只因为表姐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连皇家都一并非议了进去.瑾儿也是怕皇上追究下来,所以才先斩后奏,舅舅若是要责怪,就怪瑾儿一个人好了.毕竟,是瑾儿以郡主的身份命人掌的嘴…"裴瑾说的直白,毫无拐弯抹角的嫌疑.跟唐姨娘母女比起来,要光明磊落多了. 李侍郎为官数年,如何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狠狠地瞪了李芳蕊一眼之后,才上前扶起裴瑾,道:"舅舅怎么会责怪你,舅舅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呢…你表姐性子是直了一些,偶尔口出狂言,以后,舅舅会好好地管教她,瑾儿你别往心里去,免得伤了亲戚的情分." 裴瑾自然知道他这番话是冲着谁去的,无非是想让她放过李芳蕊一马.否则,以她在皇上跟前的受宠程度,指不定将来李芳蕊进了宫还得仰仗她这个皇帝的干妹妹呢.故而,才肯放下架子这么跟她说话.不过,她也不是死脑筋的,也知道见好就收,忙又谦虚了两句,私底下却给了李芳蕊一个挑衅的笑容,气得她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前来抓花了裴瑾那假好人的脸. 李芳莹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底对裴瑾这个表妹忽然无限的崇拜起来.若是她有裴瑾这样一半能耐就好了,起码可以保护母亲不再受人欺负. ------题外话------ 决定了,明天把女主嫁出去! 小七每天万更这么辛苦,亲们踊跃留言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更新快∷∷纯文字∷ 37十里红妆 "瑾儿表妹…"李芳莹欲言又止的叫住裴瑾,却不知道该如何接着往下说. 裴瑾笑得一脸亲和,上前挽住对方的手臂,道:"表姐找我有事?" "今日,谢谢你仗义相助…"李芳莹本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可是在裴瑾面前却显得有些拘谨. 或许是因为不太熟的缘故,亦或是裴瑾太过优秀,让她有些自卑. 裴瑾如何看不出她的那点儿小心思,那可是都写在脸上的啊."表姐何必跟我这般客气,倒是显得生疏了…瞧表姐这副性子,日后进了宫,可是有苦头吃了…" "选不选得上还难说呢…"李芳莹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裴瑾见她并没有害羞的意思,心中的一个想法不由应然而生."表姐可是不想入宫?" 裴瑾问的直接,却没想到李芳莹回答的更直接."你知道?" "哪一个进宫参选的女子不是充满了期待,时刻注意自己的仪容体态的?瞧表姐打扮的如此朴素,就知道没那个心思了."裴瑾轻快地说道. 李芳莹惊愕的张了张嘴,最后却笑了."瑾儿果然聪敏过人,难怪皇上会赐了端敏二字给你!" "其实表姐也不用太过担心的…即便是参选,也未必一定会中选啊.到时候,还是可以出宫的."裴瑾安抚道. "真的?"李芳莹眼睛忽然一亮,似乎又重新找回了生气. 只不过,这兴奋持续了片刻,眼眸瞬间又暗了下去."可是母亲对我存了很大的希望,若是选不上,岂不是会让她伤心难过?" "有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比起家族的荣耀,舅母想必更在意表姐一辈子的幸福.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里头除了金碧辉煌一些,其实没什么好的."裴瑾煞有介事的说道. 经过裴瑾这么一开到,李芳莹的脸色这才好了起来.虽然对裴瑾的话半信半疑,但心中的压力却疏散了许多. 裴瑾在李府用过了午膳,又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这才打道回府. 时间如梭,半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国丧已经满了一年,马上就到了裴云骣嫁的日子. 相府上上下下都沉浸在紧张而又忙碌喜庆的氛围当中,裴瑾这个做侄女也没闲着,带着会针线的丫头赶制着贺礼. "这样式倒是头一次见,挺别致的…"侍书拿着手上那面料少的可怜却异常好看的肚兜,脸上微微泛起潮红. "小姐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这样的衣服这能穿吗?"另一个小丫头抖着手里的绢丝内在美,羞得都不敢抬头了. 裴瑾正指导另外几个丫头缝制睡袍,听见丫头们的嘀咕忍不住转过身来,道:"这些衣物穿在里面,别人又看不到,为何不能穿?" "可到底还是会有人看见的呀…"丫头们个个脸红的跟番茄一样. 裴瑾自然知道那所谓的被人看见,是被谁看见,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你们这些小丫头见了这衣裳都能面红耳赤了,可见效果十分显著,算是拿得出手了.一会子就带上这些东西,跟我去烟波阁." 丫头们支支吾吾,不敢吭声,迅速的将这猩品塞进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里,再也不看多瞧上一眼.不过,私底下丫头们却也仿着做了一些.据说不久之后,这造型独特的亵衣就广为流传,甚至不少的名门夫人们也踊跃的效仿,只为在争宠中能够出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裴云骣嫁那一日,裴瑾也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尽管相处的时间不到两年,但早已将对方视为至亲知己,心里很是舍不得.庄氏表面上看着平静,但私底下据说也哭了一场.老来得女,如今眼睁睁的看着宝贝女儿成为了别家的人,日后不得常常相见,自然是难受的. 不过,从裴云尕门的神色来看,裴瑾还是挺替她高兴的.显而易见,她在婆家过得还不错,夫君对她也甚是体贴. 忙完了裴云姗的亲事,庄氏来不及歇口气就又要替裴瑾忙碌了.一下子嫁出去两个女孩儿,庄氏时常叹气,说女大不中留. 裴瑾出嫁的日子在年后的三月初,故而时间紧迫.刚过完年,府里便张罗开了.该采买的东西陆续的送到裴瑾的静默斋,嫁衣什么的也在日夜赶工. 古代女子出嫁,为了吉利一般都会由新娘子亲自动手绣嫁衣.裴瑾的女红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只是做做样子,大部分的工序都是由针线丫头完成的.算起来,她能做的,便是决定花样和款式而已. 端坐在梳妆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明净的小脸,裴瑾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来到这个异世也有两三年了,她已经渐渐地融入了这里.原本陌生的面孔如今也适应了,想起过去的时日也越来越少. "听说侯府送来了一百二十八抬的聘礼,当真是奢华无比,不知道羡煞了多少的名门闺秀呢…" "整整一百二十抬,每一抬都是实打实的!小姐的命真好,能够嫁得这样殷实的人家…" "只盼着将来主子能给配个稍微好点儿的人家.[,!],不至于太寒酸…" 丫头们被送来的聘礼亮瞎了眼,无不勾起了羡慕嫉妒恨. 聘礼多,意味着婆家对未来媳妇的重视.为了不失礼于人,庄氏也替裴瑾打点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那些聘礼原封不动的都加了进去.再算上裴瑾母亲留给她的那些,足足凑了一百四十八抬.这样的数字,在厩的名门当中也算是惊人的了. 镇北侯府 "老夫人,这是裴家送来的嫁妆单子,请您过目."采莲恭敬地伸出双手,将长长的卷轴递到凌氏的跟前,眼底掀起了无数的波澜. 这么多的嫁妆,她一个丫头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那么多的东西.即使是侯府的小姐们出嫁,也不见得有这么多的东西.看来,这位未来的少夫人在相府也是颇为得宠的,与相爷嫡亲的女儿不相上下. 想起前段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消息,她就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打量了老夫人一眼,仍旧心有余悸. 老夫人从小养尊处优,又有着郡主的名头,所以即便是嫁到了侯府,也没人敢给她脸色看.可那个未过门的四少夫人,竟然也得了个郡主的封号,而且还是皇上亲自册封的,还赐了名号,算起来比老夫人这郡主还要来的尊贵一些.早知道,当初她就不在老夫人面前说出那番豪言壮语了.她也只能祈祷,这位未来的四少夫人是个性子软和的,就像大夫人那样好拿捏才好. 扫了一眼那长长的嫁妆单子,凌氏心里泛着酸,但面上却装作不屑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一百四十八抬里头,能有多少实在的…" 当初,她出嫁的时候禄王府早已没有了昔日的辉煌,她的嫁妆也只能勉勉强强的凑足了一百二十抬,里头甚至还有许多是空的.不过侯府当时的老夫人不敢得罪了王府,才没有一个个打开来瞧罢了. 这根刺在她心里一直存在着,只是碍于颜面不敢道与外人听罢了.如今裴瑾的嫁妆单子送过来,分明就是跟她过不去,给她心里添堵嘛. 采莲见她脸色不愉,忙在一旁陪着笑说着话哄道:"可不是呢…这一百多抬嫁妆里头,指不定大头都是送过去的聘礼呢…" 提到这聘礼,老夫人又是一阵气愤."哼…我这宝贝孙子可是愈发的有出息了…胳膊弯儿竟然往外拐!有好东西,不知道留给自己人,全都献宝似的往女方家里送.知道的呢,当他是对未来媳妇的爱重.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败家子,蠢汉呢!" 听见老夫人如此奚落小主子,采莲抿了抿嘴,心里暗暗地替四少爷感到不平.这么多年,四少爷往老夫人这里送的东西难道还少吗?为了能够让大夫人过得舒服一些,四少爷可没少费心思讨好老夫人. 凌氏越想心里越是来气,于是吩咐道:"去看看荀嬷嬷身子养得怎么样了,若是好了,就回来跟前伺候." 这些小丫头,没一个用的趁手的.采莲虽然还不错,但到底年纪还太小,有着一些小心思,不值得全心全意的信任. 采莲低下头去,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荀嬷嬷被抽了一顿鞭子,在床上趴了足足一个月不能下地.外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被四少爷那么一摔,骨头断了两根,可就没那么容易复原了.加上年纪也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这都过去半年了,仍旧没怎么好利索. 采莲去下人房看望荀嬷嬷的时候,她有气无力的躺在床铺上哼哼. "荀嬷嬷身子可大好了?老夫人这两日一直念叨着您呢…"采莲提着一性食来到这婆子的跟前,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荀嬷嬷见她提起老夫人,顿时精神了一些,挣扎着坐起身来."老夫人真的有提起我?" "嬷嬷可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老夫人如何能不记得您?只是想着您身子不大好,这才没让您去跟前伺候."采莲上前去扶了一把,态度甚是亲昵. 荀嬷嬷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表情,对采莲的态度也热络了起来.她跟了老夫人一辈子,早些年嫁人没几年,夫君就过世了,便一直守寡至今,膝下也没有一男半女.见采莲是个懂事的,便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疼了起来."好孩子…老夫人可还说起过什么…" 采莲在荀嬷嬷的屋子里呆了有一两盏茶的时辰,因为怕老夫人召唤,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不过这一趟收获也颇大,起码笼络住了即将重回老夫人身边的红人.这样想着,她脚下的步子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侯夫人唐氏一面忙着准备卢少棠娶亲的事宜,一面准备着女儿出嫁,忙得不可开交.每日还得去老夫人跟前请安,身子骨还真有性不消. "夫人,您坐下来歇一会儿吧…"胡妈妈瞧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忙上前搀扶住她. 唐氏扶着额头,哎哟哎哟的叫唤了两声,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才在榻上躺了下来."真是造孽哦…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了一处,老夫人那边也不知道体谅一下我的辛苦,就知道摆她郡主婆婆的架子…" 胡妈妈见四周无人,这才敢出声帮腔道:"可不是呢…夫人管着偌大的侯府,又有几位少爷小.[,!]姐的亲事要忙碌,连饭都顾不上用了,拼死拼活的为的是什么?没帮上忙也就罢了,也没说免了早晚的晨昏定省." "若不是看在老爷的面儿上,我早就跟那个死老太婆翻脸了."心里的气儿不顺,唐氏对老夫人的称呼也变得不敬了起来. 胡妈妈拿帕子替她敷了敷额头,眼底满是心疼."夫人何不跟老夫人说说,大房那边的事儿就让他们自个儿操心算了.夫人尽心尽力的替他们操劳,若是办好了说是应该的,若是办得不尽人意,还得说您的不是,着实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唐氏怔了怔,脸色有些僵硬. 她这不是想博个好名声嘛! 侯府长房嫡子成婚,排场自然要比那庶出的大得多.作为侯府管理中馈的主母,她自然想要在人前多露露面,受人恭维了.更何况,这开支可是拿捏在她手里的,这样一场盛大的喜事,也有不少的油水可以捞.若是白白的将这个差事给了杨氏,她心里肯定不甘心啊.所以累点儿就累点儿吧,起码有好处不是么? 只是这个想法,她可不敢告诉旁人.即便是服侍了她三十多年的胡妈妈,她也不会轻易的透露. 胡妈妈可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早就知道里头的猫腻了.只是她担心唐氏的身子若是这么累下去,怕是迟早要病倒,才不得不劝说一番.到时候,这掌家大权还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呢."夫人…身子要紧.侯爷近来都极少踏入夫人的院子,您若是再累得倒下了,岂不是让那些小妖精们有了可乘之机,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说起那些不安分的小妾们,唐氏就咬牙切齿."那些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蹄子,迟早叫她们好看…" "夫人,不好了…"忽然,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打断了唐氏未说完的话. 唐氏眼神一冷,呵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夫人好得很.胡妈妈,给我掌嘴,叫你再敢瞎说!" 丫头脸色忽然煞白一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胡妈妈上前,卯足了劲儿就给了那丫头几个耳刮子,直到嘴角沁出了血丝这才罢了手."可长记性了?" 小丫头肿着脸却不敢哭出声,连连点头. "说吧,有什么事值得你坏了规矩的乱闯?"胡妈妈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小丫头因为挨了打,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大致的意思,却还是能够听清楚的. 唐氏在得知了这惊人的消息之后,一口气没提上来,就直挺挺的倒了回去.胡妈妈惊呼一声,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顺背的,好半晌才将人给救回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找!"唐氏气得浑身发抖,面色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看起来甚为吓人. 胡妈妈亦是被那个消息给镇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可是想要劝慰的话语却始终说不出口,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小丫鬟从地上爬起来,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出来…哎哟…"唐氏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胡妈妈吓得不轻,忙命人去请府医. 老夫人那边也很快收到了消息,闻之亦是雷霆震怒."反了反了…一个两个的都反了天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镇北侯府的大小姐在出嫁前与人私奔的消息不胫而走,闹得满城皆知. 唐氏也因为这个不孝女,被冠上了一个失察及管教不力的罪名,被侯爷怒斥一顿之后禁了足.这掌家大权,自然又重新交回了老夫人凌氏的手里.可凌氏虽说是个规矩极严的,却只想养生享福,根本就懒得打理府中的事务,便将这担子交给了大儿媳妇杨氏. 杨氏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又惊又喜.从来就不曾操心过庶务的她,难免有性力.不过好在姨娘巩氏是个得力的,几天下来就已经将府里的事务理顺了,倒也没让人小瞧了大房的人. 在新媳妇过门之前,侯府还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那就是一直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四少爷卢少棠,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帝的新宠,还被授予了正三品的英武大将军,御前行走.不得不说,让人大跌眼镜. "那个风流公子哥儿当了大将军?真是笑掉大牙了…" "早知道拍马屁也能当官儿,当年我也该跟着卢少一起追随硕王殿下了…" "就他那德行,还不如我呢,竟然也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卢少棠对外界的评论一概的充耳不闻,仍旧我行我素.只是,与以往那个风流倜傥的纨绔少爷有所不同的是,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带着强烈距离感的冷峻. 杨氏也明显感受到了儿子的变化,却也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转变.也不知道皇上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封了儿子大将军之后,竟然下令成婚的第二日就要远赴边关.记得当公公宣读完圣旨的时候,儿子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 "唉…只是要苦了我那未来的儿媳妇了…"杨氏每每看到儿子那张臭脸,就忍不住感叹道. 卢少棠近几日都不时地往宫里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可每一次回到府里,他脸上的笑意就减少一分,这让杨氏有些担忧. 成婚的前一日,巩姨娘带着儿子和儿媳妇过来给杨氏请安.大少爷卢少卿在年前娶了光禄寺少卿张大人家的嫡女,张氏便是那一日杨氏和巩氏在路上遇到的那位漂亮而又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的小姐. 说起来这门亲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充满了坎坷.不过缘分就是那么奇妙,总会在峰回路转之后赢来甜蜜的喜悦. 这位光禄寺少卿家的嫡小姐,据说从小身子不好,便寄养在乡下的一个亲戚家里,养到十二岁才接回厩来的.巧的是,在她十二岁回京的那一年,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幸好被当时经商路过的卢少卿所救.两人同行了一段时日,便暗生情愫,萌生了好感.当时这位张家小姐年纪尚小,卢少卿总不好那时候上门去提亲,便只能默默地等她长大.好不容易张家小姐满了十五了,正待上门去提亲,忽然听到她已经订亲的消息,满满的期待顿时化为了泡影. 心灰意冷之下,他只得接受杨氏的好意,随便应了一门亲事.那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心情知道未来的娘子是哪家的姑娘,品行如何.而张家的这位小姐,亦是忧心忡忡,为了心底的那个小小的期待而伤心不已. 阴差阳错之下,两家迅速的交换了庚帖.说起来光禄寺少卿张家能攀上侯府这门亲事,也算是高攀了.所以,尽管卢少卿的身份只是个庶子,但对方仍旧将嫡女嫁了过来,可见镇北侯府在大周朝的地位如何. 想想两个各怀心事的新人,在揭开盖头的那一霎那是何种心情.惊喜,激动,喜悦,全都一下子迸发出来,让两个人都落下泪来.当时,喜娘看着这一幕,差点儿尴尬的说不出话来,还以为双方都不满意对方呢. 经历了起起落落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夫妻俩举案齐眉,如胶似漆,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看着长子长媳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杨氏脸上也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当她的眼光还不错吧?这对佳儿佳妇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儿子给母亲请安." "媳妇给母亲请安." 礼数周到的给杨氏行了礼,杨氏忙不迭的开口让他们两人站起身来."来来来,让母亲好好儿瞧瞧…这缘分啊,还真是挡不住呢…想当初在寺里见过一会儿这可人儿,我就想这么好的孩子,若是给我做媳妇就好了,没想到老太爷开了眼,竟然真的让我们卿儿娶到了这么好的媳妇…" 张氏红了红脸,看向卢少卿的时候眼里满是柔情蜜意. 卢少卿也难得露出和煦的微笑,不再平日里那般严肃. 巩氏对这个媳妇也十分的喜爱,对杨氏更加的感激敬重."多谢夫人.若不是夫人积极地奔走,卿儿也没那个福气,能够娶到这样的好媳妇…" 杨氏挥了挥手,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都快些坐下吧,别拘着了.卿儿,以后可得好好儿的对你媳妇儿,早点儿生个孙子给我抱,知道吗?" 张氏听了这话,不由得害羞的低下头去,卢少卿脸上也泛起罕见的红晕,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卢少棠踏进门槛的时候,正好瞧见他们夫妻神情对视的一幕,心中顿时艳羡不已.好在他的丫头也快要嫁进门了,他也可以有媳妇儿抱着暖床了. "别人家都是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我们家倒好,是娘有了媳妇就不要儿子了,唉…"卢少棠在外人面前虽然板着一张脸,可是在芳菲苑里却亲和随性的模样,与外界的传闻大相径庭. 见他进来,巩氏和卢少卿夫妇忙起身见礼. 卢少棠虚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坐下."姨娘您是长辈,大哥大嫂又是我兄嫂,都是一家人,何须这些俗礼?" 杨氏倒是极为赞同儿子这番话,只是巩姨娘母子却坚决执行嫡庶尊卑有别的礼节,她说了好几次,可她们就是改不过来. "夫人少爷待婢妾和大少爷宽厚,婢妾无以为报,若是连这点儿规矩都不能坚持,就枉为人了."巩氏低声答道. 杨氏无奈,只得随她去了. 这个巩氏,是当年侯爷从外头带回来的一个苦命女子.起初是在府里做丫鬟,后来侯爷被老夫人逼着纳妾,才将她当做幌子抬为了姨娘.巩氏虽然出身贫寒,但却是个极守规矩的.当初,她怎么都不肯答应给侯爷做妾,觉得有愧于夫人.后来,还是杨氏跟她讲了好一番道理,说与其让老夫人塞进一个人来,还不如抬举她这个熟悉而又乖巧的.起码日后相处起来,不会太过麻烦. 巩氏一直将杨氏当做是恩人一样看待,即便是做了妾生下了庶长子,也没有过其他的想法.这么些年来,一直恪守本分,丝毫不敢逾矩,倒也是难得了.在她的教育下,卢少卿从小就很敬重这位嫡母.对嫡母亲生的弟弟也很照顾,卢少棠也喜欢他这个哥.[,!]哥.所以在侯府这样复杂的大家庭里,大房的这四人相亲相爱,也实属不易. "再有半个月,新媳妇也该进门了.棠儿你这几日就别往外跑了,好好地收收性子,等着做新郎官儿吧."杨氏与巩氏三人拉完了家常,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儿子的身上. 卢少棠半躺在杨氏身旁的榻上,双腿随性的交叠在一起,显得奔放不羁."娘就放心好了…皇上准了儿子半个月的假,今儿个起就不用进宫了." "那便是最好."杨氏满意了. 农历的三月初,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三月的这一天,裴瑾披上了大红的嫁衣,被裴祺背出了家门,送上了八抬大轿.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冗长的婚礼之后,她总算坐在了新房那龙凤呈祥的锦被上. "新郎官快揭开盖头让大伙儿瞧瞧,看看新娘子是何等的绝色!"一群人在洞房里瞎起哄,催促着说道. 卢少棠一身大红的喜袍,头戴同色的礼帽,胸前还挂着一朵大红花,更加衬托得他肤白如雪,风度翩翩. 从喜娘手里接过秤杆,走到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的跟前.缓缓地用秤杆将盖头挑起,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今日的裴瑾,脸上涂了厚厚的胭脂水粉,与平日里素净的妆扮完全是两个人.那浓厚的色彩堆在脸上,让她多了一份成熟妩媚,少了一份清丽.不过,即便是如此,也让他心动不已. "果真是国色天香,卢小将军真是好福气啊…"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看就是有福气,好生养的…" 裴瑾听着那些不找边际的话,嘴角微微抽动.去你的好生养,当她是母猪吗?再说了,她纤细的身段埋藏在厚重的礼服下,哪里看得出来好不好生养了?! 刚进洞房的时候,她确实是有些激动和紧张的.不过看到卢少棠那张浅笑盈盈的脸,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喜婆在一旁说了好些吉祥话儿,又让新人坐到一起,吃了生饺子,喝了交杯酒,这才领着那些人出去了."好啦好啦,外头已经开席了,请大伙移步,到前厅去喝喜酒吧…" 若是再不走人,新郎官儿可是要发怒了. 来闹洞房的都是些年轻的公子,顿时又是一阵取笑.只不过卢少棠一个冷眼甩过去,那些人就有性不消,忙不迭的离开了. "恭喜小姐,恭喜新姑爷!"裴瑾的丫头们也识趣,向两位主子道贺之后,就乖乖的退了出去,留下空间让两位新人说说话儿.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还真是令人无法适应.裴瑾抬眸扫了卢少棠一眼,见他正脱下大红的喜袍,不由得将头撇开,假装盯着手里的果子发起呆来. 不得不说,古人的婚礼当真是折腾人.虽然她不用怎么走路,可是一系类的礼节过后,她也是腰酸背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累不累,要不要把头上的凤冠拿下来?"卢少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跟前,缓缓地弯下腰来,与她对视. 因为是以郡主的规格出嫁,所以裴瑾的头上的饰品加起来有四五斤重的样子,看着就特别的累. 裴瑾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勉强嗯了一声. 得到了她的首肯,他才抬手,亲自替她摘下头上的饰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轻柔,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头上的重量接触,裴瑾觉得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起来. "婚礼真够折腾人的…好在这一辈子只会来这么一次…"裴瑾呐呐的吐槽着,似乎忘了身旁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听着她的唠叨,卢少棠嘴角微微掀起,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嗯,辛苦娘子了…" 一句娘子,成功的令裴瑾有些不自在的红了脸. 看着她满脸绯红的娇俏模样,卢少棠的心不由得悸动得更加厉害.那扑通扑通的心跳,渐渐地失去了控制. 若不是丫鬟进来禀报说大少夫人和二房的几位小姐过来了,卢少棠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忙镇定了一下,说道:"请她们进来吧." 丫鬟偷笑着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张氏便领着几个年岁不一的姑娘进来了. "恭喜四弟觅得佳人."张氏笑着打趣道. 卢少棠朝着张氏点了点头,却没有跟二房几个堂妹打招呼的意思,交待了丫鬟几句,便出去了. 他一走,裴瑾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抬眸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前这几位陌生的面孔一眼,裴瑾心里便有了数. 前面领头作妇人装扮的,便是卢家大少爷刚过门不久的妻子张氏.据说也是官家小姐出身,还是个嫡女.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裴瑾觉得十分亲切,也知道卢少棠与大少爷关系良好,于是对这位大嫂顿时心生好感. "见过嫂嫂…"裴瑾起身,举止优雅的福了福身,礼数方面无可挑剔. 张氏忙上前将她扶起,还了一礼,道:"快快请起.今儿个可是弟妹大喜的日子,这不是折煞我了么." .[,!]"嫂嫂为长,自然是要受我一拜的."裴瑾亲热的挽着张氏的手,将她让到一旁的桌子跟前坐下. 张氏推迟了一下,一同坐下,然后才一一的将身后的几个姑娘家介绍了一番.那些站在张氏身后的姑娘均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她,眼里有着羡慕嫉妒也带着一丝的畏惧.毕竟裴瑾的身份除了是她们的堂嫂,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更何况,这几个丫头,都是二房庶出的小姐,身份上又差了一大截. "见过四嫂…"姑娘们拘谨的上前行礼问安,唯有一个杏眼尖下巴的姑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裴瑾打量了几眼之后,便冷冷的将头瞥开了,根本没有上前见礼的意思. 张氏面色有些尴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位便是祖母娘家的侄孙女?"裴瑾脸上的笑意不改,看起来温柔得体,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那位凌家小姐却是冷哼一声,极为不屑的昂起下巴,高傲的不可一世. 裴瑾仍旧面不改色,只是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貌似不经意的说道:"祖母最是端方之人,乃是厩闺秀的典范.我还倒这禄王府凌家的姑娘,都是端方有礼之人呢.没想到竟也不全是这样的…" 老夫人规矩如何,自不用其他人说.听了这话,卢府几位尚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无不一脸惊讶的望着凌若妤,眼底也露出一抹鄙夷来. 凌若妤见裴瑾三言两语就将问题推到她的身上来,脸色一时白一时红的,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表嫂当真是伶牙俐齿,这还没上祖籍呢,就如此张狂!" 呵,不承认自己的无礼也就罢了,倒还反咬裴瑾一口. 裴瑾美眸微闪,嘴角的笑意忽然就变了味道."表妹远道而来,想必一路舟车劳顿,所以脑子不怎么清醒.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也可以不予计较.只是,凌家有凌家的规矩,卢府有卢府的规矩.表妹在卢家做客,就要有身为客人的自觉,免得闹出笑话.至于入不入得了卢家的籍,那是我的事情,就不劳表妹操心了." 不带一个脏字儿,裴瑾却将凌若妤这个自视甚高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数落了一顿,当真是痛快无比. 凌若妤自打来了卢府之后,就没将府里的人放在眼里.自以为是王府出身就高人一等,平日里除了与老夫人亲近,对其他人根本就视而不见.为此,府里不少人都对她没什么好感.如今她又在新房里给新娘子脸色看,当真是不知好歹! "还真当自个儿是公主郡主呢…真正的郡主可是四嫂." "就是…以为有祖母给她撑腰,就当自个儿是这府里的主子了!" 卢云英卢云筝姐妹俩小声的嘀咕着,对凌若妤自命不凡的姿态早已厌烦. 被人这样一阵奚落,凌若妤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她不过是来看看这个抢走少棠表哥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没想到她看似温柔大方,实际上却是个阴险狡诈的.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面的就是一顿排头,她又是个死要面子的,自然一时无法接受.顿时就红了眼眶,狠狠地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哎呀…不会又去祖母那里告状了吧?"卢云英才十三岁,性子比较活泼,可是看到凌若妤哭着跑出去,不由得替这位四嫂担心起来.毕竟,祖母先前就不同意这门亲事.若不是皇上亲自赐婚,指不定这四嫂的位子就轮到凌若妤这个可恶的女人了呢. 告状么?甚好. 她倒要瞧瞧,老夫人的规矩是如何的严苛. 裴瑾勾了勾嘴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张氏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事情已经闹成这样,挽救也来不及了.等到凌姑娘去老夫人那里一番哭诉,明日弟妹这个新媳妇肯定又有苦头吃了. ------题外话------ 话说,追文辛苦的亲们,可以去看看小七的完结文《本王的狂妄毒妃》《侯门小妻》《重生之千金庶女》《贵门嫡女》《老婆,只许我宠你》《拐个老公去结婚》,咳咳,不知不觉,就已经写了这么多本了,连我自己都开始佩服我自己了!捂脸~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更新快∷∷纯文字∷ 38与老妖婆的抗争 warning:file_getontents(/520xs5/9574641_1.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7 warning:file_getontents(/520xs5/9574641_2.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warning:file_getontents(/520xs5/9574641_3.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warning:file_getontents(/520xs5/9574641_4.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她的额上便开始冒出密集的汗珠,刚才那嚣张气焰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郡主恕罪…奴婢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郡主大人大量,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荀嬷嬷砰砰砰的就在地上磕起头来。 对于这样不知好歹的奴才,裴瑾才没功夫跟她攀咬在一起。侍书端了茶水过来,将那婆子挡住了去路,便一脚将她给踹开了。 荀嬷嬷冷不丁的挨了这么一下,顿时疼得直掉泪。 “哎哟…哎哟…”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的,就捂着心口在地上打起滚来。 凌氏这会子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呵斥道:“好你个大胆的奴才,竟然敢在宁安堂放肆!来人,将她拖出去仗毙!” 裴瑾蹙了蹙眉,没想到这老太婆竟然不要脸到如此的地步,心中泛起阵阵冷笑。 不用她开口,侍书已经拳打脚踢的将那些丫鬟婆子给踹到一边,大声的说道:“谁敢跟本女官动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一句话,让坐在一旁的人再次瞪大了双眼。 裴瑾果然不是一般的头疼人物,连身边端茶倒水的小丫头会些拳脚功夫,还是有品级的女官,当真不简单! 那些丫鬟婆子亦是吃惊不小,顿时愣在了当场,不敢再贸然的上前拿人。 老夫人本想借此事来打压裴瑾的气焰,却不曾料到她身边的丫头竟都不是普通的奴婢,心里那个堵啊,头也隐隐作痛起来。 “时辰不早了,郡主也该给长辈敬茶了。否则,叫皇上知道了,就要数落您了…”不忍心看主子继续跪着,侍书干脆直接将问题摆在了台面上。 杨氏怕事情闹僵了,也跟着上前劝道:“母亲消消气儿,先喝了新媳妇的这杯茶吧。” 凌氏冷哼一声,哪会这么容易将事情揭过去。正待开口,就见两个婆子惊慌失措的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老夫人…”那两个婆子唤了一声,却不敢接着往下说。 凌氏瞧她们的脸色,就知道肯定出了大事。扫了她们手里的盒子一眼,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把盒子拿过来。” 婆子不敢怠慢,忙双手将盒子递了过去。 凌氏险恶的瞥了盒子里的帕子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算计,板起脸来大声斥责道:“好好好…以往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可这件事,可是关乎我侯府的声誉,裴氏,你作何解释?!” 裴瑾一脸雾水的望了望那两个婆子,见她们均是一脸鄙夷的望着自己,心里顿时就来了气。 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妄为! 就算她不是大周的郡主,但好歹也是这府里的主子吧。卢少棠不在,她们就完全无视她的身份,一个个都敢摆脸色给她瞧了? 裴瑾按下心里的不快,面上故作无辜的问道:“祖母…孙媳妇又做错了事什么,还请您明示。” “哼,你还有脸说?!厉嬷嬷,把元帕丢给她看看!”威严冷凌的卢老夫人嫌恶的睨了裴瑾一眼,眼底满是愤怒和鄙夷。 裴瑾听见元帕二字,忽然才想起昨晚似乎并未圆房的事情。卢少棠早上走得急,自然是不记得这回事儿的。而厉嬷嬷去收这东西的时候,她应该在净房里头梳洗。新婚之夜,元帕干干净净代表着什么,可想而知。她本来也想弄虚作假一番,将事情给糊弄过去的。只是没想到,还不等她想起来,东西就已经被取走了。而她,光顾着准备这场战役,后来压根儿就没想起来。 看着裴瑾那惊愕的模样,老夫人就按耐不住得意。“你还有何话说?!如此不知羞耻的东西,居然还被封为郡主,简直是皇家的奇耻大辱。我还当蒲州裴氏出来的都是端庄贤淑的,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不守妇道不贞不洁之人,你这个…” 听见老夫人这么一顿辱骂,在座的人无不惊愕的合不拢嘴。 这事态转变的也太快了吧!刚才裴瑾这个新媳妇还稳占上风,逼迫的老夫人直让步呢。可是转眼间,却来了这么一个大转折,真叫人措手不及啊。 不过,裴瑾当真是那样不知廉耻的女子吗?众人心底都泛起一个 疑问。 这元帕上干干净净,只能说明两个问题。其一,这女的根本就不受夫君待见,洞房花烛夜根本就没圆房,其二才是老夫人说的那种情况。可老夫人故意不提第一种情况,直接给裴瑾扣上一项大罪,可见是真心的不喜这个孙媳妇,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想想也是啊,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老夫人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恨不得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踩在脚底下肆意的搓圆捏扁。如今嫁进来一个身份背景与她同样显赫,甚至还高出她一截的小辈,她自然是不乐意见到的。 “真是太不知廉耻了…表哥怎么能娶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进门…”凌若妤忍耐多时,总算是扳回了一成。 扬眉吐气的昂了昂下巴,她俨然又变回了先前那个趾高气扬的千金大小姐。 “来人,将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叉出去,免得脏了我的屋子…”老夫人冷着脸吩咐道,心里痛快了。 杨氏和巩氏则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毕竟裴瑾给她们的印象真是太过美好了。突然来这么一下,还真是让人承受不住。 侍书侍画似乎隐约预料到了这一点,忙站出来挡在裴瑾的身前,横眉冷对那些扑上来的丫鬟婆子。“谁敢对郡主无礼,不要命了吗?” “什么郡主,不过是个不守妇道的贱妇而已…”这时候,荀嬷嬷又恢复了往日的本性,大声的叫嚣起来。 裴瑾见她们左一个不知羞耻,右一个不守妇道,心里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不过,她越是生气,面上就越是冷静。就在那些婆子带着鄙夷的目光,准备过来拿人的时候,她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脸。在众人以为她羞愧难当,要以死谢罪的时候,她忽然娇嗔了一声,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祖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那种东西…孙媳妇真是…” “你…你还有脸说…”老夫人脖子一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裴瑾早就想好了对策,不慌不忙的继续装害羞,扭着身子站起身来,说道:“本来这是夫妻闺房里头的事儿,不该摆在明面儿上来说的。只是没想到却引来祖母如此胆大的猜忌,那孙媳妇就不得不替自己辩解一两句了。只是,这事儿孙媳妇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啊…夫君他…他不喜欢在床上…所以…” 什么叫做秒杀,这便是了。 一句话,顿时让屋子里鸦雀无声。 从手指缝里看到众人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紫的,裴瑾心里平衡了。 第一回合的正面交锋,裴瑾完胜! ∷更新快∷∷纯文字∷ 39回门 "呵呵呵呵…今儿个真是看了场好戏…没想到老夫人那般厉害的人物,竟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真是大快人心啊!"唐氏一改前些时候的憔悴,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起来.兴许是压抑的久了,唐氏居然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出来.若是叫人听见,可不得了. 胡妈妈陪在她身边,亦是惊奇的合不拢嘴."说起来这四少夫人还真是有些本事的,日后这府里可热闹了…" 唐氏收起笑容,冷哼着."老夫人也该收收性子享享清福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整日装得跟个闺阁里的小姐似的,也不嫌累!" "夫人慎言…"胡妈妈打量了四周一圈,这才放下心来. 唐氏这些日子一直被禁足在自个儿屋子里,直到裴瑾嫁过来才得以恢复自由.这才刚没安分几天,就又恢复了以前牙尖嘴利的德行. "这几日,那些小妖精们可还安分?"放下裴瑾不提,唐氏最关心的还是侯爷的动向和态度. 禁足了几日,她才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早些时候,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什么她一个庶女出身的,根本就没有资格坐上侯夫人的位子.起初,她也没太在意.毕竟,侯爷仍旧称呼她为夫人,并未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就休了她,或直接将她贬为妾室,态度上有些冷淡.以前侯爷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她,每个月还是会照例来她房里两次.可近来却一连好几个月都不曾踏足她的院子,这情况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胡妈妈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于是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唐氏听后大怒,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这些小浪蹄子,一天不折腾就浑身不舒服.胆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不知死活的东西…" 唐氏骂的顺口,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胡妈妈绷着脸,不敢笑出声来.要论妇德,唐氏还真是欠缺不少.本来就是养在姨娘身边的,教养能好到哪儿去?若不是运气好,嫁的夫君有出息又不是喜新厌旧的,否则这侯夫人的位子,还真轮不到她来坐. 话虽如此,但胡妈妈还是很坚定的站在唐氏这一边的.毕竟,侯爷再怎么宠那些小妾,但也没动力休妻的念头."夫人您慢些走…" 芳菲苑 "媳妇给母亲请安,母亲请喝茶."半个时辰之后的裴瑾,早又恢复了言笑晏晏温柔端庄的模样,规规矩矩的跪在杨氏的跟前,双手奉上香茗. 杨氏平日里看着粗枝大叶不拘一格,但见识了裴瑾刚才那一番以柔克刚的手段之后,整个人还在云里雾里,好半晌回不了神.若不是巩姨娘好意的在一旁提醒,她怕是还会继续发呆呢. 裴瑾也理解杨氏被吓到之后无法尽快复原,便耐心的举着茶盏,等着婆母大人的下一步动作. 杨氏反应过来,端起茶盏胡乱的吞咽了一口,忙亲自去扶儿媳妇起来,道:"快些别跪着了…在芳菲苑里,可没那么多规矩…" 说实在的,这跪来跪去的确是累得很.幸好衣衫不是太单薄,否则这膝盖上指不定又要青紫一片了. "夫人…"巩姨娘轻轻地拉扯了一下杨氏的衣袖,示意她要有所表示. 杨氏哦了一声,这才将手里的鼓鼓的一个大红包递了过去."这是娘的一点儿心意,媳妇可别嫌弃…" "母亲说哪儿的话…"裴瑾推迟了一番,便接了过来递给了一旁的侍画. 裴瑾又给巩姨娘和张氏见了礼,这才在一旁落座.屋子里起初只剩下杯盏相碰的声响,不过很快便又热闹了起来. 杨氏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很快便恢复如常.想起儿子远去边关,丢下媳妇一个人面对严苛的老夫人,她心里就极为过意不去."媳妇啊…娘对不起你啊…这新婚燕尔的,还未尝尽做新娘子的喜悦,就要独守空房…真是苦了你了…" 裴瑾笑得温和,接话道:"母亲严重了…男儿志在四方,更何况夫君还是侯府长房嫡孙,就该出去建功立业为皇上分忧.媳妇以他为荣,怎么会觉得苦?" "好孩子…"杨氏亲昵的拉着裴瑾的手就不肯放,眼睛红彤彤的,活像是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裴瑾对这位婆母的印象实在是有性惊,不过却也觉得亲切.以前就听侍书她们提起过这位先侯夫人,她们只用不拘一格这四个字来形容.今日真正的接触过之后才知道,她们的形容是多么的苍白无力.这哪里是不拘一格,放在如今这社会,简直可以用奇葩来形容.在规矩森严的古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随性而又矛盾的人来.私底下大大咧咧的像个顽皮的孩子,可是在老夫人跟前又乖得像个小媳妇儿.莫非是因为老太婆太过厉害,所以连婆婆这样外放的女人都对她忌惮? "瑾儿啊…呃,我可以叫你瑾儿吧?"杨氏张口叫了之后才想起来询问媳妇的意思. 裴瑾倒是无所谓,名字取了就是给人叫的,便大方的应道:"当然,媳妇巴不得母亲能这样亲昵的称呼我呢…" "真是个懂事的…"杨氏似乎已经忘记了先前在老夫人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口一个夸赞,都笑.[,!]得合不拢嘴. 巩姨娘和张氏见杨氏这么宠小儿媳妇,却并未露出任何的不满,反倒是乐见其成.这个发现,更是令裴瑾感慨不已. 长房这一家子果然都不正常! 高门大户里头的妻妾之争,嫡庶之争,哪个不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住在卢府西苑的那一家子,就比较正常.侯夫人与小妾们势同水火,嫡出的与庶出的更是争宠争得头破血流.可是长房这几口人,安分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妻妾和睦得比亲姐妹还要好,兄弟之间更是亲密无间. 裴瑾偶尔忍不住歪歪,莫非是这芳菲苑的磁场的问题?不过话说回来,少了那些不必要的争斗,日子倒是真的惬意不少. 嗯,她决定了,一定要将这种氛围维持下去,坚决守护! 从芳菲苑出来,已经过了晌午.裴瑾跟卢少棠的新房,是在靠近芳菲苑不远的扶摇居.回到内室,让丫鬟们拜见一一打赏之后,裴瑾这才得以脱身,可以好好地补眠. 侍书侍画仍旧是她房里的大丫鬟,另外几个陪嫁的丫鬟,有一个二等两个三等的,其余的负责洒扫的粗活.还有几个据说是府里各个主子赏赐的,裴瑾只提拔了杨氏送来的那个为二等丫鬟,侯夫人和老夫人送来的则挑了两个懂事的为三等,其余的全都眼不见为净,打发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裴瑾这一睡,就是整整一个时辰.等醒过来的时候,日头都偏西了. "少夫人想必饿了吧,先用饭吧."侍画正在外间指挥丫头们收拾东西,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便知道肯定是主子醒了. 对于少夫人这个称呼,裴瑾一时之间尚未适应,忍不住挑了挑眉."什么时辰了?" "申时两刻了."侍画一直记着时辰呢,所以很快便做了应答. 裴瑾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了床. "晨昏定省是什么时辰来着?"裴瑾一边接过她递过来的温热的帕子净面,一边懒懒的问道. 侍画眉眼处带了丝得意,应道:"少夫人安心的用膳吧.老夫人那边儿的人过来,说晚上不用过去请安了." "她会那么好心?"裴瑾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 侍画轻笑出声,道:"听老夫人院子里的小丫头说,老夫人茶饭不思,在榻上躺着,尚未起身呢…" 看来是气得不轻!裴瑾掀了掀嘴角.这还是刚开始呢,若是日后她再敢无理取闹,还有的受呢. 心情颇好的用了两小碗饭,裴瑾才放下筷子. "少夫人,这是少爷吩咐交给您的府库钥匙."侍书忙完了外头的事情,这才想起卢少棠之前的交待,将一串亮晶晶的钥匙从腰间接了下来. 他还有个人小金库? 裴瑾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看来,她是嫁了个土豪啊. 明面儿上卢少棠是个不学无术的风流公子,整日游手好闲,但裴瑾却知道这些不过是他为了打掩护而故意做出的姿态.实际上,他的财富和势力早已不输给二房.单从他手底下培养的那些人以及零星遍布的商铺就可以知道,他绝对是个超级隐形富豪. 掂了掂手里的钥匙,还有兄量. 既然他如此信任的将身家都交到她的手里,裴瑾也就不客气了."嫁妆可都清点清楚了?" "全都点了一遍,记录在册了."侍书命一个小丫鬟将手里的几本册子拿了上来. 她的嫁妆竟然有这么多? 裴瑾随意的翻了翻那厚厚的账本,忍不住暗暗地惊叹:看来她这一世是不用愁吃穿了.这些东西要是放在寸土寸金的二十一世界,那得值多少钱啊?! "嗯,既然都弄清楚了,就一并放进去吧."裴瑾大方的将钥匙交到侍书的手里,对这个大丫鬟是绝对的信任. 侍书先是微微一愣,继而满心欢喜的拿着钥匙出去了. 等一切都安顿下来,天色也不早了. 裴瑾午后睡得饱了,到了晚上却是来了精神.于是,将侍画召来身边,问道:"荀嬷嬷如何了?" 老夫人被气晕之后,自然无暇顾及别人. 裴瑾在离开宁安堂的时候,就嘱咐侍画将这个老不休的婆子给关了起来.凌氏是长辈,她也就只能过过嘴瘾,不能真的将她怎么样.可是一个低三下四的刁奴,还是有办法整治整治的. "还关在后院的柴房,不过听说仍旧不老实."侍画说的含蓄,那是不愿意主子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话. 裴瑾怎么会不清楚她的用意,可想而知,那个婆子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先关着吧,每日给一碗水就行了.好歹是老夫人跟前的人,若是随意处置了,指不定又会给我冠上一个什么罪名呢." 侍画也是担心主子的名声有损,这才没有折磨那个老东西.不过侍书可就没那么好心了,即便不能拳打脚踢,至少也要让她付出代价.于是,她在那水里加了点儿料,两日不到,那个婆子就虚弱的不成人形了.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后院柴房 .[,!] "我要见老夫人,你们凭什么关着我!" "我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你们这么对我,传出去不怕得个不孝的罪名吗?" "你们等着!有朝一日等我出去了,非得弄死你们不可…" 刚被关进去的时候,荀嬷嬷还挺有骨气的,即便是灰头土脸的却还是咬着牙挺着脊背,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还敢跟看门的婆子大放厥词. 饿了半日之后,声音就小多了,态度也变软了一些. "有没有人在啊?就算是要关我,也不能不给饭吧?" "先把门开开吧,这屋子里满是霉味儿…" 又过了一日,她连抱怨的力气也没有了.胡乱的在稻草上坐了,嘴唇都裂开了一道道的口子.除了每日一碗水维持着生计,腹内早已空空如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里还有力气做别的? "喝水."门外的婆子依旧看准了时辰送水过来,将碗往地上一放,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去了别处,跟另外一个婆子闲聊起来. 荀嬷嬷早已饿得两眼昏花,见到那碗水便毫不犹豫的爬过去,端起来一饮而尽.沁凉的冷水流入喉管,顺着肠道而下,即便是不能管饱,但也说不出的舒畅,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了一些. 舔了舔微微湿润的嘴唇,荀嬷嬷还想再要一碗,可还未等到她开口,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咕噜咕噜叫,然后她苍白的脸色瞬间爬满了红晕,哎哎的叫了起来. "这个老东西又怎么了?"听见屋子里的动静,负责看门的婆子回过头来打量了一眼. "都说祸害遗千年,她能有什么事?她命长着呢…"另一个婆子冷哼道. "说的也是."那婆子听了这话,也就放下心来. 显然,她们这些低等的粗使婆子也不待见这个颐指气使,惯会将鸡毛当令箭,对她们呼来喝去的人没啥好感.正常人的心理,都会捧高踩低,更何况是在等级森严吃人不吐骨头的旧社会. 荀嬷嬷这些年仗着老夫人的势,可没少给她们这些低等婆子罪受.如今她落了难,自然是没人可怜她. 屋子里,荀嬷嬷急急地拎着裤腰带,满屋子里打转.腹中的绞痛越来越明显,放佛要倾泻而出.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婆子,自然不愿意让人瞧见这副狼狈的模样.她强忍着走到门边,抬起有气无力的手,不断地捶打着,道:"来人啊…我要去恭房…开门啊…" 好几日没有吃饭,自然是没有多大的力气.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引起外面那两个谈笑风生不时打着哈哈的婆子的注意. "求求你们开门…求你们了…"肚子越来越痛,荀嬷嬷的脸上也瞬间变得刷白,额上更是冷汗直冒. 外面那两个婆子正讲到兴奋之处,根本就听不见她如蚊子一般嗡嗡的声音,自然也听不到她的求助. "你说的是老李家的吧?听说年前刚得了个孙子,可宝贝了…" "那孩子长得可好了,胖墩墩的,很称手呢…" "改日去她那边串串门子…" 荀嬷嬷听着外头不时传来的笑声,已经绝望了.顾不了许多,她只得放弃去恭房的打算,想要在墙角找个地方方便方便.可还来不及褪下外裤,那隐忍多时的屎尿便倾泻而下.刺鼻的气温扑面而来,荀嬷嬷自个儿都差点儿臭晕过去. 稀里哗啦的一阵排泄之后,荀嬷嬷的肚子倒是不痛了.只是她的脸色极为难看,也再也找不出一丝的血色.身上传来的粘腻感觉,早已让她的老脸丢尽了.想她这个老夫人身边的第一得意人,要多体面就有多体面,如今竟然做出这样的丑事出来,任谁都过不去心里这一关的. 捂着脸痛哭失声,荀嬷嬷老泪纵横哀嚎不已. "这婆子又在搞什么花样儿?" "走,看看去." 终于结束了笑谈的两人,总算想起屋子里的那个人了. 可是刚走到门口,两个婆子就被一阵恶心的味道给逼退了好几步.那酸腐的气味太过刺鼻,令她们不由得拿衣袖捂住了口鼻. "这什么味儿?该不是拉了吧?" "在这里方便,她还真是随便啊…" "真是晦气,哎呀,熏死我了…." "走走走,去别的地方散散味儿." 两个婆子一辆嫌恶的撇开头,急匆匆的去了角门处. 侍书捂着嘴从转角处离开,眉眼都笑弯了.这个老不死的敢对主子无礼,也该受点儿教训了.拿包药的确要不了她的命,但是却可以叫她再没脸在府里混下去.即便将来能回到老夫人的跟前,也不会再有什么脸面了. 看着侍书窃笑着回来,侍画就知道准没好事.几个时辰之后,就听见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聚在一起,似乎都在谈论后院那一位丢脸出丑的事情.有的甚至绘声绘色,将当时的清醒都描述了出来,就好像亲眼目睹了一般. 侍画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主子曾不经意说过的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啊,是这一句:谣言真可怕! .[,!]一连三日,老夫人都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谁都不肯见.显然,也是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觉得丢了脸.不过前去请安的各房主子,倒是轻松了,也乐得自在. 裴瑾一大早就起身,去了芳菲苑给杨氏请安.今儿个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不管卢少棠在不在府里,她都是要回去的. 杨氏又是一脸惭愧的模样,为了安抚儿媳妇受伤的心灵,特意命人从她的箱子里头挑了几样名贵的东西,让裴瑾一并带回相府.输人不输阵,儿子不在,她这个做婆母的自然要给儿媳妇撑腰了.若不是考虑到规矩,恐怕她都想陪同儿媳妇一道回去了. 裴瑾再三劝说之下,这才让她歇了这个念头.又将侍画留在府里照看,这才带着侍书和一个叫果儿的小丫头回了相府. 从镇北侯府到相府还需要一段路程,早上起的太早,颠簸摇晃之下,裴瑾就忍不住打起瞌睡来.侍书和那个叫果儿的丫头对视了一眼,动作一致的将头撇开,注意力被沿街的景致给迎了过去. 天气渐渐暖和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原本在这个时节出现的一些小玩意儿也都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花花绿绿的煞是诱人. "好漂亮的风筝…"果儿是个十二三岁的胖丫头,长得肉乎乎的,性子也跟孩子相去不远,看到好玩儿的总是特别的关注. 侍书悄悄地掀起车帘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风筝.忽然想起侯府后院有一大块空地,兴许主子闲来没事儿可以放放风筝打发一下时光. 主意已定,侍书便对着坐在门口的车把式吩咐了一句.马车慢慢的停在了路边,不一会儿侍书便拎着两个不同形状的风筝走了回来. 果儿眼睛一亮,垂涎不已."侍书姐姐,这是买给我的么?" 侍书小心翼翼的爬上马车,没有惊动浅眠中的主子.听见小丫头的话,板起脸来用手指弹了弹对方的脑袋瓜子."你倒是想的美呢…这是给主子买的…" "少夫人会玩这个?"在果儿的认知里,高贵的大家闺秀不都是安安静静循规蹈矩的么,怎么会和她们这些丫头一样,玩这些玩意儿. 侍书懒得跟她解释,瞪了她一眼之后就乖乖的闭了嘴不再吭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总算是到了相府所在的那条街道.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巷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马车行进的速度也慢拉下来.最终,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停了下来. 侍书不解的挑起帘子,问道:"怎么忽然停下了?" 赶车的小厮踮起脚尖,朝着前方打探了一番,这才回来回话道:"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百姓都围在一起看热闹呢…" 莫非是相府出了什么事?侍书凝了凝眉,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裴瑾恰好在此刻醒了过来,见马车停靠着不动,这才起身打理起自己的妆容来.刚将头发上松动的钗子扶正,车帘子便再次被人掀起,昏暗的马车内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果儿坐在马车的前段,看见那突然冒出来的人,差点儿吓得尖叫起来.相比起这个丫头的震惊,裴瑾的反应却是慢了一拍,好半晌才不确定的眨了眨眼,望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发起呆来. "怎么,不认得我了么?"清朗的嗓音由近及远,飘进裴瑾的耳朵,直接撞击进她的心里. 果儿红着脸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顺便掀起帘子,侍候男主子上了马车. 对于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惊喜,裴瑾是真的没事先预料到.直到他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你…你不是…怎么回来了?" 男子咧着嘴笑了笑,挨着她坐了下来,将她娇软的身躯拥入怀中好一会儿,才开口应道:"娘子回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自然得回来了." 厩到边关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他突然折回来,就不怕耽搁了皇上的正事儿么?脑子里这样想着,但是听着他坚定而清晰的心跳,她的心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抬手环上了他精瘦的腰. 这个看似不羁的男人,其实再细心不过了.为了怕她被人笑话,远隔千里来回奔波着,如何能不叫人动容? 感受到她手臂传来的力度,卢少棠嘴角的弧度愈发的大了.真不枉他日夜兼程的赶回来,瞧着小娇妻格外热情的拥抱,他更加肯定这个决策的正确性. 两个人亲昵的依偎在一起,谁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马车外响起侍书的轻咳声,裴瑾这才红着脸从他的怀里挣扎着坐起身来,理了理被他波弄得有些微乱的发髻. 怀里少了软玉温香,卢少棠似乎有些不满,重新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对外头的侍书吩咐道:"让马车走慢一些." 侍书嘴角抽了抽,有修笑不得. 这都到家门口了,爷您这是闹哪样! 裴瑾抿着嘴轻笑,容颜更盛."爷就别为难她们了…走的再慢,总归也是要下去的." 卢少棠不满的撇了撇嘴,但却没再说什么. .[,!]侍书在心里感慨良久,这才催促着车把式说道:"少夫人说了,走吧…" 赶车的小厮不由得替自家爷抹了一把辛酸泪.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么?少爷成亲之后,怎么就变成是少夫人说了算了呢?不过,看少爷这么急着赶回来,为的就是陪少夫人回娘家,可见对这位少夫人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马车最终还是在相府门口停了下来,那里早就有丫鬟婆子在门口候着了. 当看到卢少棠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时候,不少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毕竟,卢少棠去边关的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又看到他小心翼翼的将裴瑾从马车里扶下来,更是叫同样身为女子的她们狠狠地嫉妒了一把. 庄氏听说裴瑾回门的消息,早就张罗着开了.当看到金童玉女一般的一对璧人并肩走进来的时候,一向沉稳自如的她也忍不住大大的惊讶了一把. "孙女给祖母请安." "孙婿见过祖母." 小夫妻俩走到庄氏跟前,双双跪拜了下去. 庄氏回过神来,忙笑道:"难得你们能一起回来,快些起来吧.紫衣,让你们准备的糕点和香茗呢?" "老夫人,早就备好了."紫衣身为大丫鬟,气度自然是不一样.说话和举止比起小门小户的小姐来,还要得体. "还是祖母心疼瑾儿.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肚子也饿了."裴瑾与庄氏说笑着,态度亲昵. 看着眼前这登对的两个人,庄氏原本心里的遗憾也少了许多.又见卢少棠对裴瑾呵护有加,特意赶回来,心里对这个孙女婿就更满意了. "少棠连夜赶路,想必还未来得及梳洗吧?紫鹃,去大盆水来给姑爷." 紫鹃应了一声,便挑起帘子出去了. 卢少棠知道庄氏待裴瑾这个并非亲生的孙女也是极好的,故而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劳祖母费心了…" 庄氏忙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能一起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三人说笑了一阵,忽然听见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姑奶奶回来了.庄氏忙命人去迎,眉眼的笑意更深. 裴云骣嫁也有两个月了,婆媳关系也一向良好.知道今儿个是裴瑾回门的日子,便跟婆婆告了假,与夫君一同过府里来了. 裴云姗性子依旧活泼,只不过比做姑娘的时候多了一股子的媚态,整个人也丰腴了一圈儿,可见日子过得无比惬意.当看到挨着裴瑾身边坐下的卢少棠时,亦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瞧瞧…我还以为瑾丫头一个人回府,才特意回来陪陪她的.没想到姑爷也来了,倒是我料错了…" 论辈分,裴云骝妇是裴瑾的姑姑姑父,虽然年纪相差无几,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免的. 双方见过礼,又是一阵寒暄. 刚好此时相爷也下了朝回府,两个辈分隔了一代的相府女婿便一同起身,跟相爷去书房叙话去了. 屋子里少了男人,裴云姗姑侄俩说起话来就方便多了. 裴瑾捏了捏裴云姗略带肉感的手,打趣道:"几日不见,小姑姑愈见丰满了…真不知王府用来什么珍稀食料,竟这般养人?!" 庄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隐隐有谐疑. 裴云姗红了红脸,却是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她身边的丫头诺儿却笑着朝庄氏福了福身,报喜道:"回老夫人的话,小姐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这才显得富态呢." 裴瑾不禁瞪大了眼睛,暗暗腹诽:这姑父可真是厉害啊!小姑姑这嫁过去才多久?就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果然纯天然的饲养很重要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 ∷更新快∷∷纯文字∷ 40短暂的甜蜜 一番道贺之后没过多久,马氏带着裴襄也过来了. 几日不见,裴襄这丫头似乎长高了不少.原先微胖的身段儿也悄然的发生了变化,那盈盈一握的腰身,走起路来更显风情了. 裴瑾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起身给马氏见了礼.马氏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淡的笑意,态度亲昵的扶起裴瑾,寒暄了一番,才轮到裴襄上前与姐姐见礼.裴瑾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尽管这小丫头片子改头换面,始终无法喜欢起来.勉强的应答了几句,便没再吭声. 裴襄自讨没趣之后,也不见生气,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这样的转变令裴瑾也不得不感到讶异. 寻了个空,裴瑾从雅安堂出来,便回了自个儿原先住的静默斋.院子里除了留下来荣养的叶嬷嬷,便只剩下几个洒扫丫头,显得有些冷清. 叶嬷嬷见到裴瑾,从头到脚的将她打量了一遍,这才将她迎到里屋说起了体己话."小姐在卢府过得可好?" 对于卢少棠新婚翌日就离府的事情,叶嬷嬷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毕竟,这对一个新嫁娘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伤害.起初,这门亲事她就不看好.光是老夫人那不怎么好听的名声,就令人皱眉了.这新郎官在新婚第二日就抛下妻子出了府,让新嫁娘一个人面对一家子的陌生人,怎么都说不过去. 裴瑾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回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缓缓答道:"嬷嬷瞧我这模样,像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么?" 叶嬷嬷听她这么一说,便才稍稍放了心."话虽如此,可姑爷也不该在大婚头一天就抛下小姐一个人." 裴瑾却笑着说道:"嬷嬷这可就错怪姑爷了…这事儿也不怪他,要怪也只能怪皇上的不解风情." "小姐快小声些."叶嬷嬷心惊肉跳的望了望四周,没发现别的什么人,这才拍着胸口说道:"小姐这性子也没说改改.这大逆不道的话,岂是能随便说的?" "怕什么?天高皇帝远的…"裴瑾觉得这位老嬷嬷也实在是太过谨慎了.她在自己闺房里说的话,如何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即便是有人想要背后使绊子,也得要有那个本事见到皇上再说啊. 更何况,皇上这般使小性子的报复手段,也的确太过幼稚了些.任谁碰上,也都会难以理解的.她不过埋怨两句又怎么了? 叶嬷嬷望着这位小姑奶奶,实在是想不出话来形容她了.只得叹了口气,将话题转到了其他的地方. 裴瑾将头一日给老夫人请安的事儿给叶嬷嬷提了提,果然看到这位老嬷嬷不认同的皱起了眉头."这也太离谱了一些!小姐可是金枝玉叶的郡主,能嫁给那一无是处的风流少爷,已经算是屈就了,她竟然还敢摆出长辈的谱儿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给您下脸子!你婆婆就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欺负?" 听叶嬷嬷将卢少棠也踩到了脚下一顿臭骂,裴瑾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小声的辩驳道:"姑爷如今可是正三品的英武大将军,日后前途无量,可不是什么一无是处的…" 叶嬷嬷上了年纪,眼睛看不大清楚但耳朵却仍旧灵敏,听了裴瑾那带着幽怨的嘀咕,顿时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这女孩儿家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尤其是嫁了人之后.瞧瞧瞧瞧,她刚说了一句姑爷的不是,就怨上了. 啧啧啧了一阵,叶嬷嬷不禁开始摇起头来. 裴瑾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之后,素来厚脸皮的她也忍不住泛起了红晕,羞答答的撇开头去转移了话题."嬷嬷最近身子如何,若是药材不够尽管跟我开口." 叶嬷嬷替她和她的母亲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本来她的儿子想要求个恩典,接她老人家回去颐养天年的.可叶嬷嬷宁愿呆在相府里替裴瑾守着院子,也不肯回去跟自己的儿子媳妇一起过.后来裴瑾探查了一番,才知道叶嬷嬷的儿子太过老实,媳妇却是个厉害的,在家里说一不二,故而这婆媳关系一直不大好.叶嬷嬷也习惯一个人独居了,倒也自在.所以裴瑾出嫁之后,她仍旧留在相府里. "小姐给的那个方子挺管用的,近来腿也很少疼了.小姐打赏的药材还多着呢,不必再替我费心了…"叶嬷嬷做了一辈子的奴婢,到了此刻仍旧不忘替主子分担,不愿意领受更多的恩惠. 裴瑾哪里看不出她那点儿心思,嘴上没说,心里却悄悄记下了."近来府里可有什么动静?几日不见,二妹似乎沉稳了不少?" 提到二小姐裴襄,叶嬷嬷就没了好脸色."什么稳重,不过也就做做样子.近来倒是与夫人走得近,前两日还跟着夫人回了趟马府,也不知道两人在打着什么主意…" 先前因为马姨娘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坏印象,故而对这位新夫人,叶嬷嬷也没多少的好感,总觉得她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裴瑾露出恰当的惊讶表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哦…她们本来就是有些血缘关系的亲人,走得近倒也不奇怪." "若真的如此,当.[,!]初夫人嫁进门的时候就该亲热起来了,何须等到现在?"叶嬷嬷没好气的说道. 总之,早已将那二人归类为恶人一类了. 裴瑾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看似不经意的问道:"都这么久了,爹爹房里的那些个通房丫头的肚子,也都没有动静么?" "说来也奇怪…那些个丫头看起来一副很好生养的样子,却没有一个有那个福气,能怀上老爷的孩子." 裴瑾扬眉,心道:看来马氏早就有所防范了.表面上装得端庄大方,以夫君的子嗣为重,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动手脚,让后院的那些女人都生不出孩子来.不得不说,这马氏与她熟识的某个人一样会演戏. 想起那个人,裴瑾的眸光便带了丝戏谑.她以为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以为偷偷的孕育了一个孩子,当别人都眼瞎心盲不知情?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她的那位皇兄若是连这点儿消息都打探不到,就不配坐上那龙椅了. 叶嬷嬷见裴瑾陷入了沉思,便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吭声,生怕打扰了她.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丫头们慌忙见礼的问候声. "姑爷安好." 叶嬷嬷一惊,忙站起身来,规矩的站在了裴瑾的身后. 卢少棠大步的踏进裴瑾的闺房,有种故地重游的喜悦感."听丫鬟说你回了这里,原来这里便是娘子的闺阁?" 裴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腹诽道: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这地儿,大爷您来去自由,不止一次的闯入,还装个什么劲儿! 叶嬷嬷头一次将这位姑爷看了个仔细,不得不承认那笔挺的身姿还有带着暖意的笑容的确有着很强的感染力,让她这个老婆子都看呆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朝着他福了福,道:"老奴给姑爷请安.姑爷连日赶路辛苦了,老奴这就命人打水来予姑爷梳洗梳洗…" "不用麻烦嬷嬷了…先前在祖母那儿,就已经梳洗过了."因为知道裴瑾一向敬重这位老嬷嬷,卢少棠也给了她几分薄面,态度温和. "那姑爷好好休整休整,老奴先行告退."叶嬷嬷岂会看不出来这对小夫妻之间的眉来眼去.想着二人难得有机会相聚,便识相的退了出去. 对于叶嬷嬷的识相,卢少棠十分的满意.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裴瑾仍旧有些不自然.尽管拜过堂,又在同一张榻上安歇过一晚,可毕竟不够了解对方,相处起来便有些尴尬. 卢少棠径直走到裴瑾的绣床跟前,大咧咧的往上边一躺,深吸一口气道:"真香…跟娘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样赤果果的调戏,令裴瑾不由得又是一阵脸红."净说些不正经的…" "怎么就不正经了?"卢少棠忽然坐起身来,趁着裴瑾不注意的时候,将她也一并拉到了床榻之上. 裴瑾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被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按住了嘴唇."娘子可要小声些,没的被外头的丫头听见." 看着他那张带笑的俊颜,裴瑾一边挣扎一边愤愤的那眼睛瞪他.这打哪儿来的一个无赖!明明就是他挑起的事儿,到头来却将所有的罪名推到她的身上,脸皮果然厚如城墙! 娇嗔的眼眸,微张的小嘴儿,裴瑾这副看似生气却带着撒娇意味的表情,瞬间让挑起了卢少棠心中那柔软的一处. "瑾儿…"他握住她的身子,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彼此呼吸相闻,令裴瑾更是羞得想要躲起来.那娇羞的模样映入某人的眼中,却带着巨大的诱惑,让他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心里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的也跟着付诸了行动. 第一次亲昵的接触,裴瑾紧张的几乎要忘记了呼吸.手里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不放,眼睛也羞得闭了起来.那副娇羞的模样,要多美就有多美.卢少棠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不想伤害到她.可那柔软的触碰,让人欲罢不能.过了好久,才逼迫自己放开衣衫微乱的她. 呼吸道新鲜的空气,裴瑾这才敢睁开皓眸. "瑾儿…顶多半年,我一定会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他郑重地承诺道.以前那个他,给人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以至于他的瑾儿也跟着受苦.以前的他,或许要求太低了,只想着自由自在逍遥度日.可形势逼人,即便是为了给瑾儿一个安宁的日子,他也不得不放弃某些原则. 裴瑾窝在他的胸膛之上,纤纤玉指摩挲着他衣领上的刺绣图案,低喃道:"好…我等你回来…" 他的手臂不由得加重力道,将她揽得更紧.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接话道:"用过午膳之后,我便要赶回去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裴瑾惊讶的抬起头来,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这种依偎的感觉,她虽然还是不太适应,但却不排斥,甚至是有些喜欢的. "嗯…那我命丫鬟替你准备干粮."她体贴的道. "好."他原本不想让她操劳这些小事的,可是想到是她让人准备的.[,!],心里就甜滋滋的,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个好字. 裴瑾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直起身来,说道:"听说那边临近黑水国,有大片的有瘴气的树林?早先做了一些东西,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说着,裴瑾便走到柜子跟前,顺利的找到了那些平日用不上的玩意儿. 卢少棠拿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类似肚兜一类的东西,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说道:"这里头放了什么药材?" "檀香,苍术,木香,混合了艾叶制成囊,再命人缝制到这块布料里.若是要进树林,便用它掩住口鼻."裴瑾一边讲解,一边做着示范. 卢少棠将它收进衣袖中,点头道:"娘子果然是个妙人,日后定能用上.只是你平日里没事,研究这个做什么?" 裴瑾扬了扬眉,道:"不止这些呢…用来防身的役,治疗伤寒的药物,跌打损伤的外敷药膏,我都有研究啊." 想到前世引以为傲的本事,裴瑾的小脸蛋儿就绽放出无限的自信光芒. 卢少棠啧了啧,笑着调侃道:"看来,爷的眼光真是不错.随便挑一挑,就挑中一个十项全能的." 裴瑾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才又一一介绍了用途和注意事项,恨不得将所有用得着的东西都给他带上. 卢少棠突然沉默了起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心疼的捧在手心."以后只要想着自己就好,别的人都不重要." 裴瑾朝着他眨了眨眼,道:"是,妾身知道了." 她故意用了妾身二字,既像是在撒娇又带了一丝亲昵,让他的心暖暖的.心里的不舍,也淡了许多. "主子,该出发了."王麟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房门门口,一脸木然的催促道. 卢少棠放开裴瑾的手,轻叹一声,道:"爷走了,你在相府用完午膳再回去吧." "嗯."千言万语也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只能用笑容带过. 卢少棠依依不舍的收回自己的视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生怕迟疑一下,就再也无法挪动步子. 裴瑾就一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久久无法回神. 回到镇北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裴瑾刚踏进扶摇居,就见侍画迎了上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裴瑾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懒懒的问道. 侍画将屋子里的人打发出去之后,才压低声音在主子的耳畔说道:"荀嬷嬷在柴房里寻死觅活的,被老夫人处置了." 听到处置二字,裴瑾还未反应过来. 侍画见主子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又多了一句嘴."老夫人命人将她弄走,对外却是说突然暴毙,还打赏了那老东西的家人不少的银子." 就因为丢了她的脸,所以就容不下这个老奴才,将人给弄死了?裴瑾惊骇的瞪大眼,显然是被震撼到了. 虽说在古代,奴才的地位低下,可以任由主子处置.可因为这种原因被处置的,她倒是头一次听说.只是不知道,那些依附着老夫人而活忠心耿耿的下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是如何的心境? "一个婆子而已,没了就没了,少夫人不用放在心上."见裴瑾露出那种心寒的表情,侍画忍不住劝慰了起来. 裴瑾摇了摇头,道:"倒不是在意她的死活…只是觉得这般草菅人命,太过无情罢了.毕竟跟了老夫人那么多年,她竟也狠得下心来." "奴才的命本就不值钱,像这样枉死的也不在少数,不过是有袖张罢了."侍画放佛看透了生死一般,脸上仍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裴瑾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在马车上颠簸了大半日,也累了. 第二日,裴瑾依旧早早就起身去了芳菲苑请安.杨氏本就不注重这些俗礼,可裴瑾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仍旧每日前去,即便是陪着婆母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你也无需天天过来,我这儿的规矩没那么大."杨氏心疼儿媳妇,宝贝的跟自己的闺女似的. "母亲体恤,那是媳妇的福分.如今天儿热起来了,很早便醒了.反正又没什么事情做,就过来陪母亲说说话."裴瑾回答的很得体. 杨氏抓着裴瑾的手不放,心中百感交集.她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很多的功德,这辈子才有这等福气,有这样的佳儿佳妇.相公体贴,儿子媳妇也都孝顺,老天爷对她真的不薄.尽管她的夫君过世的早,婆婆便将一切的罪名推到她的身上,说她是扫把星,克夫命.她也没有任何的怨言,一心只想着代替死去的夫君孝顺婆婆.即便是老太太故意为难,她也默默承受,只有这样,她心里才会觉得好过一些. "你是个好孩子…日后若是棠儿敢欺负你,我一定打断他的腿."感动之下,杨氏又开始口不择言. 裴瑾是又好气又好笑,哪有这样诅咒自己的儿子的.不过,能够得到杨氏的喜爱,裴瑾心里也是欢喜的. 毕竟,无数的夫妻感情破裂,大都是婆媳关系处理不好.夹在两个重要的女人中间,男人的确是.[,!]很为难. 如今这个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裴瑾便没有任何顾虑了."瞧母亲说的…夫君待我很好,怎么会欺负我?" "哟…这就开始替那个臭小子说话了?"杨氏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是看到儿子媳妇如此恩爱,心里自然是万分高兴的. 这时候,芸香进来好意的提醒道:"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去老夫人那边请安了." 杨氏怔了怔,问道:"老夫人身子大好了?" "听说昨儿个就能下床走动了."芸香抿了抿嘴,答得似乎有些不大情愿.这才松快了几日,又想着给晚辈立规矩了,真是个老不休的. 裴瑾知道这芳菲苑的丫头,比起其他院子里的丫头都要懒散一些.在主子的面前,也少了一丝恭敬. 不过,这院子里的丫头倒都是忠心杨氏的,她才稍稍放了心.不过在管教这些丫头的事儿上,她日后还得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这位婆母大人,免得日后惹出事端来. 不一会儿,巩姨娘并张氏也过来了.几个人亲热的见了礼,互相问候了一番,便一同朝着宁安堂而去.老夫人休养了几日,精神的确比先前好多了.不过,在看到裴瑾的时候,她的脸色还是不由自主的暗了暗,继而将头瞥向一边. "看到祖母身子安康,孙媳妇也就安心了."裴瑾假装没事儿人一样,仍旧带着一脸可有可无的笑意. 凌氏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却没有接话的意思,而是直接开口向杨氏发难,道:"棠儿的亲事也办完了,这掌家的权柄也该交回来了吧?" 杨氏脸上洋溢着近乎讨好的笑容,道:"母亲说的是.媳妇本就不是掌家的那块料,早就想要交还给弟妹了…" 唐氏故作镇定的坐在右下首,听见老夫人问起掌家的事儿,便忍不住激动起来.又听见杨氏如此爽快的要交回大权,顿时喜上眉梢. 可是不等她假装谦虚一番,老夫人严厉的声音又再一次的响起,生生的打碎了她的美梦."老二媳妇这些日子不是身子不适么?府里的事儿就由我先帮忙管着吧.等她身子大好了,再交给她也不迟." 裴瑾蹙了蹙眉,心中忍不住冷哼. 原来,今日请安的重点在这儿呢.嘴巴上说得好听,不过是想重新掌权罢了.不过,据说她以前总是嫌麻烦,不肯操这份心的.如今这是怎么了,忽然就转了性子?这里头,难道有什么猫腻? 再偷偷地打量了一眼那仍旧不肯底下高傲透露的凌家小姐,裴瑾眼皮子忽然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唐氏很是尴尬,脸色变了又变,心里也堵得慌.可是碍于老夫人的淫威,却不敢直截了当的讨要. 杨氏倒是显得无所谓,反正她也无心权势,便道:"如此,就劳烦母亲费心了." 说完,便当真将一直放在袖袋里的库房钥匙交了出来,没有丝毫的留念. 唐氏眼睁睁的看着那串钥匙回到了老夫人的手里,心里又急又气.狠狠地瞪了杨氏一眼之后,便忍不住试着争取道:"母亲,媳妇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府里都是些细碎的琐事,怎能劳烦母亲,还是…" 凌氏冰冷的眼神甩过去,唐氏还未说完的话就又被迫咽了回去."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媳妇不敢."唐氏没种的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去,手里的帕子却捏的变了形. 裴瑾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较量,坐在一旁看戏,等着老夫人接下来更为震撼的消息.果然,老夫人顿了顿之后,才又继续说道:"如今我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夜里也一直睡不好.听说瑾丫头会些医术,那从今儿个起,你就在跟前侍奉吧."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 想起当初老夫人对她用过的那些手段,杨氏心里就暗暗着急.她皮糙肉厚,又是打小习武强身的,老夫人折腾也就折腾吧.如今却把主意打到了娇滴滴的儿媳妇身上,她如何能舍得她也跟着受罪? "老夫人,这怕是有些不妥吧,毕竟瑾儿她…" 不等杨氏把话说完,老夫人就板起脸来,呵斥道:"我这个做祖母的身子不适,难道让孙媳妇在身边侍奉也不行么?" "媳妇不是这个意思…这蓄儿媳妇做惯了,还是媳妇来吧…"杨氏忙开口解释道. 可老夫人铁了心的要折腾裴瑾,哪里肯依她,愤愤的说道:"反了反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敢忤逆我了,是不是?" 裴瑾扯了扯杨氏的衣袖,朝着她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说道:"祖母息怒…既然身子不适,就更改修身养性不能轻易动怒.若是愈发严重了可要怎么办?这府里的大小事务,还得祖母您老人家来操持呢." 说完,又掉回头来安抚杨氏道:"母亲体恤媳妇,媳妇心领了.祖母让孙媳妇侍奉,那也是孙媳妇的福分." 杨氏不忍的红了眼眶,原先那种默默隐忍的心境悄然的发生了变化.老夫人再怎么折腾她,她都不会有意见.谁叫她命中带煞,克死了她的夫君呢?只是瑾儿何辜,.[,!]她身子骨儿本就弱,万一折腾出个好歹来,她要如何向儿子交待? 老夫人见裴瑾不敢反抗,心里的气顿时消散了不少.她就不信,凭着一个孝字还治不了一个小丫头!就算她是郡主又如何?即便她有皇上撑腰又如何?难道皇上还能管的了别人的家事不成?这孝顺长辈本就是天经地义! 裴瑾没有忽略她眉宇间那抹得意,只是心里却更为鄙夷.难道她想让她乖乖的任她趋使,她就一定会像自己的婆婆那般,因为心里有愧疚就任凭她折腾?真是异想天开! "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采莲,从库房里搬一张竹床到我屋子里,四少奶奶晚上兴许用得着…"凌氏端起茶盏,优雅的抿了一口,面上难掩傲色. 采莲低着头应了,不敢有任何的迟疑. 荀嬷嬷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便在老夫人面前有几分体面又如何?一旦没了用处,便只有死路一条.想到当时老夫人脸上的厌恶之色,还有那残忍冷酷的手段,她就忍不住心寒发颤. 等到请安的人群散去,凌若妤这才笑着坐到凌氏的身旁,讨好的替她揉捏起了肩膀."怎么样,侄孙女这个主意不错吧?" 看着她得意的昂着下巴,凌氏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道:"还是阿妤聪明." "只要能替姑祖母出了这口恶气,妤儿也算是尽了孝了…"凌若妤微红着脸蛋说道.两个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心里各自算计着什么.秘密的商谈了一番之后,凌若妤才福了福身,婷婷袅袅的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愤怒焦急不甘,种种情绪堆积在一起,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杨氏面带歉意的拉着裴瑾的手,说道:"都是母亲没用,没能阻止老夫人的无理取闹…你一个新媳妇,哪里用得着做这些…" "瞧母亲说的.媳妇不是说了嘛,能侍奉祖母,这也是做小辈的福分,没什么的."裴瑾耐心的劝导. "可是你的身子如何能吃得消?老夫人将你留在身边伺候,岂会轻易的放过磋磨你的机会?她的花样可多着呢…"杨氏急的直跺脚,都恨不得大骂出声了. 巩姨娘亦是满脸的忧色,忍不住开口道:"不如…不如再去求求老夫人,让卿儿媳妇代劳吧…" 张氏咬着下唇,显然对巩姨娘这番话存了一些怨怼. 裴瑾却笑着摇头,道:"瞧姨娘说的,大嫂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如今又是双身子的人,更需要好好地休养." 一听到双身子这三个字,杨氏巩氏皆是一愣,继而将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羞答答的张氏身上. "真的?老大媳妇,你有了?"杨氏神情有些激动地问道. 张氏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答道:"月份还小,又不怎么确定,所以才没敢跟母亲禀报." 巩姨娘面儿上带着愧疚,却因为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关怀这个儿媳妇.毕竟,刚才她那番不经大脑的话,的确是有些伤人的.虽然她是为了替裴瑾解围,可打底张氏才是她亲生儿子的结发妻子.说出那样的话来,任谁听了心里都会有膈应的吧?更何况,怀了身子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实在是太大意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更新快∷∷纯文字∷ 41老夫人的哀嚎 "瑾儿,你怎知蔷儿…"杨氏高兴之余,对裴瑾这个媳妇更加的好奇起来. 裴瑾掩着嘴笑了笑,道:"媳妇打小身子不好,长大了些就对医理起了兴趣.每日与嫂嫂相处,自然是看得出一些细微的变化的.比如,嫂嫂近来总是对那夹着酸的小菜多动了两筷子,又比如脸庞消瘦了不少.所以媳妇才大胆猜测,嫂缮能是有喜了." 张氏粉腮如霞,心里欣喜害羞的同时,对裴瑾这个弟妹的好感更甚.连方才对巩姨娘的那有口无心的话语,也看淡了许多. "瑾儿比我这个做婆婆的要细心多了…"杨氏一边感叹着,一边忙招呼丫头上前扶好自己的主子,叮嘱道:"既然有了身子,就别老是站着了,回去好生歇着.日后这晨昏定省就免了,至于老夫人那里,我会替你去告假.你要放宽了心养好了身子,才能生个健健康康的胖小子,知道吗?" "是,媳妇谨记母亲教诲."张氏乖巧的屈膝,面若桃花的让丫鬟扶走了. 巩姨娘看着张氏离去的背影,心里久久无法释怀.倒是裴瑾惯会揣摩人的心思,安抚巩姨娘道:"姨娘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绣活儿可算是找到用武之地了,想必大侄子出世了肯定喜欢姨娘亲手做的衣裳." 巩姨娘抬起头来,满怀希冀的望着裴瑾,喃喃道:"少夫人谬赞了…婢妾的针线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裴瑾故意忽略掉她眼里那闪烁的泪花,继续说道:"姨娘就别再谦虚了…日后晚辈还得向您请教呢…" 巩姨娘忙推说不敢,但心里的不安却少了许多. 刚才她的确是失口说错了话,让媳妇心里生了嫌隙,可好在日后还有弥补的机会.希望看在未来孙子的份儿上,儿媳妇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的冒失.这样想着,她也就闲不住了,忙向杨氏请辞,回屋子动手去张罗了. 看着巩姨娘欢喜的离去,杨氏也松了口气. 宠溺的看了儿媳妇一眼,道:"还是你有办法…唉,你是不知道,巩氏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我都有些头疼." 裴瑾扑哧一声笑了,道:"能有这样敬您爱您的妾室,是母亲的福气." "你们都说我是个有福的.唉,也罢,那我就是个有福的.若是老爷还在世,就好了…"杨氏感慨着,脸上的阴霾短暂的停留片刻便又恢复了以往大大咧咧的性子. 裴瑾因为晚上要去宁安堂侍奉老夫人,所以杨氏便没留她用饭,催促着她回去好好地养足精神.裴瑾没有推迟,将婆母送回了芳菲苑,就带着丫头们回了扶摇居. 扶摇居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但却胜在幽静,很适合居住.三月的天气,风和日丽,不冷不热的,正适合做效外运动. 裴瑾刚踏进门槛,就瞧见侍书拿了个花花绿绿的蝴蝶风筝进来,扬起笑脸道:"少夫人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去后山放风筝吧?" 裴瑾此刻的确是了无睡意,便欣然同意. 换上了一件轻薄的齐胸襦裙,在外头套了件春衫,裴瑾便在丫鬟的簇拥下,去了侍书嘴里的那片绿油油的小山坡. 微风习习,的确很适合放风筝. 原本对于这种活动没什么热衷的裴瑾,看到丫头们一个个笑得跟花儿似的,便也心痒起来.于是也挽起衣袖,加入她们的行列,拿着线轴一步一回头的在空地上跑了起来.好几次因为力道没有把握好,风筝总是飞一会儿就又掉了下来.后来又试了几次,慢慢的掌握了要领,这才成功的将风筝放上了天. 虽然奔跑不怎么符合大家闺秀的气质,但裴瑾仍旧肆意的放开了玩儿,与丫鬟打成一片,倒也没惹来什么不好的言论. 五彩斑斓的蝴蝶风筝在天上飘荡着,煞是好看.裴瑾自豪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就更甜了. 与镇北侯府一墙之隔的另一座府邸内的一位公子,听见隔壁不断传来的欢声笑语,不由得放下手头的书卷,目光被天上那只花蝴蝶给吸引了过去. "是谁在隔壁嬉闹?"他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一旁的小厮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隔壁府里的动静,只不过怕打扰自家公子看书,这才没有吭声.如今他这么一开口,小厮还以为是那些笑声打扰了公子的清静,忙上前打了千儿,说道:"奴才这就去隔壁知会一声,让她们小声些." 在她看来,会在府里不知轻重肆意欢笑的,肯定是府里的奴婢.他这样去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而且也不至于得罪人. 没想到年轻公子将视线收回来之后,却道了一声."你去隔壁打听打听,是谁在院子里放的风筝." 小厮一愣,忙应了下来. 不过,在去打探消息的同时,小厮心里却暗暗起了心思.莫非,主子这是看上了隔壁府里的人? 以往,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有意无意的向主子示好,或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公子面前晃来晃去,亦或是做出一些自以为很优雅的举动想要引起公子的关注,可惜都被公子直接给无视了.没想到今儿个只是有人在院子里放风筝,连.[,!]面儿都没有见着,公子竟然吩咐他去打探,这还是主子头一次主动去打听姑娘家的事情呢. 少年再次拿起书卷,耳畔仍旧回荡着隔壁院子里那清脆而又娇媚的嗓音.据他所知,隔壁府里的确是还有几个尚未出阁的闺女.只是不知道,这个在老夫人严苛的教养下还能如此大胆敢在院子里嬉闹的姑娘会是侯府的哪一位? 嘴角微微上扬,少年头一次对一位女子起了这样的心思. 片刻之后,那小厮就耷拉着脑袋回来了.看他的脸色,似乎事情并不怎么顺利. "打探的如何了?"少年一举一动皆十分得体,姣好的面容加上读书人特有的气质,即便是同为男子,也惊艳不已. 小厮晃了晃神,这才想起正事儿来,上前答道:"小的去晚了一步,那些丫头早已跑远了." 少年有些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心中忽然有些惆怅.不过很快他便又冷静下来,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看不到对方的相貌,单从声音上就足以令人心动.这样的女子,要一层一层的揭开面纱才更有韵味.若是一下子就打听清楚了,反而失了味道. 小厮见主子并无责怪之意,总算是松了口气,讨好的说道:"少爷…不如小的去跟侯府的小厮套套近乎?" 少年给了他一个白眼,却没有吭声. 小厮琢磨了半晌,总算是明白了主子的心意,忙腆着笑上前笔墨伺候. 少年一时兴起,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这么一行字.小厮虽然识字不多,但拼凑起来,还是大概有些了解的. 俊秀的正楷跃然纸上,赫然是那一首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扶摇居 放完风筝回来,裴瑾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在丫鬟的伺候下用完了午膳,这才在窗前的榻上安置了.运动过后身体的劳累,让她睡得热别熟.一直到日落西山,她才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裴瑾精神抖擞的重新挽好发髻,开口问道. 侍画将沾了水的帕子递过来,恭敬地答道:"未时三刻了." "老夫人那边怕是等急了吧?"裴瑾戏谑的笑了笑,心里却毫不在意,继续慢吞吞的动作. 提到这事儿,侍画心里就有个梗."急什么,让她们等着去.老夫人虽说是长辈,可少夫人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呢!" 裴瑾笑了笑,并未斥责她的言论. 她本就有意将老夫人晾一晾,若是屁颠儿屁颠儿的凑过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面?这府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戏呢."让丫头们摆膳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伺候人啊." "若是爷知道了,还不心疼死."侍画嘟嚷了两句,却不敢饿着主子,让丫鬟们张罗吃食去了. 每个院子都是有小厨房的,这在大户人家很常见. 因为早些时候就已经备着了,所以裴瑾洗漱完饭菜也端上了桌儿.三菜一汤,对她而言是有些奢侈了.毕竟,就她一个人吃,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纯粹是浪费. "日后单独用膳,一荤一素就可以了."裴瑾一边小口的吃着饭,一边叮嘱侍画道. 侍画暗暗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吩咐了下去. 裴瑾吃饱喝足,已经是申时两刻了.相比起她的悠闲自在,宁安堂的那位可是等的有些急不可耐了. 宁安堂 "你再去瞧瞧,少夫人过来没?"这已经不知道是凌氏第几次问身边的丫鬟了. 采莲小心翼翼的替老夫人修理着指甲,陪着笑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听扶摇居的丫头说少夫人正在用膳,一会子就到了…" "哼…我都还没吃呢,她倒是先用上了."面对裴瑾这个孙媳妇,即便是鸡蛋凌氏也能在里头挑出骨头来. 采莲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老夫人的怒火. "派人再去催催…这般磨磨蹭蹭的,若是不想过来,何必逞口舌之能?"凌氏突然抽回自己的手,尖利的指甲划过丫头的手掌,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老夫人感受到指甲处传来的异样,低头一看,见指头上带了血,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你做什么吃的,竟然敢弄脏我的手?" "奴婢该死,老夫人恕罪!"采莲吓得一哆嗦,顾不得手心传来的阵阵刺痛,忙跪下来磕头请罪. "一个两个,都是叫人不省心的."凌氏冷冷的斥责了几句,见采莲仍旧匍匐在地上没起来,脸又沉了几分."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给我擦干净咯?没用的东西,不提点就不知道动么!" 采莲战战兢兢的跪坐起来,拿起帕子十分小心的将老夫人手上的血痕擦掉,又涂了一些香膏掩去气味,这才算完. 凌氏重新将护甲套上,端坐在贵妃椅里,一个人生着闷气.直到外头的丫鬟进来禀报,说裴瑾过来给她请安了,眼睛才稍稍睁开了些. "孙媳妇给祖母请安,不知道祖母用过膳了没?"裴瑾笑着福了福身,却没有跪下去的意思,假装无视老夫人黑如锅底.[,!]的脸,笑着问道. 凌氏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冷冷的应道:"自然是没有…莫非,你已经用过了?" "孙媳妇也不怕祖母笑话…孙媳妇的食量的确是大了些,总是不经饿.怕晚上侍奉不好祖母,所以才先用了一些.让祖母等候,实在是孙媳妇的不是.不如,祖母您就罚孙媳妇去跪祠堂好了."裴瑾自嘲的陪笑着,只是话里的语气让人不敢恭维. 这哪里是请罪,分明就是挑衅. 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平,却还是极力的忍耐着.好戏还在后头呢,若是早早的就罚了她,那么先前做的那些,岂不是白费了?若只是罚跪,如何能消她心头之恨?她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看她以后还敢嚣张. 看着裴瑾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凌氏就觉得十分刺眼.不过为了后面的计划,她只得暂且放过她一马."你有这份心也是难得.如此,便让丫头们摆饭吧." 一声令下,丫鬟们便鱼贯而入,在屋子里的圆桌上摆了四菜一汤.裴瑾扫了那精致的吃食一眼,心里不由得叹道:乖乖…果然是老夫人啊,比她还要奢侈!她一个老太婆,张罗这么多菜吃的完吗? 暴殄天物啊! "还不过来伺候我用膳?"见裴瑾站在原地不动,老夫人的火气又蹭蹭蹭的往上冒. 裴瑾回过神来,轻笑出声."瞧我…看到吃食就迈不动脚了…" 凌氏鄙夷的哼了一声,却是坐在原地不动,等着裴瑾将饭菜端到她的面前来.这样来回的奔走在桌子和罗汉床之间,的确是够累人的. 裴瑾暗暗地将她的心思猜了个透,不慌不忙的走到桌子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甚为诱人的五花肉,却没有放到干净的碗碟里,而是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周围的丫鬟仆妇全都愣住了,少夫人这是在做什么?不是伺候老夫人用膳么,怎么自己先吃上了?再看看老夫人那比锅底还要黑的面孔,于是丫头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将脖子缩回了衣领里,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少夫人,您多保重! "裴瑾,你这是在做什么?!"凌氏果然沉不住气,大声的呵斥起来. 裴瑾惊讶的转过身来,微张着小嘴道:"祖母,孙媳妇这是在替您试菜啊?" "宁安堂的小厨房向来规矩,何须用试?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想饿死我吗?"凌氏虎着一张脸,一向保养得当的眼角也经不起这样的摧残,冒出了几道细纹. 裴瑾却是一脸的委屈,嘟着嘴说道:"祖母…孙媳妇不过是按照规矩做事啊.皇上用膳前,也是要人试菜的呢.难道祖母认为,不该有这样的规矩?" 三言两语就把皇上也给拉下了水,凌氏却只能干瞪着眼,无法反驳.若是否认了吧,那就说试菜这个传统不对,间接地得罪了皇上.若不否认吧,那么刚才指责裴瑾的话,便是莫须有的罪名,还会落个苛待后背的骂名. 想到这里,凌氏就开始咬牙切齿,暗暗后悔自己的决定了.找裴瑾来侍奉,便是想要磋磨磋磨她,让她对自己唯命是从,可非但没有难住裴瑾,反倒是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她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不过,接下来还有很多法子整治她,就这么放弃的话就太可惜了. "那你试完了没?难道要让我一直就这么等着?" 裴瑾夹了几块素菜,便端着碗碟和筷子过来,笑道:"祖母年纪大了,怎么还这么火急火燎的,这样对身子可不好." 凌氏喉咙一梗,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又扫了扫那碗碟,见全部都是素菜,顿时气得将碗碟都扫到了地上."你这是侍奉我么,明明就是折磨我!" "祖母这又是怎么了?"裴瑾急急地避过,故作惊吓的捧着心口问道. 凌氏愤愤的瞪着她,大声的责骂道:"你给我挑的是什么菜?你当我老人,好糊弄吗?刚才你试吃的明明都是肉食,却给我跳这些没营养的素菜?你…你好大的胆子.如此的阳奉阴违,简直…" 简直了半天,凌氏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裴瑾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眼里却满是委屈和无辜."老夫人见谅…孙媳妇刚才试吃了肉食,觉得太硬了,怕祖母牙齿受不住,这才挑了软和好嚼的吃食.再者,肉食吃多了对身子不好.老夫人最注重养生,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你…你还敢狡辩?"凌氏气得胸口直疼,却又骂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来.在外人看来,裴瑾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她这个祖母着想.若是以这样的借口罚了,怕是要留下诟病.她最在乎的就是自个儿的名声,自然不能贸然的开口. "祖母莫要生气了,瞧您,额上都多了几条皱纹了."裴瑾不怕死的说道. 哪个女人不爱美?就算是快要花甲之年的老夫人也不例外.裴瑾这般直言不讳,当真是想气凌氏的. 凌氏按着胸口,哎哟哎哟的叫唤着,哪里还有心思用膳.反正她刚用了些点心,也不怎么饿.于是叫来两个丫鬟,将自.[,!]己扶到了床榻之上. "少夫人,老夫人怕是腿疼的毛病又犯了.还得劳烦您,替老夫人揉揉."采莲收到老夫人的眼神示意,低着头来到裴瑾的身边,小声的说道. 裴瑾倒也没有推迟,反而十分大方的进了内室,来到了凌氏的榻前. "哎哟…我的腿…"老夫人假装哼哼了几声,便开口要求道:"瑾丫头,听说你会些推拿之术,你帮我揉揉吧…" 裴瑾脸上恢复了先前的笑容,应道:"难得祖母看得起孙媳妇的这点儿手艺,那孙媳妇就献丑了." 说着,她便坐到老夫人的榻前,开始试探性的在老夫人的腿上揉捏着."是这里不舒服吗?还是这里?" 老夫人哼哼唧唧的,十分享受这样的拿捏. "左边,左边一些.上面,再上面一些…"看到裴瑾忙来忙去的模样,凌氏心里更是无比的爽快. 裴瑾哪里会不清楚老夫人是怎么想的,既然她这么爱装,那就别怪她不客气.认准了腿上的几处穴道,裴瑾趁着老夫人闭上眼的时候,狠狠地压了下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屋子里想起,顿时引来了无数围观的人群. 晚上过来请安的唐氏和杨氏,急匆匆的挑帘子进来,见老夫人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皆是一愣. "母亲这是怎么了?" 不待凌氏指责,裴瑾就自己先告了罪,道:"都是我不好,手没个轻重.祖母说腿不舒服,让我帮着揉捏揉捏.也不知道怎么的,祖母突然痛得大叫起来.我真的只是一番好意,不是故意的…" "你…你胡说八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来人啊,去请御医…"凌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哪里肯就这么轻易地放过. 采莲几乎愣都没愣一下,就从其他几位主子的面前跑了出去. 裴瑾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面上仍旧有些自责."祖母,我真的没有…" 凌氏痛得额上直冒冷汗,心里却舒畅了许多.本来,她不过是想看着她忙得晕头转向,然后再找机会挑个错处惩治她的.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的手劲儿还真大,差点儿没压断了她的腿.如此一来,也正中她的下怀.她就是要让罪证确凿,让她再无翻身之日. 哼,御封的郡主又如何?郡主就可以对长辈不敬,甚至是下黑手谋害吗?想着裴瑾的下场,凌氏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姑祖母…姑祖母您这是怎么了?"不一会儿,凌家小姐也赶了过来. 裴瑾瞥了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一眼,心里忍不住冷笑.看来,这场好戏,这位凌家表妹也是功不可没啊. 哼,凌家的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杨氏心中十分焦急,明明知道这是老夫人的诡计,却无法拆穿.想到媳妇又要受苦,她就忍不住悲从心来. 噗通一声给老夫人跪下,杨氏不住的恳求道:"瑾儿年轻不懂事,就看在棠儿的份上,母亲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回吧." 见自己的婆婆这般低声下气的替自己求情,裴瑾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酸.背着个克夫的罪名,杨氏在老太婆这里遭受了多少的罪啊.如今为了自己,还要如此卑躬屈膝的向老夫人下跪,是可忍孰不可忍. "母亲…"裴瑾不忍的上前去搀扶,朝着她摇了摇头. 杨氏泪眼朦胧,不时地抽泣着.可是床榻上的凌氏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跟裴瑾过不去,始终连看杨氏都懒得看一眼. 凌若妤见裴瑾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下跪求情的打算,便忍不住呛声道:"表嫂做错了事,竟还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你将姑祖母伤成这样,心中难道一点儿歉意都没有吗?" "凌姑娘这是何意?我何时伤害祖母了,你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有歉意了?" "哼,你休要强词夺理.你若是真有悔意,为何还不给祖母下跪请罪?"凌若妤趾高气扬的说道. 裴瑾嗤笑一声,道:"悔意?我没罪,为何要悔?"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凌若妤见她仍旧面不改色,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气得恨不得冲上前去撕破她那故作清高的脸. 侍书往前一步,挡在了裴瑾的身前,幽幽的说道:"凌姑娘,请注意您的言辞.若是再敢对郡主无礼,休怪本女官不客气了." 凌若妤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一个低贱的奴婢也敢对她无礼,刚要上前理论,却被身后的丫鬟一把拉住,小声的在耳边提醒了几句."小姐莫要冲动…她可是皇上钦点的女官,是有品级的." 那意思很明显,不是她一个没品级的闺秀能够惹得起的. 凌若妤咬牙切齿,尖利的指甲在掌心狠狠地划下了几道深痕,只得恨恨的将这口怨气咽回了肚子里. 唐氏带着几个庶女站在一旁,也没闲着."哟…郡主娘娘的架子可真够大的…可不管如何,对长辈不敬,始终是大罪.即便是贵为郡主,有皇上撑腰,郡主也免不得要受罚的.我看你还是乖乖儿的跟老夫人.[,!]认个错,兴许老夫人还能原谅你一回…" 裴瑾轻哼一声,道:"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请罪?婶娘张口闭口的就是要罚的,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份.即便是真的要罚,那也只能由皇上来罚." 唐氏被小瞧,顿时气得胸口直疼."好好好…好心当作驴肝肺…亏得我这个做长辈的还是向着你的…" "公道自在人心,瑾儿相信事实胜于雄辩."裴瑾放下这么一句话,便走过去将杨氏搀扶起来,扶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 老夫人见裴瑾没有丝毫示弱的意思,眼底闪过一抹冷厉. 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反正卢少棠此刻远在边关,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若不好好地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个惹人厌的孙媳妇给弄出府去,她就不姓凌. "御医…御医来了没有?"凌氏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嚷嚷起来. 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脸色不怎么好看的中年男子跟在丫鬟的身后走了进来. 先是打了个千儿给屋子里的人见了礼,那御医这才走到裴瑾跟前,单膝跪了下去."微臣参见郡主,郡主安好." 裴瑾见他有些眼熟,忽然想起他便是曾在相府见过一面的那位沈御医,嘴角便忍不住勾起了笑意."沈御医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说着,又命丫鬟去端茶,态度十分的客气. 众人看着沈御医对裴瑾的态度,又见二人似乎极为熟稔,顿时大吃一惊.就连策划着这一切的老夫人,亦是看的目瞪口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哟…哎哟…"凌氏激动之下,不小心动了动腿,顿时疼得眼泪直掉. 距离她最近的凌若妤见这位姑祖母真的掉下泪来,不禁暗暗佩服.要论演戏,还真没人比得上老夫人.瞧瞧,即便是做戏,也能真的哭出来,真是了不起. 她不知道的是,凌氏是真的疼,钻心的疼. "沈御医,这么晚了还要麻烦您走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祖母一直嚷嚷着腿疼,刚才我又替她老人家揉了揉,不知道是不是手法不对,还是力道过大,竟让祖母的病情恶化了…"裴瑾脸上写满了歉意,但却是对沈御医的,而并非那个喜欢挑事儿的凌氏. 沈御医朝着裴瑾拱了拱手,才走到老夫人的榻前. 见凌若妤黏在床榻跟前不肯离开,便忍不住冷冷的呵斥了几句."这位姑娘,麻烦你走开.你这样压着老夫人的腿,她会更疼的." 凌若妤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忙吓得往旁边一躲,脸上也浮现了几丝羞愧的红晕. 沈御医对她视若无睹,径直替老夫人诊断起来.敲敲打打的一会儿,老夫人就已经疼得哎哟直叫唤,额上不住的往外冒着冷汗. "嗯…是风湿骨痛…好在郡主替老夫人揉捏了这么久,才让寒毒慢慢的散发了出来.若是耽搁久了,这条腿可就废了."沈御医的医术,没人敢旨意. 就连哀嚎不止的老夫人,也是震惊的合不拢嘴. 她不过演戏而已,怎么竟然变成真的了?而且,这般的严重?看来,这坏事还是不能常做.想到这里,老夫人的哭声渐渐小了一些. "如此说来,倒是郡主帮了大忙了.那刚才,你们还一个个的对郡主横加指责?"侍画适时地开口,再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竟还有这等事?"沈御医一向不拉帮结派,又是个耿直之人.听说有人污蔑裴瑾,脸色便不怎么好看了."如此,明儿个给皇上请平安脉皇上询问的时候,鄙人知道该如何回禀了…" 一听这话,刚缓过劲儿来的凌氏,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更新快∷∷纯文字∷ 43鸿雁传情 “那个卓三公子?”裴瑾秀挺的眉微微向上抬起,清澈的眸子里带了一丝戏谑。<-》舒悫鹉琻看来这所谓的第一公子,也不全然是个书呆子。从他这翻院墙的举动来看,也有着不羁的一面。而且,瞧小丫头们一个个面红心跳的模样,想必那翻院墙的姿势也是极好看的。 侍画尽职尽责的挡在主子的面前,眼睛却也好奇的朝着那处瞟了一眼。“真没想到,第一公子竟然也会这般无状,实在是够丢人现眼的。” 裴瑾打量了她一眼,不免有些讶异。 照理说,面对这样的翩翩儿郎,是个女的都会产生或欣赏或爱慕的情绪吧?她倒是镇定的很。 “私闯他人宅邸,的确不像是他该有的举动。你出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尽快让他离开吧。否则,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儿来。”毕竟这里是裴瑾的地盘儿,可不是一个外男能进来的。 侍画点了点头,朝着侍书的方向走去,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侍书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忙将那群丫鬟给驱散开来,对白衣公子喊话道:“劳烦公子先行离开,至于这纸鸢,奴婢会命人取下来送还卓府。” 卓玉杭打量了四周一番,这才发现靠近后院的这处院落,似乎是女子聚集的居所,这才觉得太过失礼。“是在下鲁莽了,这便离去。” 说着,就又要从院墙处翻过去。奈何,这边没有梯子可以爬,顿时尴尬的愣在了那里。可若是大咧咧的从侯府正门出去,怕是要惹来闲话。思来想去,他忽然拿不定主意了。 堂堂状元爷,竟也有这么局促的一面。 裴瑾透过窗子的缝隙看过去,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这位卓公子,当真是个活宝。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获得先皇的青睐,被钦点为状元的! 敏锐的捕捉到一道打探的目光,卓玉杭的视线不由得在人群中搜索起来。可是那些丫鬟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羞涩的躲开了,与刚才那光明正大的眼神完全大相径庭。不经意间,他瞥向屋子的方向,就见一抹倩影转过身去,避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卓玉杭的心忽然蹦跶的厉害,那种悸动的感觉瞬间又回来了。 侍画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忙命人去搬了梯子来。“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否则奴婢就要报官了!” 为了少夫人的名声着想,她不得不谨慎一些。 少主临走时,可是特意交待过了。要杜绝一切威胁的存在,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作为一个合格称职的属下,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其他丫鬟见侍画这般对待第一公子,眼里都有些不赞同。好歹人家是鼎鼎大名的青年才俊,这样似乎不大好吧? 侍画对四周那些不赞同的眼神视而不见,仍旧我行我素。又唤来侍书,吩咐道:“为了能够让卓家公子安心,你去把纸鸢取下来。” 那颗树的高度其实不算高,对侍书来说也是小菜一碟。侍书笑着点了点头,走到那颗树下,凝了一口气,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跃就上了树。 “哇…侍书姐姐好厉害!”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侍书姐姐会飞哦…我也好想学…” 一些小丫头惊愕的合不拢嘴,在一旁艳羡的拍着手。 站在院墙旁的卓三公子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看来,住在此处的女子,身份肯定非同一般。 镇北侯府的千金,有两位嫡出,两位庶出。嫡出的大小姐据说是暴病而亡,但其实不少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据说那位大小姐其实是跟自己心仪的男子私奔了。侯府为了颜面着想,才对外宣称卢大小姐暴病而亡。 另一位嫡出的,则是四小姐。但看刚才那位的年纪,放佛又对不上号。四小姐是侯夫人的幺女,不足十岁,还是个孩子呢。刚才那抹身影,分明就是成年女子。难道说,这府里还住着什么别的大家闺秀? 侍画不着痕迹的挡在窗口的位置,生怕自家主子被人偷窥了。 卓公子悻悻的收回视线,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侍画将纸鸢拿了下来,径直走到卓玉杭的面前,道:“公子,梯子已经备好,请吧。” 卓玉杭面上微红,显然是觉得颜面尽失。不过,到了此刻他还不忘旁敲侧击一番,想要打听到这院落主人的消息。 “在下失礼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贵主人的清静?” 侍书刚要答话,却被侍画给拦了下来。“公子无需困扰。只是日后还是不要再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侍画的直接令他蹙了蹙眉,但因为理亏在前,也只得默默地忍受。朝着两位大丫鬟姐姐打了个千儿,卓三公子这才不情不愿的爬上梯子,灰溜溜的回了卓府。 小四在下面焦急的转来转去,终于见到自家公子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少爷,您总算是回来了。” 卓三公子垂头丧气的将纸鸢往地上一扔,愤愤的踩了两脚。“这回是真的白费心机了。” 见那被踩的乱七八糟的蝴蝶风筝,小四不由得暗暗替它叫屈。被主子利用完了,就弃之如敝屣,好可悲! “真是得不偿失…”想到自己高大的形象瞬间被毁,卓玉杭就忍不住仰天长叹。 小四嘴角抽了抽,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件正事儿来。“少爷…少爷…老爷刚才派人来传话,说是让您去书房一趟呢…” 边境某镇 “将军…听说皇上派了位小将军来,也不知是何用意?”白虎营帐里,几位身强体壮的魁梧汉子聚在一起,脸上均带着不同程度的忧色。 大将军袁尚正襟危坐,脸上丝毫没显山露水,仍旧是一派的平和。“新皇刚登基,按例是得派人下来巡视。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成,其他的都不必理会。” 作为镇守边陲的封疆大吏,三朝元老的他,已经六十高龄,什么大阵势没见过?早习以为常了。 可是他底下的那些将领却仍旧充满了焦虑,生怕来的是一位不好伺候的主儿。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到圣上的耳朵里,怕是会惹来祸端的。 众所周知,新皇虽说是名正言顺的登基,可到底根底并不深厚,手里掌握的兵力也仅仅只有皇城的那几万人马。想要坐稳皇位,就必须牢牢地将兵权控制在自己手里。如今大周兵权分别握在镇北侯齐王还有镇国将军的手里,镇北侯表面上只忠于皇帝一人,但却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并不好掌控。齐王就更不用说了,当年与先皇的那些恩怨,注定了他不会任由人摆布,是一个极端危险的存在。至于袁大将军,几代忠良,立过无数的汗马功劳,辅佐三代君王,在军中的威望自然不在话下。皇上想要将君权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势必要从这三方中的一方下手。 而相较起来,袁大将军似乎是最好说话的。 袁家世代忠良,对君王的命令言听计从。就算是帝王说要收回兵权,恐怕大将军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兵符交出去。只是这样以来,底下的将士们怕是会心有不服,如果闹起来,恐怕不好收场。 “报…”突然,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营帐,单膝抱拳下跪道:“启禀将军,营外有一个自称是皇上特使的男子求见。” 众人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屏气凝神。 “哦?来的倒是挺快的。”袁尚捋了捋下巴处的长髯,眼睛眯了眯。“来者何等模样,手中可有皇上的圣旨?” “来者是位年轻的小将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手中高举着明黄色的卷轴,应该就是皇上派来的那位英武大将军了。”小将事无巨细的回禀道。 袁尚一听是个英武将军,脸上的戒备也就少了许多。“既然是皇上的特使,那咱们便去迎一迎吧。” 几位副将站起身来,跟在袁大将军身后出了营帐。 白虎营门口,两位同样年轻的男子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并无长长的仪仗,唯独两人而已。 袁大将军打马过来的时候,远远的看着那一身玄衣的温润男子,不由得愣了愣,放佛见到某位故人一般。 卢少棠见迎面而来的老者身披厚重的铠甲,气势威武不凡,便知道他就是那位镇国大将军袁尚了。于是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大步走了过去。 “下官拜见袁大将军。”卢少棠恭敬地打了个千儿,拱手道。 &nbsp ;袁大将军也下了马来,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番,才笑着道:“小将军不必多礼。不知道,如何称呼?” 卢少棠笑得一脸温和,道:“在下姓卢,名少棠,皇上封的英武将军。不过区区小卒,不足挂齿。” “卢?你与镇北侯府有何关联?”袁尚惊讶的眨了眨,问道。 卢少棠笑容依旧恬淡温和,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家父乃前一任的镇北侯,在家行四。” “原来是先镇北侯之子,老侯爷的嫡孙。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哈哈哈…”袁尚是个大老粗,性格自然比较开朗。昔日更是与老镇北侯同朝为官,故而对同僚的后人亦是多了一份热情。 卢少棠知道他不过是客套,才这么说。于是谦虚了两句,将话题引到了正事儿上。“大将军谬赞,下官愧不敢当。皇上不过是看在儿时的情谊,才封了下官这么个闲职。如今派下官过来,也是想磨磨下官的性子,让下官好好地跟大将军学习学习。” “小将军太谦虚了…快些里面请…”袁尚见他并没什么名门贵胄的那些脾气,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大半。因为是皇上派来的,也不敢怠慢,便命人单独准备了一个营帐给他,还派了两个士兵服侍。 卢少棠并没有大少爷的架子,也不爱打官腔。初来乍到,他并不急着打探军中的事务,而是整日骑马四处乱逛,完全一副来度假的消遣模样。如此一来,那些一直提防着他的人,也都渐渐地放松了戒备。 熟悉了整个军营的布局,卢少棠除了每日去大将军那里报到一下,剩下的时光全都跟普通的士兵混在一起。大将军只当他是个贪玩的,倒也没怎么约束他。等到他后来发现的时候,才知道卢少棠早已跟底下的士兵称兄道弟,打成了一片。与士兵们同甘共苦,一起训练,一起吃喝。短短的十日,他便在军营里混了个脸熟。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些整日叫着他四少的将士们,却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以为他是从京城里来军营受罚的官家子弟。 “将军,这样不太好吧?卢将军他…”一个参将见他很快与士兵打成一片,不由得暗暗担心起来。 袁大将军却有些乐见其成,道:“无妨…本将军倒想看看,他究竟是否是真的有两下子。” 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真能成气候么?这些时日,他花了不少的精力命人从京城打探了一番,这才知道他名声竟如此的不尽人意。将门之后,居然也会出这样的败家子。不过,他也不算太过顽劣,起码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就是玩性大了些。 皇上派他来做什么,他心中有数。但若说皇上会把三十万大军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他还是不大相信的。 “可是…” “不必再说了,我心里有数。”袁大将军制止了参将继续说下去,笑着看着校场里那个吊儿郎当,与将士们嘻嘻哈哈的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混迹在将士们中间一整日,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还满是汗味儿。卢少棠回到营帐,便命人打来了热水。一番清洗之后,他顿时觉得舒坦多了。 换上了干净的中衣,卢少棠披着一头湿润的头发,单膝弯曲的靠坐在方榻上,单手支着下巴沉思着。离开京城已经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的丫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长点儿肉,有没有被欺负? “主子,在想少夫人呢?”王麟嘿嘿的笑了两声,道。 卢少棠也不知道何为矜持,坦然的应道:“是啊…也不知道她在府了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像我这般念着对方…” 对于主子的厚脸皮,王麟早已见识过了。只是听了这番话,还是酸的心惊肉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主子若是思念少夫人了,何不写封信回去?” 听了王麟的建议,卢少棠耷拉的脑袋顿时抬了起来,双眼也充满了鲜活的色彩。“这个点子不错,你小子倒是挺能揣摩爷的心思的,不愧是爷肚子里的蛔虫!” 王麟嘴角抽了抽,欲哭无泪。爷,属下也不过是随便一说,怎么就成了那种恶心的虫子了呢。 说风就是雨的卢少棠,立刻在书案上铺上了白纸,又命王麟在一旁伺候笔墨,开始冥思苦想起要说的话来。 扶摇居 “少夫人…少夫人…少爷有书信回来了…”十 日后,长大后的小灰带回来一封厚厚的书信,可把小家伙给累着了。 侍书扬着手里厚厚的一叠纸,脸上亦是掩藏不住的窃笑。 裴瑾打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明眸中闪过一抹异彩却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道:“可先送去夫人瞧过了?” 侍书撇了撇嘴,道:“这是少主写给少夫人的,夫人那里的早就送去了。” 裴瑾垂了垂眼眸,将心底的悸动强制压下去,才没让自己表现的太过激动。“拿过来吧…” 侍书恭敬地递过去,与侍画对视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裴瑾展开那厚厚的一叠纸张,一个一个字的仔细研读着,不想漏了任何一个讯息。那粗狂的笔迹洋洋洒洒的写了十页,无非都是在记流水账,说着他在军营里发生的一些小事,字里行间勾勒出来的画面却极强,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代入感。 直到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才忍不住绯红了脸,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向上弯起,心里甜滋滋的,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的喜悦。 前面长篇大论的废话,都是在为后头的那几行字做铺垫。什么袁大将军嗜酒如命,酒量却不行,三杯就倒;哪个副将尚未成亲,做梦的时候都想娶媳妇儿;又说军营里吃食如何的难吃,偶尔还要打些猎物来打打牙祭。 裴瑾看的直乐,心中的担忧也少了许多。后来一个转折,忽然就问起她有没有长高长肉,有没有被老妖婆欺负,有没有想他。一字一句,都饱含着对她的思念和对未来的期许。 看了无数遍之后,裴瑾这才将那几张纸叠好,然后将它们放于胸口的位置,久久不愿意放下。 心中被勾出的思念,如潮水一般涌来,迅速的将她淹没。以往不懂愁滋味,散漫惯了,忽然被一个人惦记着,那种美妙的感觉当真是动人心弦。一句挚爱吾妻,就可以令她心跳加速,整个人晕陶陶的,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被人牵挂的感觉,真的很好。 陶醉了片刻,裴瑾总算是找回了一些的理智。将那满载着浓情蜜意的信收拾好,压到枕头下边之后,她才走到外间的书案旁,酝酿着是不是该回一封。 “瞧少夫人那副粉面含春的模样,想必是少主说了什么好听的话吧?”侍书在外头偷窥,不时地与身旁的侍画交谈两句。 侍画睨了她一眼,道:“这词语用的不错,看来最近还真是大有长进。” 被好姐妹调侃,侍书忍不住回击道:“唔…那也总比姐姐收到某人的书信,背地里偷着乐来的强吧…” 侍画俏脸一红,嗔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这府里能有什么事瞒得住我?姐姐也忒没义气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妹妹,果然是有了情郎就忘了姐妹啊~”侍书说着就弹跳开去,乐呵呵的逃了。 侍画臊得跺了跺脚,脸上布满了可疑的红晕。 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主子的召唤声,她这才理了理仪容,闷不吭声的走了进去。“少夫人有何吩咐?” 裴瑾拖着腮帮子,一只手还不停的敲打着书桌。见侍画进来,假装漫不经心的将手里一封早已封号的信件往桌子上一摆,道:“给你们爷送过去吧。” 侍画眼睛一亮,却也装作平静的接过,道了声是。 十日后,远在军营的某人接到家书,喜不自禁。躺在榻上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清秀的簪花小字,傻笑着乐了一晚上。 皇宫 “清风…”德顺帝提笔在奏折上写下苍劲有力的准奏二字,突然抬起头来唤了一声。 窦行云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个黑影窜到了他的跟前,单膝在帝王的面前跪了下来。清风微微抬起头来,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上次隐瞒了那事,主子就大发雷霆,罚了他一百杖责。“属下在。” “庸王府那边,近来可有什么动静?”年轻帝王冷着脸问道。 清风抱了抱拳,恭敬的答道:“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当中,不足为惧。” “那个女人也该生了吧?”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就在这两日了。 清风心神一凛,答道:“刚 才接到消息,王府已经偷偷的从外头请了产婆。” “哼…他们的胆子还真是不小…以为瞒着朕,就万事大吉了么?”德顺帝不屑的嗤之以鼻。“朕命你即可赶去庸王府,不管是男是女,都给朕带回来!” “是。”清风做事向来不问理由,只要是主子吩咐的,他便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达成。一个转身,便没了影儿。 窦行云偷偷地瞥了坐在高位上的主子一眼,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起来。皇上真是够沉得住气的,直到孩子要落地了才有所行动,手段还真是非一般额高明,恐怕那一位怎么也想不到主子竟然会来这么一手吧? 庸王府 “娘娘用力啊…”产婆站在床位,焦急的等待着小世子的降生。奈何裴婉怕痛,不肯用力,眼看着时辰越拖越久,孩子存活下来的机会也越来越小,她不得不冒着大不敬的罪名,狠命的捏了她一把。 裴婉痛得惨叫一声,双手不由得揪紧了身下的被单。 守在外头的庸王,听见屋子里的喊叫声,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焦急的在门外徘徊了良久,若不是有丫鬟拦着,他恐怕都想直接冲进去了。 经过三四个时辰的折磨,天亮时分,屋子里总算是传出一阵婴儿啼哭声。那哇哇哇的哭声,划破夜空,显得格外的清亮有力。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小世子…”产婆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乐颠颠的抱着刚清洗干净的孩子就上前来道贺。 一听是个世子,庸王显得激动不已。高兴地大笑三声之后,便下令赏了府里上下每人二两银子。 将那嗷嗷待哺的小家伙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他才想起屋子里那个为他生育了长子的女人,不顾下人的阻拦,大步走进了产房。 “王爷不可…” 裴婉经历了一夜的奋战,早已累得睡了过去。 庸王感激的看着这个一心一意跟着他的女人,忽然觉得拥着佳妻娇儿平凡的过一辈子,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他的喜悦尚未延续多久,就听见院子里尖叫声一片,顿时警铃大作,急匆匆的朝着门外奔去。 “奉皇上之命,接小世子入宫奉养。若有阻拦,格杀勿论!”清风冷峻的眉眼看起来威严十足,手中的襁褓稳稳地揽在怀里,画面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刚出世的孩子,不时地哼哼唧唧着,虽然尚不知事,但那种要远离爹娘的命运却似乎早有感知。“哇哇哇哇…” 看到清风的时候,庸王的心顿时凉了。 清风是何许人也?那可是皇上最为忠心的暗卫首领。武功谋略都不在话下,是赵永岑得力的左右手。 在过去的那一年里,新皇对庸王府简直就是视而不见。除了圈禁了他,其他方面倒是没有苛待。这样的态度,让他一度的以为他多少还是顾念兄弟之情,不会将他赶尽杀绝的。一边希冀这样的境遇会一直继续下去,一边又想着谋划着夺回原本属于他的皇位。这样拖拖拉拉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年,他甚至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赵永岑早已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硕王,而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他的一举一动,又如何逃得过他的那些爪牙? 清风的露面,就是最好的说明。 一夕之间,他忽然有种挫败的感觉。那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信心,在瞬间便又轰然崩塌了。 烈风见主子露出绝望的表情,暗暗地咬了咬,道:“主子,就算是争个鱼死网破,属下也一定会将小世子夺回来!” 说着,就要扑上去与清风拼命。 烈风也是少数几个忠于他的得力干将,功夫与清风不分伯仲。只是,如今小世子在清风的手里,即便他有心想要将一举将对方拿下,却也碍于小世子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故而一番较量下来,他反而落了下风。 “烈风,我奉劝你还是乖乖的退下。否则,一个不小心,伤了你家主子的孩子,可就不好了。”清风也不想念战,毕竟主子交待了要将孩子安全的带回去。 果然,烈风听了这话,心里便有了一丝顾虑,动作也慢了下来。 “烈风,退下吧。”此刻,庸王也发话 了。 “可是,小世子…”烈风不甘的退到一边,仍旧不肯罢休。 庸王抬起头来,腰背挺得笔直。“既然是皇上的一番心意,那么,小世子的安危自然不必担心。退下吧…” 烈风狠狠地瞪了清风一眼,似乎在谴责他的卑鄙。 清风冷哼一声,对这样无声的挑战视若无睹,转身抱着还在哼哼唧唧的小奶娃消失在晨幕当中。 “爷…一会儿婉侧妃醒来问起孩子,该如何应对?”烈风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庸王放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半晌没有吭声。 这一年,他醉生梦死懊恼伤心,最终却因为裴婉的陪伴渐渐地恢复如初,那几乎要泯灭的抱负,也一点一点的随着孩子的成长而膨胀。可如今看来,就好像是一场笑话,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当初,他的骄傲自大,让他败给了一个出身低贱的皇子。 如今,他学会了隐忍,却还是难以逃脱被人掌控的命运。 “呵呵呵呵呵呵…”赵永德仰天长笑,悲凉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吓得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真是太傻了…” “我怎么可能还有翻身之日?” “一切都是空想罢了,都是空想…” 烈风不忍看他如此,忙上前搀扶。“主子…还有机会的…” “不要再说这些不切实际的废话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安慰我…”庸王摆脱他的搀扶,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主子…”烈风看着主子那苍凉的背影,双手不由捏的死紧。 他绝对不能就这样看着主子颓废下去,他才是先皇的嫡子,民心所向的真命天子。那皇位本就该属于他的!若不是当初硕王用卑劣的手段,联合老奸巨猾的丞相,篡改了先皇遗诏,太子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放佛下定了决心似的,他加快脚步冲上前去,跪倒在庸王的面前。“主子一定要好好保重,烈风这便去杀了那个狗皇帝。知遇之恩,属下恐怕只有来世再报了。” “烈风,你…”庸王没想到这个对他言听计从的侍卫,竟然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烈风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浅笑,这还是他头一次以这样的态度面对自己的主子。“属下这就去了,主子珍重!” “不,你回来…”庸王急急地喊道。刺杀皇上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应该从长计议这句话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烈风却早已飘出了几丈远,朝着皇宫的方向掠去。 看着烈风那决然的背影,庸王忽然流下泪来。 ∷更新快∷∷纯文字∷ 44后宫之争 “皇上…清风回来了。<-》舒悫鹉琻”窦行云弓着身子打了个千儿,抬眸偷偷地扫了帝王一眼,才开口禀报道。 德顺帝从书册里抬起头来,眸子瞬间变得冰冷。“让他进来。” 窦行云再次躬身行了个礼,这才走出殿外,朝着清风微微颔首。两个人不用说什么,就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 当看到一个大老爷们儿,怀里抱着个小猫一般嘤嘤哭泣的孩子时,窦行云那双眯眯眼,不由得努力的撑大了些。 清风从他身旁绕过,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来到帝王的面前,仍旧姿势不变的跪了下去,道:“属下幸不辱命。” 德顺帝居高临下的瞥了他怀里的那个孩子一眼,凉薄的唇间吐出几个字来。“将他送去太后那里。” 清风惊讶的抬了抬眉,却生硬的将心底的疑惑给咽了回去。“属下遵命。” “去吧。”德顺帝将身子靠向身后的椅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窦行云也不是个笨的,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恰逢此时敬事房的公公端着侍寝妃嫔的牌子进来,这才稍稍化解了一时的尴尬。 “皇上,今儿个要宣哪位宫里的小主过来伺候?”那位太监公公恭敬地跪在地上,将手里的托盘高高举起。 自选秀女早已过去了大半年,可帝王踏入后宫的时候少之又少。起初,是要守孝一年期满,之后又忙于朝政。所以后宫里头的那些女子,除了几个家世特别的女子曾有幸踏足过皇上的寝殿之外,其余的小主们根本连帝王的面儿都没见过。 新皇不好女色,倒也是极为难得的。可是一连好几个月不宠幸后妃,那就有些问题了。故而在朝堂上,不少的臣子又开始进言提及皇嗣之事,敦促皇上早点儿开枝散叶。于是,敬事房的总管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到了勤政殿。 德顺帝本就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尤其是在不开口的时候。他不吭声,那位公公也不敢催促,只得冷汗直冒的长跪不起。 终于,坐在高位的德顺帝有了动静。侧了侧身,开口问道:“窦行云,这几日有哪些宫里的派人来打探过朕的行踪?” 窦行云吓得心肝儿一颤,忙躬下身子应道:“皇上明鉴…这些日子,昭阳宫、凌华宫、永安宫还有瑶华宫的几位小主都曾经往勤政殿送了东西…” “这些宫里的牌子,暂时可以撤下了。还剩下哪几个宫的?”德顺帝凤眼眯了眯,对这种不安分的女人很是不喜。 敬事房的总管惊愕的合不拢嘴,悄悄地摸了摸额上的汗,才磕磕巴巴的答道:“回皇上,还…还剩下兰陵宫、邀月宫和钟翠宫。” 德顺帝回忆了一下,却记不起那些后宫里女人的模样,便随意的挑了一个比较顺眼的宫宇的名字,道:“那就邀月宫吧。” “奴才遵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之后,那公公总算是安了安心。 “退下吧…”德顺帝抬了抬手,便撵人了。 那公公站起身来,弓着身子退了出去,直到出了殿门,才露出一脸的疲惫,放佛在烈日下暴晒了几个钟头似的,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想想若是每日都要遭这么一回罪,他还真是有些吃不消啊。 其实,成功留到最后的秀女也就那么十位。皇上不贪念美色,又是个勤政爱民的,故而甚少踏足后宫。那么仅有的十个,后宫也不怎么太平,争风吃醋的不在少数。尚未承宠就斗得你死我活,皇上一怒之下,处置了两个冒头的。其中有个胆小的,居然吓懵了,开始疯疯癫癫,自然是要被打入冷宫的。如此一来,后宫的女人就更少了。剩下的七位,便每人赐了一座殿宇。反正后宫的宫殿多的是,倒也省的这些女人们见了面儿跟仇人似的。 不过,就算是有七位女子中选,但后位和妃位却仍旧空缺。大臣们不止一次的表示不妥,但皇上却坚持暂不立后。至于妃位,则是要看哪位先诞下皇嗣,才有资格坐上去了。故而,后宫里头的那些小主是想尽了法子想要接近皇上,博得他的青睐。 邀月宫 “主子大喜…”一个长相白净的小宫女从门外急匆匆的奔到内殿,朝着主位上的女子盈盈一拜,笑着禀奏道。 女子身着粉红玫瑰香齐胸襦裙,翠绿烟纱散点缀其间,煞是清爽。云鬓高耸,肌肤白皙如玉。论长相,她的确不够出众,但是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却格外引人注目,也少许弥补了一些不足。 听见宫女的禀报,女子好半晌回不过神来。“你…你说什么?”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敬事房的公公刚才已经来过了,说是皇上今儿个晚召了小主您侍寝。”宫女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脸上写满了兴奋。 在宫里,只有主子得宠,她们这些宫人才不会被人欺凌。故而,皇上召幸自己的主子,宫女们也是喜不自胜。 “皇上…皇上真的召我侍寝…”柳美人似乎太过高兴,反应变得有些迟钝。 宫女们欢天喜地的鱼贯而入,朝着主子拜了下去。“小主大喜…” 柳美人出身并不高,长相也不突出,在整个后宫里算是不怎么起眼儿的。皇上越过那些位份高家世好又貌美的,直接挑了她,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个柳美人什么来历。竟然让皇上惦记上了?”即使身在慈安宫低调寡淡不问世事的端木皇太后也不由暗暗吃惊,一时之间拿不捏不准皇上的心思。 服侍她的宫女恭敬地伫立在一旁,不敢随意开口。 皇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从佛龛前的蒲团上站起身来,眉宇间仍旧充满了淡然。“扶哀家出去吧。” 宫女应了一声,赶紧上前去搀扶。 刚步入正殿,就瞧见门口的宫女惊慌失措的奔了进来。还不待开口禀报,身后就跟进来一群威武高大的御林军侍卫。而领头的黑衣男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儿。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清风单膝下跪,在礼节上并未有任何的疏忽。 端木皇太后脸色微变,却极力维持着镇定,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经通报也敢乱闯?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清风听了皇太后的话,眉头微皱,却没有反驳,径直说道:“卑职奉皇上之命,将这个孩子送到太后宫中抚养。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太后见谅!” 端木皇太后心中虽然憋着一口怨气,但听清风提到孩子,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那个裹成一团,依偎在清风怀里的小家伙身上。 “他…他是…”显然,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端木皇太后十分的震惊。皇帝刚纳了妃子,自然不可能就有了这么大一个孩子。若这孩子不是后宫里那些女人生的,难道是养在外头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子? 想到这里,皇太后就有些不淡定了。 皇帝的保密工作做得还真是好啊,居然瞒了她这么久。如今,却又把孩子送到她这里来养,究竟用意何在? 清风也懒得跟她解释,反正他的任务只是传达皇上的旨意而已,至于她们要怎么想,那就不是他分内之事了。“皇上并无交待其他,若没其他什么事,卑职告退。” 端木皇太后仍处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故而清风便将怀里的孩子往宫女的手里一扔,就万事大吉的退了出去。 “太后…”宫女抱着怀里沉睡中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皇太后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是将心中的怒火给压制了下去。“把孩子抱过来哀家瞧瞧…” 若真的是皇上的私生子,那她还真的是不能轻举妄动,对这个孩子下手了。一旦这小皇子死在她的宫里,那他不就更有理由将她甚至整个端木世家连根拔起? 宫女小心翼翼的将襁褓凑到皇太后的跟前,轻轻地掀开了那盖在孩子身上的布料。“太后,是个男孩儿…” 皇太后凝视那个孩子良久,这才发现他身上还留着某些痕迹,俨然是刚生下来的模样。大惊之下,忙让宫女去将常嬷嬷找来。 常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又是原先伺候端木皇后的,在宫里还算有几分体面。见皇太后有请,忙不迭的从榻上下来,穿戴整齐之后朝着正殿方向而去。 “嬷嬷,你快过来瞧瞧…”皇太后一眼就瞥见常嬷嬷进来,抬起手臂向她招了招手。 常嬷嬷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皇太后跟前,先是恭敬地施了一礼,这才起身朝着那襁褓中的婴孩儿看去。“呀…这孩子哪里来的?” 皇太 后没有吭声,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 “太后娘娘…您瞧他,像不像太子…殿下小的时候?”常嬷嬷惊愕之余,知道说错了话,忙改口道。 幸好已是深夜,殿内并没有多少的人。常嬷嬷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道:“奴婢当初接过殿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般模样…” 端木皇太后怔了良久,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这该不会是…” “太后娘娘稍安勿躁…待奴婢打听打听之后,再做定论。”常嬷嬷到底是宫里的老人,知道此事不宜不过的下定论,免得节外生枝。 端木皇太后一边抑制着激动的心绪,一边吩咐宫女们去熬粥。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虚软的靠在椅子里坐下,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常嬷嬷陪伴在她左右,眼底满是心疼。“娘娘应该高兴才是…若真的是殿下的孩子,那也是一件喜事…” 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盼来了一个孙子,本该是高兴的。只是,这个孩子是皇帝派人送来她这里的,这就说明皇帝早就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而且刚生下来,就命人送到了她这里,可见皇帝心思的诡异。 “也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用意…”端木太后轻叹一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常嬷嬷欣喜过后,心中也渐渐地泛起了一阵悲哀。 翌日一大早,各个宫里的主子便都到慈安宫来请安了。毕竟这偌大的后宫少了东宫皇后,后宫中最有地位的,便是皇太后了。 昨夜刚侍了寝的柳美人,自然是姗姗来迟。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却也显而易见。 “不过是个美人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出身高贵的慧妍郡主冷哼一声,坐在最靠近太后的首位之上。尽管太皇太后已经仙逝,可这位郡主的架子依旧很大,根本没将其他的女人放在眼里。 后宫之中没有正一品的皇后和从一品的四妃,最大的也就是从二品的昭仪。慧妍郡主自视颇高,又有着郡主的名号,虽说是个从二品的淑仪,却根本没将压在自己头上的那位袁家女放在眼里。 说起来,皇帝挑的这些女人还是有一些来头的。这些女人分别来自老牌的功勋世家、先帝的宠臣以及朝廷新贵。三方势力各占几个名额,势均力敌。不过,照目前的受宠程度来看,新晋的宠臣还是占有一定优势的。三位从二品的妃嫔当中,就有两位来自新皇一派的家族。一位便是忠于皇帝的袁大将军的嫡孙女袁氏,封为昭仪(目前品级最高的),另一位则是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卓玉杭卓状元的胞姐卓氏,册封修媛。这二人一个性子耿直,不屑争宠;另一个温柔敦厚,恪守本分。 故而,也是最早承宠的两位。 按照规矩,坐在最前头的,本该是袁昭仪。慧妍郡主仗着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自以为高人一等,便率先抢了她的位子。 袁昭仪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了慧淑仪脸上的得意之色。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想要上前理论,便闷不吭声的在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出身将门世家的她,肚量非寻常人能比,也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斤斤计较。 不过她的沉默,却被慧淑仪当做了理所当然。轻蔑了冷哼一声,便将头瞥了开去,视线落在了昨儿个侍寝的柳美人身上。 “袁姐姐还真是好气度…”紧挨着她坐下的卓修媛朝着她笑了笑,态度较之其他人来要亲切的多。因为两个人的家族都是向着皇上的,故而她们站在统一战线也并不算太过奇怪的事情。 袁昭仪朝着卓修媛点了点头,脸色柔和了不少。“听说妹妹身子有些不适,可好些了?” “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劳姐姐费心了。”卓修媛长着一张典型的瓜子脸,模样是后宫众人之中最为出挑的一位。她与第一公子卓玉杭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姿容自然是无需置疑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自鸣得意,瞧不起后宫的姐妹。相反,她平易近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丝毫没有骄纵的样子。 袁昭仪则不同,兴许是从小所受的教育有所不同,她的眉宇间总是透着一股子的英武之气,身上完全找不到半点儿女子的娇弱来。身子也极为结实,五官算不上清秀,只能说不丑。她性子沉稳,不骄不躁,倒也还好相处。 两人相视 一笑,偶尔闲聊两句,心思根本就没放在争宠上。 不过,其他的人就不同了。 “柳美人姗姗来迟,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给咱们看的…不就是侍了一回寝么,就把自个儿当成是宠冠后宫的宠妃了?”柔柔的嗓音,吐出来的却是尖酸刻薄的言语,听着就叫人不舒服。 这位身材纤细,长着一双丹凤眼的女子,乃是御史蓝大人的本家侄女。看起来柔若无骨,实则娇气的不得了,又是个心直口快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正六品的贵人,也敢在几位位份高的姐姐面前放肆,当真是没规矩的。 “蓝妹妹还是少开尊口的好,免得别人说你家教不好。堂堂御史府出来的,却只会拈酸吃醋么?”坐在她身旁的女子,面色清冷,微敛的下巴,倨傲的神情与那位慧妍郡主有的一拼。 她是陆婉仪,曾经的太子太傅陆大人的孙女。平日里诗书礼仪什么的,都无可挑剔。故而养成了一种爱挑别人身上毛病的陋习,故而不怎么招人喜欢。 表面上,她又喜欢装贤惠大度,故而进宫后不久,便时常往皇帝的勤政殿送东西,一会儿燕窝一会儿糕点的,惹怒了皇上,这才撤了她侍寝的牌子。她这样的打击,令她心里很是不服气,这才想找个由头发泄发泄。 只是,她挑的对象似乎不怎么合适,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蓝贵人地位虽然比陆婉仪要低了两级,但从小就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哪里肯心甘情愿的被人数落而不吭声,于是一来二去,两人就杠上了。 “陆姐姐如此这般指桑骂槐的,难道教养就好了?”蓝贵人怒视着斜对面的陆婉仪,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拿她的家世说事。 能够进宫为妃,是她努力争取了好久才得以实现的。为此,她不惜以过继的身份到御史府,被人说三道四,背后戳脊梁骨,她都咬牙撑过来了。只要当了皇帝的宠妃,这些闲言碎语自然就会消散的。 可是进宫之后,她连圣上的面儿都没有见到,更别提做什么宠妃了,就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 眼睁睁的看着地位比自己还要低的柳美人都上了龙榻,她如何能甘心?这才唠叨了两句,想要泻泻火。没想到这个同样没能侍寝的陆婉仪居然也敢来嘲笑她,当真是以为她好欺负么! “你…你竟敢以下犯上?”陆婉仪握紧了拳头。 蓝贵人冷哼一声,道:“妹妹哪儿敢啊…” “你…” 端木太后刚从后殿踏出来,就听见殿内的争执声,脸色不由得一沉。“哪里来的这般没规矩的,来人,掌嘴!” 蓝贵人和陆婉仪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太后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有心的…” “在慈安宫吵吵闹闹,还敢顶嘴,罪加一等。”端木太后威严的走到主位上坐下,脸色阴沉的可怕。 皇帝不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从来都没过来请安过,她心里就已经够憋屈了。如今这些嫔妃们还这般不知轻重,敢在她面前放肆,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几个宫娥立刻走上前去,抬起那两位嫔妃的下巴,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巴掌。而其他的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谁叫她们失仪在先,惹怒了皇太后呢?到了此刻,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 慧妍郡主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只差没有拍巴掌交好了。 太后的目光一一的扫过端坐在下首的这些女子,最终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女子身上停留了下来。“哪位是柳美人?” 柳美人听到太后点名,有些受宠若惊,忙起身跪拜下去。“嫔妾柳氏,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见她举止太过小家子气,心里的忧虑顿时减轻了不少。这样的女子,想要爬到高位,简直是痴心妄想。想必昨儿个皇帝召她侍寝,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加上她又是皇帝一派的新晋大臣翰林院侍读之女,这才如此抬举她。 “起来吧。昨儿个伺候皇上辛苦了,来人,赏。”太后轻蔑的瞥了她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到了另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自从踏入慈安宫后,就一直没有开过口。即便是与其他妃嫔见礼寒暄,也是极为小心翼翼的,看起来畏畏缩缩,胆子极 少。 太后有些失望的轻舒了口气,道:“慕婕妤,听说你绣的一手好双面绣。若是得了闲,便给哀家绣个荷包吧。” 被太后点到名,慕婕妤忙战战兢兢的起身,答道:“嫔妾遵旨。” 听她这么应答,太后娘娘的神色就更难看了。这个慕婕妤的母家,与端木家有些殷勤,亦是这一批秀女中,唯一一个能对她有所助益的。可惜,始终是小家子气了一些,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无奈,她只得朝着她摆了摆手,道:“你坐下吧。” 慕婕妤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缩回了自己的椅子里。 其他几位嫔妃见到她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稍安。看得出,皇太后对这位慕婕妤颇为关照,只是她生性懦弱,不敢出头。虽然生的还算不错,但气质却差了一大截。想要在宫里出头,怕是很难。 袁昭仪与卓修媛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 太后晚上被孩子吵得没怎么睡好,也没心思应付这些心不在焉的妃子们,早早的就将她们给打发了。 当然,这宫里的一切,自然是没能逃过皇帝的耳目。 勤政殿 “听说蓝贵人和陆婉仪挨打了?” 皇帝日理万机之下,还能惦记着这些小事儿,令窦行云很惊叹不已。“回皇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在太后的寝宫失仪,的确是不该。接下来的半年,朕不想看到她们俩的牌子。”头也不抬,德顺帝就给了这样的指示。 窦行云低下头去,默默地替这两位主子感到悲哀。 “除此之外,太后还特别关照慕婕妤?”德顺帝顿了顿,又继续问道。 窦行云错愕的抬起头来,很快便镇定下来,道:“太后夸赞慕婕妤的女红出众,让婕妤给绣个荷包呢…” 谁都知道皇上与太后不合,他自然是站在皇上这一边的。 “慕婕妤竟然有这般的手艺?唔…朕身后的这块屏风也旧了,该换个新的了。你去凌华宫传旨,让慕婕妤给朕绣个屏风出来。绣不完,就不准踏出宫殿一步。” 太后关照的,他自然也要多多关照不是么? 窦行云笑着应了,颠颠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整个后宫都传遍了这个消息。只是那慕婕妤在接到旨意之后,狠狠地大哭了一场。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郁闷的。 镇北侯府 “母亲这几日身子不大好,这府里上上下下可不能没个人支撑着…”唐氏安分了几日之后,便又开始往老夫人跟前凑,好话说尽了,就是想要重新掌家。 没了掌家大权,她这个侯夫人便什么都不是。后院的那些妾室也不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无时不刻的想给她使绊子。偏生侯爷近来又时常不在府里,她连个靠山都没有。那些妾室们就更加嚣张起来,直把她气得人仰马翻的。 凌氏躺在榻上也有些时日了,心情一直不顺。唐氏三番五次的向她要掌家之权,她哪里肯就这么便宜了她? “莫非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废人了?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哪一回你过来是真心的想要在身边伺候的?三两句好话之后,就绕到了这掌家的大权之上,你的孝道到哪里去了!” 对于凌氏的谩骂,唐氏早已习惯。见老夫人不高兴了,忙又哄道:“瞧您说的…媳妇替您分担府里的事务,也是替您的身子着想嘛…这家不可一日无主,底下的那些人没了约束,指不定闹出什么样儿来呢…” 凌氏冷哼一声,道:“她们敢?!” “母亲息怒…这宁安堂的奴才自然是不敢冒犯母亲您,也都是安分的。只是大房那边,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侄媳妇陪嫁过来的那些,见母亲您倒下了,便一个二个的不把咱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唐氏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提到大房那边儿,凌氏又是一阵头疼。 裴瑾生来就是克她的么?三番两次交手,她都落了下风。想她堂堂郡主之身,居然被一个血统不纯的女子给压了一头,想想都来气。 “她们又做了什么好事?”凌 氏咬着牙问道。 唐氏微张着嘴,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道:“母亲还不知道么?听闻前两日,隔壁卓家的三公子竟然翻过院墙,闯入了侄媳妇所在的扶摇居…” 后面的话她不用说完,凌氏早已气得颤抖了起来。“这个贱妇!棠儿这才离开多久,她就耐不住寂寞了?果真是个不要脸的,我们卢家是造了什么孽,居然娶进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唉…可不是么…”唐氏也跟着附和,完全是刻意的引导。“人家不过是文采出众了一些,长得也好看了一些,可咱们棠儿也不差啊。没想到他去边关建功立业,侄媳妇就在家里做出这等事情来,真是家门不幸啊…” “简直是不知廉耻!”凌氏气得就想坐起身来,可是腿上一股钻心的痛又让她无能为力的倒了回去,躺在榻上直喘气。 “哎呀,母亲。您可要保重身子,可千万别为了这些个不懂礼义廉耻的人连累自个儿遭罪,不值得啊!”唐氏扑上去,假惺惺的劝道。 凌氏气得心窝子直疼,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等缓过劲儿来,已经是两盏茶之后了。“来人…” 采莲听见老夫人的召唤,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进来。“老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族长给我请过来…快去…”凌氏捂着胸口,闭着眼睛说道。 采莲惊愕的张着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请族长?老夫人身子刚好了一些,又这么闹腾,真的好吗?沈御医可是说了要静养的。 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凌氏举起榻边的一个茶杯就扔了过去。“叫你去你就去,愣着做什么!” 采莲被被子砸破了额头,却不敢大声的呼痛。只得在二夫人唐氏幸灾乐祸的眼神中退了出去,匆匆的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去二门找婆子去请人了。 宁安堂里发生的一幕,也瞒不过裴瑾的耳目。二门的婆子刚出了门,她就接到了消息。“看来,祖母还是没办法静养啊…” “少夫人说的是。在府里,的确是没办法静养的。听说侯府在城外还有一个庄子,那里倒是挺清静的。”侍书咬着手里的桃子,眼光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送去庄子么?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裴瑾拍了拍手里的碎屑,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弯弯勾起。 ∷更新快∷∷纯文字∷ 45赶去庄子 唐氏刚刚得意的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那边族里便来了人了。舒悫鹉琻只不过尚未到达老夫人的宁安堂,就被人请到了扶摇居的偏厅里。 “这么大热天的,劳烦长辈们过来,实在是辛苦了。”裴瑾先是上前一一见了礼,还命丫头们送了一些新鲜的瓜果,态度谦恭讨人喜爱。 “这便是棠哥儿的媳妇吧,不愧是相府出来的,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年长的人自然是爱听恭维话的。 裴瑾将他们当做长辈供奉着,他们自然也愿意多亲近这个初次见面的侄孙媳妇。 “您谬赞了,孙媳妇可担待不起。”裴瑾面上做出谦虚的没有,但脊背却挺得直直的,态度拿捏得十分得体。 看着她这般知书达理,又不卑不亢的,族里的长老们都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直夸棠哥儿娶了个好媳妇。 寒暄了一番之后,身为族长的老者便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不知道侄孙媳妇将我等请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裴瑾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露出些许的哀愁来。“不瞒各位长辈,祖母近来身子不大利爽,御医说要静养。可这偌大的侯府,祖母她老人家又放不下,便一直不肯去庄子上休养。一边要操劳着府里的事情,一边又要替二房的堂兄妹们的婚事操心,祖母的身子是愈发的不好了。所以孙媳妇想请几位长辈给拿个主意,看能否帮着劝劝祖母,也好让她安心的调养身子。” 几位长老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最终,还是族长接过话来,问道:“这是侯府的家事,也用不着劳师动众的将我们都请过来吧?” 裴瑾却笑得有些腼腆,道:“晚辈初来乍到,小心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惊扰了各位,是晚辈的不是。祖母年事已高,最近也一直昏睡不醒,心有余而力不足。母亲又向来不管事,至于二婶娘又在禁足中。诺大的侯府,也不能没个当家主母。晚辈也是无奈,才想着请各位长辈帮着拿拿主意。” 听裴瑾这么一说,几位长辈这才会过意来,忙着点头称赞她懂事。 “原来是这样…” “刚嫁到侯府,就要这般吵闹,难为你了…”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家门之幸啊…” 裴瑾微微低下头去,嘴角却忍不住冷笑。 这般轻易就被她给糊弄过去,看来这些所谓的长老也不过如此。听凭片面之词,就能做出结论,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啊。 “祖母这会儿还没醒,长老们要过去瞧瞧吗?”裴瑾毫不避讳的相邀道。 几位长老皆是男子,哪里能随随便便进女人家的寝房,忙摆着手,道:“既然老夫人需要静养,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老夫人身子没好起来之前,侯府的中馈就由你来打理吧。” “侄孙媳妇你贵为郡主,帮忙打理着府里事务也是妥当的。” “我看行…”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裴瑾以郡主之尊,如此的厚待他们,不但没有郡主的架子,还给了他们不少的的好处。他们自然是要向着她的。 送走了这些老头儿,裴瑾便吩咐谁也不准将长老们过来的消息传出去。然后也将老夫人的宁安堂给看守了起来,不许里面的人随意进出。至于二房那边,她根本没看在眼里。唐氏在里头挑拨离间,看来是闲得慌。她不如给她找点儿事儿做做,也免得她太过安逸,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了。 “听说侯爷在外头养了个小的?” 侍书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嗯…侯爷三天两头儿的往外跑,想必假不了。” “那宅子你可打探清楚了?若是得了准信儿,记得好意的告诉侯夫人一声,免得她被蒙在鼓里。”裴瑾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 原本她打算安稳度日就算了,可是她们三天两头的给她没事儿找事儿。那她干脆就将侯府接管过来,看她们还能如何嚣张! 稍后片刻,她又继续吩咐道:“挑选几个得力的,等祖母她老人家到了庄子里,可得好好伺候着,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侍书见主子终于决心收拾那些不长眼的人了,心里也替她感到高兴。 侍画端着果盘子进来,也大概听到了一些风声。“少夫人早该这么做了,平白无故的受了那么多冤枉气。” “所谓先礼后兵嘛…她们若是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我也没机会下手啊。若是刚嫁进门,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指不定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落得一个不好的名声,可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啊不划算…”裴瑾抚摸着杯子的边缘,脸上满是惬意。 “不如放出风去,就说老夫人长着长辈的身份,苛待孙媳妇…”侍书跟着附和着,想着怎么让舆论一片倒的偏向裴瑾这一边。 唐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嘴巴又松。若是在外面说错了什么话,可就无法挽回了。她这么做,也是未雨绸缪。 侍画连连点头称是,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得先做些铺垫。” “那就这么定了。等二房那边开始闹起来,老夫人就该去庄子里静养了。”裴瑾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轻松地说道。 侍书侍画对视一眼,也开怀的笑了。 宁安堂 “你是怎么办事的!这都过了大半日了,怎么还不见族里来人?”凌氏左等右等也不见族长过来,顿时心急如焚。 采莲哪里知道其中原委,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呢。“老夫人稍安勿躁…兴许…兴许已经在路上了…” “从卢家祖宅到侯府,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是不是你阳奉阴违,根本就没派人去请?!”凌氏狠厉的瞪着这个唯唯诺诺的丫头,张牙舞爪的,早已不是昔日那个高贵典雅的郡主模样。 采莲吓得跪倒在地,磕头请罪道:“奴婢是真的去命二门的婆子出府请人了,老夫人明鉴…” “那就是二门的婆子办事不利了?去把她给我叫来!”凌氏尖利的嗓音回荡在室内,听起来甚为恐怖。 采莲吓得跪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头跑。 可惜,刚要踏出宁安堂,就被人拦了下来。“采莲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如今老夫人病着,身边可不能缺了人伺候。” 见一个面生的丫鬟拦住了她的去路,采莲不由得有些纳闷。“老夫人派我去二门传话,你们赶紧让开。” “采莲姐姐想必是弄错了吧?老夫人正昏迷不醒,怎么可能吩咐姐姐做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回屋子好好地伺候老夫人吧,万一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怎么向其他的主子交待?”谁曾想那看门的丫头根本就不听她解释,没有放行的意思。 采莲怔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在老夫人那里受得起,顿时喷发而出,叉着腰就骂了起来。“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拦着?” “采莲姐姐莫要气恼,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如今少夫人掌家,自然是上头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少夫人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出这个院子,我们自然也是要照做的。还望姐姐见谅!”那丫鬟胆子倒是不小,丝毫没有被采莲给吓到。 采莲气得浑身直发抖,指着那丫鬟的鼻子骂道:“谁说侯府是少夫人当家的?谁给她的权力!老夫人好好儿的,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自然不是老夫人说的,而是族长亲自交待下来的。”丫鬟不紧不慢的开口,脸上带了丝怜悯的意味。 采莲惊愕的瞪大双眼,完全动弹不得。 “同样都是丫鬟,都是听命于主子的,采莲姐姐还是莫要为难我们了。”丫鬟说完这番话,便站直了身子,根本没有想要再多说一句。 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若是有人想要硬来,那她也只能动粗了。 采莲气得胸口直起伏,又仗着是老夫人身边的,便想要硬闯。可是不管她如何的挣扎,如何的想要往外窜,门口的那丫鬟总能有办法将她给拦回去。最后,她耗费了力气趴坐在地上起不了身,而那守门的丫鬟却面不红气不喘,显得格外的镇定。 “这不可能…”采莲摇着头,好半晌回不了神。 侯府的丫鬟她大部分都认识,唯独守在门口的几个,她看着眼生。而且瞧她们那模样,应该是会些功夫的 武婢。只是,原先怎么没见过她们,莫非是少夫人陪嫁过来的?想到这里,她身子不由得打了个颤,脖子缩得更短了。 凌氏在屋子里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采莲磨磨蹭蹭的进来。“你到底去了哪里?这么老半天了,也不见人影。” “老夫人恕罪…奴婢无能,没能出的去这个院子。”采莲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总算是认清了形势,打算识时务为俊杰。 反正凌家已经不大如前,还被降了爵位,老夫人这个郡主也成了个空名号,哪里比得上少夫人这个受新皇疼宠还是赐了名号的郡主?如今少夫人当了这个家,她若是还不知好歹的听从老夫人的摆布,将来指不定会落得个什么凄惨的下场呢。 荀嬷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做些打算了。 “你说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她低垂着头,凌氏心里愈发的来气了。 “老夫人身子不好,还是静养着好。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采莲咬了咬唇,答非所问的应道。 “反了你了…我在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地回答,学什么别人绕弯子,凭你一个低贱的丫头,也配在我面前放肆?”凌氏凶狠起来,也是十分恐怖的。 可是采莲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加上这些时日也习惯了老夫人的打骂,心里的畏惧也就稍稍的少了那么些许,不再又惊又恐了。“老夫人息怒…” “你…连你也敢跟我顶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夫人腿动不了,手却还是灵活的。抓到什么,就往采莲身上砸。 被压迫久了的人,也是有脾气的。见老夫人无缘无故的又砸起东西来,她可不会傻到像以前那般连躲都不敢躲。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屋子里的地上碎了一地的瓷渣子。采莲连连退了好几步,到了门口才算安全。 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不由得朝着这边探过头来。“采莲姐姐,老夫人没事儿吧?” “老夫人心情不好,发泄发泄也是正常的,你们都回去做事吧。”采莲故作镇定的朝着她们摆了摆手,心情却极为复杂。 “采莲姐姐真可怜,每日要面对那蛮不讲理的老夫人…” “自打少夫人进门之后,老夫人的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好了…” “咱们还是少说两句吧,免得被人听见…” “如今这院子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还会有谁听见?” 总之,老夫人对待下人苛刻到了极点,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多少人同情她。只觉得她愈发的蛮横无理,与少夫人这个郡主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唐氏这边还在等着老夫人将裴瑾给处置了,故而好几日不曾出门。下人们口风也紧,故而老夫人被软禁的事情,她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反而是她身边的丫鬟,不小心听到侯爷在外头养了外室的消息,惊慌失措的高密到了她这里。 “你说什么?侯爷在外头养了个小的?”后院里头那些个女人还不够,竟然还在外头养了一个女人? 唐氏听了这个消息大怒,急吼吼的就要往外冲。 “夫人…您先别冲动,万一这事儿是子虚乌有,岂不是又要得罪了侯爷,得不偿失啊…”胡妈妈急急地拦住她,狠狠地瞪了那通风报信的丫鬟一眼。 唐氏气得胸口此起彼伏,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忙追问道:“你可听仔细了?” “奴婢听得真真儿的,连侯爷金屋藏娇的宅子都打探清楚了。”小丫鬟挑衅的瞪了胡妈妈一眼,对她的白眼很不以为然。 要论做事,她们可是比胡妈妈勤快多了。凭什么好处都让她一个人占了,她们就只有劳苦的命? 胡妈妈还想劝着些,但唐氏却早已将这些话听了进去。“你说,侯爷将那个女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小丫头抬起头来,在唐氏的耳边嘀咕了些什么。 唐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迫不及待的就带着一大帮人出了府,浩浩荡荡的坐了两辆马车,朝着某条胡同而去。 镇北侯刚下朝不久,就见长随不住的往皇城里头探,似乎 有什么急事。 “何事如此惊慌?”不愧是手握重兵的镇北侯,遇事尚能如此沉着。 长随见四周的人渐渐散去,这才凑到侯爷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侯爷,不得了了。夫人不知道怎么得知了豆子胡同里的事儿,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镇北侯眯了眯眼,低声咒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糊涂东西!” 然后,便带着长随急急地赶了过去。 扶摇居 “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侍书一路尾随着唐氏一行到了那个不怎么起眼儿的胡同里,看了一出好戏,不由得乐得合不拢嘴。 侍画捏了捏她的腰,道:“你还不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少夫人禀报?” 侍书笑够了,这才眉飞色舞的将整个过程描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唐氏领着一帮人到了指定的那间民宅前,心里有些犹豫。于是一个丫鬟便出主意说,为了以防万一,先派人去试探试探,免得弄错了。毕竟那条胡同里住了不少的人家,弄错了地方也是常有的事情。于是唐氏便派了心腹胡妈妈前去敲门,胡妈妈起初并没有禀明身份,只是随便胡诌了一个姓氏。谁知道那个来应门的丫鬟,见她穿得不咋地,就趾高气扬的骂了胡妈妈一顿,还说她弄错地方了,她们主子可是贵人,没那么寒酸的穷亲戚。唐氏一听这话就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带着人闯了进去。将藏匿在里头的一个所谓的主子给揪出来一顿痛打,还砸了屋子里所有值钱不值钱的东西。 等到砸得差不多了,侯爷也赶到了。 两个人一见面,唐氏更加肯定那个年轻女子是侯爷养在外头的女人了。又是哭又是骂的,整个胡同的人都被她惊动了。 侯爷脸色冷得不能再冷,抬手就给了唐氏一巴掌,骂道:“混账东西,你瞧瞧你这样子,还有半点儿侯夫人的样子吗?拈酸吃醋也就算了,还闹得人尽皆知,侯府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唐氏不但没有反思,嘴上却更蛮横了。“我丢了侯府的颜面?哈哈…侯爷背着我在外头养了个小的,难道就是堂堂侯爷该做的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侯爷气得瞪大了眼珠子,恨不得将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给一掌拍死了。 “到底是我不可理喻,还是侯爷做贼心虚?以为可以瞒住所有人,可是老天爷也是在看着的…” “唐氏,你休得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休了你这个泼妇!”连泼妇都用上了,可见侯爷当时是如何的生气了。 唐氏气得脸色发白,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嫁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替你生儿育女,替你操持着整个家,你却背着我在外头金屋藏娇,而且还是这么个德行的…” 唐氏一边骂着,一边还十分鄙夷的瞥了那个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干瘪女人,心中十分的不平。 侯爷此刻早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吩咐长随想要将那个女子带走。若是晚一步,怕是他的秘密就要被人发现了。 可是唐氏如何能这么轻易地放过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女人,爬起来就揪着那人不放,喊道:“到了这个时候,侯爷还向着她?好好好,我们这就去老夫人跟前评评理,看老夫人会不会同意这么个东西进侯府的大门!” 那个被揍的女子艰难的扯开唐氏的手,愤愤的道:“有眼无珠的东西,凭你也敢对本姑娘无礼?” “呸,都在这儿养着了,还姑娘姑娘的,也不害臊!”胡妈妈过去将唐氏搀扶起来,同声协气的骂将起来。 “侯爷,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尊夫人对我如此无礼?”女子似乎忍耐不下去了,没好气的连镇北侯也给一并的扯下水。 镇北侯揉了揉泛疼的额角,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几个黑衣人从暗处冒了出来。“将这些人全都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们出来。” “是。”那些黑衣人可不是一般的侍卫,个个身手了得。一声令下,便将仍旧处在惊愕当中的唐氏一行给架了起来,三两下就全都丢到了马车里,两盏茶的功夫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唐氏等人来不及呼喊,就被堵上了嘴,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侍书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道:“好在我躲 得快,才没被他们发现。只是没想到,二老爷的手里居然还有这么一支力量,当真不容小觑啊!” “他坐在那位子上也有十几年了,有自己的势力也不足为奇。想必他早就料到会有朝一日会被皇上打压,才努力培植自己的爪牙。”裴瑾倒是没觉得奇怪,若是一个堂堂的侯爷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令人匪夷所思呢。 “若是侯爷回来,发现府里早已变了天,该如何是好?”侍画隐隐有些担心。虽然少主留在京城里的人手不少,可若是在此刻就暴露了自己的实力,怕是有些不妙的。 裴瑾却有恃无恐悠闲自在的喝着茶,嗑着瓜子,根本没将这个威胁放在眼里。“相比起后院的这点儿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放心好了,即便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他也不会开口说什么的。” 老夫人多行不义的举动,早让她失去了人心。老夫人又不是他的亲娘,他的姨娘又是被老夫人给逼死的。这么些年来的隐忍,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稳固自己的势力?就算是她马上将她送到庄子里,侯爷怕是感激都还不及吧。 清楚了老夫人这个障碍,他行事也就更方便了。而裴瑾到的,就是他毫无顾忌大胆的行事,如此才能露出狐狸尾巴,让皇帝抓个正着。等除掉了镇北侯这个毒瘤,她的好日子才算真正的开始啊。 宁安堂 “老夫人,该用膳了…”采莲小心翼翼的端着碗盘进来,问了好几声都不见人搭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难缠的老太婆,她可是费了好大得劲儿才让她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推开,裴瑾领着一帮孔武有力的婆子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少夫人。”采莲见到来人,忙俯下身子行礼。 裴瑾瞥了这个识时务的丫鬟一眼,问道:“老夫人睡着了?” “从昨儿个晚上便一直没有醒。”采莲揉着手里的帕子,不安的答道。 “你做的很好。”裴瑾使了个眼色,侍画便走上前去,递给她一个鼓鼓的荷包。 “多谢少夫人赏。”采莲欣喜若狂的接过荷包,心中更加认定了自己的选择是没错的。她服侍了老夫人这么多年,也不见老夫人打赏个什么。反而时不时的就要挨骂挨打,简直活的不像个人。可是少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力,少夫人就打赏了可以供家里好几年开销的银子,可见跟对了主子很重要。 裴瑾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个丫头身上,而是看向了床榻上酣睡不醒的老人。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脸色也极为严厉,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可想而知,醒着的她是如何的难缠之人了。 “扶老夫人到软轿里,小心些,别弄疼了她老人家。”裴瑾站在屋子里指挥若定,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几个粗壮的婆子应了一声,便上前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轻松地将老太太给塞进了一顶软轿当中。 “采莲,你愿意跟去庄子里,继续服侍老夫人么?”裴瑾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那个眼底满是欣喜的小丫头。 采莲愣了愣,挣扎了好久才答道:“少夫人让奴婢做的事情,奴婢一定不会让少夫人失望。” “你很好…我不会忘记。你家里还有个刚满十四的弟弟?” 采莲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去,手心里满是冷汗。果然少夫人也是那么好糊弄的,看来日后她得更加的忠心才是。“是。” “大少爷那边的铺子,似乎还差个管事的?”裴瑾不紧不慢的说道。 采莲惊愕的抬起头来,不太明白少夫人的意思。 裴瑾朝着她笑了笑,道:“听说你弟弟天资聪颖,心存慧根。照顾好了老夫人,我就让你的弟弟跟着大少爷学本事,如何?” “奴婢多谢少夫人恩典,谢少夫人恩典。”采莲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的那点儿顾虑便再也没有了。她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将来有出息了,她这个做姐姐也跟着沾光啊。想到这里,采莲便跪倒在地,不住的磕起头来。侍书看着她那卑躬屈膝的诚服模样,不由得暗暗感叹:少夫人收买人心的功夫,是日渐的高明了。所谓打蛇打七寸,击中要害果然是能够事半功倍。 杨氏得知老夫人去庄子里静养,已 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只因为她好几日不曾到宁安堂去请安,某一日忽然想起来了,便打算过去瞧瞧。 虽然老夫人待她很严苛,但想着亡夫对她的好,心里也就释然了。毕竟人上年纪,脾气会有些暴躁。 可是不曾想,她尚未踏进宁安堂,就瞧见院子里的丫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们怎么这般不懂规矩,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也敢乱来?”杨氏不解的瞥了身边的大丫鬟芸香一眼,疑惑的开口问道。 芸香也甚是诧异,忙找了一个丫头过来打听。一问之下,才知道老夫人竟然不在府里,去了庄子静养。 “老夫人要去庄子静养?”杨氏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上。 芸香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想必应该错不了。否则,这院子里的丫头也不敢这般的胆大妄为。” 杨氏扫了那些眼带明媚的丫头们一眼,轻轻地舒了口气。“老夫人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离府了,还是去那么偏远的庄子…” 不过,老太太的心思一向诡异,她会感到好奇也是情理之中的。 悻悻的带着丫鬟回到芳菲苑,正巧碰上张氏和裴瑾携手过来给她请安。 “母亲这一大早的,是去了哪儿?”裴瑾笑着走上前去,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佯装不知的问道。 杨氏叹了口气,忍不住小声的嘀咕道:“老夫人的脾气是越发的古怪了。去庄子上休养,也没打个招呼…还有二房那边,近来出奇的安静,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二婶娘据说是回娘家去了,前两日侯爷派人来知会过了,母亲不必担忧。至于祖母,御医也说了,她需要静养。若是劳师动众的,反而不美了。”裴瑾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唬人的话,不见任何的异色。 裴瑾掌家的这件事,杨氏早就知道了。心里虽然有疑惑,但却也乐见其成。在她的眼里,这个媳妇是千般好万般好的,想着日后也是要分府过的,早早的操练起来也是没错的。反正她是管不了这么多的琐事,让裴瑾帮忙操持着也不错。 如今,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张氏的肚子上,其他的事情自然是不怎么关心了。“快别在外头站着了,里头坐着说话吧。” 裴瑾于是上前扶了张氏一道进屋,只有巩姨娘拿探究的眼神望着裴瑾,久久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更新快∷∷纯文字∷ 46凌大小姐的下场 老夫人不在府里,唐氏又失踪了,裴瑾的日子更加的轻松了起来。舒悫鹉琻就是府里那些琐碎的事儿,她也可以丢给几个心腹丫头帮着处理,当真是逍遥自在。 恰逢这一日,李府递了帖子过来,说是府里荷花开了,让裴瑾过去坐坐。裴瑾思量了一番,便知道所为何事了。 先前的选秀女,裴瑾帮了李芳莹一点小忙,让她成功落选,又没失了颜面。前不久听闻已经定了一门还算不错的亲事,想必邀她过府也是为了想要答谢一番。反正闲着无事,裴瑾便带着侍书和果儿去了李府。 这一次去李府,裴瑾还见到了那位早就出嫁了的表姐李芳语。随同这位表姐回来的,还有她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宝贝儿子——景哥儿。 姐妹之间见过礼之后,裴瑾这才接过侍书递过来的小玩意儿,递到那胖嘟嘟的肉团子手上。“景哥儿乖,这是姨送给你的,可要拿好了…” 一岁多的娃子,尚不懂事,但是捏在手里的东西也不会轻易的放手,还时不时的晃两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往嘴巴里塞。 李芳语抢先一步阻止儿子,这才避免了将那玉石雕成的小兔子沾上满满的口水。“表妹真是太客气了…” 嘴上客气着,但裴瑾看得出,她心底是发自真心的喜欢的。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景哥儿看得上眼就好。”裴瑾举止端庄典雅,但偶尔也会露出小孩子的纯真,看着景哥儿那小鹿斑比的萌眼神和肉嘟嘟的脸颊,就忍住凑过去玩心大起,捏捏揉揉。 景哥儿倒不怕生,谁都可以揉揉抱抱,吭都不吭一声。甚至裴瑾伸出手去的时候,他也抬起藕节般的胳膊,伸向了裴瑾的方向。 “看来景哥儿是真的喜欢瑾儿呢…”李芳莹坐在一旁,一边绣花一边不满的撅着嘴表示抗议。明明她才是亲姨母,可是景哥儿却没有主动要她抱过。裴瑾头一回见,却能赢得小孩子的好感,这让她极不甘心。 裴瑾惊喜的从李芳语的怀里接过胖乎乎的肉团子,将他放在自己的膝头,不时地逗弄着他。“景哥儿平日里都吃了些什么,怎么长得这么好呢?” 那软乎乎的感觉,令裴瑾既惊讶又欢喜,心里柔软的一角被触动。看着景哥儿不时哼唧两声的萌太,她忽然突发奇想,将来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也会这么乖巧懂事,也会长得像糯米团子一样可爱吗? 李芳语是个过来人,自然看得出裴瑾对孩子的渴望。可是想到那个新婚第二日就离开家门的表妹夫,心中都不由得替裴瑾感到惋惜。本就是不怎么相熟的夫妻,又有好一段时日见不着面,万一表妹夫在外头有了什么心头好,那裴瑾岂不是很委屈? 想着自己夫君房里头的那些不安分的丫头,她又是一阵难过。本来嘛,男人三妻四妾是免不得了,她也不可能要求夫君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每次夫君歇在别的院子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有情绪,心里闷闷的。 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她的注意力稍稍转移,她才觉得好过了一些。想到裴瑾的处境,她才觉得自己兴许已经算是幸福了。 “瑾儿,听说你们侯府的那位长辈很是厉害?究竟怎么个厉害法儿,说来听听?”李芳莹向来是个急性子,又喜欢听些奇闻异事,便忍不住开了口。 李芳语狠狠地瞪了这个缺心眼儿的妹妹一眼,道:“莹莹,这些事也是能拿在嘴里说的么?” 又转过头来,一脸歉意的对裴瑾说道:“莹莹不懂事,你别听她瞎说。” 裴瑾倒是笑得一脸温和,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坦诚的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其实卢府的老夫人也就是规矩多了一些,脾气暴躁了些。上了年纪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这方面的缺憾,倒也还过得去。” 李芳莹见她说的轻松,不由得有些怀疑。“可我听说,在新婚头一天敬茶的时候,她就当众给你难堪?” 裴瑾浅笑盈盈,缓缓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后来弄清楚了,也就相安无事了。如今她老人家身子不大好,便去庄子上静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府呢…” 她的语气看似平淡,但任谁都能理解其中的艰辛。尤其是那些出了嫁的女人,更能体会里头的心酸。 “也亏得表妹你有皇上和相爷的照拂,若是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哭的昏天暗地了。”对于凌氏的名声,李芳语也是知道一二的。而且也好几次在宴会上见过这位老太太,那高傲的模样,比起正经的公主来还要倨傲三分,可想而知,是如何的难以相处了。 裴瑾感激的望了李芳语一眼,道:“都已经过去了。” “瑾儿也是太过老实了。虽说孝道很重要,但你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可不能任由他人骑到头上去撒泼。”李芳莹放下手里头的绣活儿,呛声道。 裴瑾笑着点了点头,心想总算是有人说了句公道话了。 镇北侯府里头的那些人,个个都把老夫人当做神明一样供奉着,个个惧怕她如猛虎。其实,老夫人也不过是倚老卖老而已,真的论起理来,也不一定输的。不过好在卢少棠在大婚前给她求了个郡主的封号,让她不必受老夫人的窝囊气。 “瑾儿,若真的受了委屈,可别把我们当外人。”李芳莹拉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表妹,真心实意的说道:“上回若不是你帮忙,兴许我就要困在那个繁华的牢笼里一辈子了。这个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若是将来遇到了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表姐这么客气做什么?本就是亲戚,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也担得起你一声谢?”裴瑾半开玩笑的说道。 李芳莹却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可不是说笑的。虽说是亲戚,但帮人也是有个度的。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的待我好,绝非那些假惺惺的人可比。” 裴瑾知道她嘴里的那些假惺惺所指何人,心中不由得替她感到悲哀。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李芳蕊被裴瑾下令掌嘴之后,仍旧不老实。整日想些有的没的,甚至还想在宫中暗暗地给同父异母的姐姐李芳莹使绊子,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若不是发现得早,怕是真的要毁了她一生了。 不过,李芳蕊也没什么好下场。 因为自恃美貌,她以为绝对会被选中的。奈何那些秀女都不是省油的灯,家世也一个比一个显赫,美貌者更是无数。故而她的优势到了皇宫里,也变得平凡无奇,毫无出彩之处。而且还因为与另外一个大家闺秀发生口角被直接逐出宫外,永远不得再次参加秀女选拔。当真是面子里子都给丢尽了,而作为侍郎的舅舅也对她失望之极,随便给她指了一门亲事,将她远嫁了。 李芳蕊哭过闹过,还递了帖子到侯府,想要请侯夫人出面帮她摆平这件事。可惜都无济于事,那时候唐氏正在禁足当中,连自己的院子都无法踏出去一步,更不用说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了。 如此一来,李芳蕊只能被逼着上了花轿,嫁到京城外三十里地的一个乡绅家里去了。不过侍郎府也没亏待了她,是以正妻的身份嫁过去的。那户人家也是十分的富庶,家有良田百亩,还经营着一些山货,日子还算滋润。加上她是官家小姐,对方不敢看轻了她,自然是锦衣玉食的供着。 唐姨娘起初也是闹个不休,后来被侍郎舅舅一顿呵斥,这才歇了念头,乖乖的收敛起脾气,躲在院子里不出来了。 这段往事,没想到李芳莹至今记在心里,无法忘怀。 “表姐这都要嫁人了,性子还这般急躁。若是叫舅母瞧见,肯定又要数落你的不是了。”裴瑾掩着嘴咯咯的笑着,将屋子里的气氛带的活跃了起来。 李芳莹撇了撇嘴,当真本分起来,又拿起一旁的针线绣了起来。 这时候,陆府派人来接李芳语母子俩回去了。裴瑾便和李芳莹一道,送她出去。景哥儿却抓着裴瑾衣裳上挂着的荷包不愿意撒手,乐得周围的丫鬟婆子又是一阵打趣。 “景哥儿是真的喜欢郡主娘娘呢…” “果然是个白眼儿狼,谁给东西就认定了谁,唉…”李芳语也十分的无奈,看着儿子委屈扁着的嘴,又好气又好笑。 裴瑾却大方的将荷包取了下来,丢给景哥儿把玩,道:“不过是个荷包而已,景哥儿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景哥儿张开胖乎乎的手丫子,拽住了荷包就不肯松手。嘴里还一直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很是得意的样子。 “瞧瞧瞧瞧…得了好东西就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小淘气…”李芳语无奈的说道。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让他拿着玩儿吧。若是日后得了 空,表姐可带着景哥儿去侯府玩耍,我那里还有好些给小孩子准备的玩意儿。”裴瑾当着众人的面,亲口邀约道。 陆府来接她们母子的人皆是一愣,没想到皇上亲封的这位郡主娘娘,与表姐妹关系如此的融洽,便上了心。 回到陆府之后,这个消息自然是传到了陆家那些主子的耳朵里。原先还有些轻视李芳语的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她脸色看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看着姐姐那挺得笔直的脊背,李芳莹不由得感激的看了裴瑾一眼,道:“今儿个还得多谢瑾儿表妹了…若不是你肯过府来,又与我们姐妹俩亲近,怕是那些不长眼的狗奴才,也会给姐姐脸色看了。” 裴瑾颇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姓陆的那位表姐夫还算是个比较正派的,家里的侍妾也很少,又是个肯上进的,小夫妻俩应该过得还可以的。莫非,这里头出了什么问题? 见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李芳莹才将姐姐的处境相告,道:“陆家虽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但人口复杂,好几房人挤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哪里没个磕磕碰碰的。姐夫原本对姐姐还不错,夫妻俩相敬如宾,如漆似胶,姐夫的仕途也一帆风顺,不知道羡煞了多少的旁人。有些人眼红,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于是在背后撺掇着,给姐夫房里又是送人又是使绊子的,让姐姐很是为难。” “起初,姐夫还是向着姐姐这一边的。毕竟是少年夫妻,又孕育了一个儿子。可后来,也不知道什么人在外头造谣,说姐姐善妒,不让姐夫纳妾。为了姐姐的名声,姐夫不得已将长辈们赐的那些个丫头收了房,抬了妾。可到底,夫妻俩的感情是越来越生分了。” 裴瑾自然知道这里头的一些弯弯绕绕的。 哪个女人不是霸占夫君的爱,谁愿意跟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后院的那些个女人,可没一个是省事儿的。明里暗里,都会为了争宠而频频地使坏,手段百出,花样繁多。用现代人的一句话,那就是:女人在某些方面专注起来的时候,智商堪比爱因斯坦,思维直逼福尔摩斯。 可想而知,表姐在陆家的处境如何。 轻叹一声,裴瑾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于是当天夜里,她就给卢少棠写了一封警告信。告诉他,若是将来他敢往房里抬人,她就休了他! 正在疆场抛头颅洒热血的卢少棠收到这封带着十足威胁的信件,苦笑了笑。他都这般洁身自好了,娘子还不放心? 烟雨楼 “云霜…我想去边城…”突然有一天,岳大小姐幡然醒悟,决定不再打算这样茫然的等下去。 她认为卢少棠不喜欢她,是没察觉到她的好。只要她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想必他才会多看她一眼吧。 如今,正是他建功立业的时候,她就该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即便是服侍他的生活起居,那也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力,总比呆在烟雨楼里,整日什么都不做要强。 想到这里,她顿时热血沸腾,浑身充满了斗志。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贴身婢女云霜早在给卢少棠下药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如今陪在她身边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云霜,而是顶着一张人皮面具,身量与云霜相似的幽冥门的属下。目的,就是监视这个不安分的女人。 “小姐想要打算怎么做?”云霜低垂着头,咬了咬唇,问道。 岳如烟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帮助卢少棠建功立业上,哪里注意到自己的贴身侍婢早已换了人,一边收拾着金银首饰一边心存幻想的说道:“我要去塞北军营。” “小姐你魔怔了…那里是女人能去的地方么?”云霜故作惊讶的嚷嚷起来。 岳如烟骄傲的昂着头,脸上写满了自信。“女子自然是不能进入军营的,可是男子就不同了。” “小姐莫非是打算…”云霜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却没有直接说出来。 “不错,我也可以仿效古人花木兰,女扮男装入军营。”岳如烟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洗了好几遍的一套男子衣衫,依依不舍的将它揽在了怀里。 云霜的嘴不由得抽了抽,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无药可救了。看来,她得提前通知少主一声,免得日后落得一个私自 放女子入军营的罪名。 凌府 “你还有脸回来,啊?你这个不孝女!”被降了爵位的凌郡王看到凌若妤那张脸,刚压制下去的火气蹭蹭蹭的就冒了上来。 凌若妤吓得打了个激灵,噗通一声就给跪了下来。“爹爹…女儿是被冤枉的…” “冤枉?莫非你觉得皇上降了本王的爵位还不够,还想让本王满门抄斩么!”凌郡王浓黑的眉头倒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 凌若妤扁了扁嘴,心中实在是不甘。“女儿没做错什么。这一切都是裴瑾那个…是她对姑祖母不敬,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才…” 见她还不知悔悟,强词夺理的狡辩,凌郡王的脸色就更沉了。“混账东西,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人家侯府的家事,你跟着掺和什么!你姑祖母不会看人脸色,难道你也是蠢的吗?” “爹爹…”凌若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头实在是委屈极了。明明就是裴瑾那个女人抢了她的少棠表哥,还颐指气使的端着郡主的架子给她难堪。难道她堂堂王府的大小姐,也要忍受这样的屈辱吗? 更何况,姑祖母可是她的长辈。她对长辈不敬,本就是她理亏在先。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她,皇上分明就是糊涂了,才这般对禄王府! 心里越想越气愤,凌若妤也顾不上什么伦理纲常,倔强的抬起头来,大声的辩驳道:“女儿没有做错!爹爹您是不知道,那个裴瑾是如何的嚣张。她根本就没将姑祖母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还让姑祖母颜面扫地,这样忤逆不孝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少棠表哥?女儿不过是仗义执言而已,又没有…” 啪的一声响,不等凌若妤把话说完,凌郡王一巴掌就扇到了她粉嫩的脸上。“你不气死我就不甘心,是不是?” 这一回,凌郡王是真的气急了,连我这个称呼都用上了。 凌若妤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个她一向敬重有加的父亲,整个人都懵了。“爹爹…你打我?” “打你还是轻的!”凌郡王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我凌焦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 “女儿…” 不等她反驳,凌郡王的另一顿排头又压了过来。“你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哈哈哈哈…老天爷啊…我凌焦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竟养出这么个败家子来…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听着凌郡王那绝望的笑声,凌若妤仍旧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看着她迷茫的神色,凌郡王心口又是一阵剧痛。“妤儿,你打小就是被疼宠着长大了,事事皆一帆风顺,才令你如此的目中无人。可你要知道,这一切的根本,是禄王府的荣耀。只有王府屹立不倒,你才能有底气高人一等。王府若不存在了,你与那些平民百姓又有何区别?我一直教导你们,要以王府的利益为重。可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 稍作停顿,凌郡王才接着说下去。“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继位,就算是爹爹也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倒好,吃饱了撑的,跑去侯府跟新皇的义妹一般计较。你若是嫌命太长了,为父不介意早些送你上路,如此也省的你闯下这么大的祸来,累及整个王府。” 说完,他喉咙翻出一阵腥甜的味道,下一刻一口老血喷薄而出,溅了凌若妤一身。 “爹爹…”凌若妤怔怔的看着凌郡王的身子向后倒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扑过去跪倒在他的脚边。“女儿知错了…女儿真的知错了…” “咳咳咳咳…”凌郡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闻讯未来的郡王妃和那些爱看热闹的妾室们,看到凌郡王吐血了,顿时又引起尖叫声一片。 “啊…爷吐血了…” “爷,您要保重身子啊…” 郡王妃被一群妖娆的妾室挤到一边,根本就没机会近身。顿时气得直跺脚,根本连看一眼自己的女儿都嫌多余。 如今,她在府里的地位是越来越不稳了。两个侧妃更是虎视眈眈,一度以她教女无方连累王府将爵的罪名,想要让她以死谢罪。若不是看在她还育有嫡子的份儿上,怕是王爷早就将她舍弃了。 否则,族里那些长辈的压力,就算不逼死她,也 会让她脱一层皮的。禄王府上百年的基业,就因为长女凌若妤小孩子心性的一番作为毁于一旦。当时接到圣旨的时候,她都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 “老爷…来人啊,快去请御医…”郡王府好歹是府里的主母,到底出事要老辣一些。 不过她的话刚说出口,就有一位年轻的侧妃忍不住讥讽起来。“姐姐还想着请御医?如今老爷已经不再是王爷了,御医恐怕是请不来的,还不如去逢春堂将李大夫找来比较实际…” 凌郡王一听这话,心里更堵。 好不容易忘记的事实,又被无情的提及,胸口一闷,又吐出一口血来。 侍妾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就是为了博取爷们儿的欢心。可并不意味着,她们能够接受被那些血腥的东西溅到。所以在凌焦喷出一口血来的时候,那些莺莺燕燕便四处散去,生怕沾上一点儿不干净的东西。 凌郡王眼前一黑,就撅了过去。 在一片惊呼声中,凌若妤避让不及,还被好几个人踩了几脚,顿时痛得龇牙咧嘴,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郡王妃一边吩咐丫鬟婆子将郡王爷抬回后院,一边叮嘱厨房去炖燕窝人参,等安排妥当之后,才看到那衣衫凌乱,发钗歪斜脸色铁青的女儿。 “母亲…”凌若妤先前据理力争的时候,一直隐忍着泪水,不肯服输。可如今一看到疼溺自己的母亲,却忍不住掉下泪来。 郡王妃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却没有理会的意思,反而朝着另一边走开了。 凌若妤哭泣的声音渐渐停歇,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莫非,母亲也要放弃她了吗?她不过就是帮着姑祖母整治过裴瑾那个女人,难道这也是大错?为什么她们一个个都要用看罪人的眼光来看她? “母亲…女儿知错了…”凌若妤想到委屈之处,忍不住嚎啕大哭。 那些看热闹的侍妾们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搀扶她一把的。以往,凌若妤在府里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连两位侧妃都要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讨好。如今她遭了难,自然是能踩上一脚就踩上一脚。谁叫她以前太过嚣张,得罪了不少人呢? 刚从外面买醉回来的凌若轩,见院子里围了不少的人。他踏着虚浮的脚步走到人群当中,无意间扫到那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熟悉面孔,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 “你竟然还有脸哭?!”凌若轩跌跌撞撞的走到凌若妤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恶狠狠的凶道。 凌若妤见到凌若轩,放佛溺水的人见到浮木一般,拼命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大哥…你向来是最疼我的…你帮我劝劝爹爹还有母亲…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会做错?哈哈哈…真是笑话…你是什么人,你岂会有错?”凌若轩甩开她的手,倒退了两步,脸上满是绝望和悲切。 他好不容易盼到及冠之年,又费了不少心思将府里的其他兄弟打压了下去。原以为只要父王上一道折子,他世子的位子就十拿九稳了。可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坏了他好事的,竟然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以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妹妹,怎么会做出这般不经脑子的事情来。他知道她中意姑祖母府上的那位四少爷,他却是看不上的。作为王府未来的接班人,他嫡亲的妹夫怎么能是个游手好闲声名狼藉的风流纨绔呢? 故而,从一开始,他就反对妹妹嫁去侯府。 可是没想到,妹妹已经陷得太深,根本就不听劝告。好不容易皇上下旨赐婚,他以为她该死心了吧。却没料到,她却假装不在意,骗过了他和娘亲,说是要去侯府看看那位表嫂究竟长什么模样。一时不察,便同意她去了。 是了,是了,这都是他的错。当初,他就不该帮着说服母亲,让她跑去侯府帮着姑祖母捣乱,以至于闯下这么大的祸来。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大哥…大哥…”凌若妤哭的像个泪人,而凌若轩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你能有什么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看着唯一的嫡亲兄长露出这般茫然的神色,凌若妤哭的更大声了。 “还好意思哭呢…也不知道是谁害大家被人 瞧不起!” “好好儿的一个世子爵位给弄没了,大少爷能不伤心嘛…” “这都是王妃教女有方啊…居然敢跟皇上作对,这不是作死么…” “可怜大少爷以后出门儿,都要绕道走了…” 耳边传来阴阳怪气儿的议论声,凌若妤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直到此时,她仍旧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一切,不过是裴瑾那个贱人弄出来的。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非要嫁给少棠表哥,她也不会气得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她一个卑贱女子一般计较;若不是她三番两次的与姑祖母作对,她也不会帮着姑祖母整治她,落得一个不敬郡主的把柄。这一切,都是裴瑾那个女人的错! 看到爹爹气得吐血,母亲为了争宠变得麻木不仁,意气风发的大哥变得颓废,她真的好恨好恨,恨不得立刻冲到侯府去,将裴瑾置于死地。 “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沉默良久的凌若轩突然大喝一声,撇开头去不再看她。 “大哥…我…” “滚…” 郡王妃见儿子露出那样伤心欲绝的表情,心也跟着一阵阵的抽痛。好好地一个儿子就这么给毁了,她不甘心啊。 于是,看向凌若妤的时候,眼神就变得凌厉狠毒起来。“都是你这个害人精…你害得王府丢了爵位还不够…还害得你大哥变成这般模样…当初生下你的时候,我就该将你掐死在襁褓中…也省的日后闹出这么多的事来…” “母亲…”凌若妤心痛若绞,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别叫我母亲…我不是你的母亲…你不过是老爷在外头养的女人生出来的贱种而已…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孽种!这么些年来,我好衣好食的养着你,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有些利用价值…早知道…早知道…”郡王妃哭倒在地上,悔恨的眼泪肆意而出,来不及擦去就又重新落下。 凌若妤在听到贱种那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呆若木鸡。 ------题外话------ 终于知道为毛凌若妤只能成为大小姐,而不是郡主了吧 ∷更新快∷∷纯文字∷ 47逐出家门 在王府横行霸道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居然不是王妃亲生的?这个消息散布开来,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舒悫鹉琻 “原来不过是个野种…” “难怪王妃不怎么用心教导了,呵呵呵…毕竟不是亲生的啊…” 后院的那些女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奚落机会?看向凌若妤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凌若妤呆在当场,脑子里乱成一团,连那些无礼的谩骂也没精力去应付。她痴痴地望着郡王妃的方向,却见她毫不避讳的将头撇开,满是嫌恶的样子,与昔日那个疼她宠她的娘亲完全是两个模样。 这怎么可能?她居然不是王妃嫡亲的女儿?老天爷这个玩笑的开的有些大了吧。 凌若轩亦是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怔怔的看了凌若妤良久,才挪步到郡王妃的身边,再一次求证道:“母亲…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若妤她…不是我嫡亲的妹妹?” 显然,他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这个打击。 郡王妃冷哼一声,看着凌若妤犹如看着仇人一般。“起初我也不知道她并非我亲生的…因为那一年我的确也生过一个女儿。只是生产之后,老爷便以孩子身子柔弱要放到外头调养一段时日。三个月之后,才把孩子接回来。当时生产完我就昏睡了过去,根本没见过孩子的模样。所以一直以来,我把她当做是亲生的女儿一样教养。直到…老爷有一次喝醉了酒,不小心透露了他在外头养了个外室的事情…我才知道,我那时候生下来的女儿早就夭折了,他不过是抱了外室生养的女儿来顶替这嫡女的身份罢了…” “想到被欺骗了那么多年,我看着她就无比恶心。每天听着她叫我母亲,看着她仗着嫡长女的身份在府里横行霸道,我心里就很不舒服…后来知道那个女人得病死了,老爷也收了心,我心里才稍稍舒坦了一些。想着自己的女儿早夭,我又无法再生育,她又霸占了嫡女的身份那么久,就算是揭穿了,对我也没多大好处。便想着,总有一日她会嫁出去的,兴许还能为王府带来一些好处,这才由着她继续用这个身份活下去…” 说着说着,郡王妃的眼神又变得凌厉起来。“可是谁曾料到,为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她居然三番两次违背我的意思,非要到侯府去找麻烦。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身份高贵了,将她姑祖母那套有样学样,闯下这般大祸来…”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弄死她…”郡王妃说着,整个人身子一软,就栽倒在地。 凌若轩想要上前去搀扶,但手脚却因为醉酒而变得不利索,差点儿也跟着摔倒。好在丫鬟们手脚快,将两位主子给扶了起来。 反正热闹也看的差不多了,那些个花枝招展的侍妾就一一散去了。只是路过凌若妤身边的时候,不由得都带了鄙夷的脸色,两位侧妃更是冷哼一声,抬着高傲的头颅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后院伺候郡王去了。 “母亲…”凌若妤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心中又惊又怕。若是失去嫡长女的身份,她日后恐怕难以在府里立足了。前思后想剧烈挣扎一番之后,她决定还是先哄好了郡王妃再作打算。 “你不要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郡王妃胸口起伏的厉害,几乎是尖叫着排斥起她的亲近。 “母亲…女儿知道错了…看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上,请母亲饶恕女儿的罪过…就算是要打要罚,女儿也心甘情愿接受,请母亲千万保重身子…”凌若妤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 郡王妃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任何的话。只要一想到凌若妤毁了自己儿子的前程,她就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你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难道就当一切不曾发生过吗?你若是还顾念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给我滚出府去,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凌若妤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的恐慌更甚,忙跪爬到郡王妃的跟前,恳求道:“母亲…女儿不要离开王府…就算是做牛做马,女儿也甘愿。求母亲不要赶我出府…” “你滚开!别弄脏了我的衣服!”郡王府一脚将她踢开,根本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这个妹妹自小就喜欢追在他身后,亲热的叫着他哥哥。长大后虽然性子孤傲,但在他面前,却是乖巧伶俐,很是讨人喜欢。即便不是母亲亲生的,好歹也是父亲的骨肉。想到这里,凌若轩看着很是狼狈的凌若妤,心中忽然有些不舍。“母亲…不如…” “她害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居然还替她求情?!”郡王妃被儿子这番举动气得不轻,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大哥…”凌若妤听见凌若轩替她求情,心里一喜,忙向他投去一抹求助的眼神。 凌若轩动了动嘴皮子,却不敢贸然的开口。 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绝对不可能做出忤逆长辈的事情来。更何况,这一次因为凌若妤肆意妄为的言行,害得他丢了世子之位,让王府颜面尽失。说心里没有恨,也是不可能的。刚才的一时心软,却也抵不过老娘疾言厉色的教诲。 故而,他将头撇开,故作视而不见。 凌若轩的沉默,令凌若妤的心瞬间凉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贱人给我赶出府去!”郡王妃气得心口直疼,只能拿凌若妤来泻火。 丫鬟婆子犹豫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反了反了…连本王妃的话都不听了?你们…”郡王妃站起身来,想要大声斥责,却怒急攻心的跌倒回椅子里,捂着心口直哎哟哎哟的交换。 凌若轩见母亲气成这副模样,只好下令将凌若妤赶了出去。但私底下,他还是塞给她几张银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哥…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一定会乖乖的听话,绝对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求求你,让我进去吧…”凌若妤放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凌若轩的衣袖不肯撒手。 “若妤…不是我不肯帮你…对不起…”凌若轩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丫鬟婆子趁机将门用力的合上。 沉重的大门有上百斤重,岂是一个弱女子可以撼动的? 不管凌若妤如何的敲打,哭喊,也没有人敢给她开门。而原先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也被一道关在了外头。 “放我进去…母亲,女儿知错了…”凌若妤声音都哭哑了,却仍旧没人搭理。 “小姐…”贴身丫鬟本就是个老实的,如今也被一同厌弃了,心里也十分的难受。 凌若妤哭得累了,也顾不得什么高贵的形象了,便在府门口蹲坐下来,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 忽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凌若妤还以为是郡王妃心软了,要接她回去了呢,顿时喜笑颜开。可是那笑容尚未维持多久,就被一盆臭烘烘的粪水给浇了个头。 一个孔武有力的丫鬟叉着腰站在门内,恶狠狠地说道:“王妃说了,从今往后王府再也没有凌若妤这个人。闲杂人等,不得在王府门口逗留。快滚吧,否则接下来就不是泼粪这么简单了。” 凌若妤捏着拳头,浑身打着颤。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 好一个郡王妃,真是够狠的! 王府所处的街道虽然并不算热闹,但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看到凌若妤那副凄惨的模样,都忍不住指指点点起来。 “就是她对端敏郡主不敬,连累王府被降爵的吧?” “真是可怜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哪里可怜了,那是咎由自取!” 凌若妤浑身上下散发着阵阵骚臭味,又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心中又气又恨。她不过就是骂了裴瑾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已,就落得如此下场。她到底有什么错,要经受这种折磨!老天爷对她实在是太不公了! 可惜这位大小姐永远都不会懂得,无论在哪个社会,都不可能存在绝对的公平。只有上位者,才能享有特权。 扶摇居 “你是说,凌若妤被赶出府了?”裴瑾放下手里的账册,漫不经心的问道。 侍书将打探来的消息,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早已笑得前仰后翻。“少夫人您是没看见那副场景…相信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的…” 裴瑾扬了扬眉,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多大的兴趣,反而是二房那边的反应让她有些不安。“二夫人有几日没回府了?” “有四五日了吧?”侍书 大概的推算了一下。 “四五日啊…”裴瑾心中暗叹,想必唐氏不是遭遇了不测就是被软禁起来了。 “管她什么时候回来呢,总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儿。”侍书对那位二夫人向来没啥好感,故而巴不得她不回府。 “侯夫人失踪数日,可不是件小事…侍书,你拿这块令牌多调遣些会功夫的人到侯府来。另外,派人去相府和李府知会一声,让她们多加防范。我总觉得,这几日肯定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不是她多想,而是皇上打压镇北侯府的势力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镇北侯又不是个傻的,会乖乖的将兵权交出去。所以,她隐隐猜到这几日将会不怎么太平。 “若真的起了冲突,少夫人岂不是首当其冲?”侍画会过意来,心里不由得一紧。新皇如今手里没多少的兵马可以调动,少夫人又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若是双方对阵,少夫人自然会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个。不管是皇上妥协也好,不顾少夫人的生死也好,少夫人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想到这些,她的神色顿时变得不安。 “前些日子,我没事儿去你们爷的书房转了转,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要不要一起研究研究?”裴瑾脸上依旧是闲适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惊慌。 “少夫人…不如咱们出去躲一躲吧?总好过在府里坐以待毙的好吧?”侍书似乎也明白过来了,忙上前规劝道。 裴瑾抿了一口茶水,将眼底的笑意掩去,道:“难道你们没听过一句话么?” “什么话?”两个丫头异口同声的问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裴瑾莞尔一笑。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少夫人,您还有心思说笑。” “喏…你们瞧瞧这个…”裴瑾也不瞒她们,将无意中发现的一张侯府的构造图摆到了书案上。 侍书侍画有些不解,却还是耐着性子将那东西拿起来仔细研究了一番。 “这是?” “正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侍书侍画总算是知道主子为何这般镇定了。原来,这侯府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机密,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啊! 城郊 “来人啦…来人啦…人都死哪儿去了…”老夫人好不容易从昏睡着醒来,见屋子里的摆设全都变了样儿,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采莲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与另外一个婆子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朝着屋内走去。“老夫人有何吩咐?”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里?”仔细观察了一番,老夫人能肯定这不是她的宁安堂。 采莲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面对这样的老夫人也少了一丝敬畏,慢条斯理的答道:“这里是侯府的别庄,老夫人不记得了?” “京城外的那所庄子?”凌氏总算是想起了点儿什么。 可是,她为何会在这里? “你老实招来,我为什么会在这个鬼地方?!”口鼻间充斥着的浓郁的霉味让她呼吸有些不畅,脾气也愈发的急躁。 采莲面不改色的上前一步,道:“启禀老夫人,是少夫人体恤您年事已高又需要静养,便将您送到了这处庄子里来。” “裴瑾,她竟然敢这么对我!”凌氏一听是裴瑾的主意,顿时就闹腾了起来。她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就先发制人的将她弄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要折磨她这个祖母,真是岂有此理! “你,回去通知少夫人,若是明日我醒来不是在侯府的宁安堂,她就等着身败名裂被休弃下堂吧!”凌氏羞恼的怕打着床铺,这里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采莲对她的无礼要求无动于衷,轻蔑的冷哼一声,道:“老夫人还是莫要动怒的好,若是让病情恶化了,可就不好了…” “你…你一个卑贱的丫头,也敢跟我顶嘴?谁给你的胆子,你的规矩哪里去了!”凌氏到了这个时候还未认清形势,依旧摆着郡主的款儿。 采莲自从投靠了裴瑾之后,胆子也似乎大了起来,对这个气哄哄的老夫人也不再惧 怕了。朝后退到一定的安全距离,她才开口应道:“奴婢的确是身份低微,可好歹也是娘生父母养的。就算是为奴为婢,却也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了。老夫人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整日将规矩跪在嘴边的,也不嫌累?” “你个贱婢,居然…” 采莲打断老夫人的话,没有再继续与她说下去的意思。“老夫人身子虚弱,还是少开口的好。药已经放在床头了,您醒了就喝下吧。奴婢还有些事情要料理,就不打扰老夫人的清静了。” 说着,也不顾凌氏答不答应,抬腿就迈了出去。 凌氏气得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除了摔东西责骂,却也伤不到采莲丝毫。想要追上前去责打,也要迈得动腿才行。 门外的婆子见采莲笑着走出来,不免有些担心,问道:“这样对老夫人,怕是不太好吧?” “你还当她是侯府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老夫人呢?如今侯府早就变了天了,当家主母早已换人做了。”采莲悠闲地抓起一把瓜子,悠闲地磕着,脸上带着不屑。 那婆子到底是个老实本分的,就怕惹出祸来。想要进去瞧瞧,却被采莲拦了下来。“别怪我没奉劝你…老夫人早已失势,如今侯府最大的可是少夫人。得罪了她,可有你好果子吃!” 婆子迟疑了一下,皱起眉头问道:“就算是少夫人当家,也不能这么对待长辈吧?若是传了出去,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呵呵…”采莲一阵怪笑,好半晌才停下来。“嬷嬷你是常年呆在庄子里,不知道侯府里头的那些腌臜事。少夫人进门的第一天,老夫人是如何对她的?居然拿元帕来污蔑少夫人的清白…新嫁娘刚进门就给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任谁心里都不好过吧?更何况,少夫人还是皇上的义妹,尊贵的郡主,老夫人这么做,难道就有脸皮了?”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婆子惊愕的张大了嘴。 “还不止呢…为了给少夫人立规矩,老夫人还要少夫人贴身伺候用饭捶背捏腿的,又不是没丫鬟…”话匣子一打开,采莲就停不下来,一股脑儿的将老夫人的种种恶行给爆了出来,丝毫没有给她连情面。 “这也实在是太过了些…” “磋磨媳妇也没有这样儿的,更何况还是隔了一辈的孙媳妇…四少爷大婚第二天就远赴边关,少夫人就已经够委屈了…” “老太太真是太过分了!” 经过采莲一番添油加醋的讲述,凌氏在这些下人们心目中的地位迅速下降,成为一个毫不通情达理又恶劣的死老太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下人们对这位脾气暴躁心思恶毒的老太太都恨之入骨,连服侍都不怎么尽心了。 凌氏听着外头的谈话,气得又仰倒了一回。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看着屋子里破旧的摆设,还有那令人作呕的霉味,凌氏心底忽然生出一抹悲哀来。想她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风光光的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却被一个小辈算计,弄得半死不活的,心里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好你个裴瑾…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凌氏趴在床沿上剧烈的咳嗽着,眼泪也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采莲在门外听到她的叫嚣声,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老太太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是不肯屈服呢。竟然敢诅咒少夫人,当真是可恶至极。一脚将门给踢开,采莲端着几个馒头一盘咸菜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将东西往床上一搁,采莲毫不客气的说道:“既然老夫人醒了,就用膳吧。” 低头扫了那看起来毫无卖相的馒头和咸菜一眼,凌氏眼里都可以冒出火来。“你们这些狗奴才,竟然用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来糊弄我?裴瑾还真是养了一条好狗…有朝一日,等我离开了这里,不让她身败名裂誓不罢休!” 老夫人积威已久,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可惜,如今这里既不是侯府,也没有人替她撑腰,采莲根本就不需要惧怕她。“老夫人这话好说的,可当真是冤枉了少夫人了。御医可是叮嘱过了,老夫人要少吃肉食多食蔬菜,奴婢这可是按照御医的吩咐来准备的。再说了,这庄子里条件有限,打哪儿去给您弄那些山珍海味去?有的馒头吃就不错了…” “你…你少得意…等我回到侯府,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这个贱婢!” &nbs p;“老夫人还是省省力气,等回到侯府再说吧…”摆出一副你爱吃不吃的模样,采莲放下盘子就走了。 凌氏气得将盘子拨到地上,又狠狠地发泄了一番才平静下来。 好几日没进食,加上心气儿不顺。老太太一阵头晕眼花,又撅了过去。 “采莲姑娘…老太太这样真的没事吗?” 采莲瞥了屋子里一眼,道:“放心好了,她命长着呢,还死不了…” 几个婆子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玩起叶子牌来。 皇宫 “皇上,清风侍卫有事禀奏。”窦行云轻手轻脚的走进内殿,小声的试探着问道。 皇上一向浅眠,好不容易才睡着,他也不想这个时候进来打扰皇上休息的。只是看清风一脸焦急的模样,想必是有重大的事情要禀报,这才提心吊胆的试探一番。 德顺帝蹙了蹙眉,睁开眼来,冷幽幽的看着窦行云,道:“你最祈祷清风所奏之事足够重要,否则…” “奴才该死。”窦行云吓得立刻趴下,额上不由得冷汗直冒。 德顺帝不耐烦的翻身而起,脸色沉沉的吩咐道:“宣他进来。” 不一会儿,清风颀长的身影闪现进来,在德顺帝面前跪了下来。“主子,镇北侯掌管的青龙营有异动。” “你说什么?”德顺帝显然是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脸色也更沉得厉害。 清风不敢隐瞒,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禀奏,末了还补充了一句。“镇北侯夫人也失踪好几日了。” “看来,他是有所察觉了。”德顺帝冷静下来,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眼神深不见底。 清风不敢随意接话,只得跪在原地不动。 德顺帝眯了眯眼,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端敏郡主近来都在忙些什么?” 突然提到裴瑾,清风有些傻便回过神来,老实的禀报道:“如今侯府,是郡主当家。” “她倒是挺有本事的,这么快就接管了整个侯府。”德顺帝赞了一句,心里头更加堵得慌。 想着如果裴瑾成为她的皇后,肯定能成为贤内助,帮他打理好后宫的事务。可是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两人已经成为异姓兄妹,这辈子怕是无缘做夫妻了。 “卢少棠那边儿如何了?可有消息传回来?” “前几日边城骚乱,卢将军一战成名,声望如日中天。”想起那个狐狸一般的男子,清风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朕果然没看错他…”说出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德顺帝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 摩挲了手指上的扳指良久,德顺帝才又喃喃说道:“安插在青龙营的人也该派上用场了…你派人去知会一声,让他按兵不动。朕倒要看看,镇北侯到底有几分本事。” “属下遵命。”清风见主子毫无惧色,才知道原来是早有安排,心里也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窦行云此刻还跪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德顺帝觉得惩罚的够了,才踢了他一脚,道:“自个儿去领十板子。” “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多谢皇上不杀之恩”窦行云跪着爬了出去,心中暗暗庆幸,这条小命儿总算保住了。 伴君如伴虎,这话当真不假! 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模样,德顺帝揉了揉额角,继续躺回榻上,可是睡意却一扫而光。于是起身,随手拿起几本奏折,聚精会神的批阅起来。 边城 “将军,抓到一个奸细。” 卢少棠正在军营四周巡视,忽然见几个将士压着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人过来,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人虽然只露出一双眼,但他却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将他带到刑房,本将军要亲自审问。” “是。”将士们毕恭毕敬的挺直了脊背,对这位少年将军的敬意丝毫不输给袁老将军。 nbsp;所谓的刑房,其实就是一个专门用来审问犯人的地牢。依山而建,十分隐秘。而且只有一个出口,一般进去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出来的。 卢少棠踏进地牢,就问道一股刺鼻的霉味,挑剔的蹙了蹙眉,却没有任何的抱怨。这时候,那名蒙着面的汉子已经被绑在了木桩上,看向卢少棠的时候亦是带了些许的疑惑。 “将他的面巾取下。”卢少棠抬了抬手,立刻就有将士言听计从的上前将那个黑衣人的蒙面巾给扯了下来。 看着他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卢少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究竟是何人?竟敢私闯军营重地?” 那黑衣人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昔日镇北侯座下的副将,莫长风是也!” 听到镇北侯这个称号,卢少棠总算是想起这么号人物来了。“若我猜的没错,你应该已经战死在疆场了。” 见有人还记得自己,那汉子脸上的神情不由得露出几分傲然。“当年,的确是有不少的弟兄战死。可老子命大,没有被奸人害死,活了下来。今日独闯军营,就是报仇来了!” “此话怎讲?”对于当年父侯惨死的事情,卢少棠也一直心存怀疑。只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无从查起。 世人皆知镇北侯英勇善战,又素有谋略,如何会轻易地战死?这个疑团,一直困扰着卢少棠。当年的镇北侯正值壮年,大小战役经历了无数。照理说,绝对不会输给一个区区边陲小国的几万乌合之众的。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此事被御驾亲征的先祖皇帝给压制了下来。故而,真相一直不得而知。 那个叫莫长风的汉子却冷哼一声,脸上满是愤慨。“当年我等跟随侯爷东征西伐,何曾怕过任何人?没想到侯爷的赫赫功勋却惹得那些宵小之徒眼红,他们与敌国勾结,故意在树林里设了埋伏,将侯爷引诱进去。侯爷原本可以逃脱的,可是为了数万将士的性命,不惜牺牲自己。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惨无人道的屠杀。” 讲到悲愤之处,莫长风还留下了后悔的眼泪。 看着卢少棠那张肖似侯爷的脸,他就更加激动起来。放佛见到当年的侯爷一般,哀嚎起来。“侯爷…你死的冤枉啊…” “你给我说清楚。当年,是谁勾结外邦,将镇北侯射杀于林中的?!”卢少棠忽然上前一步,揪起莫长风的衣领,脸上的温和笑意早已不复存在。 将士们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冷酷的一面,不由得吓得倒退两步,不敢轻易的靠近。“卢将军…” 莫长风泪眼模糊的看着卢少棠,放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你…你姓卢?你是…”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么?”卢少棠冷冷的说道。 “你真的是…老天有眼,终于让我见到侯爷的后人了…”说着,他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居然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题外话------ 最近小七在老家,不能及时回复留言,亲们见谅 稿子是提前存好的 另外,祝大家粽子节快乐! ∷更新快∷∷纯文字∷ 48真相 王麟看着一脸阴沉的主子,自觉地退避三尺之外,免得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给震慑到。<-》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主子露出那样阴森可怖的神情。 眼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都要凉了,王麟不得已张了张嘴,道:“主子,先用膳吧,饭菜都要凉了…” 卢少棠双手交叉搁在胸腹前,维持这个动作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了。“王麟…想办法将那个莫长风送去安全的地方。” “可他不是外邦派来的奸细吗,若是就这么放走,怕是不妥…”王麟有些担忧的问道。 卢少棠微微抬眸,冷冷的注视着他,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能不能悄无声息的将人弄走了…” 好吧,主子又开始考验他了。 王麟摸了摸鼻子,惨淡的笑了笑。“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依照对主子的了解,这个姓莫的男子,想必是大有来头的。王麟心中暗叹一声,不得不冥思苦想着该怎么办妥主子交待的事情。 “飞燕送来消息,说岳如烟近几日就要到边城了。派人将她找出来,弄晕了送进宫里去。就说,是夜国送来谈和的美人。”冷峻的眉眼微微向上抬起,冰冷的话语从那两片凉薄的嘴唇里吐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对于岳如烟这个女人,王麟也是熟悉的。那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主子竟然也舍得拱手将她送给别人? 见他似乎心有疑问,卢少棠的语气愈发的骇人了。“怎么,莫非你看上她了?或许本座该将她赏给你?” “属下不敢。”王麟自觉失礼,忙低下头去应道。 卢少棠盯着他良久,直到觉得满意了,这才将视线移开。“我的耐性也是有底线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耐性,是量我不敢将她这个堂主怎么样么?哼…不自量力!” 岳如烟的身份,王麟也是知道的。毕竟,作为卢少棠的暗卫首领,也经常要与幽冥门的人打交道。若是放在以前,主子或许不会太过在意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不过主子如今有了少夫人,自然就不同了。纵然那位岳姑娘容貌才情都不在话下,又是个长袖善舞最会笼络人心的,可一颦一笑也比不了少夫人举手投足之间的那份淡雅和雍容。 少夫人寄来的书信,主子总是不时地拿出来翻看,视若珍宝。少夫人将老夫人送去庄子上静养,主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可见,少夫人在主子心里的地位如何了。这样的痴情,让他这个做属下的都有些觉得牙酸了。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卢少棠心里有些烦躁,挥了挥手,将他打发了出去。 斜靠在椅背上,他微微的闭上了双眼。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伟大而又温和的人。虽然从未见过,但是从母亲杨氏平日的唠叨里,也能了解几分了。 父亲亦是大周有名的美男子,斯文俊秀,却偏偏生在武将世家。据说他聪明好学,文武双全,擅于骑射和长枪,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十六岁便跟随祖父上了战场,立过的大小功勋不计其数。 少年成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偏偏英年早逝,而且还死的不明不白。虽然先帝爷对外宣称,他是为国战死。可究竟是怎么个战死法儿,至今是个谜。 与此同时,他的二叔,父亲的庶弟,却因为救驾有功,被先帝册封为新的镇北侯,手握数十万大军。 那时候,他还在母亲杨氏的肚子里,尚未出世。 每每提及父亲,母亲总是以泪洗面,忍不住感伤。而祖母则是愤恨不已,总是把克夫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往母亲的头上扣。至于其他人,无不摇头叹息,替他感到惋惜。以前他还小,不怎么懂事,觉得没有父亲也一样活得很好。直到稍稍大了,才知道这嫡庶尊卑的区别,作为镇北侯后人的责任与重担。 三年前,他无意中探查到当年的一些秘辛,这才起了疑心。毕竟许多的巧合凑到一起,便不能称之为巧合了。 直至昨日见到了那个自称是父亲当年的属下,他的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怎么都无法平静。 他的父亲,那个威名远扬的少年将军,竟然是被人合谋害死的! 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卢少棠的怒火彻底被激起。若父亲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那么作为他嫡亲的儿子,他一定会替他讨回公道。不管他的仇人是谁,即便是早已失去的先帝爷,他也要查个一清二楚,替父亲沉冤昭雪。 手指捏的嘎嘣直响,卢少棠狠狠地一拳砸向身前的案微微的晃动了两下,然后就听见一阵重物坠地的声音,桌子不支的轰然倒塌,木屑碎了一地。 外头负责看守的士兵听见里头的响动,刚要探头进去瞄一眼,却被王麟给拦下了。“将军家里出了点儿事,心情不顺…听说边城的老百姓自发的送来了一些食物,你们过去领一些回来吧…” 两个小兵对视了一眼,没有深入的思考,便拿着长枪往营门方向而去。 王麟暗暗地替那木桌默哀了一番,这才去办主子交待的事情去了。当日夜里,就听闻有敌来犯,卢少棠与几位副将去了袁大将军的营帐,等候差遣。正当大伙儿精神振奋,准备领兵出击的时候,那批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匪类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大伙儿啧啧称奇的时候,地牢刮过一阵阴风,被铁链锁在木桩上的奸细转眼间就没了影儿。 莫长风一路上被蒙着脸,直到马蹄声间歇,他才重建光明。因为在地牢里关了几日,他眼睛无法适应外面强烈的光线。故而,反射性的抬起手来挡住双眼。当看清四周的悬崖峭壁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弄出了地牢。 卢少棠负手而立,悬崖下的风吹得他身上的披风哗啦啦直响。如缎子般的墨发在空中飞舞,愈发衬托得他风流倜傥了。 “这里是距离军营数十里,暂时是安全的。”他缓缓地昂起下巴,不咸不淡的说道。 莫长风看了他良久,才吭声道:“你信我?” “一半一半。”卢少棠老实的回答道。 这么短的时日,他不可能全然的去相信一个人。更何况,莫长风的身份尚未确认,他也不敢保证他说的一定都是对的。不过,从他的神态和个性来分析,他又觉得他又有几分可信。毕竟,可不是谁都有这么大的胆子乱闯军营的。 莫长风嘴唇翕动了几下,才接话道:“你比你父亲聪明。” 提到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卢少棠轻哼一声,漫不经心的问道:“你闯军营,就是想替他报仇?” 莫长风挺起胸膛,大义凛然的道:“我知道我有些自不量力,可我无法继续等下去了。听说皇帝派了镇北侯府的公子哥来军营,我以为你是…才想着进来刺杀的…” “你把我当成了谁?”卢少棠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却想要从他的嘴里得到证实。 提到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人,莫长风的脸色就变得阴狠起来。“还能有谁?不就是如今的镇北侯,那个卑鄙无耻之徒的后人!” “你说的,是我二叔?”卢少棠蹙眉。 “你居然还叫他二叔?哈哈哈哈…你真对得起你爹!”莫长风怒极反笑,指着卢少棠的手指却微微的颤抖起来。“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若不是他与外贼勾结,谎报敌情,将军如何会遭人暗算?!他倒好,装模作样的充当起好人来,与贼人合演了一出英勇救驾的戏码,那个昏君竟然还将爵位给了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莫长风骂的越来越凶,卢少棠的手却不住的收紧。 他猜的没错,这件事果然与那人有关。眼眸里怒意翻滚,但他却拼命地克制着,沉声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可有真凭实据?” “真凭实据?难道我这个死里逃生的人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莫长风空有一身的本事,但谋略却有限。故而,才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出来。 卢少棠深呼吸好几次,才耐着性子说道:“他可是先帝亲封的镇北侯,手握数十万大军。岂能凭你三言两语定罪,没有真凭实据,你觉得圣上会相信?” 莫长风急得直摸脑袋,怒目而视。“当时这事本就做的隐秘,知道的人差不多都被灭口。可怜将军麾下十万大军,就独活了我一个…” 听着他伤感的自责,卢少棠却没耐性听他这番废话。“你再仔细想想,那人是如何跟外贼联系的。说不定,还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莫长风愣了愣,好半晌才拍了拍脑袋,似乎是想起了点儿什么。“前不久,我在附近的镇子上蹲守的时候,见到一个熟人。” “哦?”卢少棠终于感兴趣的抬起了眼眸。 莫长风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才将那人的音容相貌描述了一遍。“个头不足五尺,身材偏瘦,杏眼,鼻子下有颗黑痣,习惯用左手…” 不等他形容完,卢少棠就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他是镇北侯的贴身长随,名唤张大的。” “虽然相貌变了些,但我敢肯定,当年他也曾在军营附近徘徊。”莫长风急急地说道。 “那也不代表什么。他本就是那人的长随,当年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卢少棠摩挲着手上的老茧,平淡的说道。 心里,却早已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作为卢镇涯的亲信,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兴许,可以从他身上下手,套出点儿什么东西来。 “那…”莫长风有些急了。 卢少棠抬了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道:“将军稍安勿躁。这么多年你都等了,难道还急于一时么?” “唉…”莫长风叹了口气,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以身犯险,贸然的独闯军营了。原本想着将仇人的儿子杀一个是一个,也算是替将军出了口气了,只是没想到,遇到的竟然是小将军你…” 卢少棠扫了他一眼,见他面色蜡黄,的确是有些不好。于是招了招手,对王麟吩咐道:“将莫将军带回幽冥门,用最好的医药医治。不管用什么法子,总之要给将他留到大仇得报的那一日。” 莫长风听到幽冥门的时候,眼睛已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幽冥门,是什么关系?” 王麟一副与有荣焉的挺直了脊背,道:“这是幽冥门的少门主。” 莫长风瞪大了双眼,突然噗通一声给卢少棠跪了。“属下原玄武堂堂主,参见门主!” 卢少棠一怔,没想到这位大老粗竟然会是那个传说中的玄武堂主,不禁暗暗地抽了抽嘴角。“玄武堂主起身吧。事急从权,你先跟王麟回去。等捉到了你口中的那人,找到了真凭实据,到时候便是你出山的时候。” “是,属下谨遵门主谕令。”莫长风激动地磕了几个头,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以前凭着真本事坐到玄武堂主的位子,脑袋瓜子虽然不怎么灵动,但是在打仗方面却是一把能手。故而,先侯爷才带着他抛头颅洒热血在疆场驰骋。那番男儿豪情,他至今难忘。只是没想到这种肆意挥洒汗水的日子,却是昙花一现。 如今,看到卢少棠,心底那种激情就瞬间点燃了。 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不住的给自己磕头,卢少棠还真是有些吃不消。递给王麟一个眼神,这才将他扶了起来。 “你放心休养身子,等捉到了张大,我会将他交到你的手里。问出了我想要的,随你怎么处置。”卢少棠大方的施恩。 莫长风恭敬地抱了抱拳,不敢再对卢少棠无礼。 距离军营二十里地的白杨镇,近来多了好些陌生的面孔。女扮男装的岳如烟带着丫鬟云霜正坐在一家茶肆里啃着羊肉馍,喝着淡而无味的白水。 云霜一边啃着馍馍,一边嘀咕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军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湿又热的,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听着云霜一贯喜欢抱怨的口气,岳如烟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窃笑。“你呀…总是改不了这个习惯…这里自然不比南方,能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云霜不乐意的撅着嘴,极不情愿的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我打听过了,再翻过两个山头,就能看见军营了。”岳如烟下定了决心,就算是再累再苦,她也要支撑下去。 云霜眼底露出几分怜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可就算是到了军营,也不一定会让咱们进去吧?” “如今边城有战事,少不得要招募士兵和随军大夫的吧。到时候,咱们从镇子上买些药材送去,不就可以混进去了?”岳如烟异想天开的憧憬着。 云霜没再开口,低下头去默默地啃着又硬又冷的馍馍。 因为临近傍晚,主仆二人打算在镇子上歇一夜再动身。云霜找小二要了间客房,便早早的进去收拾打点。 夜半三更,云霜被窗户外的一阵响动惊醒。 见床榻内的岳如烟睡得沉,她这才蹑手蹑脚的悄悄起身,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溜了出去。窗外,站着一个浑身漆黑的男子。云霜见到他,走上前去拱了拱手,道:“飞燕参见首领。” 男子抬了抬手,冷冷的扫了屋子方向一眼。“想个法子,让她昏睡,即可送往京城呈给圣上,这是主子的命令。” 云霜讶异的抬眸,却又不声不响的低下头去,道:“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办好了这件差事,主子自然重重有赏。说不定,日后还能到少夫人跟前服侍。”王麟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飞燕脸颊红了红,却也知道这并不代表什么。在组织里,无论男女都情同兄弟姐妹,偶尔的肢体接触也属正常。 可是在威猛高大的头领面前,她却始终无法将他当成兄弟。轻咬了咬下唇,一颗心蹦跶得兔子还快。 交待完该交待的,王麟转眼间就消失在夜幕当中。 易容成云霜的飞燕这才抬起头来,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屋子里。 床榻内侧,岳如烟睡得正香,似乎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飞燕稍稍松了口气,慢慢的回到一旁的竹床上躺下。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躺在床榻内侧的女子却缓缓地睁开眼,死命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底流露出一抹受伤的神情来。 尽管她没听清门外二人的谈话,但云霜背叛她的事实却令她无法接受。 这个丫头跟随了她七八年,她一直将她当做是亲姐妹,对她信任有加。可是没想到,这个陪伴她一路长大的丫头,却瞒着她投靠了其他的主子。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云霜,你为何要背叛我… 翌日一大清早,云霜奉命去楼下买干粮和药材,岳如烟却悄悄地从后堂溜了出去。云霜从外头拎着好几个包袱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岳如烟早已不知去向,房间的桌子上却留有一封她亲笔所写的书信。 大致的将信看完,云霜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对,让她发现了自己的破绽?亦或是昨晚首领来找她,被她发现了?若是不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她怕是又要回到那个暗室去继续磨练。想到那个比起地狱来还要恐怖的地方,云霜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略的思索了一番,她决定召集人手沿着不同的方向去搜。 打定了主意,云霜便在镇上眼线的位置留下了记号,然后回到茶肆等待着同伴。两柱香时辰之后,房门被敲响。 云霜打开门,看见外头几个装扮各异的年轻男女,先是扬了扬眉头,然后才将他们放了进来。“这个镇上有多少我们的人马?” 其中一个瘦高冷面男子冷冷的答道:“其他人还有任务在身,就剩下我们几个闲着了…” 云霜打量了眼前的四五个年纪长相各不相同的男女一眼,心中稍安。“朱雀堂主失踪,我要你们兵分四路去追赶。切记,不要伤了她,尤其是那张漂亮的脸。” 几个男子听了这个任务,皆是不屑的扬眉,似乎觉得只派他们去找人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杀鸡焉用牛刀?” “还有没有其他任务?” “哼…” 云霜面色冷了冷,他们也太嚣张了一些。“若朱雀堂主真的那么好对付,那她就没资格坐上堂主这个位子了。你们可别小瞧了她,她武功虽然不及各位,但脑子却挺好使的。” 五人当中唯一的一个女子听了她的话,冷笑道:“也是啊…否则,她又怎么会从你手里逃脱呢?” 面对她的嘲笑,云霜只是冷冷的扫了对方一眼,休养方面立见高低。“还是等你将朱雀堂主带回来再来嘲笑我吧。”女子笑容一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就是抓人么,小菜一碟。”冷面男子轻哼一声,跟在一个喋喋不休的矮胖男子身后走了出去。 六个人分成四组,分别沿着不同的方向掠去。 一连换了好几套行头,岳如烟一路尽挑荒无人烟的地方走,总算是甩掉了身后前来寻她的探子。 等到停下脚步的时候,她的双脚早已红肿不堪。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岳如烟便开始思索起以后的营生来。 其实,她心里十分的彷徨。 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令她无处安身。绝丽的容颜泛起一丝苦笑,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以幽冥门的势力,又能躲到何时? 揉了揉酸痛的腰背,岳如烟再一次陷入了迷茫当中。 坐在山头之上,俯视着山脚的风光,岳如烟呆坐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想着起身。“看来,今晚又要去破庙借宿了…” 荒郊野外的,也就寺庙能够遮风避雨了。对于这一带的地形她不甚熟悉,能够遇到个落脚的地方已属不易。 小心翼翼的沿着羊肠小道而下,岳如烟总算在天黑之前来到了一座庙宇前。 “观音阁…”经过仔细的辨认,她隐约辨认出几个快要被虫子啃噬完的牌匾。拿起当做拐杖的木棍,将门口的蜘蛛网一一除尽,她这才踏进了正殿。 满是灰尘的佛像,宛如罗刹一般,看着有些渗人。纵然她有勇有谋,但是一个人藏在这种人烟罕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为了给自己壮胆,她拾了一些干柴堆放在大殿之上,又拿出藏在衣袖中的火折子将柴引燃。 干粮早在躲藏的路途中吃完,如今包袱里只剩下半个馍馍。 岳如烟轻叹一声,却还是认命的拿出那半个馍馍啃咬了起来。 不远处的某条山道上,几道黑影闪烁,转眼间就到了破庙前。 “没想到这样的地方,竟还有人住?”其中一个长着八字眉的男子斜了那破败不堪的屋宇一眼,眼底满是嫌弃。 身后几个同样穿着黑衣的男子沉默着,没有吭声。从衣服的面料上,就可以辨出他们身份的差别来。前面那个年轻男子的身份,显然比后面的几个要高贵的多。 “爷,这四周荒无人烟的,也只能将就将就了。”黑衣侍卫有些为难。 “罢了罢了…小爷就当出门苦修了。”年轻俊俏的公子耸了耸肩,将手里的折扇收起,慢悠悠的抬脚晃了进去。 岳如烟早在听见外头动静的时候就警觉了起来。将身子隐藏在厚重的布幔后,手心里却满是汗水。 从他们几个人出现的速度来看,一看便知是高手。她虽然会些皮毛,但也仅仅只能算得上是花拳绣腿,想必不等她出手就被人制住了。 “什么人,出来!”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冷喝一声。接着一道身影朝着她这边扑了过来,将她给扯了出去。 原本她是做了男子装扮的,毕竟这样赶路比较方便。可是经过刚才的一番拉扯,她头上包裹着秀发的发带却悄然滑落。 “阿二,跟一个姑娘家动手,也太不怜香惜玉了!”领头的年轻男子微怔过后,这才轻咳两声,故作正经的说道。 阿二朝后退了一步,脸色微微泛起潮红。 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个姑娘家,否则也不会这般鲁莽了。不过,就算见惯了主子宫里头的那些莺莺燕燕,他还是被眼前这个素面朝天的姑娘给惊艳到了。 岳如烟踉跄的从地上站起身来,显得有些狼狈。倾国倾城的容颜上,隐隐透着一丝的不快,显然是对这登徒子主仆几人感到不满。 见她没有丝毫注意到自个儿,年轻男子顿时觉得有些挫败。“看姑娘这身行头,莫非是在赶路?” 岳如烟微微抬眸,循声望去。眼前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模样,五官清秀讨喜,身子看似羸弱却隐隐蕴含着一股天然的威仪,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公子哥儿。那张扬肆意的笑容,尤其显眼,但却不会令人感到不舒服。 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好久,男子心里便有些洋洋得意起来。瞧,小爷的魅力不错吧?这般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竟也看呆了,哈哈哈哈… 岳如烟似乎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不由轻蔑的睨了他一眼。还真是够自大的!他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么?不就是长得清秀而已,跟文武双全的少主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什么好得瑟的! 被她鄙夷的目光一扫,年轻男子很不是滋味的抿了抿嘴。 “公子…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明日还得赶路呢。”身后的一个侍卫走上前来,挡在了二人的中间。 年轻公子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在属下替他张罗好的稻草上坐下,支着下巴就板起脸来,活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岳如烟冷眼瞧着这一幕,心中对他们的戒备稍稍松懈下来。一个如此性情的主子,下边儿的人不知道多遭罪呢。不过从他们的态度来看,想必也是不想惹麻烦的。若是他们想要杀她,恐怕她此时早已开不了口了。看着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她也渐渐地放下戒备,合衣在另一边的稻草上躺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这主仆四人就好像狗皮膏药一般,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岳如烟原本没打算声张,可是见他们始终没有放弃的打算,也火了。“这位公子,前面好好儿的大路不走,为何偏要跟着我?” 年轻公子尴尬的笑了笑,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说来惭愧,小爷还是头一回到大周来。故而,对这边的地形不怎么熟悉。” 原来是迷路了?可是,他们又如何知道她要去哪里?就这么跟着,难道就不怕耽搁了正事儿? “那公子是要去哪里?”岳如烟耐着性子问道。 年轻公子却摆了个自以为很风骚的姿势,说道:“总是姑娘公子的叫,实在是太过生疏了…在下洛怀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跟公子似乎并不熟。”岳如烟可没兴趣打理一个来历不明身份可疑的男子。 “一回生二回熟嘛…好歹我们也一同经历过风雨,一起走过了无数的山丘…”洛怀疆自我陶醉的自说自话。 岳如烟给了他一个白眼,心里纠结着该如何甩掉这个麻烦。照这个赶路的速度,迟早要被人找到。 咬了咬牙,她忽然沉下脸来,低声说道:“还请公子自重…小女子当真有急事,不便在此久留。公子若是不知道路,前面有个村落,派人去打听打听就清楚了。” 说着,就要大步溜走。 然而,洛怀疆却轻松地追赶了上去,在她耳边嘀咕道:“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骗我?我还得觉得,跟着姑娘比较可靠…” “你…简直不可理喻!”想了很久,岳如烟也只能吐出这么一句来。 洛怀疆却笑容不改,摇着扇子厚脸皮的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题外话------ 祝所有的大朋友小盆友节日快乐!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更新快∷∷纯文字∷ 49不自量力 农历五月,裴瑾生辰在即。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扶摇居上下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当中,张罗着要替少夫人庆祝。杨氏和巩姨娘对此事也异常的重视,为了弥补这个儿媳妇一些,便发了不少的帖子出去,广邀京城里的名门闺秀过府来,美其名曰品茶。 但身在这个圈子里,如何能不打听到点儿蛛丝马迹?于是在得知是端敏郡主的生辰时,不少的客人都带了厚礼。 如今的侯府已经在裴瑾的掌握中,二房的人虽有不满,但家里却没个主心骨,故而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侯爷侯夫人失踪数日,二房的公子小姐姨娘们,也只能看长房的眼色行事。即便是那些没眼力劲儿的,在碰了好几次壁之后,也渐渐地学乖了。 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二房没了侯爷侯夫人的约束,就犹如一盘散沙。几位姨娘互相看不顺眼,闹得愈发的不成体统。 “这膳食什么时候能送来。饿坏了三小姐,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余姨娘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端着主子的派头对三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呵斥道。 什么时候起身,什么时候用膳,什么时候沐浴,什么时候请安可都是定好了的,丫鬟们自然不敢随意的乱了章法。余姨娘原先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后来让老太太做主给了二老爷做通房。生了三小姐卢云筝之后,才抬为了姨娘。以前在老夫人面前也是有几分体面的,故而在二房一众姨娘当中,也算是比较得势的。 丫鬟们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三小姐卢云筝才十三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食量比较大。每日三餐的那点儿吃食根本就不够她吃的,于是只能拿些糕点充饥。可糕点的供应也是有限的,统共就那么几块,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卢云筝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姨娘…饿…” “你们都聋了不成,没听见三小姐喊饿吗?还不快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吃的,给三小姐端些过来!”余姨娘拍桌而起,尖声呵斥道。 丫鬟们低着头鱼贯而出,直到走得老远了才抬起头来,一脸鄙夷的说道:“她当自己是谁?夫人不在,她就能做得二房的主了?脸皮真够厚的!” “可不是呢…不过是个爬了爷们儿床的贱婢而已,神气个什么!” 几个丫头围在一起,愤愤不平。 如今裴瑾掌家,每个院子里头的花销可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三小姐要另眼相待?厨房里的管事听了丫头们的抱怨,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我可做不了主…虽说三小姐也是府里的主子,可吃食上可都是定好了份额的,如何能乱了规矩?” 在老夫人严苛的教导下,府里的下人也会时常将规矩二字拿在嘴上念叨。尽管老夫人已经不在府里了,可余威仍在,她们也不敢太过放肆。更何况,少夫人也不是个好糊弄的。每一笔账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少了一个子儿都不行的。 “我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可余姨娘发了话,我也不能不来跑上一趟。”丫鬟有些无奈。 厨房的管事妈妈摇了摇头,道:“今儿个是少夫人的生辰,府里来了不少的客人。厨房的人手本就不够,哪里腾得出手来给三小姐做吃的。总不过挨两个时辰,忍一忍就过去了。” “说的轻巧…又不是不知道余姨娘那性子…”丫鬟小声的嘀咕着,显然是对这个说法无法苟同。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管事的也懒得跟一个丫头多说,便指挥厨娘们干活儿去了。 那丫鬟拖着步子回到三小姐的院子,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抽泣声。 “姨娘…爹爹就这么走了,还只带了母亲和大哥二人,你说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余姨娘在外头如何嚣张,但对三小姐却是十分和蔼的。“你莫要多想…你是侯爷最疼爱的女儿,他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其实,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余姨娘心里也没底。 这么多年来,侯爷的心思她或多或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更何况,每每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也会听老夫人唠叨一些。 侯爷封了爵之后,性子便愈发阴晴不定了。脸上也总是冷冷的,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可女儿的心思比较细腻、敏感,第六感总是特别的强烈。故而在侯爷失踪的前几日,她就有所察觉了。只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不敢声张而已。 侯爷离府的前一夜是歇在她的屋子里的。半夜她被一阵呓语惊醒,这才发现是侯爷在说梦话。原本她打算立即将他唤醒的,可当听到他嘴里吐露出来那惊人的秘密时,她却适时地收回了手,假装沉睡,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大哥…对不住…不是有意害死你的…” “爵位是我的…” “事成之后,封王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再把爵位还给棠儿…” 那一夜,她吓得再也无法入睡。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第二日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将侯爷送出了门。 想到那时候若是说错一句,她的这条命恐怕都要没了。 故而,她说出这番话来,也不过是想安慰女儿罢了。 卢云筝扑在余氏的怀里,不时地哽咽着,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的劝。“爹爹才不是最疼我…他疼的只有大哥这个嫡子。什么好的东西,都只想着大哥,何时考虑过我们?这一走就是好几日,也不管府里变成什么模样,我们遭了多少罪…” “娘知道你的委屈…你且再忍耐一些时日…等到…等到侯爷回来的那日,便是你翻身之时。”余姨娘安抚着,心中的彷徨不安也渐渐地消散。 侯爷手握几十万大军,若想要成事也不是不可能的。若真的能够有那么一日,她还用得着看大房的脸色过日子吗?到时候,恐怕也只有大房眼巴巴的求着二房的份儿吧。 “三小姐莫要哭了…一会子客人们都该到了,叫人看见了可不好…”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浪费。 能受到邀请的宾客,肯定都是京里的名门望族。若是自己的女儿表现出色,被哪位夫人看上了也是好的。 她这辈子没什么别的求的,只盼着女儿能嫁入高门,当家做主。如此一琢磨,便命丫鬟进来替卢云筝梳洗,还亲自替她梳了个娇俏可人的百合髻,将她装扮的美美的,心想着一定要将其他姑娘给比下去才好。 与这边遥遥相对的另一个院子里也没闲着,几个丫鬟忙进忙出,亦是为了替二小姐打点梳妆。 “这个发髻太普通了,给二小姐梳个飞仙髻。今儿个咱们二小姐,才是侯府最出众的姑娘,知道吗?”端坐在椅子里,一副当家夫人做派的女子,杏眼小嘴,肤色白皙,穿着一身玫红色的撒花儿裙,愈发衬托的明丽的小脸娇艳无双。 “姨娘…这样不好吧…今儿个是堂嫂的生辰,若是打扮的太耀眼,会不会抢了她的风头?”二小姐卢云英瞧了瞧镜子里头那个过分夸赞的发髻,心中惴惴不安。 许姨娘将手里的茶盏往身旁的桌子上一搁,对女儿的这一身妆扮十分满意。“怕什么…你爹才是府的一家之主,你是爹的女儿,身份自然非同一般。家里有客人,装扮得隆重一些,也是应该的…” 好不容易不用看唐氏的脸色,许姨娘的胆子便愈发的大了起来。加上平日里大房总是闷不吭声的,她便当她们都是好磋磨的。 “可堂嫂毕竟是郡主…”卢云英虽说是个庶出,但是规矩却还是学的不错的。祖母那样端方的人,都被裴瑾给赶去了庄子里。她可不认为这位堂嫂是个好欺负的! 虽说外头传的都是裴瑾的好话,说她有担当又孝顺,可她作为局外人,可是将一切看得清楚明白不过。那哪里是孝顺,不过是觉得祖母碍眼罢了。说起来,也是祖母不对在先,惹恼了堂嫂才落得如此下场。 其实,平日里堂嫂并没有苛扣了二房的吃穿用度。甚至还时不时的送她们一些首饰和小玩意儿,并不曾亏待她。 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堂嫂的。 但许姨娘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裴瑾应该做的。故而,一些认知一旦认定就很难纠正过来。“郡主又如何?进了侯府的门,那就是侯府的媳妇。她将老夫人弄到庄子里,这事儿做得也忒不厚道了,我都还没说她呢…” 卢云英暗暗腹诽:姨娘这话也说的太过了。即便堂嫂做得不对,您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三道四?还长辈呢,一个姨娘也能做少夫人的长辈,这话实在是太过自不量力了一些。不过,心里这样想,有些话她还是不忍心说出口。怕姨娘生了膈应,心里不舒服。 “姨娘…时辰不早了,我先去三妹妹那边瞧瞧,看她好了没…”说着,卢云英便提起裙角,匆匆的出了屋子。 顺便,还命丫鬟带上了一盒糕点。 许姨娘见她要去死对头女儿的屋子,脸上就老大不高兴。“你没事去她那里做什么,也不怕沾染了晦气!” 卢云英却没理会姨娘的无理取闹,径直带着丫鬟出了院子。她知道姨娘与三妹的生母余姨娘有些不对付,但是作为姐妹,她跟卢云筝从小一块儿长大,还是有些情谊的。二房也就她们这两个庶女,她们不团结一些,还能指望别人? “二小姐…”三小姐屋子里的人见到她出现,忙上前行礼问安。 卢云英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头也没回的就钻进了卢云筝的闺房。“三妹,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卢云英吩咐丫鬟将食盒拿上来,亲自将里头的糕点拿了出来。 卢云筝刚梳妆好,见到那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心里头的那点儿气也就烟消云散了。“还是二姐姐疼我…” “就知道你肯定吃不饱…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说起来,一把辛酸泪啊。 余姨娘见女儿不顾形象的往嘴里塞东西,就有些看不下去了。“你慢些吃…又没有人催着赶着…” 卢云英这才注意到余姨娘的存在,便屈膝向她行了个半礼。“姨娘安好。” “二小姐有心了…”余姨娘大言不惭的说着,并没有回礼的意思。 卢云英勉强的笑了笑,却没有追究她礼节的问题。 “二姐姐这发髻真好看…姨娘,你也给我梳一个吧…”卢云筝解决完了一盘的糕点,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二小姐的装扮上。 余姨娘扫了卢云英一眼,见她粉面桃腮,模样十分精致,心里隐隐有些不平。“三小姐你还小,用不着梳成那样儿狐媚的…这样就很好了…” 听着余姨娘夹枪带棒的嘲讽,卢云英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并不曾想与余姨娘过不去,可是她几次三番的给自己这个正经的主子摆脸色,她就无法容忍了。“姨娘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因为您是三妹妹的生母,所以我才敬着您一些。可您也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我可是侯府的二小姐,狐媚这样的词可都是用在不安分的妾室身上的…” 卢云英气愤的说完这些,双眼已经含了泪。 余姨娘见一个小辈也敢教训她,顿时也火了。“哟…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摆起小姐的架子来了…你以为你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小姐呢…” 卢云筝见她们俩对上了,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卢云英平日里待她还是不错的,有什么好的也不藏着掖着,背地里也偷偷给她送了无数回的吃食,就是怕她饿着。可余姨娘到底是她的生母,她若是向着外人,又似乎说不过去。思来想去,她只得往两人中间一横,提醒道:“客人应该登门了,姨娘,我与二姐姐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说着,拉着卢云英就溜了。 见女儿跟死对头的女儿如此亲昵,余姨娘顿时气得又是摔杯子又是谩骂的。可惜两个小丫头早就跑的没影儿了,根本没搭理她。 “两位小姐可算是来了…客人都已经进门了,少夫人正四处寻二位呢…”果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两位小姐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聊着什么,忙上前去通报。 卢云英帮卢云筝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这才昂首挺胸,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卢云筝见姐姐一本正经的,也学着昂起头颅,两人携手朝着大房那边走去。 “没想到老夫人身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沈御医说的,那肯定是没错的…庄子上虽然偏僻了些,但无疑是最清静的地方…” “少夫人当真贤惠…大夫人真是好福气…” 姐妹俩过来的时候,就听见那些夫人不住的夸着裴瑾。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迈着莲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裴瑾见到两位堂妹那花枝招展的打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们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她们么?巴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堆在头上,当自己是珠宝展示柜台呢! “这两位是…”一众夫人看着这两个装扮艳俗的小姑娘,心里不由得暗暗鄙夷。 裴瑾笑着介绍,道:“这便是二房的两位妹妹。二小姐云英,三小姐云筝。最小的四小姐身子弱,在屋子里歇着呢。云英、云筝,快过来拜见几位夫人。” “见过大伯母,见过各位夫人…”云英毕竟年长一些,礼数方面做得周到妥帖。 “见过大伯母,见过各位夫人…”云筝见姐姐做得行云流水,于是依样画葫芦的照做了一遍,倒也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 待二人见了礼,裴瑾便又将几位夫人带过来的娇客请到了隔壁的花厅,让云英姐妹陪着说话。自己则依旧留在杨氏的身边,帮着她周旋。 杨氏性子爽朗,倒也挺好相处。那些个夫人们很快便也相熟起来,闲来无事,几个人便凑成一桌,打起了叶子牌。 裴瑾在一旁伺候着婆婆,表现可圈可点。 过了半个时辰,却突然听到丫鬟进来禀报,说是有人送了几口箱子过来,让少夫人亲自去收。 裴瑾跟几位夫人告了罪,带着侍书往前院而去。 “拜见少夫人。”几个高大的侍卫见到裴瑾的身影,恭敬的抱拳行礼。 听见这个称呼,裴瑾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能用这个称呼的,想必是卢少棠的人。不错不错,还记得她的生辰,值得夸奖一番。 “这是少主替少夫人挑选了生辰贺礼,请少夫人过目。”侍卫们整齐划一的将箱子打开,屋子里顿时传来一阵抽气声。 乖乖,少主还真是舍得。 瞧瞧那一箱子一箱子光彩夺目的各式珍宝,当真要晃瞎了人的双眼。南海国产的硕大珍珠,大秦特有的红宝石,精致的头钗,玉石雕琢的手镯,金灿灿的黄金娃娃,还有拳头大的两颗夜明珠。每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裴瑾瞥了那些珍宝一眼,脑子里顿时闪现出两个字——土豪! 卢少棠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这么些年来,东奔西走的,也不知道捞了多少的好处在手里。这些东西里头,好些都是有价无市举世无双的珍宝。真不知道他打哪儿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得来的! 不过,即便是他只送她两盘糕点,她也是高兴的。 脸上波澜不兴的打量着那些东西,裴瑾却只是看了几眼就命人收了起来。所谓财不露白,这些东西还是放在库房里头比较好,免得被有心人看到了,图惹麻烦。“侍书,命人登记在册之后,放到库房里去吧。” 黑衣侍卫见少夫人这副态度,不由得都蹙起了眉头。 少主辛辛苦苦的找来这些东西,还千里迢迢的命人送回府来。少夫人居然这样无动于衷,连点儿惊喜的表情都没有,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东西收到了。”裴瑾在人前还是得做做样子,既不能表现的太过欢喜,也不能太过不在乎。可思前想后,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平淡无奇的话来了。 侍卫们大眼瞪小眼儿,心中皆替主子打抱不平。 裴瑾将他们的神态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心里肯定有些想法,却也懒得解释。夫妻之间的相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只是做人的哲学。即便她满心欢喜,难道真的要当着这些外人的面,高兴地手舞足蹈,那才算表达了欢喜之情? 在侍卫们的惊愕中,裴瑾迈着轻松地步子回到后院,正打算写封书信腻歪一下,却又见丫鬟急匆匆的赶来,说是皇上的赏赐下来了。 裴瑾愣了愣,没想到皇帝还来掺和一脚,只得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去前头迎接。这一回,消息倒是传得快,很快后院的一众人全都知道皇上赏赐东西这件事了。原本对裴瑾颇有微词的世家夫人,也都把嘴闭紧了,不敢再多说她一句不是。 因为有皇上的撑腰,裴瑾的寿宴似乎更热闹了。不过令她好奇的是,作为她娘家的相府却只是派了下人送来了贺礼,裴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却不曾过来。 等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裴瑾这才能坐下来好好儿的喘口气。“侍书,派人去相府打听打听,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侍书点头应了。 翌日,侍书从外头进来,小声的在裴瑾耳边嘀咕了起来。裴瑾拧了拧眉,对裴襄这个闯祸精当真是无语了。“她居然跟裴姈联手,疯魔了不成?” “二小姐当真是个蠢的,也不想想如今庸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处境。竟还大咧咧的将人弄进相府,这不是将相府往火坑里推么?”侍书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十分的气愤。 “老夫人身子可还妥当?”裴瑾最关心的还不是裴襄那个没脑子的闯下的这祸事,而是庄氏的身子。 “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几日不曾下床了。”侍书眼里的怒火更甚。 裴瑾叹了一声,道:“祖母这是虚火旺盛,你去库房取一些清热解火的药材。明儿个,与我一道回相府看看。” “是。”侍书从裴瑾这里得了钥匙,便去张罗去了。 侍画见她神情疲惫,忙上前忙着揉按起额头来,道:“少夫人也莫要太过忧心…老夫人毕竟上了年岁,总会有些病痛的…” “看来这一次,不除掉这个祸害是不成了。”裴瑾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她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在是同父异母妹妹的份儿上,她对她一忍再忍。可如今她胆儿肥了,居然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己人,那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侍画沉吟片刻,补充道:“夫人那边,想来也得敲打敲打。” 若是没有马氏宠着惯着,裴襄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来。马氏这左右摇摆不定的性子,的确是该敲打敲打。 裴瑾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累了一天,她也只能靠泡个热水澡来提提神了。 淡雅的花瓣浴,让裴瑾精神好了许多。 想到白日里那封尚未写完的书信,裴瑾一时兴起,便让侍画侍候笔墨,略微思索了一番,就在雪白的纸张上落下了几行清秀而又灵动的字迹。 春日游,杏花落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以身相嫁,到白头。纵天各一方,思不休! 纤纤十指将尚未干透的纸张拿起,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才将它小心翼翼的折好,塞进封子里,又细致的用蜡油封好,这才将她递到侍画的手里,道:“给你们主子送去吧。” 侍画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脸上亦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少夫人果然没忘了少主!瞧着少夫人脸颊泛红的模样,想必心里是极为甜蜜的。虽然她不太明白那几句诗的含义,但至少也知道肯定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私房话。想着少主那满怀期待的神情,侍画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 “你个鬼灵精,笑什么?”裴瑾无意瞥到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打趣道。其实,侍画心底的那个人,她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没说破而已。兴许等到卢少棠回来,就可以将这个春心萌动的丫头嫁出去了。 侍画脑海里闪现出那人的身影,脸颊微微发烫,忙摇头道:“没什么…” “双手无措的拉扯着手里的帕子,脚尖偏向一侧,不敢正视我的双眼,这可都是刻意回避的暗示呐…”裴瑾将她的破绽一一点出,笑得很没良心。 侍画素来稳重妥当,但是沾染了情之一字,小女儿家的娇羞便也掩藏不住。只得低下头去,默默地安抚着过于激烈的心跳。 “好啦好啦…即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你放心,等你们爷回来,我就替你做主,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绝对不会委屈了你的。”裴瑾笑得肆意,大有一种搬回一成的自豪感。 小丫头片子,敢取笑你家主子,该罚! 侍画平日里能言善辩,但到了少夫人这里,却常常要吃些哑巴亏。索性已经丢了人,便默认了此事。“那奴婢就先谢过少夫人了。” 翌日,裴瑾去杨氏那里请安,将庄氏身子不大好的事儿给说了。杨氏惊愕之余,忙命丫鬟备了厚礼交与裴瑾,让她回相府一趟。 本来她也想跟着去的,可这府里也不能没个管事儿。裴瑾好说歹说,才让杨氏留在了府里。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裴襄那缺心眼儿的纵然再不是个东西,可好歹也挂着裴这个姓氏呢。 马车摇摇晃晃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相府。 听说她回来了,章嬷嬷便亲自去了府门口迎接。“小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 见到章嬷嬷这般激动的表情,裴瑾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之美,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雅安堂迈去。 庄氏刚喝完药,正躺在榻上休息。想她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错事,可偏偏家门不幸,生了这么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如今的她,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就算想要找个人诉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只盼着裴瑾能收到消息,回府来看看她。她相信那个聪慧过人的孙女,一定能看明白的。 “亏得二小姐还是跟着蒋嬷嬷学过礼仪的,怎么行事还是如此莽撞。差点儿把整个相府陪进去,老夫人如何能不生气?”章嬷嬷一路上小声的跟裴瑾讲述着近日来府里发生的事情,可见也是气急了,才会说出这般不和身份的话来。 裴瑾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裴姈的身份,相府里人尽皆知,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当初,那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就是一身男装,还冒充是蒲州裴家的表兄,夫人一个看走眼,便让那人钻了空子…”章嬷嬷嘴唇抿得紧紧的,心虚的撇过头去。 很显然,事情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裴瑾注意到,跟在身后的那些丫头,看着很是陌生,似乎并不是昔日在祖母身边伺候的紫衣紫鹃。至于这位章嬷嬷,一直是老夫人的心腹,却一再的替马氏隐瞒,着实叫人不怀疑都很难。 心中暗叹:相府果然是出事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雅安堂,就看见马氏满是忧色的迎了出来。“瑾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快些进去劝劝你祖母…这样忧思下去,可怎么好…” 裴瑾打量了一番屋子里服侍的人,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些日子,母亲想必是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祖母这里,由女儿照看着,您就放心吧。” 马氏心中有些不安,但却不敢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于是暗暗地给房里的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便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开了。 等到马氏一走,庄氏这才将头瞥过来。 看到裴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不由得黯然落泪。 “瞧老夫人高兴的…小姑奶奶一回来,就高兴的落了泪…”章嬷嬷见老夫人做出这般举动,忙上前拿了帕子替她拭泪,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裴瑾冷着脸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又将屋子里其他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忽然开口,对身后的侍书吩咐道:“将她们都请出去吧,我想与老夫人单独说说体己话。” 章嬷嬷先是一愣,刚要出声反驳,却被侍书事先制住。接着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已经被扔到了门外。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更新快∷∷纯文字∷ 50疯妇 章嬷嬷尚未发出哎哟声,便发现喉咙一梗,放佛被什么蛰了一下,试着想要喊出些什么来,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屋子里的几个粗壮丫头,看到章嬷嬷那副凄惨的模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就朝着侍书围了过去。 侍画也没闲着,抬手就将隔得最近的两个丫头给制服了。同样也是看都不看一眼,点了哑穴就往外扔,跟丢块石头一样轻松。 “守在门口,我与老夫人说话,不希望人打扰。”裴瑾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脸上依旧是一派平静淡然。 侍书侍画点头应了,出去的时候顺便将门也一并掩上了。 院子里几个丫鬟叠罗汉一般堆在一起,那场景不知道有多搞笑。那些负责洒扫的丫头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 雅安堂院子里使唤的人倒是没有变,有几个还是侍书熟悉的。于是朝着她们招了招手,开始打探起消息来。 屋子里,裴瑾看着庄氏激动的神色,忙上前去握住了老人家的手。这个慈爱的祖母,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长辈之一。看到她如今变成这副凄惨的模样,她心里也不好过。“祖母…您慢慢说,别急…瑾儿在这儿呢…” 庄氏啊啊啊了两声,却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心里一着急身子就开始剧烈的抖起来。裴瑾见情况不妙,忙伸手将她按回床榻上,急急地在视线范围内搜索起来。看到柜子顶上搁着的针线篮子,急中生智的从里头挑了一根细长的绣花针,拉起老太太的手就朝着食指指缝里戳去。 庄氏年事已高,本就容易动怒。老人年血压飙升,可算不得小事。眼看着庄氏脸上的血色越涌越多,这才急切的给她放了点儿血。若不如此,血压过大压迫脑神经,那可就真的要中风瘫痪了。 好一会儿,见庄氏脸上的血色稍稍褪去,裴瑾这才安了安心。 “瑾儿知道祖母心里着急。您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她们继续败坏相府名声的。”裴瑾安抚了说了几句,又仔细的给庄氏把了个脉。 庄氏啊啊啊啊了几声,情绪却是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瑾儿知道祖母的嗓子说不出话来。无碍,待我施几针便好了。”确认了她嗓子发不出声来,是用了药物的缘故。裴瑾便将屋子里的烛台点燃了,又将最细的几根绣花针放在上边烤了烤消了消毒,这才敢动手朝庄氏脖颈处的几处穴道扎了下去。 虽然工具不怎么好使,但好在技术疼就纯熟。 两盏茶的功夫之后,裴瑾轻轻地拿起帕子将庄氏脖子上的黑血拭去,又倒了杯茶水亲自给老太太喂下去,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说效果尚不明显,但祖母可以试着发声看看…”裴瑾鼓励的说道。 “我…真的…”庄氏尝试着开口,发现嗓子里的异物少了许多,也能断断续续的说出几个字来了。 看着她眼里的欣喜,裴瑾这才擦了擦额上的汗。“祖母慢慢来…瑾儿会一直在这儿陪着您呢…” 庄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心中百感交集。连自己的枕边人和最亲的女儿都无法了解她的苦衷,反倒是裴瑾这个血缘隔了好几重的孙女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为难之处,并没有被那些人的手法给骗过去。不过,这也不能怪相爷和裴云姗。毕竟,男人的天下不是在后院,马氏平时又惯会做人。所以她开口说什么,他们并不会怀疑。 相爷那等精明之人,却也不擅长处理家务事。马氏说老太太是被二小姐裴襄给气得狠了,所以有中风的迹象,口不能言,手不能抬也是常事。相爷忧心朝堂之事,一时不察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裴云姗是她肚子里爬出去的,竟然也信了马氏那番花言巧语。不过她如今怀着身子,她也不怨她。 好在…好在还是有人懂她的。 想到这里,庄氏握着裴瑾的手就更紧了。 “祖母,瑾儿在呢…”裴瑾轻轻的拍打着她的手,给予她安慰。 “马氏…害我…”老夫人老泪纵横的同时,也吐出了这么一句实话。 裴瑾早就料到了是有人从中作梗,但得知那幕后之人是马氏的时候,她还是露出了一丝的不相信。马氏虽说也是个长袖善舞的,可心到底还是不够狠。故而,她怀疑此事背后另有玄机。 “祖母稍安勿躁…这事儿尚不能过早下定论,您仔细回想一下,近来可有什么生人进了府?”裴瑾循循善诱的问道。 庄氏也是个聪明人,转了几个弯儿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吐出一句话来。“裴…裴姈…可她…已经被皇上的人带走了…” 裴瑾扬了扬眉,觉得更加不可思议起来。皇上日理万机的,如何会在意这么点儿小事?相府显然是保皇派,皇上若是连这么点儿信任都没有,就不会仍旧重用裴相了。“祖母可看清了,当真是宫里的侍卫?” 庄氏愣了愣神,倒是想起来了。“好像不是御林军…说起来,他们并未出示任何的令牌就把人带走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庄氏这才幡然醒悟。 “想来那些人跟裴姈是一伙儿的…进府就是为了控制住祖母,好方便掌控相府,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裴瑾秀眉微微挑起,整个事件的轮廓渐渐地清晰起来。 沉默了片刻,她才低下头来,继续问道:“裴襄那丫头现在何处?” 庄氏见她忽然问起那个罪魁祸首,语气顿时变得有些不耐。“为了洗脱相府的嫌疑,你爹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亲自将她送到衙门去了…” 裴瑾不敢置信的瞪了瞪眼,裴燕山居然舍得将女儿推出去?这实在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啊。 “衙门的判决可下来了?”裴瑾追问道。 “事关重大,没有皇上的谕令,府尹大人没敢轻易的决断。”庄氏说话越来越顺畅,似乎是大好了。 裴瑾扶着她坐起身来,在她身后放了个软枕。“此事太过蹊跷,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依着祖父在朝廷的地位和皇上的信任倚重,相府定会平安无事的。毕竟,二妹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到了这个时候,裴瑾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不管是不是裴襄与外人联手,算计府里的人。但为了保住相府的名声,她必须要洗脱冤屈,从衙门里救出来。至于弄回来之后要如何处置,那就是相府的家事了。 “瑾丫头,幸好有你…否则,这个家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儿呢…”庄氏心有余悸的拉着裴瑾的手,感慨道。 裴瑾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道:“瑾儿本就是相府出去的,自然是要替相府考虑。娘家的风光不在,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今后能依靠谁呢?” “你是个明事理的…若是襄丫头有你一半的心胸和头脑,就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 裴瑾谦虚的垂眸,道:“孙女哪有祖母说的那么好…” “你也别谦虚…瑾丫头,别看如今的日子难熬,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庄氏语重心长的说道。 镇北侯府是个什么样的境况,她不是不清楚。当初她嫁过去的时候,她就一直担心着。好在皇上厚爱,赐了个郡主的封号给她,才不至于被那个老太婆磋磨的太过火。不过想来这个孙女的手段也是了得,短短的两个月就将府里头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夫人给送去庄子里休养了。甚至做的这般明目张胆,却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说她不好的。 裴瑾在庄氏面前也不用装模作样,是真心的将她当做奶奶的。偶尔撒娇卖乖,也别有一番情趣。“祖母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总之,听祖母的话,总是没错的…。” “侯府闹成这样,姑爷没任何的表示,可见他是真的心疼你的。否则,将嫡亲的祖母送去庄子这件事,早就要闹开了。而且,听你祖父提起,他在边城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在军中的威望也日渐壮大,将来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当初,还以为孙女嫁了个纨绔子弟。如今看到他这般出息,她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大少爷是个洁身自好的,屋子里并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侍妾和通房,母亲杨氏又是个好相处的,这就够了。 提到自己的夫君,裴瑾便禁不住嘴角上翘。“祖母可别夸他…若是被他听见,指不定又要洋洋自得,恨不得将尾巴翘上天去了…” “你这孩子…哪有你这般说姑爷的…”庄氏嘴上责备着,但心里可高兴了。 两个人说的高兴了,竟然连此刻的处境都给忘了。 侍书侍画听见屋子里的笑声,这才轻轻地推门而入。“少夫人,院子里的那些贱婢要如何处置?” 经过一番审问,她总算是弄清楚了那些人的来历。原来,这些出现在老夫人跟前的新面孔是夫人马氏从外头新买进来的。从她们的身上,还搜出了一些害人的药物。可见,她们并非是普通的丫头。 裴瑾眼神一冷,笑容渐渐地凝固在唇角。“祖母,您看要如何处置?” “先将她们关进柴房,等老太爷和老爷回来了,再一并处置。”庄氏的绝望早就一扫而光,此刻的她俨然又恢复了昔日的威严。 侍书侍画恭敬地立在一旁,悄悄地打量了一下主子的脸色,见她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便知道主子是同意这么处置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得知老夫人这几日居然是被人害得下不了床,院子里的丫头们个个气愤不已。自发的找来了几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婆,将那些坏心眼儿的走狗捆绑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后才算解气。 听了老夫人的吩咐,便拉扯着那些鼻青脸肿,快要看不清面容的丫头去了柴房。 “侍书,你去挑几个会拳脚的武婢到相府来,负责老夫人的安全。”裴瑾紧接着下令道。 侍书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侍画,派人给宫里送个信儿…就说相府捉到了几个奸细,命皇上来拿人。”裴瑾知道此事还没完,但她也不可能无时不刻的注意相府的动向,只能找皇上接手了。 区区几个御林军,皇上应该舍得的吧? 侍画朝着她点了点头,将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个口哨,立刻就有蒙着面的黑衣人从暗处闪了出来。 裴瑾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玄幻。暗卫神马的,说出来就出来。平时连个鬼影儿都瞧不见,却可以随传随到,简直比手机还好用啊。 “参见少夫人。”黑衣人单膝下跪,恭敬地问安。 裴瑾虚抬了抬手,对侍画道:“该怎么做,你直接交待他们就行了。” 侍画便将裴瑾的意思转达了一遍,那黑衣人平静的接下了任务,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放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幻觉而已。 庄氏见识到这些暗卫的本事,不由得发起怔来。相府虽然比不上皇宫守卫森严,但好歹也有不少的护院和家丁。他们居然能够不惊动任何人,一路跟着裴瑾这丫头进来,悄无声息来去自由,着实令人震惊。 裴瑾大概猜到了老夫人的心思,于是上前请罪道:“让祖母受惊了…他们是侯府培养的暗卫,原本只听命于相公的。相公离京之前,便留了几个得力的给我防身。事急从权,还望祖母饶恕则个…” 庄氏回过神来,倒是没责怪裴瑾的意思。“瑾丫头不必自责…他们职责所在,我又怎么会怪他?不过如此看来,侯府的势力倒是不容小觑,难怪能够屹立数百年不倒。” 裴瑾陪着说笑了一会儿,才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道:“祖母,处置了那些来历不明的丫头,母亲那边又该如何?” 想起马氏近些时日对自己的威逼利诱,庄氏心里不是没有怨言的。若不是看在马侍郎与相爷同朝为官,又颇有些正气的份上,当初诊断出马氏无法生育的时候,她就该将她送到庄子里去休养,再令替裴燕山纳一个二房的。 可看在她还算安分,又是个知书达理的,这才忍下了这口气,让她继续留在府里,甚至还将府里的事务慢慢的分给她打理,想着好歹裴燕山还有两个庶子,大不了将来过继一个给马氏,相府也算是后继有人。 但没想到的是,马氏在获取她的信任之后,竟然与外人联合起来,将她弄得动弹不得,受尽了煎熬。 不管她是无心还是有意,她是再也无法在相府立足了。 “老夫人,夫人过来了…正在外头闹呢…”一个小丫头匆匆的从外头进来,跪倒在庄氏的面前。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还真是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呢…”庄氏挪了挪僵硬的身子,脸色沉得有些可怕。 裴瑾在一旁安慰着,回头给侍画递了个眼神。 侍画会过意来,冷着脸出去了。不一会儿,马氏便带着怪异的目光从外头进来。当看到庄氏好好儿的斜倚在榻上,一脸冰冷的看着她的时候,她方醒悟过来,脸上的血色也迅速的退了个干净。 “老…母…母亲…”马氏颤巍巍的倒退一步,差点儿被身后的丫头给绊倒。 裴瑾眉头都没有蹙一下,悠闲自在的端坐在老夫人的身旁,冲着马氏微微一笑。“母亲这是怎么了,活像见了鬼似的…” 马氏将视线移到裴瑾的身上,心里一阵发凉。 她果然还是小瞧了这丫头的本事,这么精明的一个局居然都让她识破了,早知如此她就该用些强硬手段,无论如何也不让进雅安堂! “母亲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是觉得女儿又变漂亮?”裴瑾摸了摸自己的脸,毫不脸红的说道。 庄氏轻咳两声,强忍住笑意,狠狠地瞪向马氏,怒斥道:“马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认错吗?” 马氏吓了一跳,强自镇定,道:“媳妇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得母亲生气…” “好好好…果然是牙尖嘴利…当初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庄氏气得气血翻涌,脸色也愈发难看了。 马氏咬着下唇,逼迫自己挺直了脊背,道:“母亲何出此言?媳妇自认为恪守本分,孝顺有加,不曾…” “你住口!”庄氏气得将手边的一个杯子用力的砸向马氏,打断她的这番妄言,道:“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 后面的话尚未说完,就见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着内堂走来。 “这是怎么了?”裴相率先踏进门槛,扫了那泪眼婆娑的媳妇一眼,这才满是疑惑的在老妻身旁坐了下来。 庄氏昏昏沉沉了好几日,今日居然能坐起身子来了,可见病情大有好转,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裴瑾在这二人踏进房门的时候,就已经起身迎了上去。“见过祖父、父亲。” “老爷…”马氏见缝插针的走向裴燕山,脸上满是委屈的表情。 裴燕山做了两年的京官,到底是沉稳多了。看问题,也更深入了一些。见老太爷没有发话,便也规矩的上前给嫡母行礼,道:“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身子可大好了?” 庄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觉得他还算懂规矩,这才应了一声,道:“若不是瑾丫头今儿个回来看我…你们怕是要等着给我收尸了…” 老太太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相爷的眼神骤然的变冷,问道:“瑾丫头,你说说看,到底是这么回事?” “公爹…媳妇是冤枉的…”不等裴瑾开口,马氏便嚷嚷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相爷的面前。 裴相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是对马氏这无礼的哭诉感到厌烦。“燕山媳妇,你先到一旁坐下。” 裴相果然是当朝的宰相,那不怒而威的神态,只需淡淡的一瞥,就能让人心生敬意,不得不按照他的话去做。 马氏心慌意乱的停住哭声,不敢太过造次。乖乖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就往大老爷裴燕山的身后躲去,放佛这样才能有些安全感。 裴瑾辈分最小,先是朝着几位长辈福了福身,这才将今日过府来所见所闻讲了一遍。她的叙述很简洁,并没有马氏预料到的添油加醋和蓄意的陷害。可是你简单的几句话,却条理清晰,一针见血,成功的令相爷皱紧了眉头。 “难怪儿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裴燕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喃喃低语着。 相爷脸色显得有些阴沉,手掌不知道何时也握成了拳头。“来人,将那几个丫头给我带进来!” 守在外头的婆子们回过神来,忙去柴房拿人。 马氏打量了屋子一周,这才发现了她弄进府的那些丫鬟早就不知去向。于是一脸惊诧的看向坐在下首的裴瑾,心中波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这怎么可能? 她挑选的那些婢女,可都不是普通的角色。那是那人专门送来给她撑场面的,据说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裴瑾身边的那两个丫头虽然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辰内将她们全部拿下而不惊动府里的任何人。而且,看庄氏能说能动的样子,显然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大半。 这个裴瑾,果然留不得。当初,她答应与她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毕竟,她天生就无法生育这个秘密,除了自己的家人之外,就只有裴瑾知晓。尽管已经想法子掩饰了过去,但她仍旧过得提心吊胆,生怕裴瑾反过来咬她一口,让她身败名裂。不得已,她才与那一位联手。一来,可以不声不响的夺了掌家之权,成为相府真正的女主人。二来,进一步掌控相府之后,对裴瑾也可以作为要挟,让那个秘密永远不见光日。 只是没想到,她算计来算计去,始终还是低估了裴瑾的本事。看来,她生来就是她的克星!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的美梦算是要破灭了。 “跪下!”就在马氏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几个粗使婆子已经将人带了过来,狠狠地被踢倒,跪伏在地。 “老太爷…这是从这些丫头身上搜出来的药粉…请老太爷过目。”侍书将手里的证物呈现到他面前。 裴相并没有接过那药包,也没有追问来历,只是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那几个动弹不得的婢女,道:“什么人派你们来的,又是如何进的府。若是肯老老实实的交待,或许还可以赏你们一个全尸!” 在裴瑾的示意下,婆子们将堵在那些人嘴里的布条扯下,给了她们开口的机会。 “哼…要杀便杀,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丫头抬起头来,大义凛然的说道。 “倒是个嘴硬的…”相爷不怒反笑,但眼神却透着寒冰。“你们忠于你们的主子,可曾想过你们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即便是为他牺牲,也不会赢得他一声感激,一个念想?” 跪成一排的几个婢女全都木着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 果然是死士么?裴瑾暗暗的感叹。 居然能培养出这么忠心的下属,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就算再有骨气,也敌不过残酷的刑罚。或许她们是经过残忍的训练,从死人堆里存活下来的佼佼者。但看她们的身手,却不怎么高明,显然那些训练对她们而言还没达到极限。 “不错不错…”裴瑾忽然拍着手站起来,笑着朝那几人走去。“不愧是训练有素,面对死亡还能这么冷静。” 刚才那放话的女子冷哼一声,撇开头去。“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死并不可怕,痛才是最可怕的,你们是说是不是?”裴瑾绕着她们转了几圈,才轻言细语的道来。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吭声,只有裴瑾那清丽悦耳的嗓音回荡。可那不轻不重的一席话,却让马氏的心忍不住颤了颤,手里的帕子也捏的死紧。心中默念着,杀了她们,杀了她们!只要杀了她们,她便得救了。 可是裴瑾却偏偏不让她称心如意,依旧笑颜如花的娓娓道来。“小的时候,我总觉得手和脚是最怕疼的。因为每次摔倒,就会钻心的疼,半宿半宿的睡不着觉。长大了一些,又觉得内脏是最脆弱的,动不动就像被撕扯着,坐着躺着都无济于事。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最怕疼的,还是眼睛。没有了手脚,或许会给行动带来不便,但仍旧可以活得很好。可以领略四季的风光,可以看见亲人的脸庞,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周围的一切。可人一旦失去了双眼,就等于陷入绝望之境。漫无边际的黑暗,会吞噬一切的希望。即使有着健全的手和脚,也形同废物,毫无价值。” 故意停顿了片刻,她才停住脚步,在那个早已面色发白的女子跟前站定。“死对于你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可若是我先将你的双眼抠出来,你觉得会是怎样的感觉?” 她故意抬起手臂,尖细的指甲慢慢的靠近对方的眼珠子。刚才还硬气的女子却条件反射般的闭上了双眼,早已没了方才的英勇无畏。 “呵呵呵…看来书上说的果然不错…头可断血可流的英勇之人,也是很爱惜这对眼珠子的…”裴瑾笑着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一群惊恐无助的女子。 同样是女子,裴瑾的气势却令人无法忽视。 那跪在地上的几个女子,先后都招架不住,绝望的痛哭出声。 “还可以流出泪来,可见良心并未全部泯灭。”庄氏将视线从裴瑾身上移开,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裴相心领神会,接话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肯招供,也能少受些苦。” “我招了…我们是…”其中一个最为年幼的女子内心的恐惧达到了极限,便忍不住尖叫出声来。 “小五,你敢背叛主人?”领头的女子怒目而视,一脸愤恨的瞪着对方。 排行第五的小丫头眼泪泛滥,哽咽的答道:“大姐…小五不怕死,真的…可是小五怕痛…真的怕痛…” “你…你这个…”贪生怕死四个字尚未说出口,被称为大姐的女子就骤然的瞪大双眼,渐渐地失去了呼吸。 马氏双手颤抖的将手中的发钗从她的脖颈处扒出来,满是愤慨的说道:“你们居然骗我…我好心将你们救回来,你们居然利用我的善心暗害老夫人,实在是不可饶恕…” 胆小的丫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尖叫起来。“啊…夫人杀人啦…” 坐在主位上的庄氏眼里透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完全没料到马氏竟然有这个胆量,敢在他们面前动手杀人。 事情的经过如何,几个人心里自然是清清楚楚。马氏这个时候蹦出来,上演了这么一出欲盖弥彰的戏码,着实太过可笑了。难道她以为这么做了,就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裴瑾冷冷的看着她那张沾满血渍的脸,回到椅子里坐下,不再吭声。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完了,她也相信以屋子里几位长辈的智商,应该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该怎么处置,那都是他们的事情了。 反应过来的裴燕山,缓缓地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就给了马氏一个大嘴巴,打得她身子晃了晃,一个没站稳,就朝着一旁的死尸倒了下去。 马氏没想到精心演了这么一场戏,最终还是别人识破,心中的恐惧已经冲破了极限。又正好匍匐在那具死不瞑目的尸身上,一直强撑的神经顿时断裂了,整个人先是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继而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疯疯癫癫的朝外头跑去。 “啊…” “快,快将她拦下。”庄氏发现她不对劲,忙吩咐丫鬟婆子去堵她。而此刻的马氏早已神经错乱,根本没有理智可言。那些婆子都是些孔武有力的,好几个人却拉扯不住她,可见她是真的疯了。 ------题外话------ 《农家药膳师》作者风间云漪最新力作《香色满园之农妇要翻天》为您揭开古代调香术的神秘面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51裴襄的下场 “府尹大人,相爷来了…”衙役飞快的奔进内堂,低声在府尹刘大人耳边嘀咕了两句,神色十分的肃穆。 刘大人听闻相爷亲临,忙不迭的整理了一番仪容,重新将官帽扣在头上,这才匆忙的出了内堂。 “不知相爷驾临,有失远迎…”为官多年,刘府尹早已是个人精。见到一身便服的裴相,便陪着笑,拱手迎了上去。 裴相素来面色严峻,学不会那套阿谀奉承。见府尹大人出来,便抬了抬手,直截了当的讲明了来意。“刘大人不必多礼…本官前来,是为公事。” 刘府尹眼珠子转了转,便知道了相爷的来意。“莫非,相爷所谓的公事,是贵府的二小姐?” 裴相对他的妄加揣测有些不满,眉头也稍稍蹙了起来。“刘大人误会了…本官来此,是为了另一宗案件。” 刘大人哦了一声,表示很疑惑。 “将人带上前来!”裴相招了招手,身后的那些个小厮便押着几个五花大绑的女子走了进来。 “相爷,这是…”府尹大人见到那些鼻青脸肿的女子,不由更加好奇起来。 “说起来也是惭愧…这几个丫头是前些日子从府外买来的,谁知道一时不察,竟是引狼入室了。她们居然是受人指使,混进府里,想要谋害当家主母!”裴相想到爱妻受了那么大的一场罪,眼神就变得格外凌厉。 刘府尹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情,忙升堂审案。那些被捆绑的女子倒也老实,一五一十供认不讳,配合度相当的高。刘府尹审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也没见过这么快的,心中不免有所怀疑。 “大人…这是犯人的供词,已经画押了。”主簿将手里的几张纸拿到府尹大人面前,恭敬地呈了上去。 刘府尹翻了几下,心思千转百回,却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过问的。反正过场走了一遍也就算了,若是真的叫起真儿来,倒是显得太过矫情了。于是便将那几页纸呈到相爷跟前,态度谦恭的问道:“相爷…案子已经问清楚了。她们的确是受人指使,想对相府的人不利,您看…” “刘大人才是主审,自然是由你来定夺。”裴相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尽管恨不得将这些人千刀万剐,但也不会横插一脚,让人留下把柄。 刘大人轻咳两声,缓解了一些尴尬,这才正了正色,回到主位上,说道:“来人,将她们带下去,等将幕后主使捉拿归案,再一并发落。” 说完这一番话,他还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裴相爷的神色。见他并无异议,这才放下心来。 裴相优哉游哉的喝完一盏茶,这才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案子审清楚了,那本官就告辞了。” 刘府尹忙站起身来,凑了过去。“刚才那些人也招供了,二小姐不过是被蒙蔽,才险些酿成大祸的。要不,下官这就命人将她放出来,送去相府?” 裴相眼神微敛,面上神色不变的说道:“唉…当真是家门不幸…” 一句话,便让府尹大人会过意来,忙命人去牢里将裴襄带了出来。 起初,裴襄还不肯相信女狱卒说的话,死命的拉着监牢的栅栏不肯出来,怕又要受刑挨打。后来,还是狱卒吼了她两句,死命的将她拖了出去。 当看到端坐在太师椅里的裴相时,裴襄这才醒悟过来,急着扑了上去,抱住相爷的腿就是一顿嚎啕大哭。“祖父…您总算来了…孙女是冤枉的呀…” 裴相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觉得这个孙女也太不像话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做出这等丢脸的事情,实在是令相府蒙羞。于是冷喝一声,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这般无礼冲撞,还不给我起来!” 裴襄哽咽了几下,忙不迭的胡乱抹了一把泪,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 裴相扫了一眼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孙女一眼,脸色变得更加冷厉。侧过头去,对身后的一个丫头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伺候二小姐梳洗?” 那丫头回过神来,忙低下头去,将裴襄搀扶到了后堂。 府尹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却不由得暗道一声:果然是老狐狸!明明是来接孙女回去的,却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拐弯抹角了好一大圈,非逼着他主动提出来不可。真是有够委婉的! 等裴襄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只是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却没了往日的神气和傲然,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忧伤。 在大牢里呆了这么些日子,她可是吃尽了苦头。吃着连猪都不肯碰一下的饭菜,睡着满是跳蚤的稻草,更时不时的被其他的囚犯捉弄殴打。在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人间地狱,她真的想过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想着裴姈那一日对她说的话,她心里的不甘又被勾了起来,一直忍辱偷生到如今。 短短的几日,便让她珠圆玉润的脸颊凹陷了下去。身上更是大小伤痕无数。原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被折腾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变得无比压抑,连胆子也变小了。 看着畏畏缩缩小媳妇儿一样的孙女,裴相再一次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似乎觉得多看一眼便是污了自己眼睛似的。 相比较起来,裴瑾这个大孙女,简直比她好了不只百倍。 “时辰不早了,本官就告辞了。”裴相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既然事情办完了,也就不再留下来应酬了。 刘府尹亲自将这祖孙俩送到门口,直到马车转过街角,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主簿怔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这二小姐不是早就被逐出家门了么,怎的又给接回去了?” 刘大人在官场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也知道一些权贵府里头的腌臜事,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虽说这二小姐是个不成器的,但好歹也是姓了裴的。相爷也不可能不管不顾,任她自生自灭。”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即便裴襄犯了错,那也只能关起屋子来解决,断不能让她在外头丢人现眼。 主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 相府 “孙女给祖母请安…”裴襄回到府里,便去了庄氏的雅安堂。因为她的愚蠢,险些害得老夫人丢了性命,这样的错儿可不是一两句歉意就能挽回得了的。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裴襄顿时变得老实了,再也不敢耍小聪明,阳奉阴违了。 庄氏叹了口气,心里将这个孙女责备了无数遍,但是嘴上却只有这么淡淡的一句。“回去好生歇着吧,这些日子不用过来请安了。” 裴襄应了一声是,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庄氏以前对她虽说也没多大的热情,不如对裴瑾那般亲热,但至少面儿上还是过得去的。如今却是连个好脸色也不给了,可见是已经厌弃了她的。 以前,她还有个马氏可以依靠。可是回来府里,也不见马氏出现,便知道她肯定也没落得个好下场,心里不由黯然。眼看着她就要及笄了,老夫人却是这般态度,想必今后她也捞不到一门体面的亲事了。 等到裴襄离开,相爷才开口说道:“这丫头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找个合适的人家,把她嫁了吧。” 庄氏正有这个打算,便道:“嗯,老爷说的有理。只不过一般的人家,怕是瞧不上她的。京城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什么事儿能瞒得住?官宦人家怕是不成了,只能从乡绅和富裕的商家打探了。” 老夫人的提议,相爷也是赞同的。“你拿主意就好。” 庄氏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高,三两日便敲定了裴襄的亲事。对方门第不高,但家里好歹也有良田千亩。家里人口再简单不过,只有兄弟二人。裴襄将要嫁的对象,是家中幼子。这样的人家,也算是不错了。 然而,偷偷得知这个消息的裴襄却是十分震惊,完全没料到老夫人会将她嫁去京城外头的小镇上去。好歹她也是相府的小姐,即使配不了王侯将相府里的公子爷,起码也能做个官夫人的吧? “祖母怎么能这么对我…好歹我也是爹爹的女儿,也是姓裴的。凭什么大姐姐能嫁入侯府,我却只能嫁个平民!”裴襄一剪子将手里的绣帕给绞断,好不容易安分了几日,又开始怨怼起来。 丫鬟们低垂着头,看她的眼神却极为不屑。老夫人能替她张罗亲事就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不知好歹的挑三拣四。按理说,像她这般败坏相府名声的庶出小姐,早该悄悄地仗毙或者送去庙里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裴襄发泄了一通,忽然又冷静下来。将地上的碎布捡起来,重新用针线缝合,放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样。 丫鬟们面面相觑,却还是闷不吭声的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私底下,却悄悄地禀报到了老夫人那里。 想着亲事已经敲定,老夫人也没那个闲工夫来管她。只是叮嘱丫鬟们将她看好了,别在上花轿前出了岔子就行。至于她诡异的举动,她也懒得关心了。 扶摇居 “少夫人,听说二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侍画一边替主子斟茶,一边语气平淡的禀报道。 裴瑾刚用完膳,正是最闲暇的时候,也就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能娶到二妹妹这样的可人儿?” 侍书忍不住笑出声来,掩着嘴道:“少夫人真是会说笑…” 裴瑾睨了这丫头一眼,道:“好歹也是相府的小姐,即便是个歪瓜裂枣,可也是顶着裴这个姓的嘛…” 歪瓜裂枣,还算是抬举了她。 至少瓜和枣还算有些功用,至少可以填饱肚子。可是裴襄这人,除了一无是处之外,还会惹是生非,端的是连歪瓜裂枣都不如。 侍画腹诽着,嘴上却跳过这一段,继续说道:“听说是京城外榆林镇的一个土财主,也算是家境殷实的。” “什么土财主,不过是面儿上光鲜罢了。”侍书似乎知道些什么,接话道:“我听说啊,这家人可抠门儿了。明明腰缠万贯,但却吝啬的可以。不但对下人苛刻,连自身也是节俭过了头。虽然住着大宅子,但仍旧每日粗茶淡饭,连肉都舍不得吃的…” 侍书说的神乎其神的,裴瑾一时听得入了迷。“这年头,这般节俭的地主,也算是少见了。” “为了能够攀上相府这门亲事,这家人可是咬着牙出了不少的聘礼呢。可想而知,二小姐嫁过去之后的日子会是何种光景了…”侍书窃笑道。 可想而知,如这般抠门吝啬的人,一下子放了这么多血,自然是不甘心,想尽办法也要赚回来的。 裴瑾抬眸,心情十分不错。“祖母果然是用心挑选了。” 裴襄嚣张的本钱,就是因为投身到了相府。有了相府小姐的这个称谓,她才会眼高于顶,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老夫人虽然是个仁慈心善的,但对险些将她置于死地的裴襄,肯定也是心存怨怼的。裴襄一而再再而三的将相府置于为难当中,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如今,为了磨一磨裴襄的性子,让她吃些苦头长长记性,将她嫁去这样的人家,也算是给了她一条生路了。否则,按照高门大户里头的规矩,这样的不肖子孙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秘密处决,寻个由头对外头交待咯。二便是送去庙里当姑子,孤灯古佛的过一辈子。 老夫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恐怕二小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乖乖的上花轿吧?”依着对裴襄的了解,侍画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裴瑾自然也是不信她会安分的接受现实,不过想到庄氏的手段,还是放下心来。“等着瞧好了…” 果然,翌日侍书带回来的消息便是二小姐找了个由头,说是想去庙里替她的姨娘供一个长生牌位,想要趁此机会另寻他路。可惜,被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还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侍书学着二人的样子,表演起了当时的清静。 “祖母…孙女反思了这么些日子,也想明白了。祖母能替孙女安排亲事,已经是格外的恩典了。只是,孙女的生母早逝,不能亲眼瞧见孙女出嫁。孙女便想着去庙里替姨娘供一个长生牌位,也好告慰姨娘的在天之灵。”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了…只不过,她的身份不适合去庙里供奉,而且此去路途遥远,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也不方便。” “可是,姨娘的牌位亦不能进祠堂,孙女想要祭拜,只能去庙里了…” “不过是个姨娘罢了…你的亲事,自有我替你做主。你安心的在屋子里绣嫁妆吧,至于其他的,还是少操心吧。” 不得不说,裴襄如今的表现可圈可点,稍不注意还真能糊弄过去。可是老夫人是何等聪慧之人,岂会被她三言两语给哄住?于是以马姨娘身份低微为由,就将裴襄给打发了。故而这一次逃跑计划便泡汤了。 侍书一边学舌,一边笑得前俯后仰。“从没见过这么笨的…以为拿孝道来说事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还真当别人都跟她一样蠢笨呢…” 莫说是想去给生母立牌位了,即便是亡故的嫡母,也轮不到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去假惺惺的祭拜。马姨娘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小妾而已,尽管生养了二小姐一场,但总归是个奴婢。庄氏可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岂会向一个姨娘低头?简直可笑之极。 裴瑾摇了摇头,也觉得她太过天真。“朽木不可雕也…” 又过了几日,二小姐有嚷嚷着身子不舒服,说是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与她冲撞了,要躲出去几日。 老夫人自然是没能让她如愿,不过却也请了一个方外人士到府里来,说是要扫扫霉运,驱驱邪。甚至,还命人将裴襄住的院子里贴了好些符咒,还宽慰她道:“如今贴了这么些平安符,你该睡的安稳了吧。” 据下人们私底下说,二小姐从老夫人的屋子里出来,脸色黑的都可以与锅底媲美了。如此接二连三的失利,二小姐总算是安分了下来,再也不提出府的事情了。 裴襄这个妹妹出嫁,裴瑾自然少不得要送些添箱礼。起码,不能给别人拿捏住自己的错处不是? 于是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早上,裴瑾便带着丫鬟回了娘家。 “听说二妹妹要出嫁了,便回来看看。”裴瑾与庄氏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 庄氏神色平静,宠辱不惊的说道:“难为你还惦记着她。” “虽说打小就不怎么亲近,但好歹也是父亲的骨肉。她要出嫁,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少不得要恭贺她的。”裴瑾端庄得体的笑了笑,与庄氏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她若是有你一半的懂事,就谢天谢地了。”如今马氏早已称病被送去了家庙,府里的事务全都是庄氏一个人打理,又要操办裴襄的及笄礼和亲事,自然是累得很。 “再有两日便是妹妹的生辰了吧,这及笄宴要如何办?”亲事定的仓促,但有些事情还是避免不了的。 更何况像裴家这样的门第,若是太过草率行事,也会被人说闲话的。裴襄虽然是庶女,但也是裴家的血脉。若是及笄这样的人生大事都马虎过去,指不定又会说老夫人苛待庶出子孙了。 恰逢大老爷裴燕山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听见祖孙俩的谈话,不由得蹙了蹙眉。“此事就不劳母亲费心了…反正再有一个月就要出嫁,自家人摆上一桌就够了。” 裴瑾见到裴燕山,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还不待她屈膝行礼,裴燕山已经命她起身了。“瑾丫头过来了?” 裴瑾淡淡的笑着应了,父女二人之间十分的冷淡。“来看看祖母。” “在侯府可还顺遂?” “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 庄氏其实早就看出了这父女二人之间的嫌隙,却假装不知没有理会。裴瑾早已嫁出去了,是卢家的人了。再来谈父女之情,的确是有些多余了。“燕山,襄丫头也是你闺女。虽说着实有些离谱,但好歹也是你的骨血。这及笄礼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也不能马虎了。更何况,她姨娘好歹也是姓马的,马侍郎与你同朝为官,少不得有所来往。” 裴燕山低下头去,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儿子鲁莽了。” “唉…就这么办吧。去几家姻亲的府上送了帖子,也就罢了。”庄氏揉了揉泛酸的额角,精神有些不大好。 章嬷嬷见状,忙上前去服侍,道:“老爷还是帮着劝劝二小姐吧…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聘礼也都送来了,绝无更改的可能了…” 裴燕山一直住在前院,并没有刻意的去打听。只知道老夫人给裴襄定了门亲事,至于对方家境如何,他根本就无暇过问。 他的官职虽然不显赫,但是事情却特别的多。又要在外头应酬,后宅的事情根本就顾不上。别说是裴襄这个不争气的丫头了,他甚至好久都不到姨娘们房里去,直接睡在外院的书房了。 “儿子惭愧…没能教好子女,还让母亲操劳,实在是不孝…”裴燕山倒是长进不少,知道该怎么取舍。 庄氏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襄丫头的事儿,怪不得你…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儿要忙,去吧。” 裴燕山的确是不得闲,于是象征性的叮嘱了裴瑾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裴瑾对这个便宜爹一直没多少的感情,但此刻也忍不住将他鄙夷了个遍。摊上这么个渣爹,这辈子怕是没出路了。 闻讯而来的裴襄,没见到裴燕山的影子,却瞧见裴瑾有说有笑的与老夫人交谈着,脸上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 “原来是大姐姐回来了,难怪屋子里这般热闹。”带着酸酸的醋意,裴襄硬着头皮踏进了庄氏的屋子。 裴瑾早已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对裴襄亦是不咸不淡。“刚刚还听说二妹妹身子不大利爽,今儿个一见,倒是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裴襄一直与裴瑾不对付,本想争执两句。但想起正事儿来,却还是勉强忍耐了下来,转身向老夫人行了个礼,道:“祖母…孙女的及笄宴,想请马家表姐妹们过来聚聚,不知道是否可行?” “已经命人去派帖子了。”庄氏的表情也很冷淡。 裴襄没想到老夫人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心里不由得暗暗高兴。她在相府里头孤立无援,想要出府肯定是难上加难。可若是求助表姐妹,让她们随便寻个由头,让她过府一叙,她便可以真正得到自由了。 想当初,裴姈不也是想了类似的法子才脱身的吗?她自认为不比裴姈笨,故而才会暗暗得意。 裴瑾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将她的心思摸了个头。老夫人更是慧眼如炬,早将她的心思看透。只不过两人极为默契的没有出声提醒她,各自撇开头去,故作视而不见罢了。 可想而知,裴襄的计划再一次惨遭失败。马府的表小姐们也不笨,知道裴襄在相府根本就没什么地位,哪里还敢帮着她造孽。于是将她的请求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放在心上。可怜裴襄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送帖子上门来。如此一耽搁,婚期也就到了。 哭丧着一张脸被裴骏背上了花轿,裴襄是再也没有回头路走了。 操办完了二小姐的亲事,庄氏总算是了了一件心事。不过接下来,还有两位庶出少爷的亲事要操持,庄氏就算想要好好歇口气也不成。 书房 “听说你许久没踏进后院了?”老相爷端坐在太师椅里,面色平静的问道。 裴燕山坐在一旁,态度恭敬而谨慎。“儿子忙于公务,便在书房里歇了。” “可你至今膝下无嫡子,你今后可有何打算?”马氏不能生育,这个媳妇算是白娶了。裴相心里不由得感叹:莫非他这辈子注定在子嗣上无缘? 裴燕山倒也沉得住气,心思也开阔了许多。“儿子已经有两个儿子,虽说都是庶出的,但好歹也都长大成人了。若是父亲允许,便将次子裴祺过继到马氏名下充作嫡子,将来也好延续裴家的香火。” 这个提议,裴相爷倒是没什么意见。 反正他命中无子,裴燕山这个儿子都是过继来的,再过继一次也尤为不可。“此事我会同你母亲商量的。新皇帝位尚未稳固,朝廷人心涣散。你在外头不可避免,但也要知晓一些分寸才好,免得落人把柄。” “父亲的教诲,儿子记住了。”裴燕山恭顺的应道。 裴相在朝为官数十载,自然是有些眼光的。裴燕山好不容易来到京城,自然倍感珍惜,故而对老爷子的话言听计从。 裴相点了点头,对这个继子还算满意。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这才先后离开书房,回了后院。 裴燕山在院子门口徘徊了许久,这才拿定了主意,进了何姨娘的兰园。 马氏被送去了家庙,后院又只有她一个姨娘,何姨娘自然是乐得逍遥自在。整日除了去给老夫人请安,便是在自个儿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打发时日。乍闻老爷来了,一时半会儿还未反应过来。直到裴燕山进了她的屋子,这才忙不迭的起身相迎。“老爷来了…” 何姨娘一直以来还算本分,虽说年纪不小了,青春不在,可裴燕山还算顾念旧情,给她留了几分体面。“听说你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总归是年纪大了,哪能没个病痛的…”何姨娘亲自替他倒了一杯茶,温顺的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裴燕山呷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府里没了主母,后院又只有你一个姨娘。我知你是个安分的,日后大少爷那里,你多费些心。” 听到他提到裴骏,何姨娘暗暗有些惊奇。 莫非,老爷这是想抬举大少爷?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的应道:“是,婢妾知道该怎么做的。” 裴燕山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早就将何姨娘的心思看透了,于是郑重地说道:“二少爷如今已是从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深受皇上器重,老太爷对他也甚为满意,正打算选个好日子将他过继到马氏名下。” 何姨娘抬眸,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刚才还想着笼络了大少爷,将来好争一争这嫡子的宝座呢,没想到老爷就这样一盆冷水泼下来,彻底的浇灭了她的美梦。不过仔细想想,也该是二少爷继承家业。大少爷一事无成,又瘸了一条腿,的确是没有前途的。 “二少爷打小就聪明,如今愈发的有出息了,能够过继到夫人名下,这也是老爷教导的好。”何姨娘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冷静了下来。 老爷并没有提将夫人马氏接回来的话,想来也是厌弃了她的。日后这后院就她一个正经的姨娘,那几个通房根本不足为惧。只要她继续老实本分,老爷必然不会亏待了她,后半生也就不愁了。 捧人的话,谁不爱听?裴燕山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吩咐丫鬟备了热水,洗了个澡,便在何氏的屋子里歇下了。而那些个眼巴巴守在兰园外头的通房见屋子里的灯灭了,不由垂头丧气的跺了跺脚。 这才没平静两日,跟这裴襄陪嫁到榆林镇的婆子就送了信儿回来。说是二小姐发横,与公婆起了口角,夫君劝架不成,反倒挨了她一脚。这跟庄氏原本料想的差不多,倒也没太在意。到后来才知道,裴襄那野丫头的一脚,正好踢中了方家二郎的下体。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严重,据说可能会断子绝孙。 裴襄为此,可没少挨打。 “真是造孽哟…若真的二姑爷身子有个好歹,二小姐岂不是要守活寡?”章嬷嬷假装担心的说道。 庄氏却是冷哼道:“那也是她自找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52风波再起 方府 方家虽然是土财主,但也是懂规矩的老实人家。方老爷只娶了一个母老虎方夫人,故而也只有两个嫡子。方夫人将两个宝贝儿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哪里容许媳妇这般践踏自己的儿子。得知裴襄不肯圆房,还吵着闹着要回相府告状,说他们虐待她的时候,方夫人就火了。“嫁到咱们方家来,生是我们方家的人,死也是方家的鬼。亏得你是相府出来的,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吗?” “这门亲事是老夫人定下的,她可问过我的意愿?将我堂堂相府千金嫁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也不怕被人笑话!”裴襄不服气的顶撞了回去,依旧摆着相府小姐的谱儿。 方夫人本就是个母老虎,哪里容得媳妇这般无状,于是冷笑道:“问过你的意思?你当自己是皇家公主呢!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没什么见识的乡野之妇也懂得的道理,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裴襄鼓着腮帮子,气得胸口一阵阵犯疼。“跟你们这些野蛮人说不清楚。总之,立刻放我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方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个家里一向都是她说了算的,哪里由得儿媳妇做主。 两人谁也不服谁,于是就在院子里对骂了起来。 “果然是小妇养的!就是没教养!” “你…你这个老妖婆,敢辱骂本小姐?!” “呸,进了我方家的门,还敢自称小姐?你个没羞没躁的…” “你…你…” 方家二郎看着母亲与媳妇吵得不可开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帮谁好。他好不容易娶了个模样周正的媳妇,哪里肯放她走。于是走上前去,劝道:“媳妇儿,你就少说两句吧。母亲到底是长辈,你怎么能对长辈无礼呢?” 裴襄狠狠地瞪了这个黑高个儿一眼,愤愤的说道:“谁是你媳妇,凭你也配?” 方夫人见宝贝儿子被骂,脸色就更黑了。操起手边的棍子,就要教训裴襄。“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也敢嫌弃我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这辈子能嫁到我们家来,已经算是烧了高香了,还敢挑三拣四,你还真当自个儿是相府的小姐呢。告诉你吧,老夫人可是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人没死,她老人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瞧见。看来,不给你点儿教训,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裴襄见到这阵仗,吓得后退了一步。 她可是大家闺秀,顶多也就是嘴皮子能说会道一些,哪里见过这般泼辣之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怕是敌不过人家做惯了粗活儿的。 眼看着棍棒就要上身了,裴襄忙不迭的躲到那个直望着她傻笑的黑小子身后。还别说,方夫人还真舍不得打自己的儿子。棒子举到头顶,又给放了下来。“山儿,你一边儿去。” 方子山腆着笑,说道:“嘿嘿…娘,您别生气。她还小,规矩以后可以慢慢教…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见儿子竟然护着裴襄,方夫人就有些吃味了。 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吗? “你让开…今儿个若是不好好教训她,我这个做婆婆的威严何在?”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她的厉害,若是让一个媳妇给欺到了头上,日后她还有何颜面在外头走动?想到这里,她更是看裴襄不顺眼了。 “娘啊。儿子好不容易说了个媳妇,您若是将她打残了,日后还怎么给我生儿子啊!”方子山看着身后那柔若无骨的美娇娘,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说起来,裴襄到底是相府的二小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儿有身段儿的。还跟着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学过规矩,自然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比的。方家在榆林镇虽说有些名气,但毕竟是小地方,哪里见过这等水嫩娇柔的大家闺秀。 当初去提亲的时候,还不知对方的家世如何。后来得知是相府的小姐,早就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裴相爷的大名,整个大周都闻名遐迩。能够娶到相府的小姐,那是多么大的福气啊。起初,方夫人也晕的不知道天南地北,嘴咧得都合不拢了。后来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这位相府二小姐名声不怎么好。可是看在是相府小姐的份儿上,也就凑合了。至少,裴襄是相府出来的,说起来也好听一些。 定了亲事之后,十里八乡都羡慕得红了眼。可是没想到,裴襄比传闻中还要不知礼数,她就暗暗有些后悔了。 提到生儿子的事情,裴瑾就是一脸的愤然。她昂着下巴站在方子山的身后,眼神里满是不屑。“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谁要跟你生儿子!” 方子山怔了很久,才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花了几千两银子娶你回来,不就是为了生儿子么?!” “就凭你也想染指本小姐,白日做梦!”裴襄冷哼一声,根本就没将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为了让她安分的拜完堂,庄氏命人给她喂了些容易昏睡的药。所以整个婚礼的过程,她都是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搀扶着完成的。若是知道嫁来的是这样的人家,她死都不肯拜堂的。 这方家二小子也真是个愣头青,裴襄昏睡了一整夜,他竟然都不碰她,非得等到喝了交杯酒再洞房。 这样一耽搁,倒是让裴襄逃过了一劫,醒来之后就嚷嚷着要离开,这才有了这一幕的发生。 “你…你竟然敢这么对我儿子!”裴襄一个劲儿的火上浇油,方夫人早已忍耐不住,举着棍棒就砸了过去。 裴襄躲闪不及,胳膊上挨了一下,顿时觉得如火烧般疼痛。如此,也彻底的激起了她的怒火。抬起脚,就朝着离她最近的方家二郎踹了过去。 “叫你们欺负我!我让你断子绝孙!”裴襄发起狠来,也是有一定力道的。虽说不如方夫人那般的孔武有力,但气愤之下的一脚,又刚好揣在那命根子上,顿时令方家二郎疼的佝了下去,脸色也瞬间一片雪白。 “啊啊啊…” 方夫人见儿子遭了罪,想要杀了裴襄的心都有了。“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方夫人举着棍棒就打了过去,裴襄东躲西藏,但到底地形不熟,很快就被方夫人给捉到,后背挨了好几棍子。 “啊…住手!我可是相府的二小姐,你们敢对我无礼?!”到了这个时候,裴襄再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抱着头尖叫起来。 “管你是什么府里出来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敢踢我儿子,老娘也照打不误!”方夫人咬着牙,一棍子一棍子的下去,丝毫没有手软。 相府陪嫁来的丫鬟冷眼的瞧着这一幕,都没有上前劝架的意思。本来跟着裴襄一起陪嫁过来,就够倒霉的了。而且老夫人也交待了,裴襄这辈子都不用回相府了,只要她还剩一口气在,就要留在方家。 跟了这么个晦气的主子,她们的服侍自然就不尽心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疯婆子拉开?”裴襄疼的龇牙咧嘴,发现几个陪嫁丫鬟居然在一旁看好戏,并没有上前来帮忙的意思,肺都要气炸了。 丫鬟们无动于衷,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夫人教导二小姐规矩,哪有我们做奴婢插手的份儿?二小姐还是乖乖的给夫人认个错吧,兴许还能好受些。” 方夫人见陪嫁丫鬟都懒得伸出援手,心里的不安也彻底的消失了。“听听听听…相府出来的丫头都比你懂分寸知礼节…” 裴襄被方夫人压在地上,根本就动弹不得。头发也被方夫人扯得生疼,可嘴上仍旧不肯服输,道:“好好好…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贱婢。你们等着,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二小姐还是顾着自个儿,等获取了夫人的原谅再说吧。”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 “娘…儿子好痛啊…”这时候,方家二郎冒着冷汗跪趴在地上,哆嗦的呼唤道。 方夫人发泄了一番,这才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儿子身上。狠狠地踹了裴襄一脚之后,忙冲上前去查看儿子身上的伤势。 听完侍书声情并茂的讲述,屋子里的丫头们都忍不住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哎哟…那方夫人真是够厉害的!” “二小姐这回可是踢到铁板了…” 侍书得知裴襄被方家人虐待,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这还不算好笑,好笑的还在后头呢。” “怎么说?”丫头们好奇的围了上去。 侍书卖足了关子,才绘声绘色的继续讲道:“别看二小姐娇娇弱弱的,看着跟个病西施似的,可那一脚下去,力道可不小。据说方家的二小子疼的都直不起身了,后来找大夫来看,说是不大好,有可能真的会断子绝孙呢!” “不是吧?二小姐也太狠了吧,好歹是自己的夫君,怎下得去脚?!” “那可要怎么办?难道二小姐今后要守活寡?” “依着二小姐的性子,怕是想要和离吧?” 侍书冷笑着,道:“那也得她有这个能耐!” 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老夫人没将二小姐秘密的处死就已经很仁慈了。二小姐竟然还敢仗着娘家的势力,胡作非为,真是不知好歹。老夫人虽然仁慈,但为了相府的颜面,又岂能任由二小姐胡闹?再说了,那可是她自己造的孽,凭什么相府要给她收拾烂摊子! 裴瑾听着丫头们的窃窃私语,嘴角不由得向上翘起。裴襄有今日,那都是她自找的。若是安分的做她的二小姐,又岂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不管是不是庶出的,老夫人总不会亏待了她。好歹也是姓裴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可偏偏她就是个不省心的,整日七想八想,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才会一步错步步错。 当时,方家的人上门来求亲的时候,庄氏就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裴襄犯了什么错,方家可以不必知会相府。只要不把她打死,相府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插手方家的家务事。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裴襄今后那精彩万分的日子了。 相府那边的糟心事裴瑾全都当笑话听了,根本没有搭理的意思。可是侯府近日来亦是不怎么太平,裴瑾却是不能不管的。 二房那边没个主心骨,几个姨娘争来斗去,原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要打要闹怎么样都好,只要不打扰到大房的清静,裴瑾也就任由她们闹去。谁家没点儿勾心斗角的事儿呢?可是没想到这一次,二房非但在自个儿院子里闹,还闹到杨氏的芳菲苑,差点儿害得大少奶奶张氏小产,裴瑾就不能姑息了。 命粗使婆子将余姨娘和一众丫鬟绑了,狠狠地打了四十板子,一股脑儿的全都关进了柴房里。至于三小姐卢云筝,则被禁了足。 当然,余姨娘母女肯定是不服的,当时就骂开了。“这是我们二房的事,少夫人凭什么处罚我们?” 裴瑾冷笑连连,打量她的目光也透着一股子的寒气儿。“真是笑话!这侯府本就是我当家,难道连处置作死的奴婢也不行?你们就算是闹翻了天去,只要不闹到我眼皮子底下,我仍旧可以大人大量的视而不见。可是你们这些不知羞的,居然闹到芳菲苑,险些害得大少夫人小产,只罚了你们四十板子,还算是轻的!” 裴瑾把话说的狠,余姨娘当时气得脸都绿了。一句奴婢,便也将她这个姨娘归为了下人一流,她如何能不气? “少夫人还真是好手段!为了夺这掌家之权,生生的将老夫人逼到了庄子上。亏得皇上还特意赐了端敏二字给郡主,简直就是最大的讽刺!”身份的事儿她是没办法反驳了,只得忍气吞声的认了。可到底还是不肯认输的,便又将话题引到了老夫人的身上。 裴瑾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席话而感到任何的羞愧和不安。“老夫人的事情就不劳姨娘操心了…谋害侯府子嗣的罪名,可不是一般的大。若是闹到御史那儿,少不得是要偿命的。有空在这儿浪费唇舌,还不如好好儿的想想,日后怎么向大少爷交代吧!” 她没将她处置了,也是不想落人话柄。 毕竟,她这个新媳妇进门不久,当家的时日也短,若是一下子处死这么多的人,怕是会有损自个儿的名声。 这种损人一千,自毁八百的做法,她是不会用的。 反正这些个人都算不上什么威胁,而余姨娘膝下又只有一个三小姐。比起那心思深沉的许姨娘,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余姨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裴瑾给打断了。“姨娘不替自己想想,也得替三妹妹想想。就这么被人当枪使了,真是够蠢的!” 余姨娘想要说的话噎在喉咙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脸色憋得实在是难看。不过裴瑾这三言两语的话语,倒是让她醒悟了过来。这次闹到芳菲苑去,的确不是她的主意。就算张氏肚子里怀的是男胎,也威胁不到二房什么。大少爷卢少卿虽说是长子,却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除了这些年帮忙打理着铺子的生意,跟爵位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的。 真正的威胁是卢少棠这个嫡出的少爷。况且,四少夫人还是新皇御封的郡主,身份非同一般。将来若是袭爵,把握会更大一些。 只是前不久,她偷听到许姨娘跟心腹丫鬟的话。说大少爷手底下的铺子都是赚钱的,每年进账都是数以万计的。若是能将打理铺子的差事弄到手,以后自然不愁腰包不饱了。 余姨娘自然也是替自己的女儿着想,眼看着卢云筝要及笄了,偏偏侯爷和侯夫人不知了去向。府里没个主母,卢云筝的亲事自然就要耽搁下来。这女孩儿家的青春可耗费不起,若是不早点儿将亲事定下来,以后年纪大了,就找不到像样的好人家了。更何况,卢云筝本就是庶出的,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远远不及嫡出的姑娘。将来出嫁的时候,嫁妆自然也就成了难事。 她去芳菲苑,原本只是想要跟杨氏和巩姨娘商量卢云筝及笄礼的事儿的,顺便想让卢云筝跟着裴瑾学着管管家,长点儿本事的。可是不知道怎的看见张氏轻抚着微凸的肚子,脑子一热就下手推了她一把。心想着张氏若是小产,大少爷自然是要回府呆着的。铺子又不能没人管,到时候再把三少爷卢少宸推出去顶上。如此一来,掌管着铺子的权柄就落到了二房的手里。卢少宸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到时候她想要从里头弄点儿好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如今想来,她的确是太过鲁莽了。夺去了大房的权柄,最大的受益人可不是许姨娘这个死对头么?三少爷卢少宸可是许氏肚子里爬出来的,肯定是对自己的生母许姨娘言听计从。许姨娘可不是个笨的,可精着呢。一旦大权在握,哪里还有她什么事儿! 醍醐灌顶之后,余姨娘又暗自庆幸。幸好张氏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事儿,若是真的落了胎,那么她的死期就真的不远了。 看着她呆傻的表情,裴瑾就忍不住在心底冷哼。就凭她这样的脑子,还敢到处惹是生非,真是不知死活! “姨娘,三妹妹不会有事儿吧?”二小姐卢云英坐在锦凳上绣着荷包,却一直无法静下心来。 想到大少奶奶流血的画面,她就于心不忍。 许姨娘斜靠在软枕上,瞧见女儿满是担心的样子,眉头不由得紧皱。“你自个儿的事儿都操心不过来,关心她做什么?” “好歹姐妹一场,又是一起长大的情谊,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说来也奇怪,像卢云英这个被姨娘带大的孩子,性子本该随了她的姨娘许氏的。可是偏偏许氏的教导她多半听不进去,反而生就了一副菩萨心肠,当真是差点儿没气死许氏。 这样的奇葩,在高门大宅里实属罕见。 许姨娘听了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什么姐妹?我可只生了你二哥和你。卢云筝她可是你娘死对头的女儿,你拿她当姐妹?你处处替别人着想,她可有替你着想过?英儿,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就不长长记性呢!” 卢云英抿了抿嘴,不再吭声。她知道说什么姨娘都听不进去的,便懒得浪费口舌了。侯府的规矩向来严格,她自幼学的又是尊老爱幼,早已根深蒂固。所以不管许姨娘如何的在耳边蛊惑,她心底认定的事儿都无法更改。 趁着许姨娘午睡的时候,她便悄悄的溜了出去。 “三妹妹…三妹妹…”绕到卢云筝住所的后窗下,卢云英轻轻地叩响了窗户。 听见熟悉的呼唤声,卢云筝立刻从榻上溜了下来,仔细的打量了四周一番,这才蹑手蹑脚的朝着后窗走去。“二姐姐,是你么?” “嗯…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卢云英最担心的的还是卢云筝的身体。虽说禁足的时候并没有苛扣卢云筝的吃食,但保不齐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为了奉迎掌家的少夫人,偷偷地在吃食上动手脚。 卢云筝本就在长身子,食量又大的惊人,如何能经得住饿?于是她将每日节省下来的糕点都悄悄地拿来给她,也算是尽了姐妹情谊了。“三妹妹,这是今儿个早上送来的桂花糕,你拿去吃吧。” 见有吃的东西,卢云筝的眼眸瞬间就亮了起来。几乎是一把抢过卢云英手里的食盒,迫不及待的掀开盒盖,狼吞虎咽起来。 卢云英看着她不雅的吃相,不由得黯然伤心。“三妹妹你慢些吃,小心噎着…” “好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糕点了…”卢云筝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含糊的说道。 “唉…”卢云英轻叹一声,想要劝说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大少夫人险些滑胎一事,的确是余姨娘母女做的不对。她与卢云筝感情一直还算不错,虽然爱护她疼惜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理智的。 一连吃了两盘的糕点,卢云筝这才摸着肚子停了下来,又惯了一壶冷水之后,才打着嗝儿说道:“那些眼皮子浅的东西,居然敢饿着本小姐。等有朝一日爹爹回来,定要她们好看!” 听着她这不靠谱的豪言壮语,卢云英向她投去一瞥怜悯的目光。爹爹何时回来还说不定呢,即便是回来了,又岂会为了一个庶女而去与郡主出身的侄媳妇过不去?公道自在人心,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再怎么掩饰都无用。 她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怕是要吃亏的。 见卢云英面色不怎么好,卢云筝这才想起来问道:“二姐姐是不是又被姨娘骂了?若是…若是觉得不方便,让丫鬟将东西送来就成,你还是不要亲自过来了。” 卢云英摇了摇头,道:“咱们是亲姐妹,来往哪里用得着瞒着别人。若是遮遮掩掩的,倒是显得心中有鬼了。妹妹放心,我明日还会来看你的。” “当真?”卢云筝天真的问道。 卢云英点了点头,诚挚的应道:“绝对不会饿着你的。” “还是二姐姐心疼我…”卢云筝吃饱喝足,精神头儿倒是好了许多。只是一想到还被关在柴房的姨娘,她的小脸立刻就又垮了下来。“也不知道我姨娘怎么样了?二姐姐,你可以可以帮我过去瞧瞧?” 卢云英怔了怔,觉得有些为难。 毕竟,余姨娘是关在大房那边的院子里。莫说是她了,即便是夫人还在府里,恐怕也没那个脸面过去自取其辱吧。 “怎么,二姐姐不肯帮我?”见她许久不说话,卢云筝就急了。 “不是我不肯帮,而是…”卢云英有口难言。 “二姐姐不帮就算了!”卢云筝事事顺遂,稍有撮合就会大发脾气。这脾气一上来,立马就把先前卢云英对她的好儿全都抛在了脑后。“说什么姐妹情深,原来都是骗人的。这么点儿小事都不肯帮我,还谈什么亲姐妹!虚伪!” 卢云英听她这么数落自己,眼眶就不由得红了。“三妹妹何苦这么说…姐姐若是能帮,自然不需妹妹说,早就去打探一二了。可如今是表嫂长着家,又事关大表嫂肚子里的孩子,我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 “有什么开不了口的?姨娘本就是二房的人,她大房凭什么管我们二房的事!”卢云筝蛮横的说道,那语气与余姨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的天真,一样的蠢笨。 卢云英不忍说实话打击她,只得委婉的说道:“姨娘不过是挨了几下板子,并没有被秘密处置了,可见已经是给足了二房颜面了。否则,这谋害子嗣的罪过,可是要棒杀的!表嫂也不是那般狠心的,只要姨娘真心的悔过,兴许很快就会放出来了…” “二姐姐竟然还帮着大房那头说话?”卢云筝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卢云英,根本没将她的一番好意听进去,反倒是责怪起她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也是呢,到底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姐妹,自然是无法一条心的。可就算你们投靠了表嫂,她也不会将你们放在眼里的。你们等着吧,收拾掉了我们母女,就轮到你们母子三人了!” “三妹妹你…”将她的一番好意当做了驴肝肺,卢云英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儿跌倒在地。 这就是她一直偏疼的三妹妹么?这就是那个天真烂漫,总是追在她身后叫着姐姐的三妹妹么?她怎么能说出这样戳心窝子的话来! “你滚,我不想看到你!”卢云筝正在气头上,见到谁都不爽。尤其是刚才卢云英那一番告慰的话,不但没能安抚她的情绪,反倒是勾起了更加炙热的怒火。 “三妹妹你…”卢云英气的说不出话来,但到底是大家闺秀,也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只是跺了跺脚,就带着朦胧的泪眼离开了。 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许姨娘刚好睡醒。瞧着女儿那哭红的双眼,就忍不住叹气。“我是这么劝,你都不肯听的。如今好了,知道被背叛的滋味了吧?” “姨娘…三妹妹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她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卢云英哭倒在许姨娘的怀里。 许姨娘搂着爱女的肩膀,轻轻地拍打着。“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她还有那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姨娘!” “呜呜…” “好孩子,别哭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可别再傻乎乎的被人利用了。她叫你一声姐姐,不过是想从你这儿捞到什么好处罢了。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就会将你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如今知道了她的秉性,还不算太晚。” 兴许是许姨娘的话起了作用,卢云英抹了抹眼泪,便不再哭了。只是心里仍旧堵得慌,连绣荷包的兴致也没有了。 许姨娘暗中收紧了藏在衣袖下的双手,这笔账她算是记下了。敢欺负到她女儿的头上,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扶摇居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一大清早的,就听见外头喜鹊喳喳叫。侍书刚起身就看见小灰扑打着翅膀在窗户外叫嚣,连绣鞋都顾不上穿就飞快的开了窗户,让这位大爷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 裴瑾看到厚厚的一叠信,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了。反复的将那些字迹看了好几遍之后,裴瑾这才眨了眨眼,淡淡的开口道:“你们爷要回来了…” 屋子里服侍的丫鬟皆是一愣,继而全都裂开嘴笑了。唯独裴瑾面色不变的坐在椅子里,单手支着下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几句勾人心魄的诗。 白纱衣,绿罗裙 魂牵梦绕欲断魂 陌上花开归期定 春闺梦里玉娇人 ------题外话------ 最后一首歪诗,是偶自己瞎编的,亲们不要鄙视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53阴谋起一 “王麟,青龙营那边有何动静?”坐在主帅营帐中,卢少棠神色肃穆,眼眸冷凌,活脱脱换了个人似的。 王麟恭敬的垂手而立,脸色亦十分严肃。“镇北侯已经离府月余,青龙营表面上看似平静,但私底下却是大换血。原先先帝安插进去的那些个心腹,已经不知所踪。” “看来,他的狼子野心是丝毫不加以掩饰了,真是不自量力!”卢少棠嘴角微微向上掀起,眼神轻蔑。“咱们先前安插进去的,还剩下几个?” 王麟拱手道:“十之七八都被清理出来了,剩下的不到三成。” “能留下三成也算不错了。”镇北侯并不是个蠢的,否则也不会以一个庶子的身份坐上侯爷的位子。卢少棠原本也没指望派去的人都能留下来,只要有一两个潜伏在那位身边就已经很难得了。 照王麟这么说,留下来的应该还有四五人,卢少棠的底气就更足了。“传令下去,密切监视镇北侯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有关侯府的一切计划,都要一字不漏的汇报。” “少主是担心少夫人?”王麟多嘴的问了一句。 卢少棠桃花眼微微上挑,玉面上露出一丝慵懒的笑意。“看来侍画那丫头没少在你耳边唠叨啊,连主子的事情都敢过问了。” 王麟脸上微微泛红,露出罕见的羞涩。“少主担心少夫人也是理所当然,属下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嘴皮子倒是溜了不少…侍画的功劳不小。”卢少棠手指规律的在书案上敲打着,眼中深藏着云谲波诡的暗潮。 王麟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直到卢少棠将身子倾斜到一边,开口问道:“军营中可有闹事者?” 说起正事儿,王麟又抬起头来,道:“还算安分。” 卢少棠前两日才将皇帝的密旨拿出来,袁老将军似乎也猜测到了些什么,不过却没料到卢少棠笼络人心的能力竟然如此的迅速。当通报三军的时候,除了震惊之外,倒也没什么人闹脾气,而是选择平静的接受。不过这都是表面上的,私底下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 “袁老将军统领白虎营数十载,自有一番威望。这军中不乏其他派系的人,你可要将他们盯紧咯。”卢少棠虽然极为自负,但却也不会盲目自大。有些事情,还是要未雨绸缪的好。否则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正如他预料的那般,有些人的确是不安分了。 “老将军…属下替您不值啊!您为国征战大半辈子,立功无数,皇上却派来一个毛头小子接下虎符,这究竟是何道理?!”一个四十岁上下,相貌依稀可以看见俊秀的男子满脸的悲戚,捶胸顿足好半晌,才将掏心窝子的话说了出来。 袁老将军虽说已经不是三军主帅,但是坐姿依旧笔挺,颇有大将之风。“胡副将,此言差矣。鄙人垂垂老矣,纵有报国之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将士们需要一位新的领袖带领,这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卢少将军魄力非凡,有勇有谋,有将帅之才,接任三军主帅也是极为妥当的。” “可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又才到军营不久,许多事务都不甚明了,三十万大军就这样交到他的手里,实在是不放心啊…”胡副将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知道你们各位的担忧,但这些时日的相处,想必大伙儿也看到了他的本事。就凭将士们的反应,就看得出他是众望所归,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袁老将军捋着下颚处的胡须,神情倒是格外的平静。 镇守边关数十载,袁老将军也看破了很多事。 袁家祖祖辈辈都是忠君纯臣,只效忠皇帝陛下。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并非贪念权势之人,也知道进退有度。既然新皇的旨意已下,他还有什么好感慨的呢?更何况,他年纪也一大把了,家里还有一位在宫里做妃子的孙女,他也该知足了。 皇帝将白虎营交到卢少棠手里的同时,也晋升了袁昭仪的位份,赐号贤妃。其意图显而易见,这是皇上给袁家的体面呢,也算是对他这位老功臣的补偿。如今后位空虚,孙女又是唯一一个妃位的嫔妃,亦是唯一有封号的嫔妃,乃众嫔妃之首。若是他再不识抬举,霸着这位子不放,恐怕袁家就要招来灭顶之灾了。 胡副将眼底满是焦急,想着主子交待的任务就又是一阵头疼。可是袁老将军竟是这种无谓的姿态,他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还会引来别人的猜忌,便只得暂时作罢。“将军心胸宽广,属下当真佩服之至!” “卢少将军也不差。你们好生的辅佐他,日后定会有所成就的!”袁老将军知道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服,但他也只能言尽于此。 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去调节了。 从袁老将军的营帐出来,外头已经是漫天星斗。 胡副将面色忧郁的走回自己的营帐,屁股刚在椅子里落座,就瞧见一个黑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你怎么来了?” “主子交待的事,办得如何了?”男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而是直奔主题。 胡副将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委婉的应道:“有些事**速则不达,潜移默化才是正道。” “哼…不就是没那个能耐么,说的这般冠冕堂皇。”黑衣男子冷峻的脸上满是寒霜,似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胡副将亦是在军中颇有威望之人,如何能被这样羞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若是有本事,你来呀!” “蠢笨如猪!”黑衣男子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用你这样的法子,不知道何时才能帮主子达成所愿。换做是我,一个时辰就搞定了!” “真是大言不惭!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法子挑起二人之间的争斗?”胡副将不服气的双手抱臂,不客气的问道。 黑衣男子向前迈出两步,眼角满是阴险。“你说,如果袁大将军暴毙在军营,世人会如何想?” “你…你要杀了袁老将军?”胡副将吓得脸色惨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好几步。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又不是没杀过人,至于这般么?”黑衣男子嘴角挂着笑,但看起来却比地府的阎王还要渗人。 胡副将没有说话,但胸口却一直突突的跳。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大胆了,但无疑是最好的法子。一旦园大将军猝死,肯定会让军心大乱。而且,刚上任的卢少棠,必定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被讨伐的对象。他是最大的获益者,自然也是谋害袁老将军的最大嫌疑者。 “袁老将军的营帐四周,有无数的士兵巡逻,想要靠近怕是不易。”胡副将冷静下来,拧着眉说道。别说这里是军营,就算是普通的地儿,凭着袁老将军的警惕心和过人的本领,想要杀掉他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黑衣男子倒是极为自信,下巴微扬道:“我能进的来这里,自然是任何地方都进得的!” “别看袁将军已经七老八十了,但一身本领却没落下。” “我的能耐你还信不过?” “不过是好意提醒你一句罢了,免得出了岔子还得帮你擦屁股!” 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但却因为效忠同一个人而不能翻脸,也就只能过过嘴瘾而已。 足尖轻点在帐篷顶端的男子墨发飞舞,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屋子里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耳朵。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副将! 好一个狂妄自大的走狗! 不动声色的隐入夜色中,男子几个来回人已经飘向了远处。 镇北侯府 “今儿个天气不错,侍书你带几个细心的丫头去书房,将书架上的书拿到院子里晒晒。前些时日总是阴雨连绵的,可别潮坏了。”裴瑾空闲了下来,忽然想起卢少棠那些宝贝书籍,这才吩咐道。 卢少棠的书房一般人是不让进的,可是少夫人吩咐了,侍书自然不敢怠慢。于是挑了几个乖巧伶俐的丫头,便去了书房。 可是不到一刻钟,侍书便匆匆忙忙的回来了。“少夫人…” “何事如此惊慌?”裴瑾正在逗弄窗棂上昂首挺胸站立着的小灰,被侍书这么一声吓,差点儿划伤了小灰那粉嫩嫩的肚皮。 小灰不满的瞪了侍书一眼,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裴瑾哭笑不得的收回手,侍书这才敢靠过去,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你说…书柜后面透着一丝凉风?”裴瑾抬眸,不解的问道。 “嗯…起初还没怎么注意,可是书页都被翻开了,很是诡异。几个胆小的丫头,还以为是阴风阵阵,吓得都跑出去了。”侍书抿嘴说道。 裴瑾望了望窗外,院子里的树木不时地左摇右摆着,但是风力却没她说的那么大。于是站起身来,打算去看个究竟。 “少夫人…”正在书房里搬书籍的丫鬟见到裴瑾的身影,忙放下手头的活儿,上前行礼问安。 裴瑾摆了摆手,将丫头们打发了出去,独留下侍书一人在旁伺候。 “少夫人,这里。”侍书朝着某处指了指,然后将一本书放在跟前,不一会儿那书页就飞快的跳跃起来。 裴瑾抬手试了试风力,眉头不由得紧皱。“这书柜后面…莫非…” “少夫人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裴瑾从不做无把握的事,于是吩咐侍书回寝房多宝盒里的一份地图取了过来。仔细的翻找一遍之后,才恍然大悟。“果然是这里。” “少夫人?”侍书听见主子嘀嘀咕咕好半晌,却完全听不明白。 裴瑾指了指书架上的一个双耳瓶,对侍书吩咐道:“将这个瓶子转动试试。” 侍书愣了许久,才会过意来,忙上前抱着那瓶子的两只耳朵尝试着左右转动。听见轰隆一声响,那书柜居然朝着两边移开,露出后面的一扇木门。 那风,果然是从此处透进来的。 “少夫人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门?”侍书的好奇心就更加好奇了。 莫非,跟那副地图有关? “还记得上次跟你说过的密道吗?这里应该就是入口了。”裴瑾指了指那扇门,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忧虑。 “少夫人…”侍书担心的唤了一声。 裴瑾很快便镇定下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以为这条密道只有嫡系子孙才知道,没想到倒是被某些人找到了。原本还打算用它来避难的,看来是不成了。” “少夫人可出此言?” “既然是密道,自然是极为隐秘的,入口和出口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就拿这个入口来说吧,若不是有地图指引,也没人会想到书柜后面还另有乾坤吧?出口想必也是一样的。”裴瑾解释道。 侍书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过弯儿来。“少夫人猜测,那出口已经让人打开了,故而侯府不再是安全的?” “你猜对了一半。出口自然是有人进来了,只不过根据地图上所指,侯府的密道颇长,一直延伸到城外某处。算起来,也有几十里路。要修建这么长的密道,可并非一日之功。兴许,这密道早就存在,不过是被侯府的先祖发现了而已。那么长的密道,就算徒步行走,也就大半日的时辰。” 不等裴瑾把话说完,侍书的脸就白了,着急的问道:“那该如何是好?万一有人从那头潜入侯府,侯府岂不是危险了?”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也不知道,那出口到底开了多久了。”裴瑾脑子飞快的转着,想着应对之策。 侍书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少夫人,事不宜迟,让奴婢带人下去将他们给拦下,永绝后患!” 裴瑾却是摇头,道:“今天不是收到消息,说镇北侯尚在青龙营么?如此看来,侯府暂时还是安全的。” 侍是不解的望着裴瑾,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你且这样…”裴瑾让侍书附耳过来,小声的在她耳畔交待了一番。 侍书听了主子的打算,不由得眼睛一亮,朝着裴瑾竖起了大拇指。“少夫人高明,我这就带人去办。” “记住,千万别打草惊蛇。还有,派人进宫送个信儿。”裴瑾做事向来面面俱到,自然也不会忘记宫里的那一位。 如今府里没个男主子,卢少棠又是远水解不了近忧,她只能借助皇帝陛下的力量了。好歹大家都是一条战线上的,互助互利也是应该的。 皇宫 “皇上,侯府派人送来了这个…”窦行云来不及歇口气,手头上的事儿就又来了。当看到那书信上的标识时,他便马不停蹄的走进了勤政殿,恭敬地将手里的书信送到了德顺帝的面前。 德顺帝近来在朝堂上得心应手,后宫又比较安分,心情自然是不错的。所以,也没计较窦行云的这点儿小毛病,顺手将信接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裴瑾那熟悉的娟秀字体。只不过,他尚来不及欣赏那赏心悦目的书法,就被信中的内容给震住了。 “真是好大的狗胆!”德顺帝突然发难,将书案上的奏折全都扫在地上,吓得殿内的宫女太监齐齐下跪。 窦行云微微抬头瞧了瞧帝王的脸色,心里不由暗暗的叫苦。 郡主大人啊,您这是上的什么折子啊,居然惹得龙颜大怒!皇上好不容易能有个好心情,您非得这么折腾。皇上是不会拿郡主大人您怎么样,可是奴才这弱小的心灵可经不起这么三番五次的摧残啊! 等了好半晌,德顺帝才冷静下来,吩咐窦行云道:“窦行云,去将御林军统领召来。” 要召见御林军统领? 莫非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窦行云来不及细想,便跪趴着出了殿门。 如今的御林军统领,乃是一路跟随德顺帝登上帝位的有功之臣,名叫邵帧。二十五岁上下,年轻有为,身手不凡。长相斯文俊秀,身材挺拔,乃是京城四公之一美誉之称的玉面公子。(另外三公子分别是风流公子卢少棠,冷面公子柴靖,卓雅公子卓玉杭。其中,卓玉杭因为是状元出身,被誉为第一公子。第一,也是名次的顺序。) 窦行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勤政殿外,所以并不难找。“邵将军,皇上有请。” 邵帧虽有玉面公子的称号,但却沉默寡言。比起卢少棠的如沐春风,比起卓玉杭的温文尔雅,完全是另一个境界。 此时无声胜有声,便是对他最好的诠释。 只要他往哪儿一站,即便是不开口说话,也让人觉得无限美好。京城不知道多少的名门闺秀将他视为佳婿人选,只可惜听说他早已成婚,不过发妻过世多年,一直未续娶罢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有不少的名门望族想要将女儿嫁给他。 不为别的,单看他是皇帝的心腹,这一点就很值得。 “……”窦行云看着他闷不吭声的就已经走了好远,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邵帧早已不见了踪影。 “微臣叩见皇上!”邵帧踏进殿门,恭敬而又不卑不亢的单膝下跪。 德顺帝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询问其他,直接将殿内服侍的人全都轰了出去。“子健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邵帧,字子健。 邵帧垂手立于一旁,沉静的面容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你这性子是愈发冷了…我看,你跟柴靖那小子有的一拼了。”德顺帝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瞧见他一脸的冷色就有些发憷。他的这些心腹之人,一个个都喜欢沉着一张脸,当真是浪费了这一张张如花似玉的相貌。 柴靖如此,邵帧如此,就连卢少棠偶尔发起火来也是。 其实,他还算漏了一人,那便是他自己。他整日不也冷着一张欺霜赛雪的脸?有的妃子就因为太过胆小,而被他吓傻的。 邵帧微微抬眸,语气依旧平静无波。“皇上找微臣来,不会是谈论这张皮囊的吧?” “嗯…你的幽默感还在,可见不是对朕有意见。”稍稍调侃了两句,德顺帝便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这是端敏郡主刚才命人送进宫来的,说说你的见解。” 将手里的信件递了过去,邵帧忙双手接过。 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邵帧的脸色更冷了。“依微臣之见,郡主所言不假。镇北侯这些年招兵买马,的确狼子野心。想通过侯府密道潜入京城,也不是不可能。他如今人在军营,可见时机尚未成熟,亦或是在等那些人全部进入地道。” “你分析的不错,朕也是这么想。” 其实,裴瑾上疏的内容极为简要,不过寥寥数字而已。但这些简单的名次拼凑在一起,却是不得了的信息。 侯府地道通往城外。 “端敏一向聪慧,想必是料到了些什么。她一个女人家,到底势力有限。你带一队人马过去,听候她的差遣。”德顺帝忽然开口下令。 邵帧只是蹙了蹙眉,却没有违背的意思,拱手接下了这项任务。但一想到要他堂堂男子汉听从一介女流的使唤,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尽管这个女子是皇上的干妹妹,又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风流公子卢少棠的妻子,可他仍旧难以适应。不过,皇帝下令,他又不敢不遵从,只得先应下再作打算。“微臣领旨!” “一切小心谨慎,莫要惊扰了百姓。”德顺帝的顾虑还是颇多的。他一直立志做一个明君,奈何朝中势力四分五裂,并非与他一条心。他的一举一动也极受限制,稍有不慎,恐怕就要引起轩然大波。 “微臣遵旨!”邵帧也不是个笨的。御林军统领离开皇宫本就是一件大事,若是举止不当,更是成为拿捏他的把柄。早就有人对他接任御林军统领一职心怀不满,他的言行举止就得格外的谨慎。 相府 “老爷子,瑾丫头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在将马氏送去了家庙,又打发裴襄嫁出去之后,庄氏便忽然变得清闲起来,注意力也转移到了老伴儿的身上。 裴相爷虽说已经年过花甲,但仍旧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的英挺俊朗,而且经过岁月的沉淀,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概更是引人注目。 听见发妻的询问,裴相这才放下手中的纸张,抬手将它放在烛台上焚化干净。“近来京城不会太平。约束好府里的奴才,没事不要出门。另外,府里上上下下都要再梳理一遍,身份来历不明的,都打发出去。” “竟这么严重?”庄氏收起脸上的笑意,神态变得严谨起来。 “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也无需太过紧张。”相爷拍了怕发妻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庄氏见他皱眉不展,又如何能放得下心来。“相爷与妾身之间,难道还需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爱妻想多了…我没什么可隐瞒的…只不过事关朝廷局势,不好随意议论罢了。瑾丫头不过是担心我们的安危,才好意提醒一二。放心吧,相府屹立帝都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什么风雨没见过?” 庄氏将另一只手覆在相爷的手背上,叹道:“幸好燕山这一支不全是没出息的,瑾丫头和祺哥儿都是孝顺的。” 自从出了裴襄和马氏的事儿之后,庄氏对裴燕山也渐渐地冷淡了。不过,这事儿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会好过。遭受了那么大的罪,又险些为此丧命,庄氏就算再贤惠大度,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的膈应。不过,看在裴瑾和裴祺两个孙辈的份儿上,她也就不跟裴燕山这个继子计较了。也因此,对他的期望也大大的降低了。 “燕山的资质有限,能爬到如今的位子已是不易。倒是祺哥儿这孩子有些天赋,颇得皇上赞赏,前途不可估量。”相爷知道老妻心中所想,便索性将话说开了。“上回跟你提的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祺哥儿是个有出息的,我自然乐意立他为嫡子。只不过马氏如今在庙里,这过继仪式可少不得她这个嫡母。”庄氏苦恼的正是这个。 裴相捋了捋胡须,沉默片刻之后,道:“先准备着,过两日我会去家庙里见她。若是她还是不知好歹,这正室的位子也可以让出来了。” 庄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稍稍安心了。 过继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首先就得请示族里长辈的意思,然后才能开祠堂将裴祺的名字录上族谱,还要摆宴席诏告天下。如此一来,起码也得闹腾一两个月。京城去蒲州,来去就得个把月。 “也罢。老爷便休书一封,我明儿个就命人送到蒲州祖宅去。”庄氏处理起家事来,自然不在话下。 裴相点了点头,答应明日将书信写好。 半个月之后,蒲州族里的长辈齐聚一堂,商量起了这再次过继一事。 “说起来老九还真是够背的!生不出儿子来,连过继的儿子也没个嫡子,当真是家门不幸啊!” “看来,老九这辈子是与子孙无缘…” “这接二连三的过继,也太不靠谱了!要我说,还不如再给燕山娶个媳妇,他还年轻,又不是生不出来?” 关于马氏不能生育的事情,不知道族里的人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们倒是没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女人嘛,多的是,生不了孩子自然可以停妻再娶。 可是有人却巴不得八房生不出嫡子来。 “九弟的意思,是想把祺哥儿寄养到嫡母的名下充作嫡子。这想法,本来也没有错。毕竟,相府需要人来继承。可是长幼有序,就算要过继,也得是骏哥儿。而且,骏哥儿还是马氏的亲外甥,比祺哥儿更合适。”开口的是身为族长的五房当家,也就是那娶了京城田氏庶女的五老太爷。 当初,他可是没少往这上面打主意。一心想把自个儿的人塞到相府去,以求将来能够获得好处。可是最终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得逞。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是不甘心放过的。 与裴祺比起来,裴骏可是要好控制多了。 他这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人反驳了。“话虽如此,但祺哥儿可是有功名在身的,又颇得帝宠。骏哥儿虽为兄长,但却没能入仕为官,还瘸了一条腿。这等没出息的,如何能继承老九的衣钵?” 族长面色尴尬不已,不敢跟这些兄弟死磕。五房家里出了好些个败家子,地位大不如前,故而底气并不如以前那般足。“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一下罢了,毕竟祖宗规矩在这里,也不能不考虑。” “是啊…那祺哥儿虽然有出息,但到底还是个从七品的小官。骏哥儿从小就聪明伶俐,说不定将来比他更有出息。我觉得此事不该这么急着定下来,日后若是有了变数,岂不是后悔莫及?”依附着五房生存的七房立马站出来,替族长说起话来。 族长满意的瞥了此人一眼,两人心领神会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直坐着打瞌睡的八老太爷却是什么话都没有,反正那是他兄弟的家事,与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要过继谁,他都没意见。 不过,他的这副态度,却是叫人看不下去了。 “老八,老九是你的亲弟弟,难道你就没什么可说的么?说起来,燕山还是你的庶子呢!”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大胡子瞪大眼睛说道。 裴仲宣的瞌睡被人打扰,脸色有些难看,不耐烦的吼道:“过继出去的儿子,还是我的儿子吗?你们一个个把规矩挂在嘴上,难道连这点儿都不清楚?就算是见了面,燕山也只能称我一声伯父。亏得你们还是做长辈的,当真是没脑子!” 八老太爷的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好,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惯了。只不过这不经脑子的一席话,却是将在座的全都给骂了进去。 看着那些人脸色变幻莫测,黑黝黝的一片,八老太爷的嘴角就忍不住咧开了。跟老子说道理,你们还嫩着呢! 白虎营 “来人啊,有刺客!”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回荡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卢少棠尚未入睡,听见呐喊声忙不迭的穿上靴子走出营帐。“外头发生了何事?” 见大将军被吵醒,负责守门的士兵显得有些忐忑。“回将军的话…声音好像是从袁老将军那边儿传过来的…” 卢少棠蹙了蹙眉,便大步朝着袁老将军的营帐而去。 原本寂静无声的军营,因为这一场刺杀行动而惊动。袁老将军营帐四周方圆百米的地方,燃起了明亮的火把,几乎照亮了夜空。 “将军…” “大将军…” 见到卢少棠的身影,不少的人都镇定下来,抱拳行礼。 卢少棠目光清冽,面色冷峻的问道:“袁老将军何在?” “老将军被刺伤,在营帐里歇息。”一个络腮胡大步走上前,禀报道。 “伤势如何,可找来了军医?”卢少棠双手负在身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他首先惦记的是袁老将军的伤势而非刺客,这让将士们心里对他的尊敬又多了一重。 “已经请了军医过来了,倒是没什么大碍。”络腮胡是袁老将军的家仆,看着粗狂却是粗中有细,谈吐也颇为不凡。 卢少棠点了点头,这才将注意力放在那刺客身上。“刺客可捉到了?” “抓住了。”络腮胡答得简要,但眼神却透着古怪。 卢少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也没有多作解释,而是命人将那五花大绑的刺客给揪了过来。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将士们齐齐的高喊着,个个义愤填膺。 卢少棠抬了抬手,才让他们安静了下来。“此人胆大包天,敢向朝廷功臣下手,可见其狼子野心!杀了他的确不为过。可若是不问个清楚,谁知道日后还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总归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将军英明!” “将军英明!” 将士们绝大部分兴许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但却是足够的忠心和义薄云天的浩然正气。袁大将军可是他们心目中的战神,是国之栋梁。如今被歹人刺杀,险些丧命,他们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卢少棠提出这个建议,正和他们的心意。 混迹在人群中的某些人却是有些按耐不住了,有些是暗自得意,看着卢少棠自个儿往陷阱里跳。另一些人则满是担心,就怕刺客将自己一并供出来。但是卢少棠却是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如此,就将刺客嘴里的布取出来吧!”为了怕刺客咬舌自尽或者咬破藏在牙齿缝里的毒药自杀,不得已才将他的嘴给封住。 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上前,一把捏住黑衣刺客的下颚,将他嘴里的布取了出来。又仔细的检查了牙齿下没藏任何东西,这才放心的松了手。“请将军示下。” 卢少棠走到那人的面前,静静地打量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何许人也,报上名来!” “既然被你们抓住了,还废什么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男子低沉的嗓音从带着血色的嘴角溢出来,眼神中更是带了一丝戏谑,放佛根本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过这番话,却是他刻意为之。 原先的意气风发,早在被活捉的时候消失殆尽了。除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之外,他一时之间还真的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来形容。想他自出师以来,可是从未失过手。一向骄傲自负的他,如何能承受这样的失败? 更何况,他还是栽在那种手段之下。想来,这军营之中还有更加高明之人,早就知道他来了这里,所以故意布了这个局,等着他往里头钻呢。奈何他被盲目的自信迷失了双眼,这才遭了暗算。 “倒是挺有骨气的!”卢少棠沉默良久,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黑衣刺客冷哼一声,道:“做我们这行的,讲的就是义气二字。” “如此说来,你背后另有人指使?”卢少棠不好这么快玩儿死他,便假装不知的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浪费口舌。不敢杀我的,就是孬种!”黑衣男子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挑衅的笑意。 卢少棠嘴角微微弯起,冷眼看着他,道:“看来,不使用些手段,你是不肯说真话了。” “将军这是想要动刑?爷岂会怕了你,来吧!”黑衣男子大义凛然的昂着头,脖颈处的青筋却暗暗浮动,似乎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卢少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绕到他的身后才开口吩咐道:“将他带去地牢,记住不要先玩儿死了,本将军留着他还有用。” “是!”将士们对这个刺客简直深恶痛绝,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一听要将他关进地牢,全都振奋起来。 “我先进去看看将军。”卢少棠却是没跟着往地牢而去,反倒是转身进了袁大将军的营帐。 络腮胡忙挑起帘子,将他迎了进去。“将军里面请。” “袁老将军。”卢少棠朝着床榻上的袁尚拱了拱手,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袁老将军爽朗的大笑几声,站起身来拍了怕卢少棠的肩膀,道:“这招请君入瓮不错,啊?” “就是辛苦老将军了。”卢少棠谦虚的笑了笑。 “能够将贼子擒住,这点儿小伤算什么?不过,你可得有心理准备。此人可不比普通的刺客,若是反过来反咬你一口,怕是会引起骚动。”袁老将军对卢少棠很是欣赏,故而从那位子上退下来也心甘情愿。 不过,外人可不是这么看待的。 世人眼中,卢少棠小小年纪,根本就无法镇住这三十万大军。再者,他又不曾带过兵,几乎没有经验。虽然立过一些小功,跟常年经受战争洗礼的老将们自然无法媲美。纵使有皇帝撑腰,却也难以服众。 不过在他看来,卢少棠却是个能力卓越,又有主意的。瞧着将士们的反应,就可以知道他其实还是深得人心的。短短六个月的时间,以一个十**岁的少年郎来说,的确是很不容易了。想当初他到军营的时候,还傻乎乎的什么都弄不清楚呢。能做到大将军这个位子,也是经年累月的沉淀,一步步起来的。在卢少棠这个年纪,他还只会跟在父辈身后打转呢。 “老将军放心,我自有办法揭穿他的真面目。”卢少棠昂首挺胸,脸上不见任何的慌张,眉宇间亦十分平静。 袁老将军叹了一声,直道后生可畏。 ------题外话------ 据说今天封推,万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54阴谋起二 后面发生的事情,几乎都在卢少棠的预料当中。那黑衣人先是受了几次刑,却是咬着牙关挺了过来,死都不肯招认背后的主谋。刑具一一过了一遍之后,他浑身上下便找不到一处好的皮肤了。 看着那千疮百孔的伤口,狱卒们也有些发憷,心中对这个黑衣刺客也渐渐地生出了一丝的敬意。毕竟,能挨得住这么多刑罚的可不多。 “骨头够硬的!不过,再硬也是有限的。”其中一个狱卒深谙刑罚之道,于是吩咐人抬来一桶清水,亲自往里头倒了一包盐巴,随意的搅拌了两下,便舀了一瓢,朝着黑衣刺客泼去。 胆小的狱卒不忍心的撇开头去,可见那凄惨的一幕是多么的残忍。 伤口上撒盐是个什么滋味?就好比火上浇油,疼痛会进入另一个层次。深入骨髓,不死不休。 “啊…。”果然,在一瓢盐水泼过去之后,黑衣刺客就紧咬的牙关也松开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震天响。 “我看你还是招了吧,免得继续受罪。”狱卒将手里的瓢往桶里一丢,脸上满是胜利的笑容。 黑衣刺客脸上早已汗如雨下,脸色也苍白的几乎透明。在经历了这些之后,他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宁愿一刀给他个痛快,也不愿意被这样慢慢的折磨。忽然想起他那得意洋洋的计划,他真后悔说出那番话来。 起初,他只是想潜入袁老将军的营帐,一刀将他结果了然后再四处散播谣言,说袁老将军是被新上任的卢将军给害死的。如此一来,便可以一箭双雕。既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又让白虎营变成一盘散沙,废掉皇帝的一条胳膊。 只是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却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他并未能如愿以偿的杀掉袁尚那个老东西,反而落入别人设下的陷阱。 不过,即便是要死,他也要找个垫背的。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他也缓缓地抬起头来。“好,我招。但,我有个条件。” “凭你,也配谈条件?”狱卒狠狠地啐了一口,愤愤的呵斥道。 “我又不要求别的…只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别再折磨我了。难道这一点,你们都做不到?”黑衣刺客嗤笑一声,似乎在嘲笑对方的无能。 狱卒正要呵斥几句,就见地牢门口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刚刚接任白虎营的大将军卢少棠。 “让他说。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个胆子,敢谋害朝廷大员!” 冷笑几声,黑衣男子猛地抬起头来,朝着卢少棠阴险的一笑。“别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了…想要除掉袁老将军的,不正是卢将军你么?”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千成浪。 “这不可能吧?卢将军不像是这种人啊…” “这也太荒唐了!这刺客果然可恶,竟然使出离间计这般下作的手段!” “他的话也能信?卢将军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大家还不清楚吗?简直就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清楚卢少棠为人的,自然是不信这也的谎言的。但经不住这里头还有别有用心之人,想要趁火打劫。 “说起来…圣上那道旨意也太匪夷所思了…白虎营是何等的地方,岂能让一个初出茅庐的风流少爷接手?那圣旨该不是…”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十分可疑。袁老将军老当益壮,就算是要找人顶替他的位子,也该找个经验老道,深得人心之人,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毛头小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你们在瞎说什么?卢将军岂会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听见那些诽谤的言语,卢少棠的追随者就不乐意了,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说话大声了不起啊?什么叫做欲盖弥彰,贼喊捉贼就是这样了!” “这出戏还真够精彩的!差点儿就让他给骗过去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而将士们也是越来越糊涂,不知道该相信谁好了。而黑衣刺客却是朗声大笑,道:“想知道真相还不容易?我身上有卢将军给的信物。” 卢少棠听了这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若是我指使你刺杀的袁老将军,为何会留下你这个活口,好让你有机会来揭穿我?” “这便是你的高明之处了…原先我并不知道收买我的幕后指使是谁,所以才会咬着牙不肯招供。如今想明白了,自然不能替你隐瞒了。”黑衣刺客笑得肆意,放佛真的是无可奈何一般。 卢少棠却是面不改色,淡淡的说道:“哦…那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什么义气,什么硬骨头,全都是屁话!” “哈哈哈…果然恼羞成怒了!”黑衣刺客一边忍受着刺骨的痛楚,一边猖狂的大笑着。 周围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傻眼了,一会儿看看那个遍体鳞伤的刺客,一会儿又看看少年有为的将军,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去搜他的身。”这时候,一个身影从人群里挤上前来,先是冷冷的扫了卢少棠一眼,然后才对狱卒下令道。 狱卒见到此人,迅速的走上前去,在那刺客身上摸索起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之后,便从他的贴身衣带上解下一个玄色的荷包。 狱卒不敢耽搁,没仔细检查就将东西送到了来人手中。“胡副将军。” 卢少棠眼眸微闪,嘴角隐含冷笑,等着对方先开口。 果然,那人没怎么仔细检查荷包里的东西,只是用手摸了两下,就冷着脸朝卢少棠走了过来。“卢将军,我知道你一向骄傲自负,根本没将我们这些老头子放在眼里。可袁将军好歹也是两朝元老,封疆大吏,你为了稳坐大将军的宝座,竟然假传旨意,还欲置老将军于死地,你到底是何居心?!” 若是旁的人说的话,兴许将士们还未将信将疑。可是胡副将军可是袁老将军的得力臂膀,也是赫赫有名的战场名将,他的话自然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原本还站在卢少棠这一边的人也都齐齐的倒戈,纷纷用异样愤怒的眼光看着他。 “亏得我们还如此信赖于他,原来竟然包藏祸心,可恶!” “原本还以为他是个光明磊落的,呸,我真是瞎了眼了,才将他奉为榜样!” “人面兽心的东西!简直枉为人!” 看着那一张张唾弃的脸,卢少棠仍旧喜怒不形于色。不过还是有人坚定自己的立场,力挺他的。 “你们别听人胡说!难道大家的眼睛都是瞎的吗?卢将军与咱们同甘共苦,也是靠着自己的实力立过功的,怎么可能是他嘴里所说的小人!” “就是…就凭三言两语就给人定罪,也太自以为是了。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啊,若是没有证据,就别在这儿大放厥词!” “胡副将军,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糊涂的时候!卢将军接管白虎营可是圣上的旨意,别的我不敢肯定,但是圣旨岂能有假?你莫要被那贼人给骗了!” 胡副将没想到卢少棠身边竟然还有这样死心塌地的追随者,不由得一阵气短。不过很快便又冷静下来,举着手里的东西对着众人说道:“你们不是要看证据么?证据就在这个荷包里!” 说着,他便当着众人的面,将荷包打开来,将里头的一块令牌取了出来,只是稍稍得打量了一眼,没怎么看清楚就将东西举过头顶,愤愤的说道:“这便是他收买杀手,谋害袁大将军的证据!” 众将士义愤填膺的同时,心里还是不怎么相信这一切都是卢少棠所为的。故而,一双双眼睛都瞪得老大,想要将那所谓的证据看个清楚明白,也好告慰自己的心。 胡副将冷冷的看着卢少棠,等着众将士群起而攻之的讨伐声。可是等来等去,却发现地牢里一片死寂。而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看向的不是卢少棠,而是他自己。愣了好半晌之后,他总算是回过神来,抬头朝着自己的右手望去。 这一望不打紧,差点儿没吓趴下。 “胡副将,能否跟大伙儿解释一下,这令牌是怎么回事?”卢少棠扫了那黑衣刺客一眼,眼底满是讽刺的笑意,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胡副将看着手里的那块令牌,身子不由得一抖。“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 “休得狡辩!”王麟不知道打哪儿闪了出来,一把将胡副将的衣领给揪住,恨恨的道:“刚才,你连令牌看都没看一眼,就拿它来指认我家主子是幕后指使。你凭什么那么肯定,还不是因为你跟这个黑衣刺客是一伙儿的?你早就知道荷包里头的信物是出入营地的令牌,所以连仔细检查的举动都没有,就直接将它当做了证据。我说的可对?” 胡副将脸色涨得通红,想要喊冤却无从说起。 “原来是你这个老小子搞的鬼!” “袁将军可是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在背后暗害他!”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幸亏老天有眼,否则岂不是白白的冤枉了卢将军!” “刚才我还觉得奇怪呢…拿到了证据,他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摸了摸就说那是证据,原来跟那个小子是一伙儿的!” “呸!败类,叛徒!” 一声高过一声的讨伐声,响彻地牢内外。 原本以为胜利在望的黑衣刺客,看清了那块令牌之后,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他眨了好几次眼,待将那块令牌看仔细后,不由得怒极反笑。“我果然还是小看了你!哈哈哈…败在你的手里,我心服口服!说是个男人,就给我个痛快吧。” 说着,他便闭上了眼睛。 卢少棠气定神闲的从地上捡起那块沾染了灰尘的令牌,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也算是个人物,怎么就没投个明主呢?真是可惜啊可惜…” “人各有志。”黑衣刺客回了一句。 “良禽择木而栖,可见你并不是什么好鸟。”卢少棠给他下了评论。 黑衣刺客仰天长笑,很久之后才笑着一心赴死。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他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却还是知道忠诚就要从一而终。在他死去之前,他必须替自己的主子除掉一个人。 “王麟。”卢少棠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下一步,忙唤了自己的侍卫一声。 王麟的功夫虽然比不上自己的主子,却也早已出神入化,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转瞬即逝间,他便已经将胡副将拎到一旁,左手飞快的夹住了飞驰而来的闪着寒光的毒镖。 “卑鄙小人!”王麟将毒镖往地上一扔,然后悄然的退到了主子的身后。 卢少棠看着黑衣刺客眼里的失望,不由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学艺不精就敢做杀手这个行当,实在是给你师傅丢脸啊!” 黑衣刺客不由得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卢少棠。 “你可以安心的去了。”卢少棠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朝着他的后颈处拍出一掌,不再关心他的死活。 卢少棠就这么处死了刺客,并未引起任何人的不满。毕竟,那黑衣刺客也是罪有应得。只有反应慢了半拍的胡副将军吓得哆嗦了一下,不忍的将头撇开。好歹也是共同处事过的,眼睁睁的看着黑衣刺客咽了气,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坦的。刺客一死,作为同谋的胡副将军,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那些可怖的刑具,他可没勇气一一领教一遍。可要背叛自己的主子,似乎又有些不够义气。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替你的主子隐瞒不成?”卢少棠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让他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 “我…”胡副将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这么点儿胆量,就敢跟别人学做细作,愚蠢之极!”不知道何时,袁老将军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将士们忙让出一条道来,恭敬地退到了两边。 冷厉的目光从胡副将的脸上扫过,袁大将军眼里满是鄙夷,甚至觉得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多余的,径直走到卢少棠身边,劝慰道:“让你蒙受了不白之冤,是我治下不严!” “老将切莫自责…这贼子自己造的孽,与将军何干?”卢少棠恭敬有礼的上前去搀扶,表现可圈可点,大方得体。 那些先前误信了谣言,对卢少棠不敬的将士也都齐齐的跪了下来,拱手道:“我等有眼无珠,误信谗言,让将军受委屈了!” “将军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都是我们的不是,请将军责罚!” 卢少棠看着那些憨厚的将士肯低头认错,心中暗暗赞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处事放机灵些,莫要再被人利用了!” 说到被人利用,那些将士不由得狠狠地瞪向那瘫坐在地上的胡副将。 “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杀了这个叛徒!” “杀了他!” 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声,清晰的传入耳中,威力不可小觑。 胡副将此刻早已吓得尿了裤子,面对这么多人的唾弃,他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原先幻想着能够跟着主子加官进爵,回京城享福的,原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之后,它便成了一文不值的泡影。 卢少棠一个眼神示意,王麟便将他一把从地上拎起,道:“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你的主子是谁?!” 胡副将军哆嗦了两下,怯怯的看向满脸厉色的卢少棠和袁老将军,喏喏的道:“我若是说了,能否给条活路?” “卑鄙无耻不说,还贪生怕死!” “太可恶了!简直丢了咱们大周男儿的脸面!” “没用的废物,废物!” 将士们见到他这副嘴脸,一个个气得挥舞着拳头,恨不得能冲上前去将他揍得半死。 袁老将军没有开口,毕竟这次刺杀是为了嫁祸给卢少棠,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故而,他便将处置胡一凡的权力交给了他。 卢少棠也没跟袁老将军客气,侧过身去,居高临下的睨了胡副将一眼,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你能选择的,也只有两个。要么痛痛快快的死,要么生不如死。” 胡副将缩着脖子,最后的一点儿希望也破灭了,只得耷拉着脑袋认栽。“我说,我说…我本是镇北侯身边的长随张大的远方亲戚,是他让我来投靠白虎营,暗中打探消息的。这次刺杀行动,是夜影他自作主张,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没用的孬种!”袁老将军见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竟然是这副德行,气得狠狠地踹了他两脚。 不过提到镇北侯,众人的视线不由得又移到了镇北侯府出身的卢少棠身上。 卢少棠倒也没隐瞒,开口说道:“镇北侯的确是我二叔,却也是我的杀父仇人。为了得到爵位,他不惜通敌叛国,害我父枉死。这笔账,我迟早会找他算。昨日收到京城送来的加急密保,镇北侯已经叛逃回青龙营,想要意图谋反。皇上命我领兵进京护驾。众位将士,你们有信心活捉逆贼吗?” 一听要进京护驾,将士们顿时热血沸腾。“谨遵将军号令!” 卢少棠很满意这个效果,于是将胡副将往众人面前一推,道:“通敌叛国按军法该如何处置?” “鞭笞一百,曝晒三日,丢山谷里喂狼!”众将士齐声高喊。 卢少棠见胡副将那发紫的脸庞,微微弯下腰去。“可听清楚了?这便是背主的凄惨下场。下辈子记得把眼睛擦亮咯…”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胡副将被将士们押往地牢外,一边挣扎一边哭嚎着。 “没出息…” “你就别再嚎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将他的嘴堵上,嚎得太难听了!” “唔唔…”很快的,一双臭袜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顿时,耳根子清净了。 青龙营 “侯爷,事不宜迟,趁小皇帝尚未发觉异常,咱们攻进皇城去,也省的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是啊,侯爷!如今小皇帝手里就只有几万人马,根本不足为惧!” “侯爷…” 镇北侯卢镇涯端坐在营帐内,面对几个心腹的劝谏,丝毫不为所动。冷静镇定的模样,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大家稍安勿躁…本侯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一心替本侯着想。可是要出兵,也得有个正当的由头不是?咱们就这么过去,知情的人呢,说我们是正义之师,是为了锄奸臣清君侧。不知情的呢,还以为咱们是造反呢!”等到吵闹声间歇,他好整以暇的呷了一口茶之后,才慢慢的道来。 在座的几个人当中,有两个人都已经忍不住抽起了嘴角。瞧瞧人家这说话的水平,就是高啊!明明就是想要意图不轨,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将自己伪装成正义之师,真够不要脸的。 “这个…” “随便找个理由不就好了?” 军营里头的汉子,大都是粗野之人,只会使蛮力,有脑子的并不多。 卢镇涯没有吭声,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之后,将视线落到了左侧下首的某处。“少庭,你也说说你的意见,让各位叔叔伯伯听听。” 卢少庭,卢镇涯的嫡长子,长得眉清目秀,颇有乃父之风。尤其是一双冷厉的眸子,格外引人注意。虽然刚到军营不久,但私底下可没少做功夫,故而被点到名,倒也没有觉得局促,大方的抒发了自己的看法。“依孩儿拙见,这出兵的由头再明白不过了。先皇早就立有太子,最后却被硕王夺了皇位,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虽说有新皇遗旨,可遗旨的真实性,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咱们也是为了大周江山千秋万代着想,匡扶江山社稷,辅佐太子登基,乃实至名归也。” 听完卢少庭一番之乎者也,那些大老粗们似懂非懂,不过倒是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就是造反和正义的区别,果然长见识了! “公子爷说的不错,咱们的确可以打着这个口号带领入京。可是,太子爷那边。我听说昏君将太子爷的长子弄进了宫里,到时候若有个万一…”解决了一个问题,又会有另一个问题冒出来。 这样的担心也是正常的。 卢镇涯没有吭声,有意给自己的儿子机会好好表现。而卢少庭也没让这些人失望,侃侃而谈,道:“大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昏君将小公子弄进宫是不错,可却是在太后膝下抚养的。即便是到时候昏君拿小公子做筏子,更加显得他品格底下,不配为君。更何况,小公子也并非太子嫡出,不过是个庶子罢了。有个万一,那也是他的福分。等到日后太子爷登基为帝,他也算是功臣之一,追封一个王爷也就是了。”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名声大过一切。 至于死活,那就要看个人的心情了。 那些大老粗们一个个信服的点头,道:“不错。小公子为国捐躯,那也是他的福气!” “太子爷登基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害怕生不出儿子来?” “如此,所有的顾虑便都没有了。” 赞许的望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卢镇涯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他一手带大的儿子,果然就是不一样。都说慈母多败儿,他是深有感悟。加上唐氏那个不靠谱的,他更不放心将儿子交给她来抚养。于是寻了个由头,说儿子身子不适,要放在庙里寄养,这才掩盖了过去。 这个令他骄傲的儿子,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他的冷酷绝情,丝毫不逊色于他。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在这一点上,儿子几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他可要亲手害死自己的亲兄弟,他的儿子也可以为了大业,亲手处置了自己的母亲。唐氏到死的那一刻,都还瞪大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的亲生儿子,竟然活活的勒死了她! “既然理由理顺了,那便可以挥师北上了吧?”那些大老粗们早就坐不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加官进爵。 卢少庭亦是精神振奋,想着早日回到京城那个繁华之地,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但镇北侯却依旧不慌不忙的摆了摆手,道:“本侯知道你们都蓄势待发,等着大展拳脚。可战事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咱们有了地利和人和,天时却还稍微欠缺一些。” “迟早都要攻过去的,何必计较早晚呢?”有人不解的问道。 镇北侯垂了垂眸,实在是不想与这群粗鄙之人为舞。很多事情,聪明人一想就透,但是这些人除了会带兵打仗和听话照做,什么都需要他提点,就很令人厌烦了。 似乎是瞧出了父亲大人不耐烦的神色,卢少庭忙帮着转移注意力道:“各位叔叔伯伯也别太着急,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再有几日就是庄稼收割的时节了。咱们的将士想要建功立业,也得吃饱穿暖了再说。” “是这么个理儿…” “还是大公子明事理…” “大公子所想周到…” 听着那些恭维的话,卢少庭十分受用,眉宇间也隐约带了丝得意。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自认为才能丝毫不比自己的父亲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将来的仕途之路,肯定也会走得更稳更远。父侯隐忍了这么些年才想着动手,换做是他早就在新皇病重的时候就起兵了。一举攻下京城之后,自立为王多威风。何必扶植一个扶不起的傀儡皇帝,每天还要三拜九叩,这么折腾人! 不过,这个想法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毕竟他手中并无实权,也知道这些人的恭维,多少是看在父侯的面子上。等有朝一日,他手里有了兵马,再筹谋以后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什么玩意儿…真是大言不惭,还想着攻入京城呢,简直白日做梦!”一个易容成中年男子的少年不屑的轻哼。 就凭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去京城也是死路一条。 若不是主子另有任务,他才懒得在这儿装疯卖傻呢。刚才那个什么事情都要问一问的大老粗,正是他假扮的。他也是幽冥门派来青龙营中仅剩的四人中的一个,肩负着打探消息的任务。 军营里一下子少了好些人,他早就发觉了。只是近来老匹夫监视的紧,他根本就没机会将消息散布出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同样潜伏在青龙营的另一个幽冥门弟子,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走过来揽着他的肩,大声的嚷嚷道:“真是太憋屈了!走,陪老子喝酒去!” 男子身子微微抖了抖,那一句老子还真是叫的熟稔啊!若不是师出同门,他还真的会被对方骗了过去。可惜,这个有着粗狂性格的瘦高汉子,并非真正的男儿身,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啊! 如此彪悍的女子,将来嫁的出去么?男子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等来到无人之地,那女扮男装的才压低声音,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军营里少了好些人?有几个熟面孔不知去向了…” 男子点头,道:“不知道那个老匹夫私底下又在筹划着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当真是可恶!等找到了那通敌叛国的证据,看我不把他给撕成两半!”女子彪悍表露无遗。 男子稍稍拉开与她的距离,道:“主帅的营帐,可没那么容易进去。那老贼防的可严了,咱们得想想办法才是。” “那老东西可精着呢,又不沾女色…莫非,他喜欢的是男人?”女子异想天开。 男子嘴角抽了好几下,又往旁边挪了挪。“你想的太多了…他若是喜欢男人,那些小孽种又是打哪儿来的?” “那…那他就是既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的老变态!”女子最后做出结论。 男子身子一歪,从凳子上摔了下去,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同门,彻底的无语了。 ------题外话------ 男主马上就要回京了… 万众瞩目的圆房啊… 我可以一句话带过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55熏死这些臭老鼠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上身边的宠臣,不但都是相貌堂堂,而且板起脸来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非就是大男子主义作祟,觉得要听命于一个女子,觉得有辱了男儿的威风,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罢了。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冷峻,眉宇间满是傲然的男子,裴瑾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心中所想。 “邵大人请坐。”裴瑾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便径直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邵帧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心底却是暗暗惊讶。郡主待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既没有热情,也没有羞涩。在相貌上,他还是有些自信的。见到他还能如此平静的人,的确是少之又少。 稍稍调整了一下心虚,邵帧也便不客气的在左侧下首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端起丫鬟奉上的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 “不知大人来所为何事?”裴瑾故作不知的问道。 好个狡猾的女人! 邵帧暗暗咬牙,但面上却不显,平静且直接的答道:“奉皇上之命,前来相助郡主捉拿逆贼。” 还算是个性情中人!裴瑾不着痕迹的在心中默念着。“大人太客气了…同样是为皇上分忧,没有谁帮助谁这么一说。” 奉承的话,谁不爱听? 邵帧见这位郡主娘娘还算识趣,眼角不由得往上挑了挑。“不知有什么可以让在下效劳的?” 提到正事,裴瑾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的肃穆起来。“家里钻进来好些耗子,搅得人不安生。而且数量甚多,又不敢惊扰四邻。不知大人可有什么良方?” 邵帧先是微微一愣,继而明白了话里头的寓意,对裴瑾的观感又多了一分好奇。一个深闺内阁长大的闺秀,能如此镇定自若的将擒拿叛贼说成是灭鼠这么一件小事,着实是令人惊讶不已。别说是数目庞大的逆贼了,就算是真的老鼠在面前,那些大家闺秀哪一个不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失声的。 不过,他也不是那般瞧不起人的,又有些本事在身,所以稍稍思索一番,便有了答案。“不知那些老鼠在何处为患?” “老鼠洞里。”裴瑾顺着接话道。 侯府有地道的事儿,邵帧也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面上还算平静,道:“想要逼老鼠出洞的法子倒是不少,水攻亦或是火攻都可。” “大人所虑甚是。只是那些东西看着太恶心了,若是曝于光天化日之下,怕是有碍观瞻。”裴瑾原先也想过,将地道里头的那些人逼出地道,然后再慢慢收拾。毕竟,很多将士都是身不由己,只知道听命行事的。他们或许不知道什么大仁大义的道理,都只是想混口饭吃。若是一并处置了,未免有些无辜。 可她又无法确认,这些反贼当中究竟有多少无辜之人。若是贸然的放出来,无疑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自古以来,一旦爆发战事,都会尸横遍野,处处白骨。她或许有怜悯之心,却也知道生存的不易。一时的心软,便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惨剧。 侍书侍画也常在她耳边唠叨,说能从暗室出来的人,手上都是占满了血的,因为只有强者才可以生存! 思来想去,她最终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决断了。那些人若是不早日除去,他日必定后患无穷。 邵帧见她如此冷静的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就有些不淡定了。她真的是个女人吗?虽说那些逆贼都是该死,可毕竟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是做惯了侩子手,所以可以毫不留情的看着生命流逝。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宅妇人,如何能做到如此的平静。甚至,连委婉都不知为何物! “大人倒是有颗慈悲之心…只是事关我侯府的存亡,我有我想要护着的人,就不得不先下手为强。若是有漏网之鱼,后果不堪设想,整个皇城也会陷入恐慌。”裴瑾自然看到了他眼里的那抹不赞同,便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邵帧惭愧的低下头去,刚才的一时犹豫,令他大失风度。“下官惭愧,郡主深谋远虑,的确该如此!” “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事态紧急,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何时起事。事不宜迟,还请大人能够全力配合。” “郡主已经早有打算了吧,不如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邵帧这会儿的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眼底的疑惑和轻蔑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裴瑾很满意他的转变,也就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将两头的出入口封死。地道里头的空间有限,没了流动的气流,那么多人挤在里头,要不了多久就会感到窒息的。即便是不憋死,饿上几天也就虚脱了。可这样以来,会让里头的人所有察觉,并非万无一失的良策。所以,还要在洞口燃烧一些迷烟之类的药草,彻底将他们给放倒。” “郡主为何不用水攻?那样岂不是更快?”邵帧好意的提醒道。 裴瑾摇了摇头,道:“地道太长了,想要全部淹没所需水源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而且,也容易被发觉,若他们猛然的攻击出口,反而会坏事。” 堵住出入口无非就是派人把守,或者堆放障碍物。 那些人也不是傻子,遇到危险肯定首先想到的便是逃生。他们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身经百战的将士,手里的武器也不会少。到时候,指不定会闹成这样呢。一旦打草惊蛇,后果着实无法预料。 裴瑾,从不做毫无把握的事情。 邵帧点了点头,顿时对裴瑾刮目相看。“郡主高见。” “不过是我的一些浅见罢了,大人经历过无数的风浪,自然比我想得要周全。有不足的地方,还请大人稍作弥补。端敏在此,代侯府上下谢过了。”说着,裴瑾便站起身来,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郡主的礼,邵帧哪里受得起,忙起身弯腰拱手道:“此乃下官分内之事,郡主客气了。” 裴瑾轻抿嘴唇,给一旁的侍画使了个眼色。 侍画这才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一份侯府地形图奉上。“这是侯府方圆五十里的地形图,地道的位置已经在上面标明。” “郡主果然细心。”邵帧还真怕要面对的是一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娇蛮女子,如今更加放心起来。 这位端敏郡主,真不愧这端敏二字。 “侍书,去将外院的空房收拾出来,给御林军侍卫们做个落脚的地方。另外,勒令全府上下,近日不得外出。若是有不服的,让她亲自过来找我。”不得不说,裴瑾在掌家的事情上还真是一把好手。 邵帧再次谢过,这才带着身穿便服的属下悄悄地在侯府住下了。 阴暗潮湿的地道里,凉飕飕的,还不时地传来老鼠叽叽喳喳的声响。潜伏在洞穴里的上千将士整齐的靠左在洞壁的两边,手上的兵器也都整齐的靠放在身旁。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包袱,里面有少量的干粮和水,饿了就默默地啃两口,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终于,有一个粗壮的汉子忍不住开了口。“奶奶的…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老子在这个阴暗的地方已经呆了三天了,身上都开始长跳蚤了!要我说,一鼓作气的冲进侯府,杀他个片甲不留。然后直逼皇宫,将小皇帝赶下台不就完了?何必这般憋屈,困在这么个晦气的地方!” 兴许是年代已久,地道里头满是青苔,还有些厉害的毒虫毒蝎什么的。人在里头呆久了,肯定受不了。不少的人已经被咬过,因为没有及时救治,伤口都开始溃烂了。 “没有侯爷的命令,我们可不能轻举妄动。若是打草惊蛇,失去先机,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另一个年纪稍年轻的男子嘶哑着嗓子说道。 “侯爷只让我们潜伏在这里,又没说什么时候可以动手,你咋知道如今不是时候?”粗壮汉子不服的说道。 “侯爷要我们以狼烟为号,你急什么?!” “手里的干粮都要吃完了,再过两天就该饿死了!”男子气呼呼的咆哮道。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黑衣男子,脸色沉静如水,两道斜飞入鬓的眉毛不快的抖了抖,冷冷的说道:“都给我闭嘴!若是再多说一句,军法处置!” 此人一出声,刚才那二人便不敢再多嘴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此人乃是侯爷心腹中的心腹,跟在身边数十载,名叫张大,是侯爷最为信赖之人。虽不在军中担任职务,但是说的话却比一般的首领还要管用。这次的地道计划,也是他提出来的。故而,这些人不敢不听他的。 军法处置,那可是要人命呢。他们尚未享受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怎么舍得死?所以都乖乖的安静了下来。 张大见他们安分了下来,才又说道:“再委屈几日,等时机到了,有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到时候论功行赏,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投身军营的,有几个是真心爱国想要报销朝廷的?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家里穷,不得不找个地方混口饭吃,有的甚至是被强行征兵入伍的。他们大多没什么见识,唯一想要的就是能够吃饱肚子。 镇北侯向他们承诺的,便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银子谁不爱?所以这些头脑简单的,便成了他利用的工具。 又过了一日,就在大伙儿饿得两眼昏花的时候,忽然有人高声叫了起来。“不好…有烟雾进来了…” “咳咳咳…”不少的人都开始咳嗽。 张大嚯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急急地朝着出口方向而去。适应了地道里头的黑暗,突然见到折射进来的光线,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难受。 抬起衣袖遮住大半的光线,他隐约可以看见那敞开的洞口,还有那不断被风吹进来的淡紫色的烟雾。 “快掩住口鼻!”张大大喊一声,慌忙的后退了好几步。 那些靠近洞口的将士早已东倒西歪不省人事,剩下的人全都一个劲儿的往地道里头钻,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烟有毒,大家小心。” 张大睁着迷蒙的双眼,小心翼翼的后退着,紧咬着牙关不放。因为是顺风的关系,那些烟雾一个劲儿的往里头钻,人根本无法靠近洞口。 狠狠地跺了跺脚,张大急匆匆的向后撤退。好在地道够长,退了一两里路,烟雾就慢慢的淡了。他也是个人精,早就发现那烟雾并非剧毒之物,不过是迷药一类的东西,便大喝一声,稳定军心道:“大家先别慌,不过是迷烟而已。大家将衣衫扯下一块,打湿了掩住口鼻就没事了。” 将士们一听,忙跟着听话照做。 一直时间,地道里尽是撕扯衣衫的声响。 不过话虽如此,地道里的水确实有限的。若是将用来续命的水给浪费了,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可就难挨了。 “张先生,地道的水不够啊!” “是啊…还得留些水充饥呢…” 张大脸色一沉,冷静的说道:“没有水,难道还没有尿吗?” 那些将士们脸色一个个都变了,不快的说道:“那么污秽的玩意儿,哪儿能往脸上招呼,也太…” “就是啊…那味儿可不好闻啊…” 张大依旧面不改色,说道:“想死的话,就继续在这儿争论下去吧。等你们跟那些人一样昏迷不醒,就等着做待宰的羔羊吧!” 一说到死,那些人都没什么怨言了。 可是要他们闻自己的尿,还是让人有些无法接受的。可是事到如今,不这么做就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为了活命也只能这么做了。 于是,洞里再次响起嘘嘘的撒尿声。不一会儿,整条地道里都充斥着酸涩的尿骚味儿,熏得人想要作呕。 长大极力的忍耐着,脑子也飞快的转动着。 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这个地方极为隐秘,侯爷说侯府再也没有第117章,更是繁殖旺盛的时节。能够直接危害房屋建筑,水库堤坝,农林庄稼,布匹药材等,更有不小的毒性。尤其是长期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下长大的飞蚁,毒性更强。被蛰上一口,又痛又痒,若是不及时医治,还会导致皮肤溃烂。 而且,这成片成片的飞蚁是被药物吸引过来的,自然是哪里有这种味道,就往哪里钻。刚才那些烟雾已经弥散开来,不少的人身上都沾染了这种味道。那些飞蚂蚁就如蜜蜂见到花朵一般,不客气的往这些人身上扑。 “啊…”一时之间,地道中不少的人都被虫子咬得嗷嗷直叫,连手里的兵器都顾不得了,只顾着抓虫子了。 张大一边挥舞着衣袖驱赶着那些犯人的虫子,一边大喊着。“大家莫要惊慌,这虫子没有剧毒,等出去之后敷上药就没事了。当务之急,就是要离开这里。大家跟着我,冲啊!” 张大这么一声喊,倒也号召了不少人。他们忙又重新整装,拿起武器,叫嚣着一定要让侯府的人好看!只不过,经过了种种考验之后,还剩下的已经不到三分之一了。连敌人的面儿都还没碰见,就已经损兵折将。 张大这一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 “真是大言不惭!箭羽都准备好了没?”听到底下传来的叫嚣声,邵帧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问道。 御林军身上的武器自然是不会少的,而且都随身携带。“统领大人,五百支箭羽全都拿来了。” “这回该是考验你们箭法的时候了。记住,若是跑掉了任何一个,就提头来见!”邵帧语气虽然平淡无奇,但是话里头的威仪却是一星半点儿不少。 御林军个个武功高强,骁勇善战,对付几个狼狈的叛贼简直就是绰绰有余。不管地道里涌出多少人,人还未探出半个身子来,就已经被贯穿了咽喉。这场战役,侯府和御林军没有任何损失就轻松地获胜。 德顺帝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龙颜大悦,又赏赐了侯府不少的东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然,这些叛军之中也有不少贪生怕死之辈。看见同伴都惨死在利箭之下,吓得都丢了兵器,不住的跪地求饶。 邵帧倒也没赶尽杀绝,将那些投降之人全都关押起来,准备交给皇帝陛下亲自处置。但是这一部分人大都是面目全非,估计连自己的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啧啧啧…真是凄惨啊…被咬成这样…”先前还有所怀疑的御林军侍卫在见到那些浑身浮肿的残兵败将之后,不由得咋舌。 那些东西还真管用!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裴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提前发现了异样,保住了侯府,保住了想要护的人。否则,她还真无颜面对即将归来的卢少棠了。 “少夫人坐下来歇息一下吧,累了一天了。”侍画体贴的端来参茶,放到了她的手头边。 经过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日,裴瑾的确也累了。“夫人和大少奶奶她们今儿个受了惊,可都安歇了?” “情绪已经稳住了,少夫人就放心吧。” 裴瑾点了点头,这才允许自己窝进椅子里,舒服的叹慰了一声。就在她准备询问卢少棠的归期时,就见侍书一脸笑意的奔了进来。 “少夫人,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裴瑾有些不解。 “在那些残兵败将中,我们抓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侍书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双眼还放着光,就好像捡到了金元宝似的。 “哦?”裴瑾直起身子来。 侍画不赞同的瞪了侍书一眼,这都月上中天了,少夫人好不容易坐下来喘口气,她不该拿这些事情来打扰裴瑾的清静的。 侍书扁了扁嘴,却还是抑制不住兴奋,急切的说道:“少主前些时候发了追捕令,却一直没有找到这人。没想到,他竟是躲在侯府的地道里。刚才看到他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当真是十分解气啊!” “你们爷要追捕的人是何方神圣?”裴瑾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兴趣。 “说起来,这事儿还跟十几年前先侯爷的事有关。总之,这个人就不是个好东西,不知道帮二老爷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少主已经查明了当年的真相,正等着从他身上找出证据,替先侯爷洗刷冤屈呢。”侍书一本正经的说道。 关于公公战死沙场的过往,裴瑾也是知道一些的。只听侍书稍稍的提了几句,她便心中了然了。 “果然,最沉重的伤痛并非剜肉割骨,而是亲人的背叛。”她轻叹一声,便没再开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56良人归来 “侯爷,大事不妙了…”青龙营帐中忽然响起一声惊雷,让正在举杯换盏的众人全都愣在了当场。更有甚者,吓得摔了手里的杯盏。 卢镇涯须臾之间便恢复了冷静,沉着脸问道:“何事如此惊慌?若是故意扰乱军心,小心尔的狗命!” 那前来禀报的小将单膝跪在地上,额头上因为奔跑而冒出了无数的汗珠,可见是一路跑过来的。“启禀侯爷,京城那边出事了。” 提到京城二字,不少的人都有些懵。为了不走漏风声,卢镇涯秘密派人从地道潜入侯府的事儿,就只有极少几个心腹知道。故而,许多还是被蒙在鼓里的。 “侯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微胖的汉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大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镇北侯面色一僵,想要寻个由头遮掩过去。“啊…没什么…可能是府里出了点儿事。你们继续喝,我先处理一下家务事。” 说着,就要离席而去。 微胖男子给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同时站了起来,追问道:“侯爷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等?” “廉将军你多虑了…不过是家宅里头的糟心事…”镇北侯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极力的隐忍着,没有翻脸。 毕竟,好不容易拉拢了这么几个可用之人,若是得罪了,怕是要坏事。 卢少庭也上前来帮腔,道:“兴许是母亲捎了什么话儿过来,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去去就来?” “公子爷说的是侯夫人么?她不是早就被你活活勒死了么,怎么还能捎信儿过来?”被众人唤作廉将军的微胖男子似乎并没那么容易打发,爆出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公子爷勒死了自己的母亲?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侯爷莫非是信不过我等?” “侯爷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若是信不过我等,又何必假惺惺的留我们在此?” 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鲁汉子,虽说平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可也没几个是真的傻。既然不是侯夫人的事儿,那想必里头另有蹊跷。侯爷故意瞒着他们不说,莫非是信不过他们?亦或是想要独吞功劳?想到这些,他们全都站起身来,想要讨个说法。 镇北侯狠狠地瞪着那个挑起事端的微胖男子,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你根本就不是廉将军,你到底是谁?” 微胖男子忽然仰天大笑,一把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大喝一声道:“你这个狼子野心的狗贼!别说你不认识我!” “你…你是御前带刀侍卫?”看到他身上那身特色鲜明的衣饰,镇北侯就算再笨这会儿也该明白了。“你把廉将军怎么了?” “谋逆罪臣,自然是去了地府向先皇请罪了!”解除了易容的男子,露出白皙如玉的脸庞和冷凝的五官,也恢复了原本的嗓音。 镇北侯倒退两步,才稳住心神,冷厉的呵斥道:“原来,你就是昏君派来青龙营的爪牙!来人,速速将他拿下!” 邵枫冷笑一声,道:“众贼子听好了!皇上有令,若是能及时醒悟,弃械投降的,可以免去一死。能生擒镇北侯父子的,重重有赏。可若是不长眼,负隅顽抗的,一律诛灭九族,不得善终!” “你们别听他的!太子殿下才是众望所归的真龙天子,赵永岑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与裴相狼狈为奸,私自篡改了圣上遗诏谋夺了皇位。这样的奸邪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带刀侍卫就如此的蛮横跋扈,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他拿下!” 镇北侯不愧是只老狐狸,脸皮又足够的厚。被邵枫大骂一顿,还能趾高气扬的说出这么一番假仁假义的话出来。 “镇北侯,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皇上早已将你的罪状昭告天下,你不过为了一己私欲,才起兵造反,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本就不是个多么高尚的人,何必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难道也不嫌累么?”邵枫与他的兄长邵帧的性子完全不同,他可是个毒舌,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 那些追随的武将,一时之间都有些茫然。双方各执一词,他们都不知道该信谁的了。 在百姓心中,皇位的传承本就该是立嫡立长。硕王继位,虽有诏书,但却不大符合这个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觉得有失伦常。更何况,镇北侯还一力的鼓吹硕王是伙同先皇宠臣篡改了遗诏,这才登基的。所以,在他们看来,太子继承大统才是民心所向,这才跟着镇北侯一同起事的。 镇北侯脸色一沉,道:“你休得胡言乱语!我对先皇忠心耿耿,还曾有过护驾之功,岂能容你这个昏君的走狗污蔑!” “呸!什么护驾,什么功劳,不过是你与外邦勾结,演的一出好戏罢了。为的就是置你的兄长先镇北侯于死地,好给你腾位子罢了!”邵枫继续开骂。 镇北侯没想到这件旧事能被人翻出来说道,脸色就更加冷了。当年的事情,知情人大都已经作古,他是如何得知的?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像你这样狼心狗肺,连兄弟之情都不顾,假仁假义的伪君子,竟然还口口声声的说着匡扶正义的谎言,当真是可笑之极!”邵枫双手抱臂,眼神满是轻蔑,嘴巴上更是恶毒。 镇北侯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忍无可忍,径直拔出了腰上的佩剑。“你们若是信他,才是毁了自己的前途!如今,昏君已经知道了咱们的事,难道投降就真的能免去一死?自古帝王的心眼儿就小,就算是你们弃械投降,恐怕也只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闹不好都是个死,还不如揭竿而起,一拼到底来的畅快!” 邵枫暗骂一声老狐狸,心中将他骂了千百遍,但脊背仍旧挺得笔直。“镇北侯,你就别再鼓吹你那套封侯拜相的虚无承诺了!皇上洪福齐天,又岂是你这卑鄙小人能伤及的。我劝你还是乖乖下跪请罪吧,也许还能保住这条小命儿。” “你…”镇北侯气血翻涌,脸色铁青一片。 卢少庭忙上前将他扶住,正待出口教训邵枫。可嘴巴还未张开呢,就听见外头呐喊声怒吼声刀兵相接的撞击声不断。 “擒下镇北侯父子者,官升三级!” “杀啊!” 听着那些叫嚣声,卢镇涯父子的脸都要绿了。而营帐里头,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此刻也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乖乖的束手就擒了。 “你们这些叛徒!” “我杀了你们!” 卢少庭眼睁睁看着憧憬的未来就这样化为泡影,顿时恼羞成怒,举起手里的剑,胡乱刺杀起来。 有些尚抱着侥幸心理的反应不及,就被斩下了头颅,血溅当场。 邵枫见他如此嚣张,便不再继续看戏了。抽出腰间的佩剑,就朝着卢少庭刺去。卢少庭的功夫或许是不错,又打小在军营里长大,实战经验丰富。可邵枫身为御前带刀侍卫,亦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身手更是了得。 两个人打斗到一处,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伯仲。 镇北侯听着外头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便知道大势已去。他精心谋划的这一切,尚未出手就胎死腹中,心中很是不甘。事到如今,他只能先保下性命再作打算了。“庭儿休得恋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卢少庭自然知道镇北侯的意思,尽管他心里也极不甘心,可是父侯说的对。只要留着一条性命,就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可是邵枫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想要脱身也并非易事。他向左一步,他亦跟着追赶一步,如此纠缠不清,根本无法抽身。 镇北侯那边儿也没闲着,虽说他武功亦是不俗,可到底年纪大了,斩杀了四五人之后,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庭儿,快走!” “父侯!” 卢少庭心里一着急,剑法就凌乱了起来。邵枫轻松地化解他的招式,故意放了一个虚招,卢少庭一个不察,就陷入了他设的圈套中。一个快速的转身,擒拿住对方的手腕,只需轻轻一用力,卢少庭就痛得丢了手里的宝剑。 “镇北侯,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邵枫将手中的剑搁在卢少庭的脖子上,冷冷的说道。 卢镇涯见嫡长子落入敌人之手,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那些包围上来的将士,便趁机缴了他手里的宝剑,无数支的枪尖对准了他。 “父侯…”卢少庭满是悲戚的望着自己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卢镇涯怔怔的呆了好久,放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看着周围那些带着鄙夷的目光,还有吓得缩在地上的属下,露出几分沧桑来。“难道,这就是天意么?我筹谋了十几年,最终还是什么都得不到!老天爷,你何等残忍!既生瑜何生亮啊!” “就凭你,也配与诸葛智者相提并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邵枫走上前去,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处,让他长腿不起。“将他绑起来!” 众将士一拥而上,将这父子二人绑了个结实。 “邵兄的动作够快的呀!”忽然一道戏谑的嗓音从高处传来,接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俊逸男子在营帐外停了下来。 看到来人,邵枫不由扯了扯嘴角。“卢小将军也不慢嘛。” 放出消息不过两三日,卢少棠便从边城赶了过来,这速度可真够快的!马不停蹄的带着白虎营的精锐而来,还能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对逆贼父子给擒住,不愧是皇上的心腹至交。 卢少棠翻身下马,身上的银色盔甲熠熠生辉,愈发衬托的他面容俊逸意气风发。 淡淡的瞥了那跪趴在地上的父子一眼,卢少棠淡淡的开了口。“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邵兄可否行个方便?” 关于卢少棠与卢镇涯之间的恩怨,邵枫也是知情人之一,即便是卢少棠不开这个口,他也知道这父子二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虽说卢镇涯是卢少棠的叔父,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相信卢少棠一定会让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生不如死的。 “卢兄请自便,只要不玩儿死了就成。否则,在下也不好向皇上交待啊。”邵枫大方的挥了挥手,让周围驻守的属下退后了好几步。 卢少棠冷笑,道:“放心…我不会让邵兄为难的。” “如此甚好。”邵枫拍了拍手,便大步出了营帐。 偌大的营帐内,只剩下姓卢的三人。 “怎么,二叔没有话对小侄说吗?”卢少棠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个披头散发浑身狼狈的中年男子,眼底的怒意翻滚,手上的青筋也突突的跳了起来。 缓缓地抬起头来,镇北侯的脸色很是平静,一如他在侯府时候的表现。“该知道的,你不都已经知道了么,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你倒是认得爽快…处心积虑的造下这么多的孽,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于溃,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不甘?明明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得偿所愿了呢…”卢少棠走上前去,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勾着唇角说道。 “成王败寇,本就是家常便饭。”镇北侯脸色微变,却死咬着牙不肯承认自己的不甘。 “看来你的野心不小,竟然还想着封王…可惜啊,你想要扶持的傀儡根本就不是块好料,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在这儿精心谋划,累死累活的,他却在府里醉生梦死,根本不知道今夕是何年。还因为不小心说了句梦话,就将你的底给泄露了,啧啧啧…真是可悲!”卢少棠拍了拍那满是胡渣子的脸,哂笑道。 果然,听了这话,镇北侯的眸色就变深了。他一直弄不明白,为何会在这个当口功败垂成,原来问题竟是出在那边。 不过,在卢少棠的面前,他却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失败,依旧将脖颈挺得直直的,沉着嗓音说道:“哼…你以为效忠那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就能有好下场?等到他坐稳了帝位,就该是腾出手来对付你的时候了。你的下场,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我的下场,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会蠢得将青龙营当自己的赌注?认为你不过是统领了这三十万大军十几年,他们就拿你当主子看待了?真是不自量力!就算是没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大兵权,我亦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兵权,我不稀罕!”卢少棠像是故意要气他一般,他越是在乎的东西,他越表现的不在乎。 果不其然,镇北侯在听了他这番狂妄自大的表述之后,胸口就一阵门疼。一个没忍住,便喷出了一口老血。 “父侯…”卢少庭见镇北侯吐了血,忙跪着爬了过去,想要安慰两句却又无从说起。看见卢少棠那得瑟的模样,便忍不住出声骂道:“卢少棠,枉你也是侯府子弟,竟然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己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你眼里可有长辈的存在,可有将侯府的列祖烈宗放在心上?!” “跟我讲起规矩来了…啧啧啧…果然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爷什么时候受过那些破玩意儿?你口口声声说我吃里扒外,那你为何不问问你的好爹爹,他又做过些什么?我将他这个逆贼拿下,就是不敬长辈。那他呢?连自己的兄长都可以出卖,眼睁睁的看着数万将士惨死,这就是他的忠心,这就是他为侯府争脸面了?”卢少棠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一只脚狠狠地踩上了他的胸膛。 卢少庭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顿时也吐了好几口血。不过,在他看来,镇北侯做的并没有错。嫡庶之间的争斗本就稀疏平常,根本不值得好奇。“侯位本就是能者居之,大伯父连敌我都分不清楚,会落得那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很好…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愧是父子,心肠都是一样的黑…”卢少棠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只听见嘎吱两声,卢少庭惨叫一声,嘴角又溢出好几口献血。 “卢少棠…你别太得寸进尺。就算要杀要剐,也轮不到你出手。我们父子就算死,也要死的壮烈。你私自动刑,难道就不怕昏君问罪?!”镇北侯见儿子遭了罪,心有不忍的大声呵斥道。 卢少棠收回脚,看似是被他的这番话给镇住。但是下一刻,他便抬起脚,一脚将卢少庭给踹飞了出去,径直撞向了营帐中的帐篷上。这么一摔,卢少庭的伤势似乎更重了。脸上早已没了一丝血色,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卢少棠你…” “二叔喜欢的,我就想摧残。二叔想要保护的,我也会一一损毁。二叔想要得到的,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与二叔作对。年幼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讨厌。表面上凛然正气,私底下却阴险狡诈。为了得到镇北侯的侯位,你不惜卖国投敌,害死自己的亲兄弟。为了长期的占有这个位子,你又派了无数波人想要我的命。只可惜,每一次都没能得逞。” 镇北侯跪在地上,微微闭上了双眼。 卢少棠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狠狠地戳在了他的心上。他费尽心思得来的一切,最终都毁在这个小子身上。他处处防备,日日防备,却没想到还是栽在了他的手上。“我知道老头子一直不信任我,即便继承了爵位,却始终不肯将幽冥门的门主之位也一并的传给我。你不过就是运气好了一些而已,若是躲不过那些追杀,你也是没资格坐上门主的宝座的。幽冥门…哈哈…” “幽冥门门主的确认,的确是需要一定的考验。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嫡系血脉的传承。知道祖父为何不把门主之位传给你吗?”卢少棠故意卖了个关子,一脸冷意的看着他。然后在对方快要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才宣布正解。“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祖父的儿子。你,不过是祖父一个至交好友的遗孤。” “知道祖父为何会那么快就随父亲去了吗?那是他一直很自责,自责没有教好你,以至于让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毁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卢少棠说着,忽然一脚踹向他的肚腹处。 镇北侯疼的冷汗直冒,但脑海里还回荡着他刚才那番令人震惊的话语。 他不是镇北侯的儿子! 他不是侯府的子孙! 这怎么可能?! “我先前还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你的好军师,张大受不了大刑伺候招认的…张大你应该不陌生吧?”卢少棠冷冷的看着他痛苦的在地上挣扎,心结总算是全部解开了。 “张大…”镇北侯念叨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几近陷入癫狂。 张大的聪明才智的确不在他之下!当初,也是他帮着出的主意,才除掉了一直压他一头的兄长,也因为救驾之功破例封了侯。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也落在了卢少棠的手里。 说完了想说的话,卢少棠便对这二人失去了兴趣。本来,他想亲自结果了这两个该死的卑鄙小人。后来一想,像他们这般肮脏的人,他亲自动手岂不是会脏了自己的手?他一会儿还得赶回京城抱他心爱的娘子大人呢,怎么能把自己的双手弄脏呢? 于是,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他便心情愉悦的走出了营帐。 见卢少棠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钻出营帐,邵枫顿时松了口气。虽说刚才卢少棠有过保证,但他可不敢掉以轻心。皇上还等着捉拿这两个逆贼回去问话呢,若是一不小心让卢少棠给玩儿死了,那他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多谢卢兄手下留情!” 卢少棠朝着他挥了挥手,道:“弄死两只臭虫太没成就感了。” 邵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忽然想起自己那身为御林军统领的兄长不经意跟他提起的一个人。联想到这二人的关系,他嘴角就抽的更厉害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端敏郡主将躲在地道里头的叛军成为老鼠,而这位爷却将自己的叔叔比作臭虫,说话的语气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用兄长的话说:惹谁都不能惹这两口子! 镇北侯府 “少夫人就知道嘴硬…这都不知道是今儿个第几次望向门口了。明明就是想念的紧,偏偏嘴上却不肯承认!”侍书一边咬着手里的桃子,一边跟一旁绣花的侍画说道。 侍画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愈发有裴瑾的那份淡然了。“主子的事,哪里轮得到咱们说三道四。若是被少主听到,你就等着回暗室吧!” “怎么可能?少主又不…”在字尚未说完,侍书就放佛被人点了哑穴,愣在桌子旁动弹不得。 侍画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暗,抬起头来的时候,就有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留给她一个挺拔威武的背影。 果然不能在人背后道是非。 侍画同情的瞥了一眼身旁的侍书,默默地站起身来,将洒扫的丫头全都赶了出去。然后起身拉着侍书一道出去,顺便将主屋的门给带上了。 裴瑾正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发呆,单手支着下巴,嘴里还不时地嘟嚷几句。“说好早些回来的…这院子里的荷花都要谢了…” 卢少棠走到她身侧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娇软的抱怨。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他突然出声道。 裴瑾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来,吓得小心肝儿一颤一颤的。娇嗔的瞪了他一眼,道:“进来也不吱一声儿…” 卢少棠傻笑着看了裴瑾许久,这才上前两步,将她揽入怀里。“丫头…似乎长胖了不少?” 女孩子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一句话了。即便是做了古人,裴瑾也是同样的敏感。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才算扳回来一成。“哪里长胖了,哪里长胖了?!” 明明就是肯定的语气,可是卢少棠却偏偏理解错了,煞有介事的瞄了她胸口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唔…桃子总算是变成包子了…” 感觉到他火辣辣的眼神,裴瑾这才知道自己被调戏了。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一双手也羞愤的捶打起他来。“你…登徒子!” 卢少棠很轻松地就捉住了她的纤纤玉指,促狭的说道:“登徒子?你敢说你家相公是登徒子?” “你个没羞没躁的…这大白天的…”裴瑾被她压在美人榻上,有些不自在的推拒着。 卢少棠看着她那娇若海棠含羞带怯的模样,眼神顿时就暗了下来。可想到一身的风尘仆仆,他只得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朝着外头喊话道:“给爷准备热水!” 守在门口的丫头早已准备妥当,忙不迭的抬着热水进了净房。 裴瑾这丫头们个个都成了精,脸上的红晕就更深了。轻轻地跺了跺脚,她拿起一旁的书册,假装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那故作镇定的模样,让丫头们都憋了笑。 卢少棠回到内室的时候,已经是两柱香时辰之后了。原本以为可以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可是左瞧右瞧,却发现佳人已不在,顿时有些丧气。 正巧,侍画从外头进来,朝着他拱了拱手,道:“少主,少夫人去了夫人院子了。” 卢少棠面色一僵,挥了挥手,道:“知道了,先出去吧。” 打小他就不喜欢别人服侍穿衣,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如今也没变过。成婚之后,更是很少呆在府里,自然也没叫丫鬟进来服侍的道理。 梳洗完毕,踏进芳菲苑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卢少棠知道裴瑾这丫头是在害羞,不过这样也是为了顾全杨氏的心情。作为杨氏唯一的儿子,他回府之后,最先来的地儿,就应该是这里。 “母亲,少棠正在梳洗,想必一会子就过来给您请安了。”裴瑾坐在杨氏的身侧,一边替她梳理着带了些雪色的青丝,一边说道。 “这个臭小子!一去就是半年,统共就写过两封家书,真是想气死我!”杨氏嘴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可美着呢。 儿子媳妇都是孝顺的,她也知足了。 卢少棠摇了摇头,举步踏进门槛。“娘…您又在说儿子的坏话呢…” “混小子,还不给我滚过来!”杨氏见了儿子,眉眼都笑弯了。“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之后,这府里乱的哟…好在有你媳妇在,她是个懂事的,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杨氏巴拉巴拉巴拉的说了好多话,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 卢少棠偷偷地给裴瑾传递了一个眼神,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母亲的热情。 裴瑾却假装视而不见,将头瞥向一边,故意与张氏说着话。 “娘啊…我知道你媳妇能干,是个好的…可你儿子也不差啊,你怎么就不夸夸我?”卢少棠嘟嚷着。 杨氏狠狠地敲了敲他的头,道:“你能跟你媳妇儿比吗?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知不知道,咱们侯府差一点儿就…” 杨氏越说心里越是气愤,恨不得揪断儿子的耳朵。 卢少棠疼的龇牙咧嘴,却没有反抗,任由杨氏拧着。 裴瑾微微有些心疼,便转过身去,劝道:“母亲,一切都过去了…” 杨氏唉声叹气着,不过很快便又回过神来。视线在儿子媳妇两人之间扫来扫去好几个来回,忽然义正言辞的说道:“皇上交待的事儿办完了,你也该好好儿的给我呆在府里,早些弄个孙子给我抱了吧?” 说起这生孩子的事儿,裴瑾跟卢少棠就忍不住唏嘘害羞。 “大嫂马上就要生了,母亲还怕没孙子抱?”裴瑾捂着微微发烫的脸,小女儿姿态毕露。 张氏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也笑着调侃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肚子里这个,可是个闺女。母亲要抱孙子,你们可得努力了。” 裴瑾瞥了那笑得暧昧的卢少棠一眼,羞赧的低下头去。 ------题外话------ 明天写点儿啥好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57圆房了 二人在杨氏那边用过晚膳,裴瑾被卢少棠牵着手回到扶摇居的时候,太阳差不多都要落山了。 刚踏进主屋正门,就瞧见丫头们整齐的站成两排,恭敬地向他们行礼。 裴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侧过头去看了看卢少棠。只见他眉眼带笑,嘴角微扬,很是春风得意的样子。 “究竟怎么回事?”裴瑾一向很信任侍画这丫头,便开口问道。 侍画浅浅的露出笑意,道:“热水早就准备好了,少夫人先去沐浴更衣吧。” 说着,就领着她去了净房。 裴瑾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浴桶边上了。想着迟早也是要泡澡的,干脆就脱了微微汗湿的衣物,浸入飘着花瓣的热水中。 卢少棠看着满屋子喜庆的红色,满意的打赏了几个丫头一些碎银子。屋子里布置的跟新婚时候一模一样,甚至连桌子上的吃食都差不多。 好不容易等到洞房花烛夜,卢少棠美滋滋的脱下外袍,换上红色的新郎喜服,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这才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裴瑾刚换上干净的中衣,侍画就捧着一套红色的喜服进来了。 裴瑾微张着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这是做什么?” “回少夫人的话,这是爷要求奴婢拿来的。”侍画见主子眉头轻蹙,似乎不大理解的样子,便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到了主子的身上。 裴瑾有些别扭的看着那显眼的衣裳,最终还是乖乖的套在了身上。 侍画拿来干净的帕子,替她把头发上的水珠拧干,又抹了一些带着淡淡香味的发油,让头发顺直的披散在身后。 推开净房的侧门,裴瑾瞬间就被屋子里满目的红色给怔住了。难怪刚才侍画那丫头要搀扶着她从外面那扇门进净房,原来这里还有这样的惊喜在等着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火烛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而卢少棠那抹颀长的身影,正站在窗前,满目深情的凝望着她。 感觉到脸颊一烫,裴瑾握紧了藏在衣袖下的纤纤玉指。 “娘子,时辰不早了,咱们也早些安置了吧。”卢少棠似乎瞧出了她的不自在,便主动走上前来,轻轻地挽起了那柔若无骨的白嫩小手。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裴瑾有些无措的螓首,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尽管早已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裴瑾知道这一次却是不一样的。他那带着侵略性的眼神,还有泛着烫意的手掌,都让她呼吸渐渐地失去了频率。 看着她酡红的脸颊,卢少棠心中更是激荡不已。仿佛耐性全部被消磨殆尽,他忽然弯下身子,一把将娇小的她捞入怀里,大步朝着床榻方向而去。 裴瑾来不及惊呼,小嘴儿就被炙热的唇舌给淹没。 屋子里红烛轻轻地晃动,映衬得红帐内交缠的身影更加的缠绵悱恻。负责把守在门口的丫头也都低下头去,脸上也浮现出了不自然的红晕。 翌日,裴瑾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意识朦胧中,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圈着她纤细的腰身,双腿也被重物压制着无法动弹。等到她完全恢复意识,这才发觉身旁多了个人,而且那人还一脸无耻的望着她笑着。 “娘子醒了?”浑厚而又低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令裴瑾再次闹了个大红脸。 紧紧的揪着手里的被子,裴瑾羞得想要避开他的骚扰,却无济于事。恼羞成怒之下,她便拉起他的狠狠地咬了一口。 卢少棠看了看那清晰的牙印,却不怒反笑。“娘子这嗜好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的…热情。” 见鬼的热情! 裴瑾暗暗腹诽。 这个弄得她浑身酸痛的罪魁祸首,他到底有没有点儿怜花惜玉的男子风度啊!她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他就不能体谅一二,非得缠着她闹了大半宿。真是个人面兽心、披着人皮的野狼啊! 瞧着自家娘子那幽怨的眼神,卢少棠忙收敛起了笑意,温柔体贴的说道:“我让丫头进来伺候你梳洗,嗯?” 裴瑾没吭声,侧过身去不理他。 卢少棠自知理亏,不该没完没了的折腾她这小身板儿。可是光是那滑溜溜的触感,就让他有些把持不住。更何况,这又是他们大婚之后,真正的圆房,他哪儿能控制得住那份悸动的心。这才闯下祸来,害得亲亲娘子这般不适。 心里虽说有些愧疚,但卢少棠还是极为自豪的。轻轻地替她揉了揉泛着酸的腰和腿,卢少棠继续哄道:“是为夫的不对…可是谁叫娘子太过诱人,为夫又是初次尝试着**之欢,自然是没个节制…娘子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为夫这一回吧?” 不得不说,卢少棠撒娇还真是有一套。 兴许是被杨氏折腾得狠了,他处事便极为周全。这一番赔礼道歉,再加上无微不至的贴心服务,很快便让裴瑾消了气。 丫鬟们进来伺候裴瑾梳洗,又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才安静的退了下去。 卢少棠亲自替裴瑾布菜,可谓是细心周到。“这是你爱吃的酱肘子还有白玉元宵,你尝尝?” 裴瑾在经过昨夜之后,眉宇间更增添了一分成熟妇人的妩媚。一颦一笑,都自有风流,惹得卢少棠频频失神。 一顿饭,在他那火辣辣的注视下,草草了事。 小两口用过膳,这才去芳菲苑给杨氏请安。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以为是我克死他…没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我苦命的夫啊…”裴瑾刚踏进院子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恸哭声,不由与卢少棠交换了一个眼神,加快步伐踏进了门槛。 卢镇涯与外邦勾结,陷害其兄令其惨死的事情外面早就穿的沸沸扬扬。德顺弟更是昭告天下,废除了卢镇涯的镇北侯之爵位,以通敌卖国和谋逆大罪,将他们父子二人和几个亲信将领判处了凌迟之刑。至于侯府二房的那些妾室和子女,因为罪孽较轻,被贬为奴,驱逐到了边疆,女眷则充为官妓,送去了军营犒劳三军将士。 杨氏原本以为镇北侯顶多就是起兵造反的谋逆之罪,所以才累及家眷跟着受罪。但今儿个不知道听谁说起,他竟然还是残害兄长性命,让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罪魁祸首,顿时泪如雨下,哭的死去活来。 “娘…”卢少棠踏进屋子,就见杨氏哭倒在软榻上,心中有些不忍。 巩姨娘见到两位小主子,忙从杨氏身旁站起身来,上前行礼。“少爷,少夫人。” 裴瑾上前虚浮了一把,询问道:“又是谁在母亲耳边嚼了舌根子,令她如此的悲痛?” 巩姨娘没有隐瞒,便将杨氏撞见几个小丫头窃窃私语的事儿给说了一遍。说着,也忍不住热泪盈眶,拿起帕子按住了眼角。“想老爷一世英名,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没想到,却是死于那狼子野心的亲兄弟之手!” 巩姨娘一向安分,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头一次。 裴瑾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多说什么,便走到杨氏跟前,与卢少棠一左一右将杨氏给搀扶了起来。 劝了好半会儿,总算是让她收了泪。 “卢镇涯这个王八蛋在哪儿!老娘要去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悲痛过后,杨氏俨然又生龙活虎。 裴瑾对她的恢复能力啧啧称奇,偷偷地扫了卢少棠一眼,却发现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脸上一点儿惊讶都没有。心底暗暗道了声狡诈的狐狸,便将话题给引了开去。“再有些时日便是中秋了,不知道姨母她们何时进京?” 当年,杨家的男子全都战死沙场,就剩下一家子的女眷。裴瑾所说的这个姨母,其实是杨氏同父异母的姐妹。 前些日子,杨氏收到庶妹的来信,说是不日便要进京,心里很是欢喜。虽说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杨氏姐妹的感情倒是真的好。兴许家里就她们两个女孩子的缘故,所以格外的亲近。 说起来,杨氏这个异母妹妹,命运还真是多舛。早些年嫁给了杨老将军麾下的一员大将,跟着他在任上吃尽了苦头。后来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她的夫君便嫌弃她人老珠黄,开始养起了美妾,置糟糠之妻不顾。而且婆母又是个势力的,见她只是个庶出的,便不怎么待见她。加上她又只生了一个女儿,婆家更是拿她不当人。若不是忌惮杨家的势力,恐怕都想要一封休书将她给弃了。 后来,婆母因病去世,她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随着年纪的增长,丈夫的心也渐渐地收了,开始对她这个糟糠之妻敬重了起来。甚至,将一个爱妾的儿子过继到了她的名下,交由她俯仰。 眼看着日子慢慢的好过起来,可谁曾想到,在一次绞杀山匪的行动中,她的夫君却连人带马摔下了山谷,最后尸骨无存。而那些妾室见没有什么好处可捞,便卷了细软趁夜逃走了,可怜她一个妇道人家要独自养活几个半大的孩子,还要应付一大堆穷凶极恶强取豪夺的极品亲戚。 迫不得已,她才将家产变卖她便带着一双儿女打算回京。 杨氏这些年也是知道这个妹妹的苦楚,也一直暗中接济她。可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也不好过多的插手。如今妹妹得了自由身,又说要进京来,她这才欢欢喜喜的应了下来,答应先收留她们一阵子,等置办好了宅子,再让她们娘儿仨搬过去。 “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之人。棠儿,日后你姨母和表妹表弟过来,你可得多照应着些。娘在这世上,也就剩下她们这几个亲人了。”杨氏叹了口气,唏嘘不已。 卢少棠给裴瑾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应道:“这还用说?只要表弟有出息,我这个做表哥的,自然能帮一把是一把。至于表妹,若是个贤淑的,自然也能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就知道你有孝心…”杨氏摸了摸儿子的发顶,眉眼都笑弯了。 “如今西苑那边的院子都空着,不如就让姨母和表妹住吧。至于廉弟便住在外院的闲云居,这样安排,母亲觉得可妥当?”裴瑾瞪了卢少棠一眼,继续说道。 杨氏拉着儿媳妇的手,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是再放心不过的。” 顿了一会儿,杨氏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还有一事,也需要做个了结。你们祖母去了庄子里也有些时日了,该接回来了。虽说她的确不怎么招人喜欢,可毕竟上了年纪,又是你们的亲祖母。这样住在庄子里,始终不太妥当。” 杨氏的顾虑,也没有什么错处。而且,想必老夫人也吃了不少苦头,她们这些做儿孙的,便也就适可而止。 采莲每个月都会亲自到府里来一次,汇报老夫人的一举一动。也知道是她看重的镇北侯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狠狠地病了一场。加上偷偷买通下人去郡王府求救,却完全被无视,如今的她,当真是大变样,早已没有了那高高在上的傲气了。 裴瑾知道杨氏很在意她的想法,于是主动提出来道:“祖母去庄子上静养,的确也有一段日子了,想必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媳妇就命人去将祖母接回府。” 看着儿媳妇这么懂事,杨氏心中十分欣慰。 尽管这么多年来,凌氏总喜欢鸡蛋里挑骨头,让她吃了不少的苦。可是她毕竟是做媳妇的,婆母就算再有不对,这孝道还是要遵守的。“你是个惹人疼的…你放心,即便是你祖母回府了,还是由你当家,她碍不着你什么事的。” 杨氏的好意,裴瑾感受到了。只是,这样的保证,她却不大相信。凌氏或许有所觉悟,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会安分的在府里安享晚年才怪!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裴瑾脸上却带着体谅的笑容。“瞧母亲这眼睛红的,都跟果儿养的那两只兔子有的一拼了。” 杨氏大笑起来,忙命人去端了水进来梳洗。 就在此时,一个圆脸的丫鬟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进来,神色慌张的跪在了地上。“夫人,少爷、少夫人,大奶奶怕是要生了…” 张氏因为月份大了,肚子大的有些惊人,行动也不便了,杨氏便免了她的请安。本该月初就该发作的,可肚子却一直没动静。没想到,会在今日发作了,顿时让一屋子里的人慌了神。 好在杨氏和巩氏都是生养过的,裴瑾又早就请好了接生婆,听丫鬟这么一说,杨氏和裴瑾便异口同声的发号施令。 杨氏的嗓门大,站起身来就嚷嚷道:“快去烧热水!” 裴瑾则是镇定的吩咐身旁的侍画,道:“拿我的帖子,让宫里的沈御医过来一趟。” 卢少棠见最重视的两个女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大嫂那边,不由得摸了摸鼻子,道:“这生孩子的事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由我进宫走一趟吧。” 卢少棠想要进宫,自然无需通报,如此也节约时辰。 裴瑾点了点头,便搀扶着婆婆,带着丫鬟去了张氏的院子。 此刻,张氏早已疼的死去活来,凄厉的喊叫声不绝于耳。而一早就被人请回来了的大少爷卢少卿则焦急的在门外徘徊着,恨不得冲进去一探究竟。 “卿儿稍安勿躁…这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杨氏看着他那副急样儿,就忍不住笑了。 卢少卿自小就不大爱笑,与卢少棠刚好相反。能让他这般六神无主的,也只有他那疼到骨子里的娇妻爱儿了。 “母亲…”卢少卿恭敬地拱手行礼,注意力却全在屋子里头的那对母子身上。 张氏头一胎,自然折腾得够久。那里头不断传出痛苦的哭喊声,的确够渗人的。加上关心则乱,卢少卿这个一向沉稳池中的大少爷,顿时便心慌意乱,没了主张。 “大伯放心…里头的产婆都是接生过无数孩子的,一会子,沈御医也会过来,大嫂不会有事的。”裴瑾其实心里也挺紧张的,不过却佯装镇定罢了。 毕竟,将来她也会经历这么一遭。 “多谢弟妹了。”卢少卿自然知道沈御医很难请到,故而对裴瑾更加的敬重。 裴瑾缓缓地回了一礼,便扶着杨氏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卢少棠便带着满身是汗的沈御医过来了。不等他喘一口气,沈御医便被卢少棠一脚踹进了屋子。“我要母子平安!” 沈御医无耻不过对方,只得咬着牙进去了。不过这笔账,他可是记在心里了。等有了合适的机会,一定要狠狠的报复回去。 几个月后,裴瑾怀上了身子,自然也是这位沈御医请的平安脉。他故意将裴瑾怀着龙凤胎的消息隐瞒,摆了卢少棠一道。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因为有沈御医助阵,一炷香后,屋子里便响起了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不一会儿,接生婆便抱着一个襁褓出来,朝着聚集在门口的主子走去。“恭喜大少爷,是个漂亮的千金!” 卢少卿看着那浑身泛着通红的婴孩,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干脆转过身去,朝着产房奔去。 产婆还以为这位大爷是不喜欢闺女,失望的离开呢,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倒是杨氏从她手里接过嗷嗷待哺的孙女儿,乐得合不拢嘴。“你爹啊,这是害羞了,不知道该怎么抱你…瞧着吧,以后肯定将你疼到心坎里。” 听杨氏这么一说,产婆脸色才好了起来。“恭喜夫人!” “同喜同喜…来人啊,打赏。”杨氏心里高兴,出手自然也极为阔绰。 那产婆得了沉淀淀的一包银子,顿时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同样的,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也都得了赏,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城外 “采莲姐姐…你说这一次老夫人回了侯府,会不会掉过头来修理咱们?”一个胆小的丫头不断地拧着手里的帕子,满是担忧的问道。 采莲轻咬着下唇,脸色却还算平静。“侯府是少夫人在当家,就算老夫人回去了,也不过是占用一个院子罢了,能翻得起什么郎来,你少在这儿自己吓唬自己!” “可是…咱们那样对老夫人,她肯定会记恨在心的…四少爷又惯是个孝顺的,到时候…”小丫头越想越后怕,脸色都渐渐地惨白起来。 先前,老夫人被少夫人赶到庄子里,那也是因为四少爷不在家。若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一怒之下,恼了少夫人?若是老夫人再暗中给少夫人上眼药,四少爷会不会认为少夫人不贤惠,夺了她的掌家之权?没有了掌家之权,少夫人自然就落了下风。老夫人便可以借此东山再起,重新在侯府站稳脚跟。 采莲心里也没什么谱,只是她既然投靠了少夫人,就要一直忠心下去。这墙头草的下场,她可是清楚明白的很,也知道瞒不过少夫人的双眼,便咬着牙说道:“胡说什么呢!四少爷岂是那般不明事理的?本就是老夫人不对,四少爷若是知道了,自然也是站在少夫人这边的!” 嘴上这么说,采莲不由得昂起了头颅,给自己打气。 凌氏的回府,在侯府的确掀起了不小的波浪。那些被裴瑾打压的刁奴,瞬间又活跃了起来,想要借着老夫人的势讨个说法。 可是还未等到她们去告状,就听说老夫人身子不适,闭门谢客,连夫人和少夫人她们的请安都免了。于是,那些准备大干一场的势利小人,全都歇了心思,老实安分了起来。 “少夫人,奴婢有个不情之请,想要调离老夫人的宁安堂,还请少夫人给个恩典。”采莲一连磕了好几个头,才壮着胆子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裴瑾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看在她还算忠诚的份儿上,便给了她一个体面,道:“再有几日,表姑娘她们就要来京城了。西苑那边还缺个管事儿的,你便过去服侍表姑娘吧。” “谢少夫人恩典,谢少夫人恩典!”采莲没想到裴瑾这么爽快的就应了,还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好的差事,顿时喜出望外。 “你若是做的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但若是生了什么别的心思,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裴瑾恩威并施,很轻松地就收服了这个丫头。 采莲千恩万谢的出去了,侍书才拿着几封拜帖进来。“少夫人,这是一些王侯公府送来的帖子。” 前些日子,为了镇北侯谋逆的事情,不少的人都不敢再与侯府亲近。没想到,镇北侯府除了二房被收拾干净,大房却是安然无恙。而且,卢少棠还因为平乱有功,被圣上钦点为一品镇国将军,承袭镇北侯的爵位,可谓是摇身一变,从一个纨绔子弟,变成了皇帝的宠臣,国家的栋梁。那些想要借着侯府的势往上爬的人家,自然就又腆着脸凑上来了。 裴瑾了无兴趣的将那些帖子往桌上一丢,看都懒得看一眼。那些名目繁多的宴会,不过就是达官显贵聚集在一起显摆的无聊聚会罢了,她才懒得跟这些虚伪的人周旋呢。“再有几日,表小姐她们也该到了。西苑那边,可收拾整齐了?” “早就打扫干净,连器物全都换过了。”侍书撇了撇嘴,道。 “嗯,再命人去添几样名贵的器皿,可别怠慢了贵客。”裴瑾眨了眨眼睛,吩咐道。 侍书脑子反应有些慢,但最后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就算小杨氏是夫人的亲姐妹,但到底还是隔了层肚皮的,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品行呢?虽说夫人总是说小杨氏可怜,可毕竟侯府的将来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那些个亲戚品行不良,到了侯府见了世面,难免会起了心思。倒不如早早的就防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平白无故的被欺骗感情。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侍书挑了挑眉,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卢少棠踏进门槛的时候,就瞧见了裴瑾嘴角那张扬的笑意。“娘子可是又在算计什么人了?瞧这幅小狐狸模样,还真是像极了为夫!” 裴瑾挣脱他的怀抱,娇嗔道:“青天白日的,发什么疯呢。” 卢少棠伸手,迅速将逃离身边的娇妻再次拉回自己的腿上坐下,圈住她纤细的腰身,道:“反正又没人瞧见,怕什么?!” 裴瑾面色微微泛着红,对这种亲昵的态度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万一有人进来呢?” 这会儿都到了晌午了,丫鬟们肯定会要进来摆饭的。 卢少棠却奸诈的笑了,压低声音在她耳畔低喃道:“娘子放心好了…丫头们早就被我打发去了院子里,没有个把时辰,她们是不敢靠近的!” 说着,手边不老实起来。 裴瑾羞愤的想要躲避,却比不过他的蛮力。一来二去,倒是让他称了心如了愿,被吃干抹净。 十日后,也就是中秋佳节的前一日,小杨氏母子三人,也终于到了侯府。 杨氏看着瘦骨嶙峋,满脸风霜的幼妹,顿时泪如雨下,抱着小杨氏痛哭了一场。好不容易被儿子媳妇给劝住,众人这才按照辈分,一一见,然后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小杨氏先是与杨氏寒暄了一番,才说道:“以前觉得姐姐苦,如今看来倒是个有福的。棠哥儿像他的父亲,是个有出息的。” 说着,又转过头去,夸赞裴瑾道:“棠儿媳妇高贵典雅,又是个孝顺的,姐姐真是得了个宝了!” 裴瑾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眼前的三人,对这位姨母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到底是将军府出身的,虽说不如嫡女那般落落大方,却不是个眼皮子浅的,并没有因为目睹侯府的奢华而嫉妒的眼红,反倒是一片的平静。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另眼相待了。 只是,跟这位姨母比起来,她的一双儿女却有些令人失望。 小杨氏夫家姓季,她亲生的女儿芳名一个霜字,养子名唤季廉。女儿年月十四,长得倒是有几分秀色,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格外引人注目。儿子看起来清瘦单薄,约莫十一二岁,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有些木讷。 迅速的将她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裴瑾浅笑着答道:“姨母可别光顾着夸我,我看霜儿妹妹才是品貌兼备,难得的可人儿呢。” 季霜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宅子,更别提那些金光闪闪,形态各异的稀世珍宝了。杨氏虽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但屋子里的博古架上却是摆满了各种物件儿,的确是挺令人眼馋的。 故而,方才裴瑾与自己的母亲说话时,她还怔怔的没回过神来,眼睛里就只有那些她连看都没看过的珍宝上了。听见裴瑾夸赞自己,季霜这羞涩的低下头去,诺诺的说道:“表嫂谬赞了。” 裴瑾暗暗地将这位表妹的举动看在眼里,又不着痕迹的问了些其他的。比如,平日里都爱做些什么,可读过什么书,会些什么才艺之类的。季霜红着脸,支支吾吾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就…就女红尚能一观,让表嫂见笑了…” “女孩子,会些女红也是好得…将来嫁了人,才不会被夫家看低。”杨氏接过话来,笑着说道,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外甥女倒是极为亲近。 裴瑾却不以为然,不过却也不忍扫了杨氏的性。 小杨氏又谦虚了一番,这才拿出从家乡带来的土特产,说道:“都是自家田里种的土货,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你来还带什么礼,实在是费心了。”杨氏倒是不在乎礼物的轻重,让丫头拿了两件好东西出来,分别给了季霜和季廉,当做是回礼。 小杨氏本想推辞的,但却抵不过杨氏的热情,只得代两个孩子收下了。 杨氏也知道她们舟车劳顿很是辛苦,也就没多留她们说话,命丫鬟将她们带去西苑梳洗安歇。 ------题外话------ 小七顶着锅盖遁走… 理由大家知道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58表小姐的心思 “娘…表嫂头上的首饰真好看…”从芳菲苑出来,季霜就忍不住艳羡的说道。 小杨氏轻叹一声,说道:“你表嫂不但是将来的侯夫人,还是皇上亲封的端敏郡主,身份自然贵不可言。” 季霜抿了抿嘴,难免会生出一些自卑。以前因为有父亲在,她在那偏远的小镇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金贵小姐。出门带着丫鬟,不知道多风光。可如今与侯府的气派一比较,顿时就觉得那点儿排场简直就是上不得台面的。 每每看着裴瑾浑身的绫罗绸缎,满头珠翠,还有那前呼后拥的排场,她就有些无地之容。因为要来侯府,她特意穿上了自己认为最好的一套衣裙,想着怎么着也不能失了体面。可是进了侯府才发现,侯府的丫鬟穿的都比她要讲究,无论是款式还是面料,都比他身上的这套要华美许多。 故而,刚才在雅安堂,她一直闷不吭声的低着头,根本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儿。 小杨氏似乎是瞧出了女儿的心思,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姨母好心收留咱们已经是万幸,你应该感激,可别想些有的没的,平白惹人笑话。” 季霜咬了咬牙,没吭声。 小杨氏知道她心里的这种落差,她何尝也不是这么想。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她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认命了。她只想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将来能够有出息,也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她都没有多想。 几个小丫头领着小杨氏母女来到一座新休憩的院子前,恭敬地说道:“姨太太,这里便是少夫人给您和表小姐安排的住处。” 小杨氏打量这院子一眼,不免心生感激。“这是给我们母女俩住的?这也着实太大了些…” 季霜看着那雕栏玉砌的宅院,早就移不开眼了。若不是有丫鬟在,她肯定早就冲进自己的房间去看看了。 这些个丫头都是机灵的,尤其是采莲,一张嘴更是甜的像抹了蜜糖一般,上前笑着说道:“侯府的人口本就简单,各处的院子大都空着,姨奶奶且安心的住下吧。” 小杨氏这才勉为其难的笑了笑,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屋子。 “哇…这房间布置的真好看…”季霜跟着小杨氏踏进主屋,不由得感叹出声。 小杨氏见女儿这般举动,不免有些觉得丢脸。好在丫头们都是伶俐的,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当的表情,只是介绍了一下屋子的布局,便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姨奶奶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奴婢们便退下了,有什么吩咐知会一声就行了。” 小杨氏点了点头,打发丫头出去了。 季霜好奇的摸摸这个,又瞧瞧那个,眼睛都有些花了。“娘…这些东西,女儿以前都不曾见过呢…” 小杨氏在中堂的梨花木罗汉床上坐了,这才应道:“霜儿,你要记住。咱们能过上安稳日子,都是你姨母和表嫂帮忙打点的。日后一定要循规蹈矩,切莫妄自尊大,忘了自个儿的本分。” 季霜撅了撅嘴,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寄人篱下嘛,毕竟还是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活的,乖巧一些总是没错的。 而且,从杨氏的态度来看,她也是极喜欢她这个外甥女的,刚才还给了她不少的见面礼呢! “你姨母在府里也不容易,日后记得要多孝敬她,知道吗?”小杨氏躺在柔软的踏上,有些昏昏欲睡。 季霜忙点头应下。“是,女儿知道了。” 扶摇居 “姨太太那边可住这舒心?”裴瑾将采莲召唤到身边,仔细的询问起了小杨氏母女的生活日常。 采莲一一答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姨太太倒是个老实本分的,总是不忘夫人和少夫人的恩情,对表小姐的管教也是极好的。只不过,表小姐却似乎没怎么见过世面,总是喜欢问东问西…” “哦?她都问了些什么?”裴瑾眉头微挑,早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 采莲压低声音,说道:“近来,表小姐总是问起夫人和四爷的喜好,还有老夫人院子里的事儿…” “这也很正常…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总免不得会感到好奇。”这也稚嫩的人儿,还不需要她费神去应付。 可是采莲却不这么看,好意的提醒道:“看夫人的神色,似乎挺喜欢这位表小姐的。表小姐近来投其所好,逗得夫人很是高兴。这表哥表妹的,总是喜欢被人凑成对儿,少夫人您可要仔细提防着。” 尤其是卢少棠身边就只有一位正室夫人,有人想要打这侧室的主意,也是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裴瑾摇了摇头,道:“你的这份心意我领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于自家男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采莲脸上一红,忙上前请罪道:“是奴婢僭越了。” “做好自家的本分,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还有,没事别到扶摇居来了,免得惹人闲话。”裴瑾对满腹心思的丫头并不怎么喜欢,故而脸色变沉了下来。 采莲吓得低下头,慌忙的退了出去。 “采莲的心,的确是大了。”侍画端了杯温热的汤茶进来,小声地说道。 “她若是顾忌她弟弟的前程,自然不敢乱来的。”裴瑾浅浅的抿了一口,眉头就不由得紧皱。“这是什么东西,怎的这么苦?” 侍画笑了笑,道:“这是夫人送过来的补药,说是给少夫人补身子的。” 裴瑾喂了一颗蜜饯到嘴里,这才缓解了一些不适。心里却是亮堂堂的,婆婆这是急着想抱孙子呢! 见自家主子露出那样的表情,侍画也忍不住偷笑。“少主已到及冠之年,也该有个嫡子了。” 可我这具身子才十六七岁,万一难产怎么办?裴瑾暗暗腹诽。想到上次张氏生产时的惊险,她就有些发憷。 自圆房以来,一连好几日,卢少棠都缠着她,不折腾个半宿是绝对不肯罢休的。轻轻地抚了抚平坦的小腹,裴瑾心里忽然有些慌乱。 这里头,该不会已经有个小豆芽了吧? 翌日,裴瑾去芳菲苑给杨氏请安后,便带着丫鬟去了西苑看望小杨氏。 外甥媳妇亲自登门,小杨氏有些受宠若惊,忙将她请进了屋子里。“这么大热天的,瑾儿怎么过来了?快些屋里坐。” 裴瑾笑着踏进门槛,大方的应道:“这些日子忙着府里的事儿,一直没得闲过来。姨母住的可还舒心?丫鬟服侍的是否周到?屋子里的冰块儿是否够用?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开口。” 一连的问了好些问题,令小杨氏感动的无以复加,拉着裴瑾的手就是一番感谢。“哪有不舒心的…处处都极为妥当…” “我瞧着表妹正在长身子,衣服怕是不够穿,已经命人在赶制新的衣裳了,顺便也给姨母做了几套,这两日便会送过来。另外还请工匠打造了一些新款的头面首饰,女孩子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该好好地妆扮。”裴瑾打量了那正在绣花的季霜一眼,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能借住在侯府,能有个安身之地,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小杨氏倒是个知书达理的,脸上一脸的惶恐。 “都是自家亲戚,姨母说这些就太见外了。”裴瑾劝说了两句,这才让小杨氏安了心。 “霜儿,还不谢谢你表嫂?”小杨氏感激之余,也不忘教育自家的女儿。 季霜一听有新衣服和首饰,这才抬起头来,诺诺的道了声谢。“多谢表嫂。” 见女儿竟然这般态度,小杨氏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瑾儿你别见怪…这丫头胆子有些小,也不怎么会说话…” “姨母说哪里话…我倒是挺喜欢表妹这副性子的,安静乖巧,将来必定能够觅得如意郎君,风光出嫁。”裴瑾试探的说道。 提到嫁人,季霜果然就脸红了。 原先,她也不是没想过表哥表妹一家亲的事儿。毕竟,不管嫁到哪里去,都不可能比侯府的门第120章,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季霜抿了抿嘴,重新抬起头来,道:“母亲…我有些害怕…” “傻孩子…她们又不吃人,你怕什么?”小杨氏听见她这充满童真的话,不由得笑了。 季霜嘟起嘴,说道:“她们虽然对着我笑,可是却没一个人主动与我说话。娘,你说她们是不是看不起我?” 小杨氏知道她的自卑心又在作祟了,叹道:“她们喜不喜欢你,又有什么打紧?我们不过是侯府的住客,又不是侯府的主人。今儿个的主角,是你大表嫂的闺女锦娘,而不是你。” “可是…”这种不被人理睬的滋味,也很不好受啊!后面的话,季霜没敢说出口,既怕觉得不妥,又觉得有些丢人。 小杨氏按了按女儿的手,劝道:“别想太多…咱们在一边瞧着就是了。” 说着,便率先走到众心捧月的张氏那一桌,送上了自己准备的一点儿贺礼。“锦娘这模样,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张氏命丫鬟接过礼物,客气的说道:“让姨母破费了。” 小杨氏看了看奶娘怀里的婴孩儿,又赞美了几句,便退到一旁,安静的坐了下来。 季霜便也有样学样,送上了自己亲手缝制的香囊,也悄然的退了开去。 张氏暗暗地打量着这个表妹,瞧她那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眸色忽然变得有些轻蔑。 山鸡就是山鸡,就算披上了华丽的外衣,还是变不成凤凰。以为将所有好看的首饰戴在身上,就显得高贵了?真是有够蠢的。殊不知她这种俗气的妆扮,却是最让人看不上眼的。故而,那些真正的大家闺秀,都不屑与她为伍。 不得不说,小孩子长得真的很快。短短几日不见,就好像长大了许多。裴瑾一边逗弄着锦娘胖乎乎的小手,一边注意着四周宾客们的反应,力求面面俱到,不能怠慢了任何一位客人。 张氏见她喜欢锦娘,便打趣的说道:“弟妹这么喜欢孩子,赶紧自己也生一个吧。” 李家表姐李芳莹也加入她们的话题,促狭道:“可不是…我们家老太太还等着抱玄孙呢…” 说完,四周便是一阵哄笑声。 裴瑾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面色绯红一片。“好啊,表姐跟大嫂一道欺负我!明明知道我是个面皮薄的,还这般取笑人家…” 侍画站在裴瑾身旁,极力的忍着笑意。 若说这世上脸皮厚的,除了少主之外,就当属少夫人了。原先对付老夫人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会子怎的就害羞了?!别人是不知道,她这个贴身服侍的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是少夫人说出一句,正在努力当中,她也不会感到奇怪。在外人面前嘛,也得装装样子不是?免得太过语出惊人,吓到这些夫人小姐们。 众人说笑了一番,在外头接待男宾客的卢少卿便带着裴祺、李元夏李元春两兄弟和几个连襟一同踏进了后院。 因为男女有别,女宾的这一边,宴席摆在凉亭里,四周都用纱帘遮挡,既保住了姑娘们的名节,又带了种朦胧的美感。 在场的,都是年轻的男子。他们大都与卢家沾亲带故,其中更是不乏一些尚未娶亲的青年才俊。这边男子们举杯畅饮,言笑晏晏。而那些纱帘后的闺阁女子,则是一边小口的吃着东西,一边脸红心跳的注视着对面桌席上的年轻男子。 “那位穿宝蓝色衣衫的公子,可是少夫人母舅家的表哥?”忽然,一个长得略显圆润的女子,拉了拉裴瑾的衣袖,眨着眼问道。 这个女子,裴瑾也是认识的。她是裴云姗夫家的小姑子,姓王,闺名悦琪,是王家最小的女儿,也是王夫人最为疼爱的幺女。年方十四,长得珠圆玉润,很有喜感。 这一次的家宴,裴云姗也是想要来的。可是因为刚生下孩子,尚在月子当中,所以便叫夫君带了小姑子过来。 裴瑾瞟了对面桌上的男子们一眼,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那身穿蓝色衣衫的表哥李元夏身上。“王家妹妹认识他?” “不认识。”王悦琪答得很干脆。 裴瑾有些无语,但是从王家小姐那亮晶晶的眼睛可以看出,这个小胖妞儿是看上她那二十高龄的表哥了。 按辈分,王悦琪还比裴瑾长了一辈儿。两人年纪差不多,便没有按照辈分来叫,就姐姐妹妹的称呼了。 王悦琪盯着李元夏瞧了好久,这才收回视线,冲着裴瑾傻笑。“郡主姐姐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裴瑾有些好奇的问道:“王家妹妹是想私下见见他?” 王悦琪没想到裴瑾这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忙不跌的点头,道:“郡主姐姐果然才思敏捷,难怪我家嫂子总是夸你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妹妹的心事呢!” 还真是个直爽的丫头! 裴瑾心里暗暗佩服她的勇气。 可是在这个名节大于一切的年代,这样私下碰面怕是不妥。而且若是被人知道了,她这个做主人的,可是责任重大。但又想起李芳莹刚才不停的在她耳边唠叨,说李元夏都年纪一大把了,还没有成家,大舅母的头发都要急白了。见王家小姐这般痴迷表哥,不由得便动起了心思。 “听说妹妹的花鸟画格外的传神,不如一会子去我院子里坐坐,咱们切磋切磋?” 王家小姐也不是个笨的,立马就明白了裴瑾的心思,忙点头道:“如此,就叨扰郡主姐姐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便默契的没再开口。 那边开怀畅饮的李元夏还不知道,他的表妹转眼就将他给卖了。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饱受各种折磨。 一场宴会下来,宾主尽欢。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裴瑾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净房。还未泡多久,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之时,人早已在软榻上了。 “在浴桶里也能睡着,也不怕着了凉…”卢少棠早就先她一步清醒,将她揽入怀中。 裴瑾窝在他的胸膛上,舒服的打了个呵欠。“大热天的,哪儿那么容易着凉…着实有些累了,才会不小心睡过去的…” “若是觉得管家太累,就让母亲帮着分担一些,别累坏了自己。”卢少棠心疼的摸了摸她略显疲态的脸蛋儿,缓缓地说道。 裴瑾倒是想将这一切都丢给婆婆去操心,可是依照婆婆那懒散的性子,怕是处理起家事来,会搞得一团糟。到时候还得她来收拾烂摊子,倒不如她帮忙管着比较妥当。 “相公若是真心疼我,就再借我几个人使唤吧…”她身边能用的人本就不多,侍书侍画虽各有所长,但也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是时候寻个良人嫁了。 卢少棠轻抚她的眉头,道:“好,明儿个我就找两个得力的进府。不过,这理由可得由你来想。” 毕竟,侯府如今也不缺丫头使唤。 “这个好办。侍书侍画年纪也都大了,该是放出去的时候了。若是她们想留在侯府继续做事,倒是可以考虑给个管事娘子给她们做做。”裴瑾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 见她这幅调皮的娇俏模样,卢少棠便忍不住收紧了胳膊,将她整个人提到自己的腿上坐下。“一切都听娘子的。” 一声娘子,成功的让裴瑾红了脸。 娇嗔的捶了他几下,裴瑾满足的将头倚在他的肩头。 这种蜜里调油的日子,她已经慢慢地适应,两人之间的亲昵也更近了一步。如漆似胶的腻歪在一起,也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他宽阔的胸膛承载着她全部的力道,有力的臂膀圈住她柔软的腰肢,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棒。 “大哥的女儿真的很惹人疼啊!粉嘟嘟,胖乎乎的,哪里都是软绵绵的,让人爱不释手…”裴瑾一边把玩着卢少棠修长的手指,一边闲聊着。 卢少棠见她一脸的艳羡,不由得凑到她耳边,小声的建议道:“不如,咱们也生一个玩玩儿?” 裴瑾愤愤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当生孩子那么容易啊!” “我多努力一些,勤奋一些,不就好了?”卢少棠促狭的笑了,眉宇间的暧昧不言而喻。 裴瑾听明白了话里头的意思,不由得羞愤的掐了他一把。“你这个口没遮拦的…若是被人听见,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丫头们都在外间,如何能听得到?”卢少棠狡辩道。 闺房中的私密事儿,他可没兴趣让别人知晓。所以每一次,他与裴瑾在屋子里说话,都会把丫头赶出去。 裴瑾胆子虽然很大,很多话也可以很轻松地说出口。可是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却又格外的羞涩。 卢少棠偏就喜欢她这幅娇羞的模样,心情大好,道:“大哥说庄子里丰收了,要不寻个机会,咱们出去游玩一番?” 说起来,裴瑾也好些日子没踏出过府门了。来到这个世界也好几年了,出门的机会是少之又少。如今听他这么一提议,顿时怦然心动。 看着她眼睛亮了起来,卢少棠就知道有戏,便继续诱导,道:“咱们侯府的庄子,可是在外地。早些年,祖上还未做官之前,只是个地方乡绅,置办的田产倒是不少。后来搬来了京城,那边便很少回去了。” “老宅那边可还有什么人?”裴瑾接着他的话问道。 卢少棠细细的回忆了一番,道:“亲戚早就没了音讯了,剩下的都是世代负责看守宅子的家生子。那边的风光还不错,依山傍海,十分的幽静。” 他越是这样说,裴瑾心里就越是向往。 “可是家里有长辈在,咱们这么出去,不太好吧?”裴瑾到底是个谨慎之人,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 “无妨…我会说服母亲的。你呀,就只管让丫头们收拾行李吧。”卢少棠拍着胸脯保证道。 有些想法一旦产生,就会迅速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最终,杨氏高高兴兴的接管了家里的一切事物,催促着儿子媳妇出门了。当时,裴瑾就感到好奇不已,私底下问道:“你是如何说服婆婆的?” 古代的儿媳妇,莫说是要出远门了,就算是要踏出府门,那也是要一再的申请的。 卢少棠高深莫测的低头,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满意的看到她粉腮如霞,这才得意的哼哼道:“这有何难?母亲不是急着想抱孙子吗,不让儿媳妇好好地歇着,如何能有孙子抱?” 见他这么不正经,裴瑾顿时气得咬牙。“你…” 一想到婆婆朝着她挤眉弄眼的模样,裴瑾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都不要爬上来! “娘子莫恼…都是为夫的不是…要不,你再捏我两下?”卢少棠见有些过了,忙低头认错,陪着笑说道。 反正裴瑾的手劲儿倒是不大,捏两下也不疼不痒的。 裴瑾却是撇过头去,轻哼一声,故意往外挪了挪,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要对付卢少棠这只狐狸,耍赖耍狠都是没用的。只有无视,才是最有效的法子。果然,见裴瑾不搭理他了,卢少棠便只能摸摸鼻子,反思起来。 马车一路向南行驶,沿途的风光的确是美不胜收。 裴瑾坐在马车里,不时地掀起车帘子的一角,偷偷地打量着外头的美景,倒也十分惬意。 不过,这可就苦了卢少棠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被娇妻冷落在一旁,连半点儿便宜都捞不着,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是多么的煎熬! 好不容易挨过了大半日,卢少棠就妥协了。“娘子,为夫知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裴瑾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侧过身子,道:“夫君可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日后若是再犯,可别怪我不客气!” 裴瑾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卢少棠脸上的颓败顿时一扫而光,扑过去就将裴瑾给抢回了自己的身边。“这样的惩罚,为夫受一次就够了。” 说完,还不时地拿脑袋往她头发上蹭,手也没闲着,该吃的豆腐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美人在怀的感觉,真心的不错! 裴瑾脸上泛着红,却乖顺的窝在他的怀里。马车里虽然铺了厚厚的棉垫子,可长时间坐着也的确是累得慌。有如此舒适的人肉靠枕可以依靠,她为何要放着不用? 马车摇摇晃晃,裴瑾困顿的打了个呵欠,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昏睡中。 卢少棠轻抚着她娇嫩的脸蛋儿,心中畅快无比。 娶妻若此,夫复何求? 正当他想要低下头去偷香的时候,马车骤然停住,而前方也传来了阵阵撕心裂肺的马鸣声。 “发生了什么事?”卢少棠忽然警觉起来,厉声问道。 负责赶车的王麟一边戒备着,一边小声的答道:“回主子的话,前面忽然涌现出无数的难民,堵住了去往南边儿的路。” 因为是难民,所以不能随意斩杀。 可那些人全都虎视眈眈的围在四周,一副饿狼见了羔羊的模样,的确是叫人不敢掉以轻心。 ------题外话------ 今天恢复万更了,亲们来点个赞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59凌大小姐的悲剧 距离官道不远的山坡上,一主一仆迎风而立。 “小姐,这样好吗?万一…”丫鬟装扮的杏眼丫头有些忐忑的瞄了山下那群人一眼,诺诺的说道。 冷傲美人冷冷的睨了身旁的丫鬟一眼,道:“我所受到的屈辱,我要她百倍的偿还!就算弄死了她,又有谁会想到是我动的手脚,哼!” 丫头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 小姐的脾气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稍不注意说错一句话,那便是万劫不复。想起小姐的遭遇,她也是充满了同情。 原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小姐,却一夕之间沦落为不被承认的野种,出身上一下子从高贵的嫡出变为卑贱的庶出,这样的差距,任何人都无法安然的接受。更何况,如今小姐还有家归不得,只能委身在秦楼楚馆做个清倌儿。整日要被无数的人品头论足,看别人的脸色过活,的确很不容易。 可是除了这般,好像再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又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亲人,还身无分文,想要生存下去的确是很艰难的。 在卖了身上的一些首饰之后,她们主仆俩勉强靠着这笔银子过了个把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话一点儿都不错。 起初,小姐还想着吃好的穿好的。可是没几日,就把身上的银子花的所剩无几,最后连客栈都住不起了,只得咬着牙投身到烟花之地。 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也避免不了被揩油吃豆腐。以小姐那样高傲的性子,如何能受得了那个气?于是很不客气的回敬或者是甩了客人冷脸,那下场可想而知。在三番五次被责打之后,她才渐渐的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想到小姐那遍体鳞伤的模样,小丫头心里就极不好受。 虽说她跟着一起沦落到火坑里,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总是在的。她尽心尽力的服侍她,忠于她,都是因为这情分在。 “小姐…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又被罚。”丫头好意的提醒道。 凌若妤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根本就没将丫鬟的话放在心上。“不亲眼看着她死,我如何能甘心?” “可是若是回去晚了,免不得又要挨一顿打了…”对于那些污秽地方的惩治手段,小丫头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 凌若妤却放佛没听见一般,淡淡的瞥了这个心腹一眼,道:“放心好了…我早就跟妈妈说好了,今儿个身子不舒服,要去看大夫的…回去晚一点儿也没什么的…” 丫鬟只得乖乖的闭了嘴,闷不吭声的退到了一边。 山坡下,那些难民一步步的靠近华丽的马车,个个面黄肌瘦,有的甚至身上开始长疮流脓,看着怪瘆人的。 王麟站在马车前段的梁子上,冷眼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难民,眉头不由得紧皱。这么多的人,就算是要杀,也要一些时辰。这次主子出来,并没有带多少的人,为的就是和少夫人游山玩水无拘无束。这下倒好,没个帮手,想要尽快摆脱这些人也得费一些功夫了。 “把银子交出来…” “叫里头的人出来…” “出来,出来!” 难民们眼睛睁得老大,看着那华美的马车都忍不住流下口水来。 裴瑾被吵醒,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外面到底怎么了,怎的这般吵闹?” 卢少棠将她的身子扶起,脸上仍旧是云淡风轻的笑意。“没什么,几只臭老鼠而已…” 裴瑾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他许久,然后又撩起帘子朝外头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秀挺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不用怕…他们会处理的…”卢少棠见她面色不好,忙安慰道。 裴瑾却是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那些人可不是普通的难民…从他们的皮肤来看,好像还感染了某种传染非常之快的疾病…” 卢少棠听她这么一说,忙又重新审视了一番周围的人群,脸色也渐渐的沉了下来。那些人的症状,他虽然是头一次见,但也知道很不正常。那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痕,大多脸上颈部有斑疹和斑块,颜色淡红、紫红或褐黄,情况的严重程度不一。 在白虎营的那段日子,他也接触到了不少的伤患,听军医提起过最容易感染的一些病症。显然易见,这些人都不是正常人,而是带着极大威胁的传染病患。 “主子,他们靠的越来越近了,是否击杀,请主子示下。”王麟以及身后马车里的几个得力之人纷纷用暗语将消息传递了进来。 卢少棠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回复。 裴瑾却是先他一步,对面外的王麟吩咐道:“稍安勿躁…让他们主事的上前说话。” 王麟见主子没吭声,变听从少夫人的命令,朝着对面喊话了。“你们无非就是想要些钱财,谁是主事的,上前一步说话。” 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过了好半响,一个矮胖个儿才从人群里钻出来,拍着胸脯说道:“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若是不想死,就趁早滚蛋!” 王麟冷着脸看着那人,没有理会他的嚣张,而是侧过头去,朝着里头恭敬的拱了拱手,道:“少夫人可有什么要问的?” 裴瑾隔着车帘子,说道:“你跟他们说,我可以帮他们治好身上的病。” 王麟微微一愣,转过头来,对着那些人喊话道:“我家主人说了,她可以治好你们的病。若是想活命的,就乖乖的让到一边!” 此话一出,那个为首的矮胖个儿脸上的得意顿时就消失殆尽,一双眼珠子不停的转着,似乎在衡量这里头的利弊。 “很多大夫都说没救了,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大言不惭…连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居然还敢夸下如此海口,真是不自量力!” 有些人自然是不信的,毕竟他们身无分文,又缺衣少食的,指不定哪天就像那些同胞一样就死了。反正是一死,什么时候死他们也就不在乎了。 但是还有些人却是想要活着的,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也要好好儿的活着。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真能看好我们的病?” “我们可没钱治病,就算有药方也无济于事啊…” “是啊,是啊…” 许多人跟着附和。 裴瑾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于是提高声音,说道:“药材自然不需要你们发愁,你们只需要应一声成还是不成就好。” 听见里头传来娇滴滴的女子嗓音,那些难民脸上不由得露出向往。这样娇嫩的嗓音,又沉着冷静,世上当真罕见。 “何必躲在里头,要有些诚意就站出来说话!”矮胖个儿见事情渐渐的偏离了原定的计划,他不得不再加把劲儿挑起事儿来。 他的话音刚落,马车里头就扫出一阵劲风来。紧接着,一抹颀长的身影飞掠而出,直挺挺的站在了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们。“想要见本侯的夫人,你们还没那个资格。若是想死的,尽管上前来,本侯绝对让你们死的痛快!” “侯爷…他居然是侯爷…” “该不会是弄错了吧?那人可没说他是这么大的官儿啊…” “这下子是死定了…” 有些胆小的一听到卢少棠报出名号,就吓得腿软了。 听见那些私语声,卢少棠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本他还觉得这些难民出现得很是奇怪,如今看来是受人指使了。 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似乎是被他的这一通话给威慑到了,那个矮胖个儿也不敢大放厥词了。毕竟,收买他的人,不过只给了一些蝇头小利,他也是冲着钱财而来的,何必要跟这些达官贵人对上呢?而且,这位大爷一看就是不好对付的,他还是识趣一些,保住这条命再说吧。 冷眼扫过人群,卢少棠再次发话道:“继续冥顽不灵者,下场只有一个死字。供出背后指使者,不但能免费得到医治,还有赏钱拿。两条路,聪明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吧?” 四周的人群早就心生退意,再被这么一番恐吓,胆子就更小了。 许多人都明智的选择了后退,并一脸期待的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俊伟男子,希望他说话算话,救下他们一条命。 而那些所谓的义气之士,则还是硬着头皮死撑着。他们认为,既然拿了别人的好处,就该从一而终。若是这般轻易的就放弃,实在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你们别听她胡诌…这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而已…瞧他那清瘦的模样,能敌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大家别上当了!” “什么侯爷?侯爷出行会是这样的排场?我看他就是假冒的!” “对,一定是假冒的!” 一群人吆喝起来,不断的有人挥舞着拳头,一步步的朝着马车靠近。 果然是一群不怕死的! 卢少棠眼中绽放出冷芒,呵斥道:“那个指使你们来闹事的,难道没告诉过你们,本侯可是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主子,何必跟他们废话,交给属下,保证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王麟适时地插话道。 这般婆婆妈妈的,实在不是主子的作风。 一席话,立刻又有不少人打了退堂鼓,悄悄的缩了回去。 王麟本就长得十分高大,又整日冷着一张脸,令人望而生畏。如今他又瞪大着双眼,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的确是够震慑他人的。 “你们…你们这是要滥杀无辜?”矮胖个儿壮着胆子吆喝道。 “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儿,嗯?不过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而已,杀了也就杀了。就算有官府问起,敢劫杀堂堂镇北侯,下场也不过是一个死字。反正都是要死,又有什么区别。”卢少棠双手抱臂,一脸的不屑。 “我们才不是土匪!” “我们不过是吃不饱,穿不暖的难民…” “我们可都是良民…” 那些人的气焰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弱。 的确,他们也是为了生计才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因此丢了性命,的确是没人会同情,还会落得一个永远都洗不清的恶名。 如此,倒是进退两难了。 “再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好好想想。本侯的耐性,可是有限的!”卢少棠话音刚落,身子又迅速的消失在马头上,转眼间就不见了。 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夫,这些平民百姓哪里见识过,顿时敬若神明。 “大老爷饶命啊…我们也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才做下这等事啊…” “侯爷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小民这一回吧。” “我家里上有老小有小,不想就这么白白的送死啊…” “都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居然敢骗我们!” 这会子,说什么的都有。绝大部分的人也都已经跪伏在地,不停的求饶。只有少数几个人还站着,一脸愤愤的瞪着那些求饶的人。 “你们这废物!” “怕什么?!他们不过区区几个人,咱们一起上,难道还怕治不了他们?” “一个个贪生怕死,早知道就不带你们来了!” 跪下的人当中,也不乏口舌伶俐的,为了保命便大声的顶了回去。“说得好听,你们倒是先上去啊!” “你们是孤家寡人一个,我家里可是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 “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还是少做吧,会遭雷劈的!” “你们…你们也太没义气了。收了别人的钱财,就要尽心尽力的办事。这等没骨气,以后如何在天地间立足!”有个壮汉气的面色通红,大声的吼道。 “不就是几十个铜钱么,给你们!反正我是不干了…”其中一个老实的便将衣袖里紧紧捏着的铜钱摸了出来,使劲的丢到马车旁。 一个人如此,后面的人也都跟着效仿。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马车旁顿时落下了不少的铜子儿。 王麟瞥了那些黑乎乎的铜钱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就为了这么点儿小钱,就敢拦截侯府马车,当真是蠢得可以!” “少在这儿说风凉话。有种的,就跟我单挑!”壮汉怒从心起,第一个冲了上去。 王麟翻了翻白眼,根本就没将那人的挑衅放在心上。不等那人靠近,他只动了动手掌,那人便腾空而起,摔了个狗啃屎。 众人惊讶的看着那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壮汉,一个个都傻眼了。接着,又是一阵磕头求饶的声音。 站在山坡上等着看好戏的凌若妤,突然发现她安排的那些人竟然都一边倒的反了水,顿时气得直跳脚。“一群没用的东西!亏他们当初还信誓旦旦,说什么保证出不了岔子。我看他们就是一群饭桶,只会吃白食的废物!” “小姐…”丫鬟担心的唤了一声,却被她冷厉的眼神给吓得倒退数步。 小姐的性子愈发的阴冷了,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眸,阴沉沉的,透着幽幽的冷光,叫人不敢直视。 凌若妤拳头握得死紧,尖利的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肉里,捞出一排排的印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小姐,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若是叫人发现了,可是吃不完兜着走。”虽然与那些人私下交易的时候,她们都蒙了面纱,从头到尾包裹在黑色的斗篷下,可是保不齐会有人记得她们的声音,到时候被揪出来可就完了。 凌若妤狠狠地瞪着那华丽的马车,恨不得要将它烧出几个窟窿来。“我凌若妤在此发誓,此生若是不解心头只恨,下世便不再为人!” 她狠狠地发着誓。 “我看你不必等到下辈子了,我这就成全你的心愿!”忽然,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下一刻,凌若妤便被人高高的抛起,整个身子便朝着山坡下滚去。 “小姐…”丫鬟见自己的主子滚下山坡,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负手而立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消失在马背上的卢少棠。 他早就发现了一丝异样,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令他十分的敏感。故而刚才到马背上的一番试探,果然将那人的方位给弄清楚了。 他没想到,在这里给他使绊子的,竟然是凌家的这所谓的表妹。哼,她的口气倒是不小,居然敢将心思打到了裴瑾的身上,果然该死! “啊…”凌若妤一连滚了好几圈,总算是在马车附近停了下来。 因为这一翻滚,她的面纱不知道何时被蹭掉了,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凌乱起来。那些人一看到她这副模样,眼神都不由得变深了。 这些难民都是些粗野汉子,哪里见过这般精致的小美人?此刻,不由得都看直了眼,有的甚至还吸了吸快落低落的口水。 “乖乖,这小娘子打哪儿来的,生的真是标志…” “比我们村子里的张寡妇都还要美上几分呢…” “瞧那白嫩嫩滑溜溜的皮肤,看着都很很有食欲…” 感受到那些不善的眼光,凌若妤慌忙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刚才那么一摔,浑身乏力,连动一动手指头都疼。 想到那个始作俑者,她就恨得直牙痒痒。 “小娘子,要不要我帮你啊?”一个三十多岁还未娶妻的麻子脸走上前去,一脸垂涎的问道,一双眼睛更是没离开过她那半露在外头的香肩。 凌若妤嫌恶的瞪了那人一眼,厉声呵斥道:“滚开,本小姐用不着你们这些烂人假好心!” 麻子脸被一通骂,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你…” “都给我滚开!想要看美人,马车里那位不知道要比我好看多少倍,你们要看就去看她!她可是堂堂侯夫人,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呢!”凌若妤冷笑着,企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那些人听她这么一说,目光便有移到了马车上。 凌若妤精贵的养了这么些年,自然是娇美无比,腰是腰胸是胸的。皮肤水嫩嫩的,在他们这些乡下人看来,无疑是美得惊为天人。 可是她却说,马车里的那位比她还要美,那会是怎么样一个美法?于是,好奇心一起,心里就痒痒的。若不是有王麟镇守在马车旁,恐怕他们都想要钻进马车去瞧一瞧究竟了。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般耳熟?”其中一个男子突然发现了这个关键点。“啊,我想起来了…她不就是那个蒙面女子吗?” “对对对,听你这么一说,我就记起来了。” “原来是她想要诬陷我们成为罪人,这个杀千刀的!” “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蛇蝎美人就是说的她这种人吧…” 马车内,裴瑾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这个凌家大小姐还真是不死心呢。被赶出家门之后,她还是这副德行,真真是令人惋惜。若是她安分一些,她倒是可以既往不咎,留她一条活路。谁曾想到,她沦落到了烟花之地,还不知悔改,仍旧想着置她于死地,那就怪他不得了。 “侍书…”裴瑾对着外头唤了一声。 车帘子被掀起一脚,侍书飞快的上了马车。“少夫人有何吩咐?” “跟大伙儿说说…这位凌大小姐可是郡王府的小姐,尚且待字闺中。若是谁做了郡王府的女婿,那可是一辈子吃喝不愁的。”裴瑾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 刚才凌若妤说出那番话来的时候,侍书就恨不得砍了她的脑袋来当球儿踢。就凭她那一句话,就足够死一百次了。 刚才瞧着主子那黑沉的脸,便知道这位凌家小姐准没有好下场。只是没想到,少夫人的这主意简直比杀了她还要强一百倍。于是笑着应了下来,飞快的又钻出了马车。 她功夫也是不错的,故而一上一下也没让外头的人看到什么。 走到主子跟前,侍书将裴瑾的话转述了一遍,只见少主拧了拧眉,又嫌恶的扫了那地上的女人一眼,便闷不吭声的走向了马车。“就按少夫人的命令去做。” 侍书笑着拱了拱手,道:“属下遵命。” “你们都听好了!这位姑娘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她可是凌郡王府的大小姐,凌郡王最为疼爱的女儿,如今仍旧待字闺中。你们不是想要过上好日子吗?将这位凌家小姐娶回家不就得了?若是她不从,便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为了家族的名声,凌郡王也得咬着牙将女儿嫁了!” 凌若妤瞪大双眼,一脸愤慨的说道:“你个狗奴才,居然敢陷害我!” 看着那些不断逼近的男人,她忙又喊道:“你们别听她胡说!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郡王府的小姐,我不过是个苦命的女子…” “苦命的女子,能穿着这副模样?”侍书打断她的话,嗤之以鼻的说道。“这郡王府的女婿可只能有一个,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那些尚未娶妻的男子就全都一拥而上,都想争夺到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凌若妤毕竟是个女人,哪里能应付得了那么多的男人?更何况,这些人当中,还有很多麻风病人,计算只是被碰到,她就觉得无比的恶心。“你们都滚开,别碰我!” “小姐…呜呜…”她的心腹丫鬟趴在地上,想要起身将那些人推开,却无济于事。甚至,那些抢不到凌家小姐做媳妇的人,开始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个还算清秀的丫鬟身上。 反正熄了灯,女人都差不多,美与不美又有何差别,只要能生孩子就行!这样想着,不少人便开始向那丫鬟围了过去。 侍书也是女子,但她太过彪悍,那些人可不敢惹了这位姑奶奶。只是偷偷的打量了她一眼,便悻悻的撇开头去。 “救命啊…来人啊…”丫鬟的呼喊声被淹没在一双双脏水中,很快便没了声儿。 凌若妤这时候才感到了恐惧和害怕,忙不迭的朝着马车方向喊道:“表哥,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表哥?我还是你情哥哥呢…”男人们围着她,不断的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眼睛绿油油的,放佛山坳里的野狼。 凌若妤一边拼命的挣扎着,一边嘶声力竭的求救。“表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看在故祖母的份儿上,你让他们住手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呜呜…” “你求我又有什么用…”马车里传来冷冷的低沉的嗓音,放佛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凌若妤一愣,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大。 要她去求那个该死的女人?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今日的局面,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女人! 是她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害得她被赶出家门,害得她无处容身,甚至不得不低声下气的有求于人。这一切,都是裴瑾这个贱女人害的! 要她向她求饶,门儿都没有! 裴瑾瞥了自个儿的夫君一眼,忍不住腹诽:果然是成了精的狐狸!明明知道凌大小姐最痛恨的人便是她了,还让她向自己求饶,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果不其然,凌若妤的尖叫声随之传来。“要我向这个无耻的女人求饶,我宁愿死了!哈哈哈…老天爷,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这样恶毒的女人,为何还要她过的如此顺心…她抢了原本属于我的侯夫人宝座,又害得我被家族厌弃…”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些男人听到这凄厉的喊叫声,不由得都愣住了。 侍书冷冷的说道:“凌姑娘还是少在这儿含血喷人的好。我家少夫人可是皇上赐婚嫁入侯府的,与你何干?说得自己多高贵似的,可惜我家侯爷连看你一眼都觉得多余。一厢情愿想要嫁入侯府,也得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就凭你这样的女人,连给我们少夫人提鞋都不配!” “简直白日做梦!”一直没吭声的侍画也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们…你们这该死的贱婢…”凌若妤被两个丫头一番辱骂,脸色早已气得青紫。 “我们如何,还轮不到凌姑娘你来评判。我看你还是老实一些,免得受皮肉之苦。他们可都不会怎么怜香惜玉,若是将这细皮嫩肉的弄疼了可就不好了…”侍书幸灾乐祸的说道。 那些摇摆不定的,见凌若妤的气势被压下去,也知道该偏向哪一边了。于是不等凌若妤反抗下去,就扛着她钻进了小树林。 耳根子清净了下来,裴瑾便开始着手救治这些麻风病人了。 她不是什么救世的菩萨,也没那么好心。只不过这种病传染性太强,若是不治好,怕是以后后患无穷。 如今天下虽然太平,但吃不上饭的人也仍旧存在。若是他们四处游走,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进了京城。一不小心传染开来,可就不妙了。 “何必管他们的死活?”卢少棠挑了挑眉,对她的举动多少觉得有些麻烦。 裴瑾将她的顾虑说了一番,又吩咐侍书按照她开的方子交给那些还算有些良知的人,并拿出一些银两来分发给每个想要活命的人。 “防微杜渐总是好的。” 卢少棠看着娇妻那绝美的侧颜,心中倍感温暖。 “留下那丫鬟一口气,我有些事情想要问她。”裴瑾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对外头的人吩咐道。 王麟应了一声,便去将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拎到了马车跟前。“主子问话,给我老实点儿!” 那丫鬟缩了缩脖子,吓得抖了抖。 裴瑾那独特的嗓音从帘子后传出来,格外的动听。只是,那话里头的意思,却叫那个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们会路过这里的?” 卢少棠听了裴瑾的问话,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深究下去,的确是很有必要。他们此次出行,是临时决定的。凭着凌若妤如今的势力,她是如何得知这一消息的?若说府里没个内应,怕是说不过去。 想到某个不安分的人,他的眸子渐渐的沉了下去。 那丫鬟低垂着头,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在经历了过了刚才那番生不如死的折磨之后,再次站在死亡的边缘,她真的害怕了。 “还不快说?!”王麟是个大老粗,根本不会怜香惜玉。见她半晌不开口,便狠狠地一脚踢过去。 丫鬟疼的呲牙咧嘴,眼泪直往下掉。“我说,我说…是老夫人…是老夫人派人来告知小姐侯爷和侯夫人的下落的…” “果真是她…”裴瑾叹了口气,同时望向卢少棠这一边。 卢少棠拳头紧握,足可以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题外话------ 电脑崩溃拿去修了,换了台式机有些不习惯,暂时八千更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60横插一脚 “去,看看她还活着没。舒悫鹉琻”端坐在马背上的蒙面女子将山下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等到马车渐行渐远,她才开口吩咐道。 俊逸男子身后的侍卫怔了怔,然后不甘不愿的闪身去了山下的那片小树林。不一会儿,便带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回来了。 毫不怜香惜玉的将那浑身污秽的女子往蒙面女子的跟前一丢,冷冷的说道:“跟死也差不多了。” 蒙面女子低头瞄了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皮肤的女子一眼,这才撇开头去,继续吩咐道:“找人将她治好。” 这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黑衣侍卫们极为不满她这说话的语气,可是看到自家主子都没有一句怨言,只得生生地将这口冤枉气给咽了下去。 坐着枣红色宝马上的男子轻飘飘的朝着那具破败不堪的身子扫了一眼,才对蒙面女子说道:“为何要救下她?” 在他看来,这女子即便救回来了,也没多少用处了。 蒙面女子微微眯了眯眼,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道:“只要是那人想要对付的人,我都要救!” 她嘴里的那人,莫非是山下马车里那从未露面的侯夫人?她们看起来毫无瓜葛,又是怎么结下的梁子? 男子也并不是个笨的,自然猜测到了一些什么。 想着自己看上的女子,心里居然惦记着另外一个男人,多少都会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尽管他喜欢这位如烟姑娘,可也是有底线的。或许,他该断了她的念头,亦或是除掉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 洛怀疆摸索着手指山的玉戒,暗暗打起了主意。 岳如烟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人,惯会察言观色。见洛怀疆好半响不吭声,便知道他有所怀疑了。 不过,她也没想瞒着他什么。毕竟,他一路跟着她,都是出自自愿,她并没有逼迫他什么。这连那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也是他给她使唤的。 “时辰不早了,先找个地儿落脚吧。”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傲。 洛怀疆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侍卫将那看不清楚面貌的女子抬了,远远的跟着。 “这是一白两银子,治好她!”黑衣侍卫将人往镇子上的医馆一丢,就想要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老大夫看了那浑身是伤的女子一眼,心中充满了同情。可是当看清楚她的伤势,以及身上渐渐泛起的红斑时,不由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你们打哪儿弄来的…” “路上捡的。”黑衣侍卫老实的回答,眉头却深深地皱起。 莫非,这女子大有来历?亦或是,她的病很难治? “这可不是一般的病患…她身上…这是麻风病的先兆啊…”说着,老大夫连连后退,与那女子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麻风病这个词,黑衣侍卫们并不陌生。 他们国家曾经一度因为这个传染病,而闹得人心惶惶。甚至不惜下令将患有这种病的人全部斩杀,这才保住了国泰民安。 “真是晦气!”阿大愤愤的说道。 “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想的,居然指使我们做这些事情!”阿二也跟着抱怨。 两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还不至于被吓到。 只是,凌若妤身上都找不到一块好皮肤,看着的确让人恶心。他们虽说不是什么身份尊贵之人,可好歹也是堂堂一品侍卫,岂能听命于一个女人? “主子也是,怎能任凭一个女子骑到头上作威作福,着实有些过了。”阿二最气愤的还不是被人使唤,而是自己的主子不争气。 天底下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偏偏主子就是瞧上了那么一位眼高于顶的。不但将他们呼来喝去,还给主子脸色瞧。 要是他,早就一巴掌挥过去了。 温顺的女子才可爱,不是么? 阿大心里虽然也这么想,但却不赞同阿二随意指责主子的不是,瞪着眼斥责道:“少口没遮拦的!主子做事,岂有我们置喙的地方。你小子若是不想太早死,就给我把嘴闭紧了!” “大哥不也是不喜欢那个女人嘛,干嘛还来责备我?”阿二不服气的嘟囔着。 阿大闭了闭眼,许久才接话道:“咱们喜不喜欢又有个屁用!主子喜欢就够了。” “装成那副高贵的样儿,到了床上还不是一样…”阿二摸着鼻子嘀咕着。 阿大横了他一眼,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身上。“总之,给我把她救活!若是她没了气儿,你这医馆也别想开下去了!” 满头白发的老医者吓得浑身一哆嗦,诺诺的应了,不敢有任何的异议。不为别的,这两尊门神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不好惹。 虽说女子的伤势麻烦了点儿,但也不是没有救。只要小心谨慎一些,不被传染就可以了。想到这里,老者就忍不住叹气。 留下一个幽冥门的弟子在难民集中的地方看守,裴瑾一行人仍旧乘着马车继续向南边儿行进。 只不过经历了难民一事,裴瑾游玩的心思也淡了。 无缘无故的被人算计了一回,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她自问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偏偏就有人喜欢挑她的刺儿找她的麻烦,当真是烦不胜烦。 看着娇妻面容有些憔悴,卢少棠心里也不好受。“回府之后,那些用着不称心的奴才,该处罚就处罚,该打发的就打发了吧。别为了这些糟心的事儿,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裴瑾将头靠向他结实的肩膀,幽幽的说道:“那可是你的亲祖母,难道你就不怕世人说三道四?” “别人家的祖母,不知道有多疼儿孙…原本以为知道了父亲的死因,她会多体谅母亲一些,对小辈的态度更和善一些,却没料到,她竟然还联合外人对自己人动手…这样的祖母,不要也罢!”卢少棠顺着凌氏,不过看在她是长辈的份儿上。如今,她竟明目张胆的想要害人,他也是有个底线的。 原本心中的敬仰之情就没多少,被老夫人这么三番五次的折腾,也早就消磨光了。 见夫君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裴瑾既感到庆幸又觉得感动无比。说起来她的运气还真是不一般的好,若是这事儿放在旁人身上,怕是媳妇儿只有受气的份儿。她不但有个明理的夫君,还有个慈爱大度的婆婆。妯娌之间,也是和睦的。这京城的贵女当中,有谁跟她一样有福气? 就连她的表姐妹和小姑姑,虽然都是众人艳羡的对象,可不如意的事儿十有**。婆母到底不比自己的亲娘,不会对你百依百顺。而且,高门大户大都重视子嗣,若是没有很快有孕,怕是又要塞人到夫君的房里了。 跟她们比起来,裴瑾可以算得上是格外称心了。 为了不让他担心,裴瑾只好转移话题,说起了南边儿的祖宅。 卢少棠还是小时候回去过一趟,并没有多少印象。只知道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着大片的油菜田地,风景很是别致。 裴瑾耐心的听着他用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讲述着,嘴角微微的向上弯起,心情不知不觉的就变好了。 为了舒适,马车行驶的比较缓慢。路过风景绝佳的地界儿,他们还会停下来歇半日。如此一来,等到卢家祖宅的地界儿,已经是十日后了。 “总算是到了…”裴瑾伸了伸懒腰,揉了揉泛酸的腰背。 卢少棠倒是不急着回宅子里,而是带着裴瑾去了城里有名的店铺。南方的首饰与北方还是有些差别的,它们更加的精细,更加的别致,裴瑾一见到那些精致的物件儿就舍不得放下了。 卢少棠也是个慷慨的,只要是裴瑾看中的,便命人包了起来。看着她愈发明艳的脸庞,他也挺有自豪感的。 逛了大半日,裴谨身后的两个丫头手里的东西已经拎不下了。 “少主,少夫人,前面便是醉仙楼了,不如先去用膳?”侍书特意打听了一番,这才上前建议道。 醉仙楼,光是听名字都挺有仙气儿的,想必吃食必定不会差。 裴瑾点了点头,便由着丫头们去安排了。 果然不负众望,醉仙楼人满为患。 因为使的银子多,所以他们一行很快便被请上了二楼的雅 间。小二麻利的将桌椅擦了一遍,这才请众人坐下。“几位客官一看便是外地来的,是来探亲还是路过啊?” 对于这样自来熟的小二,裴瑾还真是头一次遇到,笑了笑却没有吭声。 卢少棠面色平静的替爱妻倒了杯茶水,这才吩咐道:“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上来。银子,绝对不会少了你的。” 小二见客人这么大方,忙应了下来,飞快的下楼去了。 裴瑾坐在靠窗的位子,从这里可以将楼下的街景一览无余,当真是个极好的位子。楼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比起京城来也差不了多少。亭台楼阁,虽然小巧,却也精致耐看,无处不彰显着南方城镇的精巧。 雅间就卢少棠和裴瑾两位主子,规矩什么的,便没那么严格。裴瑾命几个丫头和侍卫,在另一张桌子边坐了,众人推辞不过,这才勉强落座。 楼下飘来阵阵饭菜香,叫人忍不住嘴馋。等了两盏茶的功夫,也不见小二上菜,裴瑾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卢少棠也觉得十分蹊跷,便给王麟使了个眼色。 王麟是什么人?跟着主子这么多年,自然是对主子的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了若指掌。忙站起身来,朝着楼下走去。 “小二,怎么这么半天了,还不上菜?”王麟身材魁梧,往楼梯口一站,自有一股威仪在。 小二陪着笑走过来,压低声音赔罪道:“真是对不住…楼下来了位爷,可不是轻易能够得罪的主儿…” “那又与我们何干?为何要拖着我们的饭食?”王麟不快的蹙起了眉头。 小二知道这几个衣着华美的人也轻易得罪不起,只得再次陪着笑解释道:“客官您是不知道…。这些个人都是本地的地头蛇,若是得罪了,小店可就开不下去了…您大人有大量,再稍等片刻,我这就命人重新去做…” “什么人这么嚣张?我去会会他!”王麟虽说不是个热心肠,但耽搁到自家主子用膳,他也看不下去。 可是脚步还未跨出去,就被那小二一把给拉住,急急地劝道:“客官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只是,那人实在是得罪不起,小人也是为了您好才不得不拦着…” 王麟很想翻白眼。 谁是为了你好啊,我是为了我家主子好不好?!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哦?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你们怕他成这副模样!” “说来也挺窝囊的…这人既不是什么富贵出身,也不是什么大官儿,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只是他的主子却是个厉害的,虽然远在京城,但如今正得皇宠,如日中天。咱们这个地方,能出这么个大人物也不容易。乡里乡亲的,也跟着沾了光,原本也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年来,也不见那位大官回乡,这些奴才便坐大了。仗着他主子的势,便不把咱们这些乡亲放在眼里了…”小二说起这事儿,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王麟听了这话,差点儿没吐血。 还以为是多大的势力呢,原来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奴才,竟也怕成这样?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狗奴才,也敢这般放肆!当地的衙门都不管的吗?!”王麟气得青筋直跳,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人痛扁一顿。 小二长叹一声,道:“别说管了,都恨不得将他们供起来呢。那些当官儿的,哪个不是官官相护?更何况,那家的主子的确是个厉害的,又手握重兵,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里的地方官,哪个不想巴结着往上爬?” 王麟狠狠地咬着牙,都要出离愤怒了。 小二见这他拳头捏的嘎嘣响,只得劝着,可不敢让他下去,免得惹来祸事,道:“客官还是先上去坐会儿吧,小的这就去厨房催一催…” 原来,刚才为楼上雅间客人准备的吃食,都叫楼下的那帮人给劫下了,这才耽搁了这么久。 王麟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楼下又开始闹了起来,叫道:“小二…这牛肉怎么这么硬,你是不是故意想要让我吃坏肚子,啊?” “还有这酒,是兑了水吧?”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桌子上的碗碟扫落了大半。 &amp;nb sp;王麟眼睛陡然变得凌厉,飞身就朝着楼下跃去。小二想要开口阻拦已是来不及了,只得匆匆下楼去。 “什么人敢这般放肆,你们眼里可还有王法?!”王麟是个直性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见到那些闹事的人,就是一顿吼。 一般人见到王麟这样五大三粗的,都会有所忌惮。可那群人却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一拍桌子就站起身来。“你又是打哪儿来的,也敢这么跟爷说话?” “你是哪门子的爷?不过是个狗奴才而已!”王麟不屑的冷哼。 “你…”被戳到心窝子,那群人顿时气红了脸。“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大言不惭!”王麟懒得跟他们费口舌,直接就动了手。 那些人虽说不是等闲之辈,但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身子一个比一个圆润,根本就不够王麟玩儿两下子的,很快就被揍得哭爹喊娘。 “你敢动我们?你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你倒是报上名号来!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主子养出这般不成体统的奴才来!”王麟一边踹着,一边责问道。 周围看热闹的,不由得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敢动他们这些地头蛇,真够厉害的!不过,得罪了这些小人,日后怕是麻烦不断啊! 那些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人却还是不肯服输,一个劲儿的嚷嚷着。“你给爷等着…一会儿有你好看…” 说着,就互相搀扶着起身,灰溜溜的逃了。 小二见壮汉闯了祸,不由替他担心起来。“客官,我看你们还是先行离开吧。一会儿衙门的人来了,怕是走不掉了。” 这一时的气是解了,可他们日后还得在这里混饭吃,躲不掉啊。想着这样三五日一小闹,小二就直摇头。 “怕什么?!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敢动我!”王麟冷哼一声,转身走上楼去。 小二叹着气,将地上收拾了,这才去厨房盯着去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卢少棠听见楼下的动静,眉头微扬。 王麟气愤不已的讲述了一遍,道:“揍他们两下还是轻的。这种刁奴,就该打死了,丢出去喂狗!” 卢少棠鲜少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纳闷。后来仔细一想,总算是明白了。说来这也是跟他的身世有关。 王麟也是穷苦人家长大的,虽说时常要为生计发愁,可一家子人相亲相爱,倒也过得十分舒心。后来不知道怎的,他家里人得罪了什么人,最后落得家破人亡,他也差点儿命丧荒野。他那时候正好路过,便救下了他。据说,得罪的那人便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很有些权势。 联想到刚才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他也触景生情,所以才不管不顾,忘记自个儿的原则,将那些人给痛揍了一顿吧。 恰逢此时,小二端着饭菜上来。先是小心翼翼的赔了不是,又忧心的多了句嘴。“客官们用完饭,就赶紧离开吧。若是晚了,可就走不掉了。” “我们为何要走?做错的是他们,不是么?”卢少棠仍旧一副悠闲的姿态,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暖。 小二怔了怔神,不免长吁短叹。“唉…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若是一会儿闹起来,还请各位手下留情…” 他们可是小本经营,那些桌椅也都是花钱买来的。 卢少棠抬了抬眉,望了望王麟。 王麟会过意来,从袖袋里掏出几个银裸子,递给那小二,道:“这个你拿着,就当是补偿了。” “这如何使得?”小二心中感激的同时,又无比的惭愧。“我们早已习惯了…他们闹一闹也就罢了…” “这样的刁奴,可是纵容不得。一再的忍耐,他们只会得寸进尺。到时候,更无法收场。”裴瑾幽幽的叹道。 小二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那位少夫人,道:“小人有小人的难处,只是这一次,怕是要连累各位了…” “我倒想会一会这里的父母官。”卢少棠笑容渐渐变冷。 如此为官,当真是糊涂! nbsp;不一会儿,楼下便又开始吵嚷起来。那些去而复返的人,身后还跟了一群衙役,凶神恶煞的闯进醉仙楼。“小二,小二…” 小二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下楼去。“爷,您可有什么吩咐?” “刚才那个壮汉呢?他去哪儿了?”仗着身后带了帮手,那些人的气焰又开始嚣张起来。 小二十分为难,不想将楼上的人给供来,王麟却先他一步,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挺挺的站在了那些人面前。“怎么,刚才那顿打还没让你们长记性么?” “就是这人,就是他打的我们!” “快把他给抓起来,一会儿关进大牢去!” “敢打老子,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王麟根本没将他们的威胁放在心上,仍旧一脸木然的表情。“我说你们怎么这般有恃无恐呢,原来是有衙门照着!” “怕了吧?还不乖乖下跪认错?!”其中一人昂着下巴指了指地面,态度极度的不可一世。 王麟冷哼一声,依旧笔挺的站着,道:“老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偏偏不会跪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你们听见了吧,他居然骂我是…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他给绑起来!”为首的男子早已气得直跳脚。 身后的那些衙役手里拿着铁链,腰间别着宝剑,听了那为首男子的话,便上前要拿人。 “请问官爷,在下犯了什么事儿,要劳烦你们来拿人?”王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掷地有声的问道。 那些官差只管拿人,哪里想过这些问题。以往只要有人得罪了这些人,他们都是这么办的。如今被王麟这么一问,倒是答不上话来。 “跟他废话做什么,只管拿了他。我会在官老爷面前替你们说好话的…”贼目鼠目的胖子捂着还在发疼的脸颊,催促道。 不等那些衙役靠近,王麟就已经亮出了手里的武器。“没见过你们这般糊涂的官差!你们吃的是朝廷的俸禄,为何要助纣为虐,听从几个奴才的使唤。” 衙役们被骂的狗血淋头,面色也不怎么好看。“你胆子倒是不小。你可知道他们是哪个府上的?没打听清楚,就敢站出来打抱不平,我看你才是活的不耐烦了!” “哦?那你们倒是说说,他们的主子是谁?” 衙役们扬着手里的铁链,昂着下巴得意的说道:“镇北侯听过没有?他们祖上,可是世代服侍历代镇北侯的!” 镇北侯三个字吐出来的时候,王麟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没想到这些不长眼的狗奴才,居然会是卢家的人!王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在楼上听着动静的卢少棠,也是震惊不已。他没想到,短短数年,府里的奴才竟然会变得如此霸道,祸害乡里。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裴瑾揶揄的说道。 “哼…看来,咱们这一趟是回来对了。若是没遇到这么档子事儿,咱们侯府的颜面还不知道要被这群**害成什么样儿!” “爷打算出马?”裴瑾见他面色沉了下来,便知道他的打算了。自己的府上出了这样的刁奴,的确很是丢人。可事情既然出了,就必须面对。 “你且在这里坐着,我下去瞧瞧。”卢少棠不愿意裴瑾为了这些腌臜事操劳,故而让她留在楼上享受情景。 裴瑾倒是乐得在一旁看戏,便点头应了。 卢少棠起身,不紧不慢的朝着楼下而去。这么会儿功夫,楼下已经交上手了。屋子里一片狼藉,不少的客人也被吓跑了。 “主子。”王麟见到卢少棠亲自下来,便收了手,恭敬地退到他的身后。 “你又是什么人?”那群人见楼上走下这么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不免有些失神。加上他衣着不俗,气度更不像是普通人,这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卢少棠负手而立,冷眼看着那些鼻青脸肿的刁奴,眼底泛起一阵寒光。“敢冒着本侯的名义,在这里横行霸道,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不止那些刁奴惊呆了,就连那些衙役和四周的百姓,也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amp;nbs p;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的男子,便是这群地头蛇嘴里经常宣扬的镇北侯?这不太可能吧? 不少人投来狐疑的目光,只有极少数的人露出敬畏的神态来。 “你…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是我们的主子!” “就是…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敢冒充朝廷大员,我看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被吓唬之后,那些狗仗人势的刁奴不但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反倒底气十足的数落起自己的主子来。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该死! 卢少棠冷冷的眼刀子扫过,四周的人不由得都深吸一口气。好强悍的气势!如此年少,就有这般的气场,果然不是一般人。 店小二见过不少的人,但是这样不怒而威的,世上还真是少见!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下泪!王麟,给我打,打死了也无妨!这样败坏侯府名声的狗东西,死了正好!”卢少棠懒得跟这些肮脏东西多说,直接下了令处死。 那些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慌了神。“你…你别乱来…就算是要打要杀,也有官老爷做主,你…” 不等他废话完,王麟已经锁住了其中一人的咽喉。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响,那人就瞪大眼珠子,口吐鲜血将脖子歪向了一边。 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剩下几个见领头的就这么被掐断了脖子,吓得双腿直发抖。 王麟一步步的逼近,那些人急着往衙役身后躲。“杀人啦…杀人啦。” “这会儿才知道害怕?哼,晚了!”王麟冷着脸朝着那几个人走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几个手到擒来,通通一招毙命。 见自己的管辖之地死了人,衙役们也吓得魂不附体。稍有胆色的,这会子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位爷,当真是惹不得。 幸好他们还未动手,否则那下场。 撇过头去,看着地上那横七竖八的尸身,他们就不寒而栗。 “你…你们这样随意夺人性命…可是…”其中一个没眼力劲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同僚给拦下。 “敢问这位爷,在哪里高就?” “还算有个明白人…”王麟哼了一声,重新站回卢少棠的身后,道:“我家主子不过处死几个家奴而已,想必不会惊动太守大人吧?” 怔了半响,终于有人会过意来。“小的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侯爷见谅!” 一个人认定了卢少棠的身份,剩下的便不成问题了。 卢少棠抬了抬手,脸色依旧冷的很。“回去给你家老爷捎句话…聪明点儿的,就给我在家好好反省。本侯不喜欢见什么不相干的人,惹得我不高兴了,这官位还保不保得住就难说了…” 几个衙役缩了缩脑袋,将他的话记在心里了。 打发了这些个助纣为虐的衙役,卢少棠又朝着四周拱了拱手,弯腰赔罪。“在下管教无方,让这些狗奴才为害乡里。卢某在此给各位乡亲赔罪了!” “侯爷客气了…” “不敢,不敢…” 这些小百姓,原本对镇北侯的人是恨之入骨。可侯府的主子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哪里敢上前抱怨。更何况,人家侯爷还这般抬举大家,肯低头赔罪。而且,还当着众人的面处置了那些横行霸道的刁奴,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们哪里敢不识抬举。 裴瑾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自己夫君的一举一动,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向上勾起。这样的气度,不愧是她的男人! ------题外话------ 天气越来越热了,亲们注意防暑 ∷更新快∷∷纯文字∷ 61惩治刁奴 卢府 “老祖宗,可出大事儿了…”晌午过后,后院里便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舒悫鹉琻一个穿着嫩绿色襦裙的小丫头一路小跑到永安堂,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屋子正中的罗汉床上,躺着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妇人。身子略显丰腴,一身藏青色的绣纹褙子更是衬托得珠圆玉润,富态十足。 听了小丫头的话,她挥退了身边帮着捏腿的媳妇子,沉着脸问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别以为主子们不在,这规矩就能懈怠咯!” 小丫头忙低下头去,诺诺的应道:“老祖宗开恩…弄玉知错了…” 见她的态度还算老实,老妇人这才坐直了身子,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说吧,什么事儿这般惊慌?” 似乎是见惯了大场面,这老妇人倒是能沉得住气。 弄玉有些犹豫,最后敌不过老妇人那凌厉的眼神,才磕磕巴巴的将外头的传言说了一遍。当说到府里的几位爷被人活活捏死时,老妇人的脸色陡然一变,一口气没缓过来,就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一旁的媳妇子,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狠狠地瞪了弄玉一眼,道:“你安得什么心!明知道老祖宗年纪大了,还拿这种血腥的事情来刺激她老人家!我看你是皮痒了,想要挨板子了是不是?” 弄玉委屈的都快要落泪了,咬着下唇说道:“我以为这事儿是极要紧的,所以才想着来禀报老祖宗的,怎的会想到…” 那媳妇子一边替老妇人顺着气儿,一边不耐烦的说道:“这些个流言蜚语能信么?你什么时候瞧见过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咱们侯府的几个爷们儿动手的?没个谱儿的事,也能拿出来瞎说?” 这媳妇子说的极为坦然,神色也没任何异样。 弄玉扯着手里的帕子,却是不敢再回嘴了。要知道,这个媳妇子可是老祖宗身边儿的红人,在府里还有几分体面。惹怒了她,只有自己受罪的份儿。 好一会儿,老妇人才苏醒过来。一醒来,就朝着弄玉一顿谩骂。“你这个黑心肠的,猪油蒙了心的,老婆子我平日里也待你不薄,你竟然敢诅咒我儿子!” 弄玉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咬着牙不吭声。谁叫她只是从外头买来的丫头,身份地位无法与府里世代的家生子相比呢。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被骂了,咬着牙挺过去就是了。 那媳妇子也在一旁劝慰着,好不容易将老妇人给劝住,就见外头好几个妇人一拥而入,齐齐的在老妇人面前跪下来。 “母亲,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娘啊…这可叫我们怎么活啊。” 看着一个个狼哭鬼号的媳妇,老妇人就是一阵头疼。“你们都给我起来回话!哭哭啼啼的,老婆子我还没死呢!” 兴许是经历过刚才的一阵儿,老太太的抗承受能力大大的提高,这会子倒是镇定多了。“一个个,给我慢慢说。” 老祖宗在府里的地位超然,她一发话,那些媳妇子们便不敢再造次。 为首一个圆脸浓眉的大嫂拭了拭泪,道:“娘啊…天大的噩耗啊…刚才官府的衙差过来,让媳妇们去醉仙楼领尸呢…” “领什么尸?谁死了?”老祖宗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有些纳闷的问道。 提到这事儿,其他几个媳妇全都嚎啕大哭起来。 “还有谁?不就是陈老大他们三兄弟…”圆脸大嫂捶胸顿足的哭诉道。 老祖宗再次听到这样的噩耗,身子朝着旁边的软枕歪了歪,倒是没倒下去,可是脸色也吓得够呛,苍白的厉害。“你…你们胡说些什么?!” “娘啊…媳妇怎么敢空口白牙的诅咒自个儿的男人啊…此事都传开了…”陈大媳妇捂着脸嚎了起来。 老祖宗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放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她老伴儿去的早,她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将三个儿子拉扯大,没想到还没等到孙子成家立业,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这如何能叫人坦然的接受? “我苦命的儿啊…”老祖宗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拍着腿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其他几个媳妇也都跟着嚎了起来。顿时,屋子里一片悲切的哭泣声,好像要掀了这屋顶。 在一旁服侍老妇人的媳妇子虽说没有跟着哭,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她男人平日里可是跟着陈家三兄弟厮混在一起的,那三个人遭了别人的毒手,她男人岂会讨得什么便宜去?只不过这噩耗里,只说了陈家三兄弟暴毙,她尚且还存了一丝希冀。“老祖宗哎…还是先派人去瞧瞧吧…万一,万一是他们搞错了呢…” 老祖宗听她这么一劝,这才稍稍收了泪,就要从罗汉床上爬起来。“快,派人去准备软轿…” 那媳妇子忙出去安排,屋子里剩下弄玉和陈老太的三个儿媳妇。 “那些差爷岂会弄错?如果是真的…那我不活了…”其中年纪最为年轻的一个俏媳妇儿,想着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守寡,眼泪就不由得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陈老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对她的态度十分的不满。“你哭什么?没个准儿的事,也值得你落豆子!” 那小儿媳妇忙不迭的抹干了眼泪,红着眼站在一旁不敢吭声了。 说起来,陈老太这三个儿子可都是她的心头肉。因为府里常年没有主子,这卢府的宅子里便只剩下她们一家子。这三个儿子,也是在这府里头出生的,少了主子的约束,他们也如同大户人家的少爷一般长大,根本就没吃过是什么苦头。 再说这陈家三个小子打小娇生惯养的长大,双手不沾阳春水,长得细皮嫩肉的。后来陈老太一个人带不了三个孩子,就索性使唤起府里头的其他丫头来。长此以往,这陈家一家子便稳稳的在卢府扎下了根基,成为了这片宅院中的话事人。而且这三兄弟,各有所长。老大脑子灵活,鬼点子最多,最得陈老太的喜欢。陈老二一张嘴能说会道,最是会讨老太太喜欢。至于幺子陈老三,因为比两位兄长小了好几岁,所以一直是陈老太一手带大的,那情分自然也是不同的。 故而,对这三个宝贝疙瘩,陈老太是不但舍不得打骂,就算是重话都没说过一句。如此一来,这三兄弟的性子便变得有些目中无人。积年累月下来,他们便成为了横行乡里的一霸,成为人人畏惧的地头蛇。 陈老太也不是没有过心虚的。 可是后来见当地的官老爷并没有表态,还一味的向他们示好,她这才放下心来。想着,反正此地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天高皇帝远的,就算传出点儿什么风声,也没人管得着。在卢府逍遥了这么多年,她都渐渐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娘啊…你说,谁这么大胆子,敢对咱们府里的人动手!”陈老大媳妇跟她丈夫一样,是个人精,看问题也更深入一些。 陈老太佝偻着腰坐在罗汉床上,脸上的皱纹紧挨着,眼神很是可怖。“管他是谁!敢伤我的儿子,那就只有一个下场!” 陈老太积威已久,说起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来,还真是顺口。 几个儿媳妇都是惯会逢迎拍马的,听老祖宗这么说,也都跟着附和起来。“娘说的是…定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也不打听打听咱们是什么样儿的人家,也敢欺负到咱们头上。” “直接派人去衙门里去一趟,让衙役将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绑了就是!” 看着几个儿媳妇都顺着自己的意思,陈老太心里舒服了些许。正在外头张罗软轿的媳妇子却是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祖宗…不…不好了…”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陈老太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媳妇子一直很是沉稳,也最得她的赏识。怎么今儿个一个个都这般没规矩? “有什么话好好儿说。” 那媳妇子不知道怎的,忽然扑通一声给老妇人跪了下来,接着就拍打着地面干嚎了起来。“是真的呀…老祖宗…乡亲们将几位爷和那口子的尸身送上门来了啊…” 陈老太半晌没反应过来,呐呐的问道:“你说什么?” 那媳妇子便又说了一遍,想到她男人那死状,就不由得吓软了。 陈老太强忍住悲痛,一双眼睛涨得通红。“扶…扶我出去看看…”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没有亲眼见到自己儿子的尸身,陈老太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谣言的。 &amp;nbsp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急急地从后院奔向了前院。 路途中,陈老太因为养尊处优久了,还停下来歇了两回。 端坐在马车内,裴瑾极有耐心的等着。 卢少棠体贴的在醉仙楼打包了一些可口的点心,在马车里放了张小桌子。两个人并排而坐,他不时地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往娇妻的嘴边送,生怕饿坏了她。裴瑾娇嗔的瞥他一眼,却乖顺的张嘴吞下他的喂食,很是享受这种夫妻之间的亲昵氛围。 “主子,他们来了。”王麟站在马车旁,双手抱臂,不用眼睛看,光听那些凌乱的脚步声就足以判断了。 卢少棠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又重新将杯子里的茶水斟满,这才戏谑的道:“有好戏看了…” 裴瑾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还未来得及将杯子放下,就听见外头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而来。夹杂其中的,还有女子特有的尖利嗓音。 “我苦命的儿啊…是哪个挨千刀的害了你啊…” “当家的…当家的…” “你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叫我们怎么活啊…” 那些个妇人,完全对旁边华丽的马车视而不见,径直朝着地上的几具尸身扑了过去。 马车外,侍书轻轻的撩起帘子,好让主子看清那些人的样子。这般胆大妄为,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刁奴,打了还算便宜的! 裴瑾和卢少棠对视一眼,冷眼看着外头那些人的一举一动,觉得可笑之极。 等那边的嚎哭渐渐的弱了下去,才有人发现一旁停靠着的两辆马车。再仔细一瞧那马车上精雕细刻的家族标志,就有人不淡定了。 “老…老祖宗…主…主子的马车…”胆小怯懦的陈老三媳妇眼尖的瞄到马车上端坐着一对璧人,说话都不利索了。 陈老太一心沉浸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哪里还记得其他的,赖在地上就不肯起来。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整个人都精神恍惚了。 陈老大媳妇听了陈老三媳妇的话,这才抬起头来。这一看不打紧,顿时就吓得从地上爬了起来。“侯…侯府的马车…” “什么侯府?侯府在京城呢,怎么可能…”陈老二媳妇一句话还未说完,喉咙就给哽住了,鼻涕留了一半,吸也不是,不吸也不是。 裴瑾嫌恶的撇开头去,被这么一群奴才给恶心到了。还以为能养出这般肆无忌惮的狗奴才的女人,会是个多么厉害儿的主儿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下子,连看戏的兴趣都大大的降低了。 侍书见她们全都望了过来,却仍旧愣在原地不知道爬过来行礼,脸色就不由得一冷。“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见到主子,还不过来磕头请安?!” 一声主子,让那些人不由得抖了抖。 在卢家老宅作威作福这么些年,哪里还记得什么主子。可是那硕大的镇北侯府的标志却是做不得假的,那些个妇人犹豫了片刻,这才搀扶着陈老太一起,在马车旁跪了下来。“奴婢拜见侯爷、侯夫人!” 虽说没见过面儿,但也能猜出对方的身份了。 陈老太回过神来,突然放声大哭,就要往马车上爬。幸好王麟的拦下了,否则这老太婆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惊骇的事儿来呢。 “主子的马车,也是你能随意靠近的?”王麟一根手指头就让陈老太后退了好几步。 陈老太想起儿子的惨死,哭声不由得更大了。“侯爷…您可得替老奴做主啊…老奴负责镇守卢家老宅,少说也有四五十年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如今,我三个儿子惨遭歹人毒手,您一定要将凶手千刀万剐,还我儿一个公道啊…” 卢少棠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神色冷厉而又森然。“倚老卖老的狗东西!倒是先喊起冤来了!” “本侯告诉你也无妨。这三个祸害乡里的畜生,就是本侯命人下令处死的。怎么,你也想让本侯千刀万剐吗?” 卢少棠所说的话,不可谓不重。 陈老太一听这话,差点儿没急晕过去。 她哪曾想到, 自己的三个宝贝儿子竟然是主子下令处死的。若是早知道了,她也不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了。 可是一想到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三个儿子一同毙命,她的心就如猫爪子捞一样。激怒攻心之下,也就顾不得什么主仆有别,咬着牙愤然的说道:“侯爷也忒狠心了一些!老奴辛辛苦苦镇守祖宅,膝下就这么三个儿子。就算他们做错了事,您打他们一顿也就是了,为何要害了他们的性命啊,这叫我这个老太婆今后可要怎么活啊!” 裴瑾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他们三人还真是罚不得了?主子要打杀奴才,难道还要经过你们这做奴婢的同意不成?” 听着裴瑾疾言厉色的呵斥,陈老太就恨得牙痒痒。“侯夫人刚进门不久,兴许还不明白府里的规矩。就算是老侯爷当年在世的时候,也不曾这么与我说过话!侯夫人年纪还小,很多事儿还看不明白,以后说话还是小心些微妙。” 裴瑾怒极反笑,眼角微微上挑。“本夫人的确是年轻了一些,可规矩却是宫里的嬷嬷教的。我倒是头一次见奴才在主子面前自称‘我’的,真不知道这规矩又是谁教的!” 陈老太眼神突然变得凛冽起来,看向裴瑾的时候恨不得冲上前去捞花对方的脸。 在卢家老宅被人逢迎惯了,如何还记得上头还有主子的存在?又见裴瑾是个小辈,于是更加不放在眼里了。 卢少棠见这老太婆不但不懂规矩,还敢对裴瑾无礼,便给站在马车一侧的侍画使了个眼色,吩咐道:“敢对侯夫人不敬,掌嘴二十。” 侍画早就想抽这个死老太婆了,主子刚下令,她的巴掌就已经挥了出去。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那陈老太婆已经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而她的几个媳妇则缩着头老实的跪在地上,乖巧的不得了。 识时务为俊杰,她们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就跟着挨打。 二十巴掌下来,陈老太的脸早已高高的肿了起来。加上年事已高,挨了一顿嘴巴子,整个身子就支撑不住了,转了两圈儿就倒地不起了。 “娘…”三个媳妇见婆婆倒下,忙上前去搀扶。 卢少棠脸上闪过一丝痛快,一甩衣袖,吩咐道:“将这些碍眼的全都给我赶出府去,看着就心烦!” 此话一出,陈家一家子就全都傻眼了。 她们在卢家可都过了大半辈子了,如今要将她们赶出去,她们要在哪儿落脚?当初为了嫁到卢府来,她们可都是使了浑身解数,老宅子也都变卖了。原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逍遥自在下去,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日。 “侯爷,您就行行好吧…奴婢们在卢府已经住了大半辈子了,这若是出去,该去往哪里啊。”到了这会儿,陈大媳妇也不管什么替自己的男人伸冤的事儿了。以后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才是正经。 陈老二媳妇也是个机灵的,见嫂子都这么说了,也跟着附和道:“家里还有两个在学堂念书的小子,还望侯爷开恩啊…” 老三媳妇更干脆,只知道哭了。 “你们怎么过,关本侯什么事!陈家出了这么些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没将你们一家子都给发卖了就是天大的恩典了,居然还有脸赖在卢府不走?”卢少棠可不是个善茬儿,也不是个草包。 留下这些人,只会后患无穷。 他又不是个傻子! “那…好歹也容奴婢们进府收拾些东西…”陈老大媳妇见事情没了转机,便想着屋子里还有些细软,也够过后半辈子了,于是开口恳求道。 “你们整个人都是侯府的,府里的东西自然也是侯府的。”卢少棠根本不给她们任何的机会,直截了当的击碎了她们的美梦。 陈老大媳妇呼吸一窒,差点儿没吐出血来。 陈家三兄弟这些年在外头弄的东西倒是不少,所以她们才能在府里坐着吃喝,还有余钱将孩子送进私塾念书,有钱买丫鬟贴身伺候。如今主子一句话,就剥夺了她们最后的一点儿希望,这叫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卢少棠和裴瑾早已从马车上下来,踏上了府门口的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愣在原地面色惨白的妇人,吩咐道:“给我把门看紧咯。若是有人敢踏进卢家大宅一步,以宵小逆贼论处!”&lt; br&gt;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恭敬地拱了拱手,门神一般的挡在了门口。 因为上一次的难民事件,卢少棠便召唤了不少的手下贴身保护。这些人个个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本事,所以他便放心的携着娇妻的手进了门,根本不管身后那些人的嚎哭祈求了。 陈老太放佛一夕之间老了几十岁,整个儿毫无生气的瘫坐在地上。望着那巍峨的红漆大门和那威严的石狮子,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花甲之年,一日之间失去三个爱子,又被主子赶出府,就算平日里她多么的霸道威严,此刻也无济于事了。 “娘啊…这以后,咱们要怎么过日子啊…”珠圆玉润的陈大媳妇双腿一软,也趴坐在了地上。 老二媳妇也不停的拭泪,后悔不迭。 早知道会是这么个下场,她就该早些带了金银细软,跟着相好儿的逃去外乡了。起码,也不会饿肚子啊。 至于老三媳妇,除了哭还是哭。 正在这时,闻讯从学堂里赶回来的陈家几个小子,见了那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尸身和哭倒在地的祖母母亲,都愣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哇…”胆小的,甚至还吓得哭了起来。 这时候,四周围观的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镇北侯亲临的事儿,早就已经宣扬开了。而且还毫不留情的处置了危害乡里乡亲多年的刁奴,不知道多少人拍手称快了。 如今见陈家一家子也被赶出了卢府,都不由得在一旁指指点点起来。 “真是恶人有恶报啊…平日里就知道欺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死的好啊!” “不过也是个奴才,还敢学人家主子的派头,猪鼻子里插着根儿葱,也变不成大象!” “侯爷英明啊…这样的刁奴,早就该赶出府去了!” 听着四周百姓的指指点点,陈老太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曾几何时,她们陈家的名声败坏成这副模样了?原本,她以为儿子们在外头有脸面,不被人欺负也是应该的。可如今想想,当真是大错特错。 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有着天壤之别。 “滚出禹城!” “滚出去!” 不知道谁带头吼了一声,四周的人也跟着闹了起来。有的人甚至还拿起手头的东西,就往这一家子身上砸。什么鸡蛋,石头,白菜叶子,番薯,应有尽有。 被砸到的陈家人全都缩成一堆,疼的嗷嗷叫。在那一声声的滚出去的呼喊中,陈老太和她的儿媳妇们不得不相互搀扶着,连同地上的几个男人的尸身,灰溜溜的离开了卢府。 身无分文净身出户,这样的下场的确是够凄惨。可是对于陈家一家子来说,却没有一个人对她们产生同情。 等到耳根子清净,已经近傍晚了。 重新打扫一新的卢府,倒也勉强能住人。 “那婆子倒是真会享受,居然连老祖宗的院子都给霸占了。”裴瑾坐在铺着锦被的软榻上,慵懒的说道。 卢少棠挑了挑眉,对那些个扫兴之人,连提都不愿意提。“提她们只会坏了胃口,倒不如想想明日去哪里游玩一番来的实际。” 说着,他便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丫头们见主子们这副亲昵劲儿,便不动声色的悄然退了出去,顺便还将门窗给掩上了。 裴瑾一见这架势,脸蛋就开始发烫。 丫头们太聪明伶俐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啊。原本没往这上头想的,被她们这么一弄,反而是尴尬了。 卢少棠眯了眯眼,忽然拉住裴瑾的细嫩小手,稍稍用力就将她拉到了他的身边。裴瑾一个不设防,惊呼一声直挺挺的朝着他的身上倒了下去。 “呀…” “娘子小声些…也不怕被人听见?”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瑾羞恼的在他的腰间死死地掐了一把,才算是解气了。“整日 没个正形儿,哪里还有半点儿侯爷的气度!” 说着,就要起身。 卢少棠正享受着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呢,哪里容许她这么轻易的逃开。一个翻身就将二人调了个个儿,变成了他在上,她在下。 裴瑾脸上酡红一片,眼神也变得格外娇媚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一会儿丫头该进来传膳了!” “不急,还有小半个时辰呢…”某人将头埋在那充满着馨香的发丝里,满足的吸了好几口气。 裴瑾身上的淡淡清香,他怎么都闻不够啊。 这些日子以来,他可都是规规矩矩的,没敢折腾自个儿媳妇。等到裴瑾小日子过后,他们也因为要赶路,一直歪在马车里,当真是活受罪啊。 裴瑾推拒着,奈何力气不如人,无耻不过某人,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了。 等到丫头敲门进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裴瑾一头青丝披散在肩上,头上的发钗却是不知去向。身上的衣衫也似乎不是刚才的那一件,整个人却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的娇艳起来。 丫头们眼观鼻鼻观心的将晚膳送进屋子,便闷不吭声的退了出去,并没有做任何的停留。裴瑾这才送了口气。 卢少棠见她如此害羞,不由将她揽得更紧。“娘子红着脸的模样,当真是极美的!” 裴瑾狠狠地瞪了这个罪魁祸首一眼,轻咬着贝齿道:“这两日你给我去睡书房!” 卢少棠摸了摸鼻子,赶紧低头认错。“为夫错了,还请娘子开恩啊!” “哼…每次都这么说…一路坐马车过来就够折腾人的了,你还不知道节制一些…”接下来的话,裴瑾是难以启齿。 卢少棠却不以为然的小声嘀咕着。“我已经很节制了好吧…” 裴瑾听了这话,柳眉就竖了起来。 “是是是…是为夫的错,不该没个节制,让娘子你受苦了。我保证,下次一定注意!”卢少棠舔了舔舌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裴瑾哼道:“除非这个世上有鬼,否则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嘴!” 卢少棠稍稍一愣,没想到裴瑾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得哭笑不得。自家娘子的言行举止,当真是呼出意料。不过,这些言论究竟是谁教她的? 裴瑾为了避开他的纠缠,飞快的从踏上下了地,在摆着四菜一汤的桌子边坐了下来。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此刻吃饭最大! 卢少棠不得已,也穿了鞋来到桌边。 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个人风卷残云过后,桌子上的饭菜便被一扫而光。裴瑾的吃相倒不怎么难看,依旧是小口小口的吃着,只不过频率比一般人快了一些而已。不过,这也是她常年训练出来的结果。 古代女子太过矜持,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就更不好大快朵颐了。为了能够填报肚子,她可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只要稍稍加快频率,就能吃到更多的食物。瞧她,仪态仍旧优雅大方。可若是单从她碗碟里的骨头来看就可以知道,她的食量惊人。 卢少棠却并不认为她这吃相有任何的问题,反而十分的欣赏。只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比如,吃饱了才会更有力气应付床榻之间的缠绵。 ∷更新快∷∷纯文字∷ 62牛鬼蛇神 皇宫 清风悄无声息的进了勤政殿,在德顺帝面前恭敬地单膝下跪道:“主子。舒悫鹉琻” “齐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德顺帝如今应付朝廷上的争端可谓是得心应手,帝王的威严愈发的浓重起来。 即便是端坐在龙椅上不说一句话,也逼的人不敢直视。 清风谨慎的斟酌了一番,才答道:“齐王自进京以来,倒是没什么过激之处。不知是在试探,还是有所隐忍。” 德顺帝如今掌握了大周国一半的兵权,底气也足了。剩下的朱雀玄武两营,他最放不下心的便是齐王所拥有的玄武营了。 至于朱雀营,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据说开国帝后恩爱异常,又能力相当,祖皇对圣后信任有加,便将四大营之一的朱雀营交给了圣后。只是这朱雀营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失传了。那支神秘的部队,也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如今,剩下齐王手里的三十万兵权,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它收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少棠可回京了?”德顺帝许久没那到某人,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他信任的人不多,卢少棠算是里头最为出色的一个。有他在身边帮着出主意,他总会踏实许多。 清风薄唇轻抿,答道:“镇北侯回乡祭祖,来回少说也得月余。” “端敏郡主也一同前行?”德顺帝偶尔想起那个变化良多的女子,心里的那份悸动也少了许多。 原本以为她会是不一样的女子。可是在进了相府之后,她就变了个人似的,凡事循规蹈矩,端庄有礼,完全不似当初在济源寺见到的那个活泼大胆的裴家三小姐。在京城里,大家闺秀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毫无新鲜感。长此以往,他心中对另一伴的要求也就淡了,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国事上。 清风对主子的心思多少有些了解,却不敢说漏嘴,只得含糊的答道:“侯夫人自然也是一同前往。” “听说禹城富庶,有着不少的稀有之物。传朕的口谕,让镇北侯回京的时候,给朕捎带上一些回来,也好让朕涨涨见识。” 德顺帝这话刚落地,清风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皇上您这皇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还稀罕那点儿土特产?还一本正经的宣个口谕,真是有失帝王的威严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德顺帝眼睛一瞪,清风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心情不错的时候,德顺帝对后宫的女人也和颜悦色许多。 当晚,他便召了兰陵宫的卓修媛侍寝。 说起这位第一公子的胞姐,可真算得上是这后宫的第一得意人。位分虽说不高,但是侍寝的次数却是最多的。她不但文采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还特别的温顺,是个可人的解语花。 不同与其他妃嫔的争风吃醋,她大多呆在自己的宫殿内不出。加上卓家正受皇帝倚重,所以她格外受德顺帝的宠爱。 “皇上今儿个心情不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后,卓修媛靠在年轻的帝王怀里,小声的问道。 德顺帝看着怀里女子娇艳的容颜,还有那泛着自然红晕的脸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如今国泰民安,四方臣服,朕心甚慰。” “皇上乃一代明君,自然天下拜服。”卓修媛浅浅的笑着,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当时进宫时的忐忑早已烟消云散,即便知道不能独自霸占帝王的恩宠,却也心满意足了。德顺帝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虽然面上看着有些冷,对后宫的嫔妃也没有多少的眷恋。但只要你乖顺安静的过日子,他便会多敬你一分,让你过的舒心。 可偏偏就有人不懂得帝王的这份心思,喜欢没事儿找事。就像那位郡主出身的慧淑仪,顶着太皇太后亲侄孙女的名号,总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打骂宫人和其他品级比她低的嫔妃,搞的后宫不得安宁。这不,早早的就被皇帝厌弃,被降为才人,搬去了后宫之中最为偏远且森冷的蕉园,永远都无法面见圣颜了。 懂得进退,才是嫔妃的生存之道。 “舞儿总是最得朕心的…”德顺帝将怀里的佳人揽得更紧,赞赏的在她的脸颊上啵了一口。 卓修媛闺名当中,有个舞字。 娇羞的红了脸,卓修媛露出恰如其分的羞涩表情,一头钻入年轻帝王的怀里。 卓修媛的得宠,在后宫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人欢喜,有人愁。品级低的嫔妃,个个艳慕得红了眼,而身在高位的也充满了忌惮。 “也只有贤妃姐姐大度,不去计较这些…这卓修媛也太不知道好歹了一些,整日装得贤惠大度,简直就是东施效颦!” “可不是呢…贤妃姐姐才是这宫里的第一得意人,她算个什么?不过就是侍寝的时日多了些…轮家族势力,连娘娘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 从太后的宫殿里出来,一些巴结着贤妃的妃嫔便开始数落卓修媛的不是,想要借着贤妃的手,修理她一番。 贤妃却不是那么好糊弄,虽说出身武将世家,不似普通闺秀那般秀气,但也不是个蠢笨的。能顺顺当当的坐上贤妃的位子,也不全是因为家族的关系。她也是少数后宫之中的明白人,也懂得一个道理。 后宫与前朝的势力相辅相成,皇上登基时间不长,更为倚重新提拔上来的寒门饱学之士,这一部分势力也是最值得皇帝信任的。她的父亲袁大将军,虽然也是几朝的老臣,但如今已经交出了手中的兵权,势力大不如前。皇帝算是给袁家脸面,才封了她妃嫔之首的贤妃。可卓修媛的父兄正是这新晋的肱骨大臣,她才没那么傻,给被人当枪使,做出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来呢。 更何况,在她看来,卓修媛也不是个讨人嫌的女人。在刚进宫那会儿,她们俩一直携手并进,关系亲密。 即便是她如今升了妃位,两人的关系也十分融洽。断不能为了这些喜欢挑拨是非的人,而失去一个好姐妹,更加不能为此惹得皇上不高兴。 淡淡的笑了笑,贤妃并没有接着她们的话说下去,而是寻了个话题将众人的视线给引向了别处。“听说御花园里新进了一批菊花,各种颜色应有尽有。妹妹们若是得了空,不妨过去看看。” 见贤妃并没有替她们出头的意思,那些嫔妃的心思也就淡了。三三两两的寻了由头,便离开了。 卓修媛见那些嫔妃散去,这才往贤妃身边凑,笑着说道:“姐姐若是空闲,便与妹妹去御花园走一趟吧?” 贤妃回以一个爽朗的笑容,拉了卓修媛的手,道:“今儿个日头不大,正是游园赏花的好时候。” 说完,亲妹似的二人便携手去了御花园。 德顺帝虽说不大踏足后宫,但耳目还是不少。在听了这一段之后,不由得对贤妃高看一眼。于是大手一挥,赏了不少的东西到兰陵宫和钟粹宫。 慈安宫 “皇上还真是宠爱卓修媛…只要与她交好的,皇上也爱屋及乌…”端木太后身边服侍的老嬷嬷拧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屑。 要论身份地位,还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更好一些。这些寒门出身的女子,惯会耍心眼儿,看着就令人厌烦。 端木太后靠坐在软榻上,神色显得十分憔悴。自己的儿子一蹶不振,这辈子算是彻底的毁了。孙子又还这么小,兴许是离开了父母的缘故,他整日整夜的哭闹,让她也跟着无法入眠。白天里,还要应付那些前来请安的嫔妃,当真是心力交瘁。 “哀家如今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少拿这些烦心事儿来烦我!皇帝喜欢谁,想要宠爱谁,都与哀家无关!” 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哪能事事都顺着她。 更何况,先前为了争夺这皇位,他们兄弟之间早就势同水火。成王败寇,她还能有条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敢奢求其他的。 老嬷嬷抿了抿嘴,知道不宜再多说。便从奶嬷嬷手里接过酣睡中的小公子,抱到太后的面前,讨好的说道:“太后娘娘您瞧…公子爷长得可真俊…” 说到自家的孙子,端木太后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他也是命苦的…这么小就离开父母身边,将来还不知道运道如何…” 皇帝高兴,可能会赏他一个爵位。若是不高兴了,怕是杀了他都有可能。想到那个冷面无情的帝王,端木皇后就又是一阵头疼。 “娘娘也别多想…奴婢瞧着公子爷是个有出息 的,将来肯定会有所作为…按理说,皇上宠信后宫嫔妃的时日也不短了,可至今没有一个妃子传出有孕…”老嬷嬷眼珠子转了转,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心中便起了个念头。 端木太后经她这么一提醒,神色也跟着肃穆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古有狸猫换太子,太后娘娘何不也来个偷天换日?反正,皇上甚少踏足后宫,孩子也是一天一个样儿…”更何况,皇帝与庸王殿下还是亲兄弟,子女相像也不足为奇。如此一来,若小公子有机会登上大宝,岂不是可以扳回来一成? 当然,有些大逆不道的话,她还是不敢直接说出口的。 但仅仅这么几句话的点拨,却让太后也动起了这孩子的心思。 “你说的对…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的,将来必定有大作为…”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对襁褓里的孩子更加重视起来。 禹城卢府 “主子,京城来的消息…”王麟见两位主子回了府,忙不迭的迎了上去,脸上带了丝焦急之色。 裴瑾知道他们有事要商谈,便带着两个丫头先行离去。 “说吧,又有什么事儿?”卢少棠负手站在回廊里,迎风而立。身上的披风被风轻轻的扬起,有种说不出的飘逸感。 王麟压低了眼帘,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她倒是有几分本事,居然能够傍上这么一位大人物。”卢少棠面色平静的说着,似乎并没有将那个人当作麻烦来看待。 或许说,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根本不存在。 王麟犹豫了片刻,才又补充道:“京城那边的探子来报,说…说岳姑娘还去了趟侯府。” 听了这个消息,卢少棠总算是正视了起来,挑眉问道:“她去侯府可接触了些什么人?都做了些什么?” “她去拜访了夫人,以故交之女的身份。”王麟勉为其难的答道。 以前,他还真是小看了岳如烟这个女人。能胜任朱雀堂堂主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他一时的大意,倒是叫她给逃了。 如今,她还找了一个不算小的靠山,还明目张胆的进了侯府,与老夫人想谈甚欢,这场景怕是主子不愿意见到的。 一个做属下的,竟然想着与主子平起平坐,简直是不自量力! 卢少棠拧着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她的目的怕是没那么简单。这个女人,不是个蠢笨的…” “属下愿意回京将功补过。”王麟脸色也跟着一沉,主动请缨要回京去。 上一次人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丢的,这一次他一定要将功补过。因为上次那件事,他可是被不少的人狠狠的嘲笑了一番。若是不找回场子,那今后还有什么威信而言?! “杀鸡焉用牛刀…不过是个盲目自大昏了头的女子,不足为惧。命人护着侯府众人的安危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暂不用理会。” “可是…” 卢少棠抬了抬手,阻止道:“幽冥门的人大部分已经转移了据点,就算她想要拿幽冥门做文章,也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她,还不足以让我在她身上费心思。”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顿了顿,王麟才想起另外一件事儿来,轻咳两声道:“咳咳…还有一事…皇上传来口谕,让主子您回京的时候,多带些本地的特产回去。” 卢少棠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他倒是说得轻巧…皇宫里要什么稀奇玩意儿没有,还惦记上了禹城这点儿东西?不带!” “是。”王麟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主子的反应,不过是循例问上一问罢了。 刚转过身要退下,卢少棠忽然又改了口,吩咐道:“去准备一辆马车,将庄子里产的榴莲给爷装上一车给皇上带回去。好歹也是君臣一场,爷也就大方一次。” 王麟嘴角暗暗抽动,暗地里给主子竖了个大拇指。 主子,您真是厉害!敢把那玩意儿送给皇上! 说起这榴莲,还是从海外传来的。庄子里有个工匠便试着种植了一些,没想到真的叫他给种活 了。不过,这榴莲模样看起来很是特别,就是那股子的味道让人有些受不了。故而种了这么多年,也无人问津。 这次南下,还是夫人瞅见了那满院子里的榴莲树,嚷着要吃,这才被识货的人给认了出来。 起初,他们也是不敢吃的。毕竟,那股子味道隔老远都能闻到,哪里敢往嘴里送。后来被逼着吃了几口,顿时有了改观。 而且听夫人提起,这榴莲营养价值极高,经常食用可以强身健体,健脾补气,补肾壮阳,暖和身体,属滋补有益的水果。且私底下听侍画小声地嘀咕,说吃了榴莲可以活血散寒,缓解小日子所带来的不适。还能改善腹部寒凉、促进体温上升,是寒性体质者的理想补品。于是私底下,他便讨了不少拿来孝敬未来的媳妇儿了。 自己年纪也不小了,王麟瞅了一眼侍画的背影,想着是不是该去女主子那里求个恩典,早日将喜事给办了。 “那个女人真是太可恶了,居然趁着少夫人不在府里,便大摇大摆的进了侯府!侍画姐姐,你说咱们要不要想个办法弄死她?若是夫人一个不察,被她给哄了去,到时候岂不是个麻烦?” “什么故人之后?!我呸!当初,若不是主子赏识她,将她带离了那个火坑,她如今能否活在这世上都难说呢。没想到,她不但恩将仇报,还想着取代少夫人的位子,当真是无耻之极!” 侍书其实并没有刻意去打听,不过是一个侍卫不小心说露了嘴,她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对于这种背主的,她一向都是最厌恶的。 侍画瞪了她一眼,道:“你小声些…莫叫少夫人听见了…” 裴瑾在外头游玩了一日,早就累得动弹不得。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可不想为了这些腌臜事让主子无法安心的休息。 侍书这才噤声,朝着屋子里头打量了几眼。“夫人最重情谊,若是叫那人哄骗了,万一看顺了眼,要将她弄进府去可怎么好?” 跟着少夫人这么久,她们早已与她一条心,哪里容许其他的女人来跟自己的主子争宠。少夫人嘴上虽然不说,又是个贤惠持家的,可哪个女人能容忍要跟其他女子一起分享夫君的宠爱? 当初,主子在求娶少夫人的时候,可都是保证不会纳妾的。可夫人到底是爷的母亲,若是非要逼着纳妾,到时候怕是会让主子为难。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早些将这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再说了,那个女人哪一点儿配得上主子?想要进侯府的门,简直痴心妄想! “主子都没说什么,你急个什么?咱们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岂会轻易的让人拿捏住?若真是如此,就不会有今日了。”侍画到底沉稳一些,看待问题也更深刻。 气呼呼的发泄了一通,侍书也渐渐的平和下来。“我也是气糊涂了…不过,那个岳姑娘也真够不要脸的。主子都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了,她却还不死心。哼,就凭她,也敢肖想侯夫人的位子?白日做梦!” “好啦,你心里想想就行了,何必宣之于口。若是叫人听见了,传到少夫人耳朵里可就不妙了。”侍画劝说道。 其实,不用丫头们传话,裴瑾也知道近来侯府不会太过平静。 就拿上一次的流民事件来说,凌氏就没打算善罢甘休。即便她连宁安堂都出不去,还不是可以买通丫鬟,与外人联手想要置她于死地?如今他们不在府里,那人恐怕更加的肆无忌惮。婆母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恐怕凌氏又在侯府作威作福起来了。 镇北侯府 “来侯府多次,怎的不见老夫人,可是身子还没有大好?”岳如烟一身雪白的烟罗衫,头上并没有过多的首饰点缀,光凭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就足以令人爱慕不已。 杨氏虽然不记得父辈有这么一位故交的女儿,但还是给予了极大的热情。儿子媳妇不在府里,她的确是有些不适应。能有人陪着说话,也是好的。因为事情涉及府里的**,杨氏不好透露,只得顺着她的话,说道:“老夫人上了年岁,身子的确有些微恙。为了静养,连儿孙们的请安都免了。” “小女来了侯府,却没能向老夫人请安,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岳如烟露出恰到好处的愁容,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张氏抱着怀里的女儿,并没有打扰她们说话。只是,直觉告诉她,岳如烟并非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端庄柔顺。从这几句简单的话里 ,都能听出她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子。早不来侯府,晚不来侯府,偏偏在弟妹外出的时候来,真真是不安好心。 对于自己婆婆的性格,张氏也不能加以评论。只是还未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就将人请进了府里,这做法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杨氏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儿子临走前,一再的叮嘱她,不要给老夫人坐大的机会,否则后患无穷。若是有人来探望老夫人,一律以静养的借口给回绝了。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是个讨人喜欢的,但是她的好感也是有限度的。 正待开口,就听张氏在一旁说道:“母亲…祖母的身子不利爽,还是让她老人家好好的歇着吧。岳姑娘的心意,我们领了。” 这便是直截了当的回绝了。 岳如烟打量了这位话不多的侯府庶长子的媳妇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不过想到她母家的身份,便了然了。 不愧是光禄寺卿府里出来的嫡姑娘,气度就是不一样。 “大少奶奶这么说,那我便不去打扰老夫人歇息了。只是,这次来京的路上,我倒是结识了一位姑娘。说起来,她还跟老夫人连着亲呢。”说着,她注意到杨氏和张氏的脸色都不由得一变。 “是嘛…祖母的亲人,不就是我们侯府的儿孙吗?再有,就是郡王府的姻亲了。”张氏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一句话便将早已赶出门的凌若妤给排除在外。 岳如烟面色一疆,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忙赔礼道歉。“原是我弄错了…当初,她说自己姓凌,是侯府的表姑娘,我就当了真…” “岳姑娘快别伤心了…所谓不知者不罪,姨母和表嫂都是明事理的人,绝对不会因为此事而与姑娘生疏了的…”一直沉默不言的季霜忽然开口劝道。 小杨氏本就有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如今见女儿这般不懂事,竟然越过主人家,说出这番不合规矩的话来,便沉下脸来斥责道:“你昨儿个说要给你姨母绣一方帕子的,可绣好了?若是没绣好,就回自己的院子呆着去。长辈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季霜咬了咬牙,见杨氏和张氏的面色也不大好,才知道自己的一番好心又打了水漂,只得听从母亲的吩咐,向杨氏告了罪先行离去。小杨氏面上有些挂不住,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说自己教女无方,也匆忙的告辞了。 送走了小杨氏母女,屋子里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岳如烟见没讨到什么好,只得改变策略,暂时将凌若妤的事儿给放到了一边。于是讲起外头的风俗人情来,重新让氛围活跃了起来。 有过了两个时辰,丫鬟进来传膳,岳如烟这才起身告辞。 杨氏没那个留她用饭的心思,便让丫鬟将她送出了芳菲苑。等她一走,张氏便不由得开口劝道:“母亲…这位岳姑娘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良…以后还是少见吧…” 杨氏怔了怔,脑子清醒了许多。“唉…要是瑾儿在府里就好了…” 提到自己那个八面玲珑的弟妹,张氏这才有了一丝笑意。“这才出去半个月,母亲就牵肠挂肚了?您放心好了,在您的寿辰到来之前,弟妹肯定是能回来的。” 杨氏的生辰在中秋节之前,算起来也不远了。杨氏听了儿媳妇的劝,这才又开心起来,拿起手边的玩意儿逗弄着杨氏怀里的女娃娃。 巩姨娘在一旁站着伺候,始终不愿意坏了规矩。见杨氏脸上重新染上了笑意,这才壮着胆子进言,道:“说起来表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开过年就十五了。夫人若是得了空,帮着相看相看也是好的。” 提到季霜的亲事,小杨氏虽然没开口,却也时常唉声叹气。为了哪班,她心里也是清楚的。“霜姐儿容貌倒还过得去,就是身世差了些…想要说门门第高的亲事,怕是不易…” 杨氏就算再疼这个外甥女,但脑子也还是清醒的。并没有因此而犯糊涂,想着将外甥女嫁入豪门。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观察,杨氏也知道季霜就那么点儿本事,心却比天高。她这个做姨母的,也不好多说她什么。原本以为小杨氏这个做母亲的能劝着点儿,可是没想到霜丫头却是个倔脾气,连她亲娘的话都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就更不会理睬了。如此,她也就省的开口了。 巩姨娘虽说是个姨娘,但却是个本分的,也知道表姑娘眼界太高了些,有些不切实际。而且,对于季霜在府里头摆小姐谱儿的行为,也有些看不过去。“大的道理奴婢不大懂,但也知道做人要本分。虽说表小姐是侯府的亲戚,可到底家里已经没落了,比不得京城里头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这亲事,也不能太挑了。” 杨氏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等瑾儿回来了,便由她做主,替霜丫头寻一户人家嫁了吧。这侯府,到底是她在打理。” 杨氏这意思,便是不想管了。 巩姨娘这才送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少夫人是个明事理的,想必一定能替表姑娘找到个合适的人家,夫人您就等着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吧…” “我倒是希望如此…也不知道瑾儿的肚子有消息没…”杨氏嘀咕着。 远在禹城的裴瑾忍不住打了喷嚏,觉得莫名其妙。“莫非是染上了风寒?” 侍画忙去准备了姜茶,积极的将病痛扼杀在摇篮里。 “来了禹城这么些时日,也不知道府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裴瑾歪在引枕上,一边把玩着手里头的玉石,一边喃喃自语。 卢少棠正逗弄着窗棱上的小灰,听见娇妻的低语,这才放过那满脸惊恐的隼,净了净手,道:“若是惦记着家里,咱们便早些回去。” “大嫂的闺女想必也长大了不少,我想着给她捎些小玩意儿回去呢。”对于那玉雪可爱的胖娃娃,裴瑾总是毫无抵抗力。 裴瑾看着她说话的时候,那动人的神情,眉眼都忍不住舒展开来。“若是喜欢孩子,不如趁着出来游玩的时候怀一个?” 裴瑾就知道他会联想到某些事情上去,嗔怪的睨了他一眼。“说的容易…生孩子痛的又不是你!” 自认倒霉的摸了摸鼻子,卢少棠知道自己又说了话了,忙上前哄道:“娘子怎么说怎么好,为夫都听你的…” 一把将他伸过来的手给打回去,裴瑾这才满意的吩咐两个贴身丫头。“听见爷的吩咐没?赶紧收拾东西,咱们明儿个就打道回府!” 外头的风景虽然好,但还是家里住着舒服啊。 裴瑾这样的懒人,最是恋家的。 侍书侍画对视一眼,忙不迭的应了,眼睛里满是兴奋。少夫人要回府了,那些牛鬼蛇神通通都得闪一边儿去! ∷更新快∷∷纯文字∷ 63不堪一击 “没想到,杨氏看起来好相处,却是个没主见的!白费了我这么多力气!”回到客栈中,岳如烟便卸下了脸上的虚假面具,恢复了孤傲冷艳的本性。舒悫鹉琻 洛怀疆对她去侯府一事,本就不怎么乐见其成,如今见她碰了壁,正好称了他的心。“何必委屈自己去与那些人周旋?若是想要出掉水,吩咐阿大阿二一声便是了…” 杀人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这般的弯弯绕绕,着实叫人有些难以理解。 岳如烟却是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手握重兵的镇北侯,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即便他此刻不在府里,但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不知道有多少。阿大阿二的功夫的确是不错,可是跟那些死士比起来,却还差了些。” 阿大阿二站在洛怀疆的身后,听了岳如烟的话身子猛地一僵,拳头也别的嘎嘣直响。这个女人是活得不耐烦了吧,竟然敢如此诋毁他们!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子妃了么?! 故意忽略了这两个侍卫的不爽表情,岳如烟依旧是那傲慢的口气,说道:“若是不服,尽可以去试试。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一旦失手,那可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阿大阿二哼了一声,将头撇向一边。 你叫我们去,我们就去?当我们是你的使唤丫头呢!叫我们去,我们就偏偏不去。 见他们俩没了意见,岳如烟才又继续说道:“洛公子来京城的事,怕是皇帝早就知道了。不如早些进宫觐见,免得落下什么把柄。” 她的仪态优雅,语速不紧不慢,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洛怀疆眨了眨眼,神色并没有多少的变化,道:“哦?看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洛字一姓在大周并不少见,只是公子的穿着并非大周人士,又习惯食生肉,所以就不难猜了。”岳如烟不愧是原先的朱雀堂堂主,在察言观色上很是厉害。 洛怀疆怔了怔,没想到这个女子不但有着一张美丽的面孔,还有着一颗玲珑心。眼底流过一丝激赏,面上却毫不显山露水。“岳姑娘不但是人美,这观察力也不弱。既然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是否可以如实告知你的底细?” 他心里虽然有无数的猜测,知道她与镇北侯卢少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仍旧看不破一些谜团,需要她自己来解答。 岳如烟有些暗暗得意。她演戏的功夫果然是日益精进了,连堂堂的大秦皇子都能骗过去,可见想要斗倒一个区区的名门闺秀自然是不在话下。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可是在毁掉那个冷心冷情的人之前,她一定要先会一会那个女人。想要看看她究竟是何等模样,能够将卢少棠迷得神魂颠倒,对她不屑一顾。 看着她那志在必得的神情,洛怀疆心中不由得隐隐感到可惜。这么美的女人,却是这样一副心肠,着实是太过可惜了! 十日后,侯府的马车终于来到了皇城脚下。 “总算是回来了…”侍书揉了揉泛酸的腰,伸了伸懒腰道。 从城门到侯府,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眼看着都要过了晌午了,侍书便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主子的马车跟前,试探的问道:“少夫人,时辰不早了,前面便是偷香楼,是否用过膳了再回府?” 偷香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据说曾经有人闻到饭菜香而偷偷摸进酒楼里偷吃食,可见这酒楼的饭菜是如何的色香味俱全。 裴瑾对这家远近驰名的酒楼早就向往已久,如今路过此地,自然是不想错过的。于是转过头来,征询卢少棠的意见。“爷觉得呢?” “那就先用膳。”他倒是从善如流。 好男人准则:老婆的话要听从! 裴瑾满意的笑了,吩咐将马车赶向偷香楼方向。 正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偷香楼里头可谓是人满为患。不少的人还在门口排起了长队,只为品尝一道里头的美味佳肴。 侯府的马车在门口停下的时候,自然是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镇北侯府的马车,难道说里头会是新任镇北侯?” “我听说镇北侯携同夫人南下祭祖,想必里头坐的应该是侯爷和侯夫人吧?” “侯夫人?就是那位皇上赐婚的端敏郡主?” “难得见到这样的人物,一定要好好瞧瞧…” 在老百姓兴奋的议论声当中,卢少棠率先撩起身上的袍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其翩翩风采,不知令多少的男人艳羡,令多少的少女放心大乱。然而这样俊逸挺拔的男子,却是侧过身去,亲自执起一只纤纤玉手,搀扶着一位穿着百蝶戏花图案撒花烟罗裙的雍容女子从马车上走下来。 大周民风比较开放,故而女子上街也不用戴着厚厚的面纱或者是毡帽。裴瑾一直极少在人前露面,故而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二楼靠窗的一对男女注意到楼下的动静,不由得将视线移到了马车旁边那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身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洛怀疆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对面的女子一眼,眼底满是兴味的神情。 遇到了老熟人,她是否能够继续镇定自若呢? 岳如烟早在那两人出现的时候,身子就僵住不动了。尽管已是极力的克制着激动的情绪,但那紧握的手掌和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是泄露了她的心思。 刚才那淡淡的一瞥,犹如钢针扎在心上一样,让她那颗故作坚强的心变得千疮百孔。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露出那样温柔而又优雅的笑容来。而在她的面前,他一直都是不苟言笑,冷着一张脸,连一个笑容都吝啬的不肯施舍。 果然还是对着的人不同么? 那一位也不过是普通姿色,并没有什么惊艳之处嘛。除了一个郡主的身份是她比不上的,但在其他方面,她还是胜的绰绰有余的。 这样想着,岳如烟顿时昂着下巴,充满了斗志。 洛怀疆看着她那高高昂起的头颅,不由得垂下眼帘弯起了嘴角,等着看一场好戏。女人之间的争斗他见得多了,但是这样级别的正面交锋倒是头一次。 因为身份特殊,掌柜的不敢得罪,便直接将镇北侯和侯夫人请到了二楼的雅间。恰好,那雅间便在洛怀疆他们隔壁。 裴瑾从一个雅间门口经过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顿时有些不快的蹙起了眉头。 侍书侍画自然也是见到岳如烟一行,忍不住横了对方一眼。 岳如烟见一个丫鬟也敢对自己无礼,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卢少棠向来狂妄自大,他手下的人也都跟着有样学样么?! “可恶!”侍书低咒一声,恨不得将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一脚给踢下楼去。 侍画注意到的却不仅仅是岳如烟,而是她身边的那个陌生面孔。走进雅间之后,她便在裴瑾的耳边提醒道:“隔壁有两位不速之客。” 卢少棠却是没将那二人放在眼里的。 纵然那位大秦皇子是个厉害角色,可这里到底是大周的京城,他即便想要给岳如烟当枪使,也会仔细的琢磨琢磨。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想必他心里也是一清二楚,断不会糊涂到为了一个女人而与大周交恶。 “无关紧要的人,管他们做什么。”裴瑾亦是没有将那些个人放在心上,淡淡的说道。 卢少棠听了她这话,不由得咧开嘴笑了。“夫人说的极是。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张罗好酒好菜?” 侍书侍画暗暗吐了吐舌头,敢情她们的担心全都是白费。瞧两位主子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没将那些阿猫阿狗放在眼里。 不过想想也是啊。少主和少夫人是什么人?岂会忌惮一个区区岳如烟?她又算是什么东西,连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提别的什么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呸呸呸…她们才不是太监呢。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裴瑾他们这边的谈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隔壁屋子里。什么叫做秒杀,这便是了。 无关紧要四个字,完全就将她给华丽丽的无视了。 nbsp;她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费了那么多的功夫,为的就是想要给裴瑾这位侯夫人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只是没想到,还不等她出手,对方就直接给她来了个下马威,让她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心顿时不堪一击的轰然倒塌。 看她气得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洛怀疆好心的给她斟上了一杯茶水,道:“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划算了。” “简直欺人太甚!”岳如烟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赌气的狠狠地瞪了洛怀疆一眼。 洛怀疆有些无辜的笑了笑,他可没惹这位姑奶奶生气。唉,早知道女人都是不讲理的动物,他就不掺和到这里头来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不过说起来,那位刚刚只看到个侧影的侯夫人,倒是令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要探个究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女子,绝对不是平常人。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他见得多了,简直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呆板而又无趣。 但是这位传闻中皇帝最为喜爱的御妹,似乎与传闻中的大不一样。端庄的确是有,可是刚才那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却是意味深长,让他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此刻的岳如烟,哪里会关心洛怀疆心里在想着什么。她一门心思都在想着如何扳回一成,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呢! “阿二,去拿一壶好酒来。”忽然,岳如烟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的那尊门神吩咐道。 阿二冷冷的打量了她一眼,有些不想动。可是主子一个眼神,却让他不得不挪动脚步,沉着一张娃娃脸下楼去了。 “你的这个侍卫似乎不大乐意被我驱使?若是不乐意,早点儿说就是了。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用得着这样甩脸子给我看吗?”似乎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岳如烟张口就数落起来。 只是她却似乎忘记了一点,对方并不是她的下属,而是堂堂一国的皇子。她这样任性的发脾气,着实太过了一些。 洛怀疆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他们毕竟是七尺男儿,被一个女人使唤的确是有些脾气的。你身边儿也没个服侍的人,就凑合着用吧。” 岳如烟不满的眯了眯眼,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得气呼呼的作罢。见阿二取来了美酒,岳如烟便走上前去,一把将酒壶夺了过来,径直朝着隔壁房间而去。 她的出现,自然是打扰了屋子里正在用膳的人。 “许久不见。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公子。”岳如烟在踏进门槛的那一刻,脸上的神情陡然转换,变得柔情似水起来。 尤其是那一双如秋波般的水眸,在望向卢少棠的时候,那真叫一个缠绵悱恻。 她的容貌不用说,自然是清丽无双的。身段更是前凸后翘,妖娆无比。这样的绝色尤物在眼前,是个人都忍不住多打量两眼。 卢少棠却是不耐烦的瞥了门口的王麟一眼,道:“没见爷和夫人在用膳嘛,怎么什么人都往里头放?” 那口气,真叫一个绝!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跟门口这位大美人扯上半点儿关系!裴瑾抬眸,见那位大美人脸色有些不好,不由得暗暗同情起她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是如此。任凭你付出的再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惜这位岳姑娘似乎不知道知难而退四个字怎么写,非要凑上前来撞个头破血流。不,即便是头破血流,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的自取其辱,这又是何苦呢? 优雅的夹了一块东坡肉到卢少棠的碗里,裴瑾平静的说道:“食不言寝不语,夫君莫非是忘了?” 卢少棠轻咳两声,乖乖的吃下了娘子替他夹的肉。 看来,岳如烟也不是全无用处。起码有她在,他家娘子还能亲昵的给他夹一夹菜,主动一些。 看着他听话的不再言语,岳如烟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撑不住了。“侯夫人规矩就是学的好,只是也别忘了夫为妻纲。侯爷想要做什么,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过问的?” 裴瑾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兀自优雅的进食,完全将这个人给无视了。 岳如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裴瑾 这般对待,心里头直冒火。“侯夫人当真是高不可攀,竟是这般的目中无人!” 卢少棠见她没完没了,顿时脸色一沉,露出不悦的表情来。“既然知道身份有别,就该识趣一些。若是再多一句嘴,别怪我不客气!” 裴瑾舀了一碗汤,送到嘴边吹了吹,似乎很享受美食带来的愉悦感。 她越是表现的恬淡,在岳如烟看来就越是气愤难当。她的激将法,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用处。 虽说将卢少棠恨了个透,但岳如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卢少棠的脾气便是说一不二,惹恼了他,怕是不等她找来帮手,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可要她就这样离开,她有十分的不甘心。“公子当真是狠心…再怎么说,奴家也在公子身边呆了这么些年,怎的说翻脸就翻脸…难道公子忘记了,当初是怎么对奴家说的…” 听了这样一番浮想联翩的话,作为一个女人心里总会膈应的吧。任凭她再如何的镇定,也会有些不舒服的吧。 岳如烟紧紧的盯着裴瑾那张明媚的脸,一瞬都不肯放过。 裴瑾吃饱喝足,立刻便有丫鬟端着茶水上前给她漱口。这一次,她总算是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了眼前这个自作多情的女人一眼。 哟呵,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也是当娇妾的料。可惜啊,她长得再美,也入不了卢少棠的眼。若是对她有意,早就纳入府里或者是金屋藏娇了,何须等到如今,她自己送上门来,她恬不知耻的在这儿胡说八道? 可悲啊可悲! 裴瑾向她偷去一瞥怜悯的眼神。 没有预料当中的发怒,也没有不快的板起脸来,甚至还对她露出怜悯的眼神?她到底是不是个女人!还是说,她根本不在乎?! 想到这里,岳如烟简直都要气炸了。 卢少棠看着裴瑾的态度,又瞧见岳如烟暴跳如雷的模样,想要插手的打算也没了。岳如烟这个女人还真是自不量力,根本不够看的。 “侍画,给爷倒杯茶水来。”放下心后,卢少棠便在一旁当起了看客,悠闲的喝着茶。 岳如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也变得狠毒起来。不愧是一家人,连气死人的本领也是相差无几。 “公子…” 不待她说下去,卢少棠便打断了她的话,朝着一旁的娇妻献殷勤。“夫人…听说隔壁一品斋的糕点不错,一会子让丫头们打包些回去?” “甚好…”裴瑾十分给面子的应了一声。 眼角瞥到岳如烟那狰狞的脸庞,裴瑾优哉游哉的喝着丫头捧过来的茶水,无比的惬意。这种段数,也敢摆出胜利者姿态,想要取代她的位置,当真是痴心妄想! “啪啪啪啪啪…”门口不知什么时候便多了一个三个人。 一主二仆,形影不离。 拍手的男子正是久等岳如烟不归而寻过来的洛怀疆,亦或者说是大秦皇子司徒怀疆。在比较了两个女人的高下之后,他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这位镇北侯夫人的身上。 岳如烟见洛怀疆拍起了巴掌,脸色就更难看了。“你到底帮谁?!” “自然是谁厉害,就帮谁。啧啧啧…原本还以为你是个特别的,可是如今一瞧,也不过如此。比起侯夫人来,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洛怀疆似乎很是遗憾,一边摇头叹息,一边不请自来的踏了进来。 对于这几位不速之客,卢少棠不悦的抬了抬眉。“二皇子殿下不远万里前来大周,有失远迎!” 洛怀疆脸上的笑意一顿,没料到对方竟然认出了他,心思不由得收敛了一些。“不愧是大周陛下最为倚重之人,佩服佩服!” “皇子殿下找本侯有事?”不满他将注意力放在自家娘子身上,卢少棠的面色陡然变得冷厉起来。 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洛怀疆识相的将视线挪开,笑道:“在下初来大周,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侯爷能否行个方便,收留在下几日?” 果然是个阴险的家伙!卢少棠暗暗咬牙。这是想要赖在侯府的意思吗?他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侯府小门小户的 ,怕是会委屈了大秦的皇子殿下。本侯相信,只要皇子殿下开口,相信皇上绝对不会吝啬,定会让礼部官员好好款待阁下的。”想要住进侯府窥探他的娇妻,别说是门了,连窗户都都没有! “镇北侯这是不愿意咯?亦或是…在害怕什么?”洛怀疆带着坏笑刺激道。 眼看着自家夫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裴瑾这才开口周旋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别让母亲等急了…” 回京的日程早就通报了府里的主子,杨氏这会子肯定是要望眼欲穿了。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卢少棠这才消了消气儿,携起爱妻的手,道:“家里有些事情尚需处理,就不配二皇子殿下多聊了,后会有期。” 洛怀疆见裴瑾一句话就让卢少棠逃脱了他设置的陷阱,不由露出失望的表情,嘴上却是客气的说道:“那就…后会有期了…” 卢少棠不想再让娇妻被人窥视,忙不迭的拉着裴瑾下了楼。 周围看热闹的,见镇北侯夫妇恩爱有加的携手同行,不由暗暗的羡慕起来。 “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儿啊…” “金童玉女似的,真般配!” 岳如烟见所有人都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顿时气的摔了手里的酒壶。“洛怀疆,你到底什么意思?!” 阿大阿二见她如此无礼,忙上前挡在自己的主子面前,大声呵斥道:“岳姑娘,请你自重。皇子殿下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平民能直呼出口的!” 此刻的洛怀疆,并没有像往日那般让手下的人退下,也没有哄岳如烟的意思,淡淡的说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不过旅途寂寞,想找个有意思的玩伴儿而已。只可惜…” 他扫了一眼面色狰狞的岳如烟,连连摇头。“只可惜现在已经变得索然无味了…” 说完,转身便走。 “洛怀疆,你…”岳如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完全不敢置信,歇斯底里的发起飙来。 阿大阿二神色一凛,腰间的佩刀已经抽出。“岳姑娘,再奉劝你一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是再敢直呼我家主子的名讳,小心你的狗命!” “你…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岳如烟气得脸色煞白,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远去,根本不敢再造次。 阿大阿二冷着脸跟在洛怀疆的身后,嘴里还不停的唠叨着。“早知道主子无意于她,当初就不该让她这么使唤咱们…” “白白让一个女人糟蹋了这么些日子,真是晦气!” 洛怀疆听着两个属下的抱怨,嘴角微扬。“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就当这是一项考验就是了,将来必定能够大有前途。” 有这样考验人的吗? 阿大阿二欲哭无泪。 岳如烟受够了别人的指指点点,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小二一把给拉住了。“这位姑娘,刚才的饭钱还没结呢。还有那个酒壶,摔坏了也是要赔的!” 岳如烟惊愕的张着嘴,一时之间竟然都说不出话来。 店小二见她穿着华丽,却露出尴尬的表情,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变消失的无影无踪。“看你长得一副好人家的闺女相,原来竟是个吃白食的!” “大家伙儿来评评理啊,这姑娘想吃霸王餐。小店小本经营,她又是点雅间,又是好酒好菜的,叫我这个伙计怎么跟掌柜的交代啊…” 四周的吃客先是被岳如烟绝美的容颜给惊艳到,后来一听是个骗吃骗喝的,顿时打消了心里头的那些念头。 “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呢,原来是个骗子!” “看她那模样,弄回去当个小妾应该不错…” “这份美貌,比起京城里头的花魁娘子还要更胜一筹啊…” 听着那些越来越过分的话语,岳如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遁走。她以前是沦落过风尘,却也只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后来进了幽冥门,她便凭着自己过人的本事,慢慢的爬到了朱雀堂主这个位子。那时候,多少人得听她的差遣,真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像如今落得这般被人指 手画脚的境地。 可是骄傲如她,计算是如此凄惨,也断然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权利。 若是卢少棠肯多看她一眼,她又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这一切,都始于他的冷血无情。罢了罢了,她也该死心了。 “姑娘,你到底有什么银子啊?若是没银子,我可去报官了!”小二是个惯会捧高踩低的,见她面露难色,语气就更加不善了。 岳如烟昂起头颅,从衣袖里拿出一颗珠子,往桌子上一拍,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给我看好了。这是上好的东珠,价值连城,抵你一桌酒席绰绰有余!” 小二扫了那珠子一眼,也算是个识货的,忙点头哈腰的夺过那珠子,放佛刚才那个面目可憎的无耻小人根本就与他无关似的。“够了,够了,自然是够了。姑娘您慢走,姑娘下次再来啊!” 岳如烟冷哼一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镇北侯府 “回来没?”杨氏站在府门口,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 巩姨娘和张氏陪在一旁,笑着劝道:“快了快了…听说已经进城门了…” 杨氏本就是没多少耐心的,左等右等也不见侯府的马车进巷子,就在原地徘徊起来。“进城也有个把时辰了,早该到了…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呸呸呸…瞧我这张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张氏见了婆婆的孩子行径,忍不住憋笑。“母亲也别太心急了,先坐下来歇口气吧。” 为了不让杨氏累着,早有丫鬟摆了两把椅子在旁边。 杨氏哪里肯坐下歇着,脸上的神色更显焦虑。 “来了,来了…夫人,少夫人的马车…”眼尖的丫鬟远远的瞧见两辆马车驶进巷子里,不由得惊呼起来。 杨氏一马当先,拔腿就往门外跑。“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张氏生怕婆婆有个什么闪失,忙不迭的也跟了出去。巩姨娘要照看着怀里的孙女,只得慢了一步。 门口正上演着一处感人至深的相逢戏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家大难临头了呢。而被困在宁安堂的那位,却是坐卧不安。 身边被收买的人,一夕之间不知去向,她就知道出事了。当时,她也没怎么仔细多想,就听从凌若妤的建议,收买了不少患有麻风病的流民去堵截自己的孙子孙媳妇,为的就是报昔日裴瑾让她颜面扫地的大仇。 可是回头想想,这事儿还真是做的不太厚道。不管怎么说,卢少棠都是她的亲孙子,而是还是唯一的嫡出孙子。他就算对自己再有不满,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能亏待了她,吃穿用度也不会少一个子儿。她怎么就脑子发热,做出这样荒唐的事儿来了呢? 若是让人查出来,那么她再想摆祖母的谱儿,恐怕是不能了。故而,她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孙子可以看在她是他嫡亲祖母的份儿上,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继续留在府里安度晚年。 城外的庄子,打死她她也不愿意再回去了。 只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早知如今,何必当初?现在才知道悔悟,难道不嫌晚了些么? ∷更新快∷∷纯文字∷ 64说亲 warning:file_get_contents(/520xs5/9625506_1.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7 孩子还是挺容易的吧? 想着每天夜里都要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裴瑾的脸颊就微微发烫。 裴云姗了然的点了点头,对裴瑾颇为同情。有谁受得了新婚夫君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还一隔半年见不着面儿?若是放在她身上,她肯定受不了。加上府里还有那样一位为老不尊的长辈,就更叫人烦心了。“那一位近来可安分?没再惹出什么乱子来吧?” 对于凌氏,裴云姗一向没有好感,故而语气上也没多少的尊敬。 提到老夫人,裴瑾的眉头就舒展开了。“祖母身子不大好,一直静养着,倒也相安无事。” 见她的语气轻松,嘴角还微微上扬,裴云姗就知道那个老太婆肯定不是裴瑾这个侄女的对手,不由得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想当初,咱们可都担心你嫁过去过的不如意。好在你是个有主意的,若是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受不了那个气,躲回娘家了…” “哪有小姑姑说的那般夸张…不过是循规蹈矩过日子罢了…祖母年纪大了,偶尔犯糊涂也是有的,咱们做晚辈的做好自己的本分也就足矣。”裴瑾嘴上说的煞有介事,但是从两人不时偷笑的表情,还有交换的眼神来看,早已心知肚明。 想要欺负到我头上,也得有两把刷子才行! 裴云姗一边兴致勃勃的听着侯府的新鲜事儿,一边偷偷的瞄着隔壁花厅的动静。 裴瑾暗暗称奇,这当了母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心里总是会惦记着自己的孩子。这才说了多久的话,她的眼睛就往那边瞄了好几回了。 “宝哥儿有奶娘看着,不会有事的。”裴瑾打趣道。 裴云姗轻叹一声,道:“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放在眼皮子底下怎么放心?等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明白这种感受了。” “是是是,小姑姑这是爱儿心切。行啦,时辰也不早了,客人们也该来了。咱们去前头看看吧,据说给祺哥儿相看的媳妇人选,今儿个也会来呢。”裴瑾笑着挽了裴云姗的胳膊,就往外走。 裴祺比裴瑾也小不了多少,也到了议亲的年纪。等定下亲事,再过两年就可以成亲了。 “说起这事儿,骏哥儿是长子,亲事可有眉目了?”裴云姗对府里的这两个侄子,都不是很了解,故而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循例问上一问。 裴瑾倒是听庄氏提过,好像是相看了几家,但女方家里似乎不太乐意。庄氏便只得降低要求,从四品以下的小门小户的庶女中挑选了。 “骏弟的亲事,祖母也操心着呢。只不过说了好几家,都没成。想必是因为他没有功名在身,又瘸了条腿的缘故,高门大户便瞧不上他。”裴瑾倒是说得直白,没有任何的隐瞒。 裴骏的性子倒是改了一些,不再整日的胡作非为了。可即便有这么大的改变,他的瘸腿却是不争的事实。想要考个功名,也是不成的了。故而,裴燕山便想着请人教他学习打理铺子做生意。为此,还特意找到她那儿,想让她帮忙找帮手呢。 裴瑾倒也没有吝啬到连个人都不肯借,于是跟卢少卿提了提,让裴骏跟着他手下的一个管事儿学本事。 好在裴骏虽然顽劣了些,却也不是个蠢笨的,还算有些脑子。在经历过一系列的打击之后,整个人也谦虚踏实了许多。跟着那管事儿一段时日,便渐渐的上了手。 裴燕山见两个儿子都慢慢的有了出息,心里也就安心了。这不,前些日子还专门派人去侯府送了些庄子里产的土特产。 “唉…这都是个人的造化…”裴云姗说了这么一句,便没再吭声。 姑侄两人携手出了雅安堂,就见几位贵夫人三三两两的跟着丫鬟进来了。其中一位气度雍容、二十岁上下的富态夫人,裴瑾倒是头一次见。 而且,从她的装束和周围人刻意的讨好架势来看,她的地位肯定不低。 “那一位,便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柔岚公主。”裴云姗见她面露惑色,便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小声地嘀咕起来。 以前,她们只是跟着公主府的蒋嬷嬷学过礼仪,却并未见过这位深居简出的公主殿下。裴瑾也很少出门应酬交际,自然是不认得这位公主殿下的。裴云姗则是机缘巧合,偶尔在某位亲戚家的宴会上见过一两次。如今公主殿下驾临相府,当真是令人 惊讶。 因为正面碰上了,裴瑾二人也不可能躲避到一旁,只得主动迎了上去。 “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莅临,令寒舍蓬荜生辉。” 柔岚公主从小与皇家公主一样养大,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雍容华贵。一举一动,也都跟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让人挑不出一丝儿的错处。 虚抬了抬手,柔岚公主笑着道:“王少夫人免礼,侯夫人免礼。” “公主殿下,里面请。”裴云姗作为长辈,只好硬着头皮将公主迎进了雅安堂。 听说公主莅临,庄氏忙不迭的从榻上下来,亲自迎了出来。“公主殿下,老身这厢有礼了…” “相爷夫人快快请起,莫叫晚辈折寿了。”柔岚公主亲自上前将庄氏搀扶起来,态度与对待别人大不一般。 这便是身份地位不同的差别。 柔岚公主贵为公主,乃是一品,相爷夫人亦是一品诰命。虽然同为一品,但公主乃是皇室的公主,尊贵无匹。做臣子的,见到她,自然是要下跪行礼的。但柔岚公主又有些特殊,因为她并非姓赵,而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因为受先皇重视,才破例封的公主。而且,驸马又不能在朝廷担任要职,只能挂着名不副实的闲职。跟裴相在朝中的地位比起来,那可就差得远了。加上庄氏年事已高,算得上是柔岚公主的长辈了。 故而,柔岚公主在庄氏面前,也不得不谦恭起来。 众人按照等级,再次行礼问安之后,这才按照顺序落座。裴瑾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坐在了公主下首的位子上,比起裴云姗的位子还要考前。 “都说裴家的女儿百家求,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柔岚公主先是狠狠地夸赞了裴云姗和裴瑾一番。 庄氏谦虚了一番,笑着道:“公主谬赞了…昔日能够请得公主府上的蒋嬷嬷来教导规矩,这才有了些正形儿。” “相爷夫人真是太谦虚了…谁不知道裴家的女儿个个端庄大方,连圣上都忍不住夸奖。” “是呢…裴家书香门第,自然是不差的。” “蒲州裴氏的闺女,谁见了不竖起大拇指啊…” 四周的夫人们也都跟着附和。屋子里的氛围,一时变得热闹起来。 裴瑾和裴云姗自然知道这里头没多少是真心夸赞的,故而也表现的极为冷静,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说起来,二公子也十六了,不知道说亲了没有?”柔岚公主与庄氏寒暄了几句,便直截了当的问起了裴祺的亲事。 如此的单刀直入,还真是叫人咋舌不已。 裴瑾与裴云姗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惊愕不已。敢情公主莅临,竟然也是为了祺哥儿的婚事而来? 想想还是挺令人称奇的。 要说,裴祺虽然是裴相爷的孙子,但到底是隔了好几重的,而且全都是继子。论身份论地位,京城里比他门第更高的名门公子不计其数,公主殿下却偏偏看上他,着实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记得公主殿下前不久才生下了一对龙凤胎,那这联姻的对象,自然不可能是公主殿下的女儿。能够令公主殿下纡尊降贵,亲自前来询问亲事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最大的可能,便是驸马有所求,才能请的动公主这尊大佛。 不过这么一想,裴瑾倒是释然了。 驸马不能议政,名义上看着尊贵,但却没有实权。更何况,疼爱公主的先皇早已仙逝,如今的德顺帝对这位公主殿下,去没有格外的优待。所以,较之以前,柔岚公主的地位俨然大不如前。虽然挂着公主的名头,可夫君却是个没事权的,今后能否在京城立足,还很难说呢。 所以,她才想着积极活动,想要与新皇宠信的大臣靠拢吧?只是,新晋的贵族也不少,为何公主却还是选中了裴家呢? “因为上头还有个兄长未成家,所以祺哥儿的亲事尚且没提到日程上来说。”庄氏也是个脑子灵活的,听公主这么一说,自然是留了个心眼儿。 以前,她暗中替裴祺相看的人家,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嫡出子女。跟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门第比起来,自然是 差得远了。若是能够给祺哥儿娶上一个有助力的媳妇,将来对裴家也是有好处的。 只是不知道公主想要保媒的是哪一家的闺女,庄氏却是不敢确定,只得先试探试探对方的口风。 柔岚公主见庄氏这么说,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说来也不怕您笑话…驸马家有个妹子,已经近双十年华,却仍旧待字闺中。听闻二公子文韬武略,才干出众,驸马便想让本宫前来说上一说。” 一听说是个二十岁还未嫁出去的老姑娘,庄氏的脸色就有些僵硬了。这般年纪,还未出嫁的女子,要么就是自身有极大的缺陷。要么就是眼光太高,挑三拣四却没挑到合适的人家儿。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那都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人。 可是公主开了口,庄氏也不好直接拒绝,说人家闺女不好,只得笑着说道:“想必驸马府上的这位姑娘,定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否则一般人家也不敢高攀。只是祺哥儿年纪还小,就算要说亲,也得先让他的兄长先成家不是?如此一来,起码也得再等上一两年,就怕耽搁了人家姑娘大好的青春。” 庄氏说的委婉,柔岚公主自然也听得出里头的意思。 她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前来说项,能不能成也没个底。自家小姑子是个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了。眼高于顶,任性傲慢,自以为是。这样的女子,哪儿能叫人喜欢?可偏偏她还没有自知之明,总以为有她这个公主嫂子撑腰,总会嫁个好人家。可她也不想想,尚了公主的驸马,也不过是面儿上叫着好听罢了。 如今裴祺也算得上是相府的嫡出子孙了,不愿意屈就也是正常不过的。不过,柔岚公主眼珠子转了转,便顺着庄氏的话,将主意打到了大公子裴骏的身上。“如此说来,大公子也尚未定亲?” “骏哥儿比祺哥儿大两岁,总念叨着有了功名再成家。可是前两年不慎摔断了一条腿,便有些郁郁寡欢,一直不肯提说亲的事儿…”庄氏叹了一声,显得无比的惆怅。 看着两位身份尊贵的人打着太极,裴瑾不由暗暗觉得好笑。原先她还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肯定是身不由己的。只是没想到,在古代不仅仅是做女人不容易,这做男人的同样是不易啊。 照这样下去,裴骏的将来就给这二位给定下来了。 可悲啊可悲! ------题外话------ 小七重感冒啊…抽纸都要扯完了,苦逼啊… 加上要完结了,又不想请假写大结局,只能每天少传点儿 今天起每天五千更,月底大结局。至于番外,大家有啥意见,可以留言 ∷更新快∷∷纯文字∷ 65算计 “总觉得表姑娘近来有些怪怪的,可到底哪里怪,又有些说不出来。舒悫鹉琻”几个小丫头做完了手头的事儿,便聚在一处闲聊着。 府里就这么几位主子,事儿也不算多,故而在侯府当差也是个既体面又轻松地活儿。 听瓜子脸的小丫头这么一提,其他几个人也十分配合的附和了起来。“我也觉得她有些奇怪…” “她的言行举止倒是进步了许多,只要不开口,倒是跟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 “穿着打扮也像模像样了,不似往日那般恨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挂在身上…” 季霜不经意从旁边的小径上路过,听到这番谈论,嘴角不由得偷偷弯起,似乎颇为得意的样子。 她来府里之后,裴瑾便按照小姐的规制,给她配了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服侍着。而她最为倚重和信任的,便是采莲。 采莲不光是嘴巴上讨喜,更是会揣摩主子的心思。在得知季霜的打算之后,便给她出了不少的主意。从言行举止,到穿衣打扮,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一段时间下来,就连杨氏都夸她贤淑静雅了。 故而,刚才那些丫头背地里议论她,她也不以为意,反而十分满足。“采莲,你的主意出的不错,回去之后我重重有赏。” 心里一高兴,季霜也就大方了起来。 采莲两头都得好处,嘴巴就更甜了。“小姐说的什么话,能够替主子分忧,那是做奴婢的福分。” “有朝一日,等我嫁入高门,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季霜原先再怎么胡思乱想,也不敢将这样的话宣之以口,可如今她的变化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这姿态就大不一样了。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风光出嫁的那一日,自然就无所顾虑了。 采莲一边憋着笑,一边阿谀奉承道:“谢小姐赏赐。日后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小姐尽管开口。就算是刀山火海,奴婢也在所不辞。” “那倒没那么严重…你只要去表嫂的屋子里打听打听她平日里的习惯,还有近来都会有些什么人过府来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刀山火海的。”季霜尝到了甜头之后,自然是一切都以裴瑾为标准,想要成为和她一样高贵典雅的女子。 采莲嘴上应下,但心里却忍不住暗暗鄙夷。 什么东西!就凭你这个破落户儿,也敢和少夫人相提并论?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东施效颦,只会丑态百出。学的再像,也永远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出身,永远无法变成她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侯夫人的气派,那是一朝一夕能够学得来的么?就算她依葫芦画瓢,将少夫人的言行举止梳妆打扮都学个七七八八又如何?难道还真的能够嫁入高门不成?整日不着边际的做着白日梦,真是不知所谓。 季霜远远地瞧见裴瑾带着丫鬟过来,忙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扬,款款的向她福了福身。“表嫂安好。” 裴瑾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表妹这是刚从芳菲苑出来?” “嗯,刚去给姨母请安。”季霜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瞄着裴瑾,一边努力地学着对方的强调答道。 裴瑾捕捉痕迹的挑了挑眉,道:“我找母亲有些事情要商量,就不送表妹了。” “表嫂慢走。”季霜乖巧的应了一声,让出一条道儿来。 裴瑾淡淡的笑了笑,没跟她客气,径直朝着芳菲苑的方向而去。 季霜瞧了瞧她身上那价值不菲的衣衫一眼,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心想着,将来她一定也要穿上同样漂亮的衣服,绝对不能令人小看。 侍书侍画跟在主子的身后,察觉到身后的人走远,这才开口道:“真是可笑…以为学着少夫人说话、妆扮,就真的高人一等了。” “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白费了功夫。” 裴瑾这两日一直冷眼看着季霜的矫揉造作,并没有加以阻拦,为的就是这日这事儿。昨儿个在相府与柔岚公主相谈甚欢,无意中听公主殿下提起,有个远房亲戚求到她那里,想要帮忙说门亲事。后来一打听,公主殿下的那位远房亲戚,不过是大长公主原先身边儿的得力人,后来因为有功给废了奴籍,儿孙辈里又有人考取了功名,在吏部做了个小小的芝麻官。看在自己死去母亲的份儿上,公主殿下这才不得不给他几分体面。 一个除了奴籍的,虽说有功名在身,但那也高贵不到哪儿去。所谓一日为奴,终身这奴的身份就贴在了身上。 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怎么肯将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那位做了从七品芝麻官的男子,本想讨好公主,想要求娶公主身边的得力丫鬟的。可那丫鬟是她的心腹,打算用来笼络驸马的心得,如何舍得割爱? 于是,事情就这么给搁下了。 裴瑾原先没想那么多,可后来公主和祖母三言两语竟然就将两家的亲事给定下了。如此一来,相府与公主府也算是沾亲带故了。 想到府里那位眼高于顶的表妹,裴瑾脑子里突然印出两个字——绝配! 一个奴才出身,一个与寡母寄人篱下,同样都是不知天高地厚,同样的眼高于顶不切实际。不正好是一对儿么? 回到府里,裴瑾便与卢少棠商量了起来。 卢少棠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原本以季霜的身份,嫁个富商或者是乡绅就不错了。如今能攀上与公主府有些关系的官家,也是她的造化,自然是一百个同意。更何况,他对这位不识好歹的表妹也没什么好感,对她的亲事也就不怎么上心。 “一切都由你拿主意吧…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多贴一点儿嫁妆,也算是对得起姨母了。”卢少棠对母亲的这位庶出妹妹印象还算不错,至少知道她是个守本分的。 看在母亲的面儿上,他也就不计较以前的那些糟心事儿了。 得到了他的认可,裴瑾做起事来就方便多了。于是,从季霜开始模仿她的一举一动开始,她就开始盘算起来,想着有朝一日能将这个不讨喜的表妹给弄出府去,再也不想瞧见她那自以为是的面孔。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这么做。 虽说是亲戚,可十几年都不曾联系过,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的出来的。再者,这个表妹太没有自知之明,进了侯府就将身上那唯一的一点儿优点也给摒弃了。一心只想着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对未来根本就没有实际的规划,整日做着白日梦。她是侯府的女主人,不可能养活他们一家子一辈子,也没有义务成全她的痴心妄想。 故而,刚才侍书侍画在抱怨的时候,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芳菲苑 “母亲,媳妇给您请安来了…”裴瑾一踏进杨氏的屋子,脸上的笑容就更真切起来。 杨氏正逗弄着张氏怀里的女娃娃,见到裴瑾进来,忙朝着她招了招手。“快些来看,姐儿会翻身了呢。” 两三个月大的丫头,就会翻身?裴瑾感到难以置信。围过去一瞧,当真是吓了一跳。可不是呢,那个穿着她亲手设计的连体服的小婴儿,可不就是在床上不停地翻滚着嘛。 “小心着点儿,当心掉到塌下去。”杨氏看着孙女滚得高兴,却还是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小家伙胖墩墩的屁股。 还未长牙的小家伙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咯咯的笑着,还不时地挥舞着手臂,向裴瑾敞开怀抱。嘴巴里啊啊啊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说来也怪,这丫头平日里都不肯让人抱的。可是见到弟妹,却迫不及待的向她伸手。我这个做娘的啊,还的靠边儿呢。”张氏对自己的闺女了如指掌,说起话来也比以前少了份拘谨。 裴瑾捏了捏小侄女胖乎乎的肉胳膊,应道:“小孩子这么小,哪里会认人的?不过是看到我头上的钗子摇摆不定,吸引了她的注意罢了。” 张氏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为了防止头上的珠钗伤到女儿细嫩的皮肤,她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簪子挽了,甚少佩戴带有流苏的发钗。 杨氏逗了半日的孙女,早就有些乏了。让章嬷嬷搀扶到罗汉床上坐下,这才松快了起来。“她这是想让你这个做叔母的快些给她生个弟弟呢…” 杨氏三句话不离裴瑾的肚子,叫人好不尴尬。 好在裴瑾是个厚脸皮的,倒也没觉得什么,笑道:“母亲如今逗弄姐儿就已经累得不成样儿了,将来再多一个哥儿,指不定连觉都睡不好呢。” “那我也心甘情愿。”杨氏回答的干脆,声音洪亮。 bsp;婆媳俩笑闹了一阵儿,裴瑾这才将来意说明了。“昨儿个回相府,偶遇柔岚公主。媳妇与公主殿下倒是相谈甚欢,还约好了过几日去公主府赏菊。媳妇看表妹整日闷在府里,也是闲得慌。到时候不如带了表妹一起过去,也好让她松快松快。” 古代女子不能经常出门,也只能趁着这些宴会出去见见世面。 杨氏倒是想让外甥女多长些见识,好摆正自己的位子。可公主府到底不似亲戚家的府邸,万一她一个不慎,得罪了什么贵人,可就不好了。“你表妹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冲撞了什么贵人,怕是会连累你。” 杨氏的顾虑,裴瑾自然也是想到了,便接话道:“母亲瞧着表妹这几日的表现如何?若是别人不说,谁会知道她的身份?总不过是去逛逛园子,说说话。有我带着表妹,能出什么事儿?母亲就放心好了。” 张氏对这位表姑娘怎么都喜欢不过来,如今却见弟妹如此热络的想要抬举这位表姑娘,一时之间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裴瑾冲着张氏眨了眨眼,继续在杨氏耳边游说道:“听说公主能诞下龙凤胎,正是从某处得了个偏方。媳妇正想趁此机会过去讨教讨教,相信公主定然会不吝赐教。” 提到生孩子的事儿,杨氏的准则便大大的降低了。“真的?公主当真有什么秘方?” “皇家公主,自然什么都是好的。”裴瑾脸部红心不跳的说道。 公主殿下,真是对不住了。 为了能够解决府里的这个麻烦,借你的孩子打个广告。 杨氏也早就听闻这位公主殿下嫁人之后,一直没能怀上。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个方子,几服药下去之后,就有了喜讯。而且一生,还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心中暗暗称奇的同时,也是向往不已。 想着裴瑾嫁过来也有些时日了,肚子却还是没什么动静,自然也是有些着急了。若是公主肯割爱,将那个方子告知,那也是极好的。 “嗯…那这两日便好好地教教你表妹规矩,免得到时候带出去丢人现眼。”杨氏说话向来直接,对自己的亲外甥女也不例外。 裴瑾点了点头,又陪着杨氏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才和张氏携手离开。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张氏与裴瑾关系融洽,俨然成了比妯娌还亲的姐妹淘,说起话来也没啥顾忌。 裴瑾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消息传到西苑那边,季霜一听要去公主府做客,顿时喜上眉梢。“采莲,你快帮我看看,到时候我穿哪套衣裳比较好?是这件水红色的如意百褶裙呢,还是那件水蓝色的撒花烟罗裙?还有,戴什么首饰比较合适?是这个,还是这个…” 采莲暗暗地撇了撇嘴,心中骂了声没出息的,但脸上却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指了指一旁那鹅黄色的娟纱裙,道:“小姐的肤色好,穿这件更显得活泼俏丽,保证能将其他府里的千金小姐给比下去。” 季霜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当真?” “奴婢虽说身份地位卑微,可常年跟在主子身后,也是见过不少的名门闺秀的。”采莲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拍了拍胸口。 季霜哪里见过什么大家闺秀,以前在乡镇里,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当地的知府了。那些个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东西。即便是知府家的小姐,穿着打扮也很是一般。故而,在季霜的认知里,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她也是做过几年的大小姐的。父亲的官职也不算低,可一年的俸禄就那么点儿,后来还的靠母亲的嫁妆度日,哪里有穿金戴银的机会。到了侯府之后,她才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富贵之家。 心,也是在那时候开始变大的。 想着要去公主府,季霜是既兴奋又紧张。就连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不时地拉着采莲说话。一会儿问见到公主该如何行礼,一会儿又问要搭配什么样的首饰,总之是没完没了。 采莲心里不乐意,嘴上却还是要奉承着。少夫人交待的任务,她必须不可不扣的完成。否则,日后怕是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于是,耐着性子,给她讲解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该去公主府的日子。这 一日清晨,季霜早早的就起身穿衣洗漱,穿上了她认为最漂亮的衣裙,戴上了最体面地首饰,检查了好几遍,觉得没有纰漏之后,这才忙不迭的往扶摇居而去。 裴瑾一袭浅紫色的纱裙,头发高高的挽起,梳了个流仙髻,再配上珍珠流苏的玉簪,整个人清新脱俗,有种说不出来的清爽感。不用刻意的装饰,就能紧紧地抓住别人的眼睛,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表嫂…果真是仙人之姿…穿什么都好看…”季霜在见到裴瑾的妆扮之后,又小小的自卑了一下。可是想到要去公主府,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违心的夸赞了裴瑾几句。 “表妹今日的妆扮也很不错,生动俏丽。”裴瑾抚了抚鬓边的发,毫不吝啬的回了这么一句。 季霜听了她的夸赞,顿时信心倍增。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前往公主府的马车。 公主府的确是气派不已,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仪和富丽堂皇。季霜从踏进公主府的那一刻起,嘴巴就没合拢过。就算是有裴瑾在一旁提点着,也打消不了她的好奇心。一路上望望这个,看看那个,眼睛都要看花了。 裴瑾眼底流过一抹鄙夷,面上却好不显山漏水。与公主一番寒暄之后,便将季霜带到了公主的面前。“这就是我跟公主殿下提到过的表妹,季霜。” 柔岚公主打量了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一眼,敷衍的嗯了一声,便让丫头将季霜给领去了后院,说是要与裴瑾单独说话。 季霜先是惊喜有加,觉得能够站在公主的面前,该是何等的荣幸。可后来,公主并无意于她交谈,她顿时又大感失望。 不过好在府里的下人都是懂礼的,并没有轻慢了她,她这才又稍稍的恢复了一些信心。那丫鬟带着她饶了好大一圈,将她领到一个四处无人的亭子里,说道:“姑娘先在这里歇会儿,侯夫人和公主说完了话,奴婢再领侯夫人过来。” 季霜不疑有他,便乖巧的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更新快∷∷纯文字∷ 66侯府有喜 领路的丫鬟刚转过花园的角门,就被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给拦下,讨好的问道:“碧珠姐姐,那边八角亭里坐着的,是哪家的千金?” 碧珠起初还有些不愿意说,但那男子却是个会奉承的,一番好话下来,口风就没那么紧了。舒悫鹉琻“是镇北侯夫人带来的女眷,据说是府里的什么表小姐。” 顿了顿,又道:“这里可是后院,你怎的进来了?” “这不是正打算去给公主娘娘请安嘛…因为有些内急,所以就转这边儿来了…”男子与丫鬟调笑着,眼睛却不时地往亭子那边瞅。 碧珠也不是个傻的,知道他心不在焉,于是寻了个借口,道:“公主那边儿还等着我回去伺候呢,你也别在这儿呆久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吃罪不起。” “哪儿能让碧珠姐姐受罪…”男子一边说着好话,一边犹豫着朝着恭房而去。等到碧珠一走,他便又折了回来,理了理衣冠,打算不经意的路过后院的亭子。 正好这时候一个丫鬟拿着几件要换洗的衣裳路过,男子灵机一动,便从丫鬟手里骗来了华丽的衣裳,说是替她送去浣衣房。因为是熟人,丫鬟倒也没起疑心,就将手里的东西交了出去。 等丫鬟走远了,男子便从那堆衣服里头挑了件儿体面的往自己身上一套,将其余的衣衫往假山洞里一藏,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后院。 季霜正无聊的在亭子里拧着帕子呢,突然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顿时吓得僵住了身子。 屋子里,裴瑾与公主殿下并未说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闲来无事下了几盘棋而已。碧珠回来的时候,两位主子已经分出胜负。 “公主的棋艺果然不凡,臣妇实在自愧不如。”裴瑾在棋类方面的造诣的确一般,输给柔岚公主倒也没觉什么可丢脸的。 柔岚公主很喜欢裴瑾这副直爽的性子,脸上的笑意更甚。“听说侯夫人一手簪花小字,连皇上都赞不绝口,我也是自愧不如的…” “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琴棋书画里头,我也就这么一样能拿得出手了。”裴瑾大方的承认了,毫不矫揉造作。 “原先听嬷嬷提起你,还以为是言过其实了。昨日一见,我倒是觉得嬷嬷说的还有所保留。这哪里只得一个好字来形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妙了。”柔岚公主嘴里的嬷嬷,自然就是曾经教导过裴瑾学规矩的蒋嬷嬷。 提到这位能耐人,裴瑾不由好奇的问道:“来府里这么久了,怎的不见嬷嬷?” “嬷嬷近来身子不大好,本宫便让她回去歇着了。”对于自己的奶嬷嬷,柔岚公主向来也十分的敬重。 裴瑾点了点头,于是问清了蒋嬷嬷的住处,吩咐侍书记着回府后,打理一些补身子的药材送过去。 “公主…”一个圆脸丫鬟从外头进来,在柔岚公主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柔岚公主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便看向了裴瑾。“看来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 裴瑾经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过来。“想必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如此,多谢公主殿下成全了。” “什么成全不成全的,就像你说的,这都是姻缘天注定。” 二人打着哑谜,让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镇北侯府 “唉,总觉得霜丫头近来有些不对劲,可我问她吧,她又不肯如实说,真真是急死个人了…”小杨氏满面愁容的坐在榻上,与姐姐诉苦道。 杨氏大概也猜出了点儿什么,只是没有把握却不敢轻易的开口,只得安慰自己的妹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操再多的心,也是枉然…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唉…我就这么一个亲闺女…原本也不指望她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这妮子自大进了侯府,心就大了…就怕日后给姐姐添麻烦…”小杨氏满是惭愧的说道。 “咱们是亲姐妹,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霜丫头年纪还小,还看不透有些事儿。等再过两年,经的事儿多了,也就慢慢看开了。” 小杨氏还能说什么,只得低下头去不再提。 裴瑾来给两位长辈请安的时候,张氏刚好也到了门口 warning:file_get_contents(/520xs5/9630167_2.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更新快∷∷纯文字∷ 67搞定麻烦 皇帝在龙榻上唤着一个有夫之妇的名字,她心里就算是再不舒服,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假装不知。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可是前不久,她的母亲得到恩准,进宫来看她的时候,还唉声叹气的跟她抱怨,说卓玉杭不知道得了什么失心疯,愣是不肯娶妻。这可把卓夫人给急的哟,只差没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相看了那么多位大家闺秀,他却没一个看上眼的…”卓夫人一边说,还一边掉眼泪。 卓修媛这个做女儿的,自然是要在一旁劝导,道:“杭弟才高八斗,又生的潘安宋玉之貌,眼界高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我看他,就是尚公主也是绰绰有余的。母亲何必急于一时,慢慢儿挑,总会挑出个好的来。” “你是不知道…唉…说起来,还真是有辱门风…这个混小子,不知道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正单相思着呢。可是我一再的追问,他就是不肯透露半点儿口风。最后,还是他身边的小四说漏了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卓夫人想到自己的儿子看上的,竟然是隔壁府里的少夫人,差点儿没哭晕过去。 卓修媛又是劝了好半天,这才弄清楚里头的前因后果。 如此一来,不但是她的一辈子要仰仗的男人爱慕着那个女人,就连她引以为傲,有着第一公子之称的宝贝弟弟也喜欢那个女人! 那女人果真是红颜祸水么!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卓修媛一向温和淡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色。 “卓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贤妃端坐在主位上,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由暗暗惊讶。 卓修媛自知失态,忙顺着她的话说道:“昨儿个夜里似乎着了凉,头有些昏沉沉的,总提不起劲儿来…” “那可得注意着…你圣宠正隆,可大意不得。”贤妃作为后宫之首,对下面的嫔妃总要照顾一二。 卓修媛趁机道了谢,便早早的离开了钟粹宫。 在回兰陵宫的路上,她的心腹丫头便忍不住开解道:“主子还是莫要将事儿放在心上,免得惹人猜疑。” 卓修媛轻叹一声,道:“可我就是不甘心,好好儿的一个人,就这么叫人给毁了!” “三少爷年纪还小,一时的迷恋也是正常的。等过段时日就好了…倒是主子,想个法子尽快怀上龙嗣才是正经。” 别说,这丫头还真不是个普通角色,所思所想比起主子来也分毫不差。故而,也才能成为卓修媛身边最为得力之人。 “谁不想生下皇长子…可是皇上一日未立后,我们这些嫔妃就不能有孕…”说起这个,卓修媛也十分的不甘。 凭什么皇长子必须是从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若是皇上一辈子不立后,那她们是不是一辈子就得服那些黑乎乎的汤药,一辈子都不能感受做母亲的滋味? “听勤政殿的小宫女说,昨儿个沈御医还直言不讳的劝谏皇上立后呢。正难得的是,皇上竟然没有动怒。主子,这是个好兆头。要论后宫里头,最为得宠,也最有希望登上后座的,便只有娘娘您了。” 不是丫头刻意的恭维,而是所有人的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贤妃虽然已经是妃位,可袁家已经交出了兵权,再也没多大的利用价值了。反而是卓家,一门三杰,都在朝廷为官,备受皇帝器重。后宫承宠最多的,也是卓修媛。一个月里头,皇帝几乎一半都是召她侍寝。 提到立后之事,卓修媛不免想得很多。在没发现那个秘密之前,她的确是有这个信心去争夺皇后的宝座的。可是只要一想到皇上梦中的呓语,她的心就像刀子割一样,痛的无法呼吸。 跟着主子这么久,丫头自然知道自己主子心中所想。“主子心里的苦,奴婢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主子怎能因为这件小事而与皇上生分了?倒不如一鼓作气,等坐上了那个位子之后,再做打算。”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一心一意对待的男人,怎么能想着另外一个女人?难道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 看着主子狰狞的面容,心腹婢女四处打量了一阵儿,好意的提醒道:“主子仔细一些,小心摔着。” 卓修媛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忙收敛起情绪,昂着下巴抬起头来。“刚才有些头晕,扶我回宫吧。” 心腹婢女应了一声,便搀扶起她娇柔的身躯,朝着兰陵宫方向而去。等到了内殿,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之后,卓修媛的连就沉了下来。“果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什么端庄慧敏,就是个不安于室的!镇北侯离府半年,谁知道她是不是耐不住寂寞,勾引了我家杭弟。” 越说心里越是来气,若不是她还有些教养,怕是早就摔杯子了。 心腹婢女名唤彩月,听完了主子的牢骚,才又开口劝道:“有些话,主子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这里可不比自己府上,说错一句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整个后宫,可都是在皇上的掌控之中。稍有不慎,变回连累整个家族。” 卓修媛心里是畅快了一些,但被彩月这么一说,顿时就吓得面色苍白。“那…那刚才我说的这番话,会不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 “主子请放心,奴婢刚才仔细打量过了,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只不过,日后可要谨慎一些,免得被人那捏住把柄。”彩月是卓府精心为卓修媛挑选的丫头,不但能说会道,心思敏捷,还会写功夫。 卓修媛这才稍稍放了心,道:“我不过是心里不舒坦,发两句牢骚罢了。只是三公子的亲事,怕是要延迟好一阵子了。” 想起那个罪魁祸首,她不由得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其实主子也要往好处想…毕竟,那人如今是有夫之妇,只要镇北侯在一日,三公子就算心里再惦记,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家族荣誉,做出什么傻事来。三公子也是个明白人,只是一时之间转不过弯儿来罢了,您呐,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彩月到底是个局外人,看问题也更透彻一些。 “可总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说,我要不要去向皇上讨个恩典,让皇上赐婚?如此,他就算是不想成婚也不成。”卓修媛倒是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先断了他的念想再说。 彩月连连摇头,道:“不可。依照三公子的脾气,怕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怨上主子您。如此,让姐弟情分生疏了,倒是不划算。” “可母亲那头,我也不能不顾。唉,真是令人担忧。”卓修媛原本没啥病痛的,经过这件事这么一折腾,还真的有些头疼了。 彩月忙上前去,替她轻轻的揉压起太阳穴来。“如今事情尚未明朗,主子还是静观其变吧。” “也只能如此了…” 镇北侯府 “夫人大喜…”一大清早,就有丫鬟兴高采烈的走进西苑小杨氏的院子,笑着向她报喜。 小杨氏有些懵,完全没反应过来。“这…喜从何来?” “有人上门来提亲了,点名要求娶小姐,这还不是大喜?”那丫头也是个嘴甜的,脑子也灵活,一股脑儿便把事儿给说清楚了。 小杨氏很是震惊,忙不迭的问道:“是哪家上门来提亲?” “据说,跟公主府有点儿关联,姓刘,还是个官爷呢。”丫鬟大概的打听了一下,便急着来报喜,其中的细节倒是知道的不多。 小杨氏一听到公主府,不由得联想到女儿这几日的转变。整日窝在屋子里,也不大爱出门走动了。偶尔还对着某处傻笑,一看就是怀春少女的模样。莫非,是跟着瑾儿去公主府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小杨氏倒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那位刘家夫人,正在芳菲苑与夫人说话儿呢。要不,咱也过去瞧瞧?”丫鬟见她拿不定主意,便好意的建议道。 小杨氏本就没什么主见,也只好仰仗自己的姐姐帮忙盯着些了。 芳菲苑 “这位夫人看着面生,不知府上何处?”杨氏到底是将军府出来的嫡女,眼界和气派就是不一样。 听到有人上门来向季霜提亲,并没有喜出望外,反而格外的冷静。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就算季家如今已经没落,但她也不能大意,必须给外甥女寻个踏实的人家。否则,如何对得起她叫这一声姨母? 那刘夫人原本是奴婢出身,眼皮子本就浅。听说儿子看上了侯府的表小姐,便一厢情愿的上门来了。到了侯府之后,才知道两家之间的差距,顿时就有些憷了。可是人都进了后院,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道:“说起来,我们家与柔岚公主也是有些渊源的。夫家姓刘,儿子在朝为官。” 刘夫人好面子,不敢说自己的儿子什么官职,便笼统的一带而过。 杨氏也不是个笨的,从对方的言行举止都能看得出来,肯定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嘴巴上说的再好,也不过是虚的。故而,从一开始,她便不怎么看好这门亲事,态度自然也不怎么热络。 这时候,恰好小杨氏也过来了,见屋子里有客人,不由得有些尴尬。 “这位便是我的妹妹,季夫人。”基于礼节,杨氏还是互相介绍了一番,便没再开口。反正这事儿是不成的,多说也无益。 她心里惦记着的,可是裴瑾的肚子。 小杨氏朝着那刘夫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没曾想姐姐这里有客人,那我还是过会子再过来吧。” “季夫人,别呀…今后,咱们指不定就成了亲家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好见外的…”这刘夫人倒是个自来熟,事儿还没成呢,就开始以亲家的身份自居了。 小杨氏脸色有些不好看,自然也是看不上这个没什么规矩的刘家人。淡淡的笑了笑,道:“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事儿,怎么做得了数。刘夫人还是莫要胡乱的开口,免得毁了我女儿清清白白的名节。” 刘夫人没想到一来就碰了钉子,脸色也十分难看。心想,不就是个寄人篱下的穷亲戚罢了,就算以前家里是当官儿的,可如今可是个白身,神气个什么?! “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杨氏想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总之,这头一次的碰面,便是不欢而散。 回到府里,刘夫人还发了好一通脾气,说小杨氏不识抬举。她儿子能看上她一个寡妇的女儿,已经要烧高香了,居然还跟她摆起了官太太的谱儿。又将自己的儿子骂了一通,说公主身边的丫头虽然地位卑微了些,可好歹是公主身边的人,说出去也有面子。不过,她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娶个高门媳妇回来,给自己这个当婆母的罪受,还不如娶个小门小户的,她叫往东,对方绝对不敢往西。 其实,公主身边的那位美貌丫鬟,正是不喜刘夫人这样的性子,这才哭着恳求公主不要答应这门亲事的。 好在公主看重她,这才免了一场灾难。 刘公子却是笑着哄道:“母亲您且忍耐一些,儿子这不是为了替咱们家着想嘛。您别看着公主多么的威风,其实也就个名儿好听罢了。真正有权的,还是镇北侯府这样的功勋世家。那镇北侯夫人,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呢。侯府的表小姐,能不比一个卑贱的丫头来的实在?将来儿子的前程,指不定就要靠这位侯爷呢。” “等儿子有了出息,当了大官儿,再给母亲请个诰命。到时候,母亲会是何等的风光。就算在公主面前,也能挺直腰背说话了。” 刘夫人被儿子一阵甜言蜜语哄着,心里才消了气儿。 刘夫人这边有怨言,小杨氏和杨氏更是看不上刘家。 “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出身,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杨氏说话很直接,反正是一百个不同意。 小杨氏虽然没有杨氏这般的魄力,但要将女儿嫁去这样一户没规矩的人家,她也是不乐意的。“虽说刘家公子也是官身,可有这样的母亲,我实在是不放心…” 说话口没遮拦的,哪日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岂不是要连累一家子?她的女儿嫁过去,只有吃亏的份儿。 “再慢慢儿挑吧…反正霜丫头还小…”杨氏安抚道。 季霜早在得知有人上门来提亲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在暗中打听着。当知道前来提亲的,正是刘家公子的母亲时候,顿时心花怒放,甭提多高兴了。只是姨母和母亲的态度很是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她顿时就有些急了。 她与刘家公子,可是两情相悦一见钟情啊。先不说他的品貌如何,光是公主近臣这个身份,就足够有面子啊。公主,那是什么样儿的身份?她身边的亲近的臣子,岂是一般人物。她嫁过去,岂不是现成的官太太? “母亲真是老糊涂了!”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季霜恨不得冲到芳菲苑去,与自己的母亲理论一番。 采莲见她气成这副模样,于是火上浇油的说道:“说起来,姑娘的亲事,还得夫人做主才行。只是夫人向来是个没主见的,到时候姑娘的亲事,怕是又要再往后拖延了。” 季霜紧咬着牙关,才没让那些粗俗的话语破口而出。“母亲就是老实,说什么寄人篱下,就要安守本分。难道我们还不够本分吗?可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随意的嫁个乡绅商人,那我这一辈子岂不是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姑娘快莫要妄自菲薄…姑娘这等才貌,怎么会没有出头之日呢?说起来,这刘家公子也是不错的,又跟公主府亲近…” 季霜急的额头上直冒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有时我还在想,母亲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她怎么能不问问我的意思,就轻易的拒绝了别人。日后前来提亲的人家中,能比得上刘家的?” “姑娘切莫伤心了…若是姑娘执意要嫁给刘家公子,倒也不是没有法子…”采莲一步步诱导着说道。 “真的?你有办法?快说来听听…”季霜眼前顿时一亮。 采莲抿了抿嘴,似乎颇为为难。“只是这法子…怕是要将姑娘您的名节给搭进去…” 一听要搭上名节,季霜的确是犹豫了。“那怎么成?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是侯府的表小姐,如何能做出那等低三下四的勾当…” “奴婢也就是这么一说…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采莲忙跪下来请罪,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只是,季霜嘴上直道不可以,但这些话却是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上。只要稍稍再加一把火,保证她就按耐不住,自己往陷阱里跳。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季霜便听见几个小丫头躲在偏僻的地方议论起来。 “啊…那位上门来提亲的刘公子,又去相看别家的姑娘了?这也太不尊重咱们表小姐了吧?” “可不是呢…真真是没良心的…” “说不定呀,是姨太太拒绝的太死了,让别人没了脸面,这才急着给刘家公子另觅良缘吧…” 想到那刘家公子的温柔多情,山盟海誓,季霜就狠狠地跺了跺脚离开了。等到她一走,采莲便给了那些丫头一个暗示的眼神,大家伙儿便匆匆的散了。 如此一来,表小姐是非的按照少夫人的计划走不可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更新快∷∷纯文字∷ 68礼尚往来 “娘啊…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好不容易有个达官显贵上门来提亲,您就这么将人给打发了…呜呜呜…”小杨氏一回来,季霜委屈的泪水就掉了下来,整个人几乎要哭晕死过去。舒悫鹉琻 小杨氏先是一怔,继而苦口婆心的劝道:“娘也是为你好啊…你是没见到那位刘夫人,简直不成体统!一看就是个没规矩的,这样的人家,我如何能答应让你过去吃苦?” 季霜哪里听的进去,只知道她好好的一段姻缘都让母亲给毁了,哭闹的更凶了。“娘就是不想我嫁入高门吧…说什么要认清自己的本分,有多大的萝卜挖多大的坑,你分明就是自私,怕我嫁得好了会摆脱你的控制…”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小杨氏一把屎一把尿的将这个闺女带大,却不曾想到,到头来闺女竟然是如此看待她的。 这样戳心窝子的话,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小杨氏无声的抹着泪,坐在一旁的椅子里难受的哽咽着。季霜则是跺了跺脚,不管不顾的冲出了院子,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姑娘,您慢些走,小心摔着…”采莲紧跟其后,故意大声的嚷嚷着。 季霜心里那个堵啊,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自己官太太的美梦要被母亲给毁了,今后估计只能嫁到城外的乡绅地主家里去了。那里岂是能与京城的繁华相提并论的?想着裴瑾每日锦衣玉食,还时常出入一些达官贵人的门庭,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同样是女子,还是表亲,为何她就过不得这样的好日子? 越想越生气的季霜,胡乱的在宅子里横冲直撞,眼泪也一个劲儿的往下落。 “姑娘…您这样儿,奴婢看着都心疼…”采莲适时地递过来一方帕子,充满了怜悯的说道。 季霜抽泣着,显得楚楚可怜。“我与刘郎两厢情愿,为何就不能在一起?他答应会好好的对我,也会挣个诰命给我…” 采莲不由得腹诽:诰命其实那么容易挣的?你以为这是在挑白菜呢!更何况,就算是立了功要请诰命,那也是给他母亲请的,哪里轮得到你! 嘴角暗含着鄙夷,但脸上却是一副悲悯的神情。“姑娘若是真的想要与刘公子在一起,怕也只有那个法子了…” 季霜呼吸哽噎了一下,继而睁大了双眸。 的确,也只有那样一个法子了。 翌日,季霜便以出门上香为由,征求得了杨氏的同意,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出了门。杨氏心想着,这丫头心里不顺,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便欣然同意了。哪里料到,这丫头居然生了旁的心思,根本就不是去了庙里。 刘公子原本以为这事儿算是黄了,可是没想到,季霜竟然会主动约他见面,顿时心花怒放。 扶摇居 “少夫人,您交待的事儿奴婢都办妥了。”采莲今日寻了个借口,并没有跟着一同出府,为的就是撇清这里头的关系。免得到时候,夫人动怒受到牵连。 裴瑾被杨氏逼着在屋子里安胎,哪儿都去不了,也就只能找这些个丫头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了。“你做的不错…” “那奴婢先前说的…”采莲咬了咬下唇,壮着胆子问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会跟夫人求个恩典,早些将你放出去。”裴瑾能保证的便只有这么多了,至于其他的,也要看她今后的表现。 采莲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挤出一丝笑意来,恭敬地跪了下去。“奴婢多谢少夫人的恩典…” “用不着谢我…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我通通都有赏。”裴瑾慵懒的斜倚在窗前的榻上,精神有些萎靡。 采莲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便知道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忙道:“少夫人怀着身子,那奴婢就不多打扰了…” “嗯,去吧。若有合适的人家,你尽管跟侍画说。”这意思,便是不用直接来禀报她了。 采莲低头应了一声是,便起身退了出去。 侍画端着温热的大米粥进来,脚步轻快而有力。“到晌午还有好一会儿呢,少夫人还用着粥吧。” 一般的孕妇都经不起饿,喜欢少食多餐。故而,府里的丫头也早有准备,每隔一个时辰,便会给裴瑾送一次吃食,免得饿坏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小主子。 裴瑾摸了摸越发圆润的小肚子,神情苦恼。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当真是跟猪没什么分别了。这还显怀呢,腰身上就多出一圈儿的肉来。等到月份大了出怀了,指不定会肥成什么样儿了! 女人都是爱美的,裴瑾也不例外。 心里这样想着,但她还是顺手接过了侍画递过来的粥,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尽管她不怎么饿,可就怕肚子里的那个饿呀。 前世她虽然是个医生,但却没经历过结婚生子这一阶段。以前看着别的大肚子女人出街,身边儿恨不得四五个人伺候着。不管是吃饭还是走路,都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肚子里的宝宝有个什么意外。 那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太过做作。孩子岂是那么容易掉的?还想着今后若是自己怀了孩子,肯定不能太过娇气,那样反而对胎儿不好。该吃吃,该睡睡,能运动尽量运动,这样也有益于胎儿健康。 可真的轮到自己当母亲了,那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你的一颗心啊,就会围着肚子里的那小豆芽转,就怕它怎么了。 喝完小半碗的粥,裴瑾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便问道:“若是表妹真的愿意跟着刘家公子过日子,就随她去吧。本想让她看清那人的本质,让她长长记性。可保不齐啊,她还会恨上我这个做表嫂的。” “少夫人的一片苦心,大家都是知道的。”侍画近来研究了很多孕典,知道怀着身子的妇人情绪波动比较大,便时刻谨慎着,不想让少夫人心里搁太多的事儿。“要按奴婢的说法,她这就是咎由自取。本就不是什么高门贵女,整日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迟早都是要遭殃的。少夫人不过好心给她提个醒儿罢了,若是她悔悟了那也就罢了,若是继续糊涂下去,就根本没有帮下去的必要了。” “可到底是姨母的女儿,爷的表妹…”裴瑾平静的说道。 “那又如何?当初府里的那几位被砍头流放的时候,也不见爷皱一下眉头的。”侍画宽慰道。 裴瑾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想起了另外几件事情。“大少爷的亲事定下来了,你替我备一份礼,让爷有空去相府一趟。” 她如今是重点保护对象,别说是坐马车了,就算是出门儿都是不行的。 侍画点了点头,心中有数。“奴婢醒得了。” 裴骏乃是庶长子,其母马姨娘又往生了,虽说是与驸马家的妹妹联姻,算是高攀了,可到底身份摆在那里,不宜送的太过贵重。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另外,王麟已经在我面前求了好几回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则个吉日,把事儿给办了吧。”裴瑾近来有些忘事儿,但是侍画的亲事,却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提到王麟,这个精干的丫头也忍不住红了脸。“他怎么这般无状…少夫人正怀着身子呢,还拿这些事儿来打扰主子的清净…” “这能算小事儿吗?”裴瑾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啊是害羞了。“你们爷早就点头了,只是我身边儿一时之间又不能少了个贴心的人,所以才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那就再等些时日吧…少夫人的身子要紧。”侍画抿了抿嘴,道。 “别…我可不敢留你…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若是应了你,王麟指不定会急成什么样儿呢…” “少夫人您管他呢…” “你嫁人了,也同样可以在身边服侍。我瞧着下个月初三是个不错的日子,你回去准备准备,添箱的东西,我会让侍书去库房整理出来。跟着我这么久,我不会亏待了你们的。”裴瑾认真的说道。 侍画虽然害羞,却不似一般的女子那样矫情,也就却之不恭的领了主子的情。“那婢子就多谢少夫人的赏了…” “果儿那丫头也用的上手了,你近几日就好生歇一歇,准备一下。到时候在自己的院子里摆上两桌,让姐妹们也乐呵乐呵。” “多谢少夫人抬爱…那奴婢这就叫果儿进来服侍。” “嗯…” 得知侍画要嫁人了,扶摇居的丫鬟们都很为她高兴。更何况,她嫁的人还是爷身边儿最为得力的暗卫首领,自然更加令人羡慕不已。 “一个是 爷身边儿的得意人,一个是少夫人身边的体面人儿,当真是良配!” “侍画姐姐真是好福气…” “侍书姐姐跟侍画姐姐差不多同时到少夫人身边伺候的,不知道今后会配给谁?”八卦完了侍画,众人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同样身为少夫人大丫鬟的侍书身上。 侍书面色有些尴尬,她大大咧咧惯了,可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儿。“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你们这些小妮子跟着操什么心?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 “侍书姐姐,我们也是替你着急嘛…你与侍画姐姐年岁相近,眼看着她都要嫁了,你却还是孤身一人…” “嫁人有什么好的…今后得孝顺公婆,替夫君洗衣服做饭,外带生孩子养孩子,累都累死了!我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侍书昂着脑袋,大言不惭的说道。 侯府只隔着一堵院墙的卓府,卓三公子在听了这样一番言论之后,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置信。“这就是侯府培养出来的丫头?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出来…” 在他的认知里,男人娶妻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找个人替自己生孩子孝顺父母吗?这丫头的言论,也太奇怪了。 “我看是什么样儿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儿的奴才。那丫头这般放肆,想必主子也是个张扬跋扈的。”贴身小斯嘟嚷着。 卓三公子怔了怔,仔细的想了想,却发现他似乎一点儿都不了解隔壁那位只是一个剪影的佳人。虽说端敏郡主的名气,在京城家喻户晓。可真正与她有过交往,真正了解她的人又有多少呢? 就连他没日没夜的想着那一闪而逝的剪影,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的,可终究连她长得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少爷,您该不是又想那位了吧?”小斯苦着一张脸说道。 卓玉杭瞪了他一眼,道:“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我看你的规矩也得重新学学了!” 还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儿的奴才呢!他可是个规矩的人,什么时候这般无状过了?! 小厮低下头去,暗暗的吐了吐舌头。 主子您若是个规矩之人,又岂会惦记着一个有夫之妇?还为了想见佳人一面,做出翻院墙这样的不雅举动来? “好歹是邻居,也该时常走动走动…”卓玉杭一边念叨着,一边吩咐小厮道:“去准备一份儿厚礼,咱们去侯府拜访拜访。” 小厮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对于卓三公子的拜访,裴瑾真是觉得有些纳闷儿。这位状元爷,莫非是浪得虚名?先前有听墙角的嗜好,后来竟然不顾形象的翻院墙闯入侯府的后花园。啧啧啧…这世界果然什么奇葩都有。 如今,居然堂而皇之的登门拜访。 亲,我跟你有那么熟吗? “有客人来了?”卢少棠从外头回来,听见厅堂里有人说话,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不是说了闭门谢客的吗? 王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也是一脸的疑问。“属下这就去打听打听。” 不一会儿,王麟黑着一张脸回来了。“主子,是隔壁的卓三公子。” “他来做什么?吃饱了撑的?”还在边城的时候,他就一直有所耳闻。这位堂堂状元爷,居然还翻过侯府的院墙,其居心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敢他打媳妇儿的主意,简直就是找死! 原本打算将人给轰出去的,可是后来一想,太不划算了。他赖在侯府又是吃又是喝的,凭什么这么便宜他? “我去会会他。这事儿,就不用通报给少夫人知道了。” 王麟嘴角抽了抽,爷的心眼儿还真是小。 “卓三公子,久仰久仰。”卢少棠大步踏进厅堂之中,毫不客气的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卓玉杭没想到等来的竟然不是府里的当家主母,而是这位性子阴晴不定的侯爷,忙不迭的站起身来,拱手见礼。“下官见过侯爷。侯爷的威名,才是如雷贯耳。” “哈哈…是嘛…本侯爷也是这么觉得…”本是互相谦虚的话,卢少棠 却答得理所当然。 卓玉杭眉头跳了跳,神色一僵。 好在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卓府与侯府比邻而居,这么些年来竟是没怎么走动,的确是我们有些失礼。一点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侯爷笑纳。” “卓三公子也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王麟,命人收下吧。”卢少棠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连客套都省了。 王麟嘴角不时地抽动着。 主子,您好歹矜持一些啊! 卓三公子再一次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勉强的笑道:“侯爷果然是性情中人,下官佩服佩服。” “本侯公务繁忙,内子又身子不适,就不留卓三公子用饭了。王麟,送客。”卢少棠达到了目的,便不想再多说,起身就要离去。 卓三公子那叫一个风中凌乱,一向的好口才到了卢少棠面前,简直就没了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的被人下了逐客令,一路灰溜溜的走了。 “出师不利啊…”卓三公子耷拉着脑袋,精神不振。 小厮跟在身后,嘀咕着。“这镇北侯也太抠门儿了一些…咱们都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了,居然连留饭的意思都没有,还给主子您脸色看!” 卓玉杭长叹一声,却不肯认输。“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咱们多走动,多送给礼,总有一日也能见到侯夫人的吧!” “少爷,您就别再惦记着那一位了吧…天底下的好女子,多了去了。您何必为了一直开败了的花儿,而放弃整片森林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卓三公子煞有介事的说道。 小厮的嘴巴歪了歪,彻底的没话说了。公子啊,这言论要是叫御史听见了,您这一辈子的英明可就算是毁了。 “听说前几日,夫人进宫去了?”卓玉杭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只不过侧重点不同而已。 小厮怔了怔,道:“夫人的确是进过宫,听说修媛娘娘还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呢…” 卓玉杭眼睛一亮,嘴角弯弯的勾起。“宫里头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小厮过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额头一排排的黑线倾泻而下。 公子啊,您该不是和我猜测的一样,想要黑了修媛娘娘送给夫人的东西,拿去讨好别人吧?! ------题外话------ 写出这样的男主,小七汗颜 ∷更新快∷∷纯文字∷ 69侯爷的烦恼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两个都不把爷放在眼里…居然敢肖像我的枕边人,我看他们都活得不耐烦了!”自从上次那大秦皇子盯着裴瑾不放,三天两头想要赖在侯府不走之后,卢少棠就郁闷了。舒悫鹉琻 如今,又多一个第一公子,他再好的耐性也要被消磨光了。 “王麟,去把守门的给爷打一顿板子。叫他们看不清形势,胆敢随便往府里放人!”卢少棠气呼呼的咋呼着。 王麟摸了摸脑门儿,脸上有些不悦。 他可是堂堂侯府暗卫首领,怎么变成跑腿儿的了?这样的小事儿,也要劳烦他亲自走一趟?这也太大材小用了一些! 于是,劝道:“主子,难道您还能封了府门,不让人进出不成?少夫人如今这情形,自然是要呆在扶摇居养胎的。那些人就算是来了,也见不到少夫人的面儿,您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再说了,他们每次来,不也会空着手来。与其将他们拒之门外,倒不如像今日这般,客套一番再打发出去。次数多了,他们自然会知难而退。” 卢少棠英挺的眉毛抖了抖,看来这个属下还真是了解他。“照你这么说,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打少夫人的主意?” “这个哪儿能呢…爷这样出挑的人物,才能与少夫人并肩而立。那些人,根本就不是爷的对手嘛…”王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嘴巴也比以前甜多了。 卢少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想个法子,打消他们那些龌龊的念头。否则,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他的威胁,王麟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亲事是少夫人同意的,爷又是个惧内的,他自然是听少夫人的! “是,爷。”不管心里如何的乐哉,王麟表面功夫却还是做的不错。起码,不能引起主子的怀疑。 宁安堂 裴瑾有孕的事儿,到底还是传到了凌氏的耳朵里。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怀上了…”凌氏歪在软枕上,声音模糊的念叨着。 服侍的丫鬟都是裴瑾精挑细选的,不会多舌。服侍完她老人家用完膳,就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凌氏被孤立了这么些日子,也提心吊胆了许久,心里是有些怕了。毕竟上了年纪,喜欢热闹。被关在这宁安堂里,虽然吃穿用度丝毫没有减少,可到底还是有些孤独的。 想着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孙子,在娶了媳妇之后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心里就堵得慌。无奈,侯府如今是裴瑾当家,又有皇帝给她撑腰,她若是再不低头服软,怕是今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谁不想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个老婆子,也就不跟他们计较那么多了…”凌氏轻叹一声,想着该怎么做,才能挽回一些局面。 想起丫鬟嘴里说的,裴瑾有了身子,老太太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来。侯夫人有孕,那么是无法再服侍自己的男人了。卢少棠作为镇北侯,身边儿怎么能少了服侍的人? 为了能够与孙子重新修好,老太太也豁出去了。“去,把我多宝阁里头的首饰取一套出来。” 丫鬟不由得皱起眉头,却还是无声的照做了。 从中挑选出一直精细的金钗,老夫人狠了狠心,递到服侍的丫鬟手里,道:“这个是赏给你的,我只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丫鬟见了那金钗,眼眸不由得亮了亮。但想到少夫人的交待,又冷静下来,道:“老夫人这是做什么?奴婢可受不起。” “你放心…我没有想害谁的意思…如今侯夫人有了身子,侯爷身边怎能没个伺候的人?我不过是想替侯夫人分忧罢了,你担心什么?”凌氏见一个丫头也敢忤逆她的意思,脸色变显得有些沉重。 丫鬟哪里敢轻易的答应,忙开口道:“这个…奴婢可做不了主…” “我也不会为难你…你不做,还有别人做。”凌氏见她不买账,便打算将金钗收回去。 那丫鬟见到那沉甸甸的金钗,早已有些心动。心想,大不了先应下来。一会儿子再去少夫人那里示好,说不定少夫人一发善心,就把钗子赏给她了呢。“既然老夫人这么体恤奴婢,那奴婢就替老夫人跑一趟吧。不知道老夫人需要奴婢去办的,是什么差事?” 扶摇居 “还真是不消停…这一出又一出的,究竟想要闹到什么时候!”侍画回去备嫁了,身边儿随身伺候的,便成了侍画。 这夫人都没提过给爷准备通房丫头的事儿呢,老夫人竟然又插起手来,当真是当咱们少夫人好欺负么! 裴瑾对这样的小伎俩,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愿意花这个钱,就让她花去呗。反正你们爷的性子你们也是清楚的,看不上眼的就是看不上眼。若是这么好糊弄,当初我也就不会嫁到侯府来了。” 丫头们频频点头。 “可不是呢…咱们爷可不是贪图女色之辈,什么人都能允许靠近的。” “若是这么经不起考验,那还算什么男子汉?” “都说了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女人了,那些人还眼巴巴的往跟前凑,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行了行了,心里清楚就好。都下去吧,晃得我有些头晕。”裴瑾不担心卢少棠会背着她出轨,可那些人进了府肯定不会太安分,得想个法子打发了才是。 这一次,凌氏还真是冤枉的很。 她不过是想重新与儿媳妇孙子搞好关系,想要享受天伦之乐而已,是真心的替自己的孙子着想罢了。只是,她所做的一切,却没有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那就是别人是否会领她这份情,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弥补方式。 当那几个妖娆美丽的女子进了侯府之后,卢少棠还真的来宁安堂看了老夫人一回。只不过,并非是来重修旧好,感恩戴德的,而是说了一番让老夫人差点儿吐血的狠话。“祖母这么清闲,想着孙儿房里头的事儿,想必身子是已经大好了。若是身子骨硬朗,不如去庙里住一段时日,替孙媳妇和未出世的玄孙祈一祈福吧。” “你…你这是要赶我出府?”凌氏气得差点儿没撅过去。 “祖母误会了…孙儿不过是想让祖母出去散散心,免得一个人憋在府里不自在。”卢少棠冷着脸说道。 明明知道他心里只有瑾儿一个,还将那些庸脂俗粉往他身边儿送,这不是想毁掉他当初的誓言吗?虽说瑾儿没说什么,可那眼神可是哇凉哇凉的,叫他毛骨悚然。作为一个爱妻子的好男人,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故而,他的气没处撒,就跑到宁安堂来找这个罪魁祸首了。 凌氏气得仰倒,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我都是为你好,你反而跑来指责我的不是?她分明就是个妒妇,如今有了身子,也不让你纳妾,她到底安得什么心?” “瑾儿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我心里一清二楚,用不着别人来评判。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若是不能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享受老夫人的尊贵待遇,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让你去庙里陪伴老太爷!”卢少棠放下狠话,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甩袖子出去了。 至于那些妖娆可人的美丽歌姬,卢少棠早已下令赏了他那些辛苦的部下。老夫人花了钱买来的,就这么打发出去岂不是太亏了? 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事儿! 如今那些部下,可是对他感激的要命,恨不得喊他爹了。要知道,常年在外头打仗,能娶个媳妇儿不容易啊! 凌氏从那日以后,据说就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浑浑噩噩,放佛坠入了梦中,时而昏睡时而清醒,跟个哑巴差不多了。 凌府被降了爵位之后,便一蹶不振了,哪里还有心思顾着这位姑母的死活,能够不让凌家倒下去就不错了。故而老夫人几次求助无果,最后彻底死心了。 京城某条脏乱的巷子里,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凌若妤才能坐下来喘口气,喝着丫头递上来的避子汤,凌若妤挪了挪酸痛的身子,脸色阴沉的可怕。“这样的日子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会有出头之日。到时候,一定要叫那些人好看!” 她委屈自己躲在这样肮脏的小院子里,做着这些肮脏的活计,就是为了练就一身服侍人的本事。有朝一日,她存够了钱,买通一些官家,冒充府里的女子混入皇宫,再将年轻的帝王服侍的妥妥帖帖,她就不怕没有出头的那一日。 只是不过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非常的骨感。 某一天,一位不速之客突然找到了她的面前。“还以为你能有 多出息呢,竟然也学起了那低三下四的勾当。” 对方说话极为不客气,嘴角还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 凌若妤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扶了扶身上的衣衫,慢吞吞的从榻上坐起身来,道:“别在这儿五十五笑百步了,你不也曾经沦落到青楼,做过人尽可夫的妓子吗?” 女子听了这话,眼神不由一凛,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你打哪儿听来的胡言乱语?再多说一句,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呵呵…”凌若妤咯咯的笑了,根本没将这威胁放在眼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岳如烟,你以为没人会知道你的底细?” 这个冷嘲热讽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洛怀疆毫不留情给抛下的岳如烟。原本计划好的复仇计划,也就这样搁浅了。 她不甘心,所以才想着找一个帮手。而这个人,正好就是曾经被她救下的凌若妤。 “哼…”冷哼一声,她在屋子里一张还算干净的凳子上坐下来,打算先摒弃前嫌,谈谈合作的事儿再说。“以前的事儿,咱们就不多说了。我听说,你想通过下一届的选秀,进宫去?” 凌若妤身子一僵,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居然被她给知道了,脸色就更加不快起来。“我如何,与你又有何干?” “自然是有关了…因为我,将是你命中的贵人,是将你推向顶峰的那一个人。”岳如烟说的极有底气,似乎并不像是在骗人。 凌若妤怔了怔,嘴巴掘得老高。“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如今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吧!” 身边没了那位洛公子,她岳如烟还不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顶多就是有着一张狐妖般的脸罢了。 “我的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只要记住,我绝对有筹码可以帮你达成所愿就行了。”岳如烟笃定的说道。 凌若妤半信半疑,却还是选择了相信她一次。 毕竟,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得偿所愿的确是难如登天。皇宫岂是那么好进的?虽然她说的轻松,可好歹是有些常识的。帝妃的出身就是需要严格把关的,而且进宫之后还要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能否得宠,还得靠背后的家族力量。 如今最为得宠的卓修媛,不,应该说是卓昭仪了。无非是她的娘家在朝堂上有所作为,深的皇帝的信任。 捏了捏拳头,凌若妤说道:“凭你的美貌,想要入选也不是不无可能,为何非要将我推出去?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说过,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要记着,我能帮你就行。等都事成之后,再给些回馈就好。”岳如烟冷冷的回道。 凌若妤打量了许久,最终不得不妥协。“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找人替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这段日子你最好安分一些。过两日,我会派人来接你。你只管学本事,其他的最好不要开口过问。”岳如烟警告道。 凌若妤道了声知道了,便又重新躺回了床榻之上。 城西的一个庄子,一个不起眼的瓦房里。 “朱雀堂主,你真的打算玉石俱焚?这要是一个不慎,可是要掉脑袋的。”一个瘦长的男子在屋子里徘徊着,脸色显得有些担忧。 岳如烟冷着一张脸,不屑的哼道:“我会是那么傻的?玉石俱焚,他们也配?” “朱雀堂主的意思是…”男子脸上的表情转为惊讶,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的认知里,门主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朱雀堂主虽然有几分本事,毕竟手里的权势有限,岂能与门主一较高下?幽冥门早已将她这个叛徒给除名了,又在四处搜捕她。念在以前她救过他一回的份儿上,他才前来赴约,甘心的叫她一声堂主。可要是让他也跟着一起背叛幽冥门,他可没那个胆子。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岳如烟的眸色更冷了。“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就够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男子警惕的问道。 “我知道你隐身在一个富贵之家做管事,而且还备受主子器重。我想让你想个办法,帮我弄个人进府,充当献给皇帝的歌姬。”岳如烟并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命令。 bsp;男子蹙了蹙眉,道:“弄个把人进府倒是没问题,只是要入宫,怕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岳如烟抬了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无奈,男子只得应下。 三日后,一顶粉红色的小轿来到幽长的巷子里,停在了凌若妤租借的小院儿门前。 相府 “骏儿,你这是何意?难道是不满祖母替你定下的亲事?”裴燕山下朝回来,见儿子又在庭院里买醉,不由得黑了脸。 裴骏心里的确是不愿意的,可又无可奈何。“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想起早早过世的母亲,还有远嫁外地的妹妹…” “什么母亲?是姨娘。”裴燕山纠正道:“你母亲还在家庙呢。” “儿子说错了话…父亲多多包涵…”带了丝醉意,裴骏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却因为腿脚毛病差点儿跌倒。 裴燕山瞧见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说道:“你祖母也是替你着想…驸马府的四小姐,还是嫡出的,咱们算是高攀了…” 裴骏低着头,看不清面部的表情。高攀么?虽然他心里有些自卑,但还是积极努力的活着,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对心目中未来的贤妻良母也是有一定的标准的。在他看来,裴瑾这样儿的就不错。端庄贤惠,头脑聪慧,身份尊贵,又不会摆架子,待人亲和有礼。而不是那个什么驸马府的刁蛮千金小姐,据说她长得其丑无比,脾气还暴躁。这样的女子若是进了门,日后他哪里还有安生的日子过? 祖母考虑的是裴家的前程,又有谁真正的替他着想过?不过因为他是个庶子罢了,谁管他会不会乐意,会不会心甘情愿的迎娶那个虎姑婆呢?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裴燕山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至于他怎么想,那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拍了拍他的肩头,裴燕山叹了一声,道:“你放心,将来即便是分出府去单过,爹爹也不会亏待你的。” 裴骏讽刺的一笑,却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更新快∷∷纯文字∷ 70朱雀神兵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前两者已经在握,后两者…”手指头轻轻的敲打着御案,德顺帝脸色显得有些阴郁。舒悫鹉琻 齐王来到京城的时日也不短了,却一直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若是寻不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怕是动他不得。先帝爷都没能除掉的劲敌,到了他这一辈手里,仍旧是束手无策。难道这位小皇叔真的就那么安分,一点儿谋逆之心都没有? 窦行云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万岁爷一眼,冒着被砍头的危险,说道:“皇上…时候儿不早了,是不是该歇着了?” 德顺帝的手微微一顿,不快的皱起了眉头。“没看朕正在思考问题吗,给我安静点儿!” “是。”窦行云摸了摸额上的汗,当真不发出一点儿声响的退到了一边。这位爷还真是难伺候!他也不是头一天在宫里混了,原先跟着先帝爷的时候,主子的心思也没这么难以捉摸过。 又过了两柱香的时辰,门外响起了一道轻盈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太监宫女们规矩的行礼问安。“参见昭仪娘娘…” “皇上可歇下了?本嫔做了些燕窝粥,想要给皇上暖暖身子,劳烦公公帮忙通报一声。”卓昭仪仪态优雅的款款而来,放佛夜色中的仙子一般,轻盈而又妖娆。 守门的太监有些为难,小心地答道:“娘娘请耐心的等一等,容奴才进去问问大总管再说。” 卓昭仪淡淡的一笑,算是默许了,但眼神里却有些微微失望。 她算是这后宫里头雨露最大的嫔妃,但是却仍旧没有特权。连进皇上的寝宫,也要在门口等待请示,完全没有一点儿宠妃该有的权利。若不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凤座,她才不会学这些低贱的手段来讨好皇上。 过了片刻,窦行云便随着那位通传太监出来了。恭敬地打了个千儿,他才带着满脸的歉意,说道:“让娘娘久等了…只是皇上正在处理要事,不变打扰。这更深露着的,皇上叮嘱娘娘,该多穿些衣服防寒才是…” 卓昭仪扯了扯身上的衣袖,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嘴上却依旧是那样的温婉可人。“既然皇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忙,那本嫔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优雅的转身,迈着莲步上了软轿。 窦行云目送卓昭仪远去,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内殿。 “卓昭仪可有怨气?”想起这个女人,德顺帝的眉头就不由得紧皱。以前多宠她一些,是因为看在卓家的面子上,她又还算本分,是个知趣儿的。可近来的表现却频频让他很是不满,故而便冷着她了。 卓夫人三天两头往宫里递牌子,一呆就是好一会儿。他虽然没说过什么,但是这样不合规矩的举动,却是大大的不妥。 卓夫人不过是个三品命妇,卓昭仪也不过是个二品昭仪,能够进宫时常陪伴,那已经天大的恩惠了。可惜这两个女人都不怎么聪明,将他的恩典当成了理所当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违反规矩,着实令人不爽。 这两日,卓昭仪兴许是意识到了些什么,突然醒悟过来,想方设法的想要弥补这个过失。可惜,晚了。 德顺帝性子本就古怪,抬举一个人也是看一时的心情。既然厌弃了某样东西,今后也就不再喜欢。 故而,这几日,后宫里头最为得意的,便是那翰林院侍读之女出身的柳美人了。 “柳姐姐不愧是这后宫第一得意人,皇上的这些赏赐,可是比其他宫里头的要贵重呢…” “这种茶叶,据说是大秦国皇子进献的,这后宫之中也就贤妃娘娘那里有呢。” “柳姐姐真是好福气…说不定,一下子就从美人跃上嫔位了呢…” 有人得意,自然就有人巴结。原先围着卓昭仪转的,立马调转了方向,去与柳美人修好了。 卓昭仪表面上装作不在意,依旧表现的很是大度。可是心里早就气炸了,恨不得撕了那个美人的脸。 “娘娘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不过一个小小的美人罢了,就算她再得宠,也不会越过您去。”彩月是她的心腹,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 卓昭仪紧握着拳头,咬着牙说道:“我就算不甘心…输给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娘娘稍安勿躁…皇上对她也不过一时的兴趣罢了…等过了这阵子,就会记起娘娘的好儿来了…”彩月冷静的分析道。 “可是皇上已经好几日宣了这个柳美人侍寝…”扭曲的面孔上写满了愤怒,原本花儿一样的面容瞬间大打折扣。 彩月轻叹一声,暗暗替她感到不值。可是作为一个奴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主子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白费,任由她发泄一通吧。 果然,两盏茶的功夫之后,卓昭仪自己就冷静了下来,神色也趋于平静。“想个办法将这封书信传回卓府…想要固宠,还得靠前朝帮衬着才是…” 彩月应了一声,偷偷的打量了那封书信一眼,便悄然的退下了。 只是不等她将手里的信鸽放飞出去,就被人捏住了手腕。 彩月吓了一跳,差点儿没吓得尖叫出声。“邵…邵大人…” “你的胆子不小…竟然敢往宫外传递消息…”邵帧冷凝的面孔上不带任何的表情,看着就有些瘆人。 “奴婢…奴婢…”在如此神勇而又英俊的御林军统领大人的逼视下,彩月就算再冷静也无济于事,说起话来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彩月姐姐,娘娘正在四处寻你呢…”突然,一个小宫女一路小跑着过来,见到她的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 邵帧瞥了一眼这四周的院墙,也暗暗将那宫女的名字记在了心上。 “奴婢就不打扰大人当差了…”彩月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台阶下,惨白着一张脸,匆忙的退下。 邵帧看了看手里的那封书信,当机立断的收入了衣袖之中。 卓府 “兄弟,谢啦!”卓三公子掂了掂手里的那封书信,满是感慨的拱手道谢。“若不是兄弟你相助,恐怕我姐姐算是要栽个大跟头,永无翻身之日了。” 邵帧邵枫兄弟,打小与他一起长大,那情分自然是不一样的。 邵帧却是面色凝重,提醒道:“我帮得了一次,却帮不了第二次。我的职责所在,是守卫皇宫的安危。卓昭仪这一次,的确是逾矩了。还望你们出面警醒一二,免得酿成大祸。到时候,恐怕非但这昭仪的位子保不住,怕是性命都…” 卓三公子拧了拧眉,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转告家姐,让她安分一些的…” “如此甚好。”邵帧听他这么一说,便稍稍放了心。 兄弟二人把酒言欢,直到深夜才散去。 大秦二皇子司徒怀疆到访,德顺帝自然是热情款待。不但大摆筵席三日,还特意命宫中的乐坊编了一些大秦的歌舞,可见其重视程度。只是在筵席之前,乐坊的头牌舞姬出了一点儿状况,不小心把脚给弄上了,这可急坏了身为司乐监大人了。 “什么时候出状况不好,非的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这叫我如何向皇上和外国使臣交代啊!”想到皇帝那阴晴不定的性子,那位长胡子的老头儿就感到后背一阵发麻。恨不得晕死过去才好! “都是我不好,请大人赎罪…”那个红牌舞姬哭得梨花带雨,别提多伤心了。 好不容易有个在皇帝面前暂露头角的机会,偏偏她的身子不争气,走路不小心把脚给崴了。如今别说是跳舞了,就连走路都钻心的疼。 “你求我赎罪也没用啊。关键是去哪儿找个人替代你的位子啊!”老头儿惆怅的皱起了眉头,一直唉声叹气着。 “我倒是听说梁大人家人有位舞姬,长相不俗,舞姿更是妖娆动人…大人与梁大人乃是莫逆之交,不如去求一求他?”老头儿身边的一个小侍者惊呼一声,提议道。 老头儿眼睛一亮,忙不迭从地上站了起来,匆匆忙忙的奔出了皇宫。 梁府,后门处 “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尽力而为了,什么时候进宫?”凌若妤这些时日以来,都在梁府苦练舞艺,可谓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岳如烟经过乔装改扮,装成一个老婆子,手里还拎着一个菜篮子,看起来老态龙钟,很不容易辨认出来。“你急什么?时机总会到来的。” “可我已经到梁府半月了,也不见有任何的动静。”凌若妤是个急性子,最缺乏的也就是耐心了。<b r> 岳如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我今儿个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的机会来了。不过,等你见到皇上,能近的了她的身,记得帮我传一句话。” “传什么话?”凌若妤不耐烦的说道。 “朱雀神兵。”岳如烟简洁的说道。 “朱雀神兵?那是什么东西?”凌若妤一时之间忘了苦恼,好奇的问道。 岳如烟咧开嘴,笑了笑,道:“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告诉皇上这四个字就行了。若是皇上问起,你就让他单独一个人来乌衣巷找我。” 看着岳如烟脸上那自信满满的神色,凌若妤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她好歹也是凌郡王府的大小姐,居然要听这么一个卑贱之人的摆布,实在是太窝囊了一些。据她所知,她不过是个犯官的女儿,后来还沦落风尘。这种低贱的人种,怎么配指使她? 似乎是瞧出了她的疑惑,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随你怎么想…若是这事儿办成了,你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再也没人能够欺负你。可若是你存了什么歪心思,小心我翻脸不认人,让你重新从云端跌落地狱,生不如死。” 凌若妤被她的眼眸吓得缩了缩脖子,磕磕巴巴的应道:“我…我知道了…” “记住…这四个字,只能说给皇上一个人听。”岳如烟临走之前,做了最后一个叮嘱。 果不其然,岳如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在四处寻凌若妤的下落。 “凌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快些去前厅吧,老爷要见你呢。”一个毛毛躁躁的丫头朝着她奔过来,令她十分的不悦。 “知道了。”凌若妤沉下脸来,昂起了高傲的头颅。 因为在舞蹈上有天分,所以梁家也特别看重她,给了她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就等着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梁兄,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看在多年相交的份儿上,你可得救我一回。”老头儿差点儿都要给梁大人跪下了。 这位梁大人,身材矮胖,嗜好美酒和歌舞。与管理乐坊的夏老头儿年龄相差甚远,但却因为爱好相同而彼此成了莫逆之交。 梁大人坐在椅子里,胖胖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把太师椅。“夏兄…区区小事,何须如此?不就是借个舞姬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等到你领了皇上的赏赐,分两坛美酒给我就是了…” 夏老头儿感恩戴德了一番,承诺道:“只要能救我于水火之中,别说是两坛酒了,就算是十坛我也认了!” “好,爽快!”梁胖子拍了拍手,问道:“若妤姑娘怎么还没来?” “已经派人去请了。”站在一旁服侍的丫鬟答道。 不一会儿,凌若妤翩翩而来,款款的向梁胖子施了一礼。“若妤参见大人,不知道大人叫奴家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梁胖子虽然喜欢美酒和歌舞,但却是个惧内的,对这些妖娆的舞姬也是只能远观而不敢亵玩。于是咽了好几口口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这位是司乐监的夏大人…这几日你便跟着夏大人进宫排练歌舞。” 一听要进宫,凌若妤的眼眸瞬间就亮了起来。看来,岳如烟果然没有欺骗她。“能够替夏大人分忧,是奴家的福气。” 夏老头儿年纪大了,对女色自然就不那么看重了。只是领舞之人的容貌不能太差,在见了凌若妤之后,夏老头儿彻底放心了。“那就请姑娘收拾一下,跟老朽走吧。” 凌若妤朝着二人福了福身,假装矜持的退下了。 镇北侯府 中秋佳节前夕,是杨氏的生辰。 因为是散生,所以并未打开家门宴客,只是自家人在院子里摆了一桌。卢少棠夫妇,卢少卿夫妇赫然在座,巩姨娘也穿的喜庆,站在杨氏的身旁服侍着。只是,杨氏的妹妹小杨氏母子三人却是不在桌子上。 “今儿个是母亲的寿辰,儿子敬母亲一杯。一祝母亲吃的好睡的香,二愿母亲勤锻炼体安康,三祝母亲笑口常开精神爽,四祝母亲欢声笑语溢满堂。”卢少棠作为杨氏的嫡子,便率先拜起寿来。 裴瑾见夫君大人率先开了口,忙也跟着祝祷。“媳妇以茶代酒,也敬母亲一杯。愿母亲身体 安康,笑口常开。年年岁岁有今日,岁岁年年有今朝。” “四弟和四弟妹的文采,我是比不上了。就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卢少卿并非是个油嘴滑舌的,说的都是实在的。 “那儿媳也祝母亲长命百岁,年年益寿。”张氏生产完之后,容貌更加的出众。浅浅一笑,亦是倾国倾城。 杨氏听着孩子们的祝福,看着佳儿佳妇,还有那个会吐泡泡的孙女,乐不可支,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心意到了就好…心意到了就好…” “姐儿也给祖母磕个头吧。”张氏看着女儿争着大大的眼睛,十分的好奇,便笑着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 说起来,这女娃娃从小就不怎么爱哭,如今才三四个月大,却已经很懂事了。似乎是明白了大人的意思,她将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合拢,紧紧的靠在一起,朝着杨氏作了作揖,嘴巴哇哇哇的说着些什么。“奶…森…日…快…了…” 裴瑾听了这话,有那么一瞬间僵住了。 莫非这丫头,也是穿过来的? 相比起镇北侯府的家宴,皇宫里头可就热闹多了。因为有大秦皇子的到来,整个宴会上都充满着欢声笑语,亦有不少的大家闺秀装扮的花枝招展,想要赢得某些人的青睐。当然,这个某些人,就是当今的圣上亦或是那些尚未娶妻的青年才俊了。 “怎么不见镇北侯和镇北侯府的女眷?”大秦皇子司徒怀疆酒过三巡,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大了起来。 德顺帝没想到这位远道而来的皇子,居然认识卢少棠,便试探的答道:“镇北侯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在府里养病呢。” “即便如此,那侯府也该派个人来吧。可见,他们并不欢迎我这个大秦皇子啊…”司徒怀疆哀叹一声,故意挑拨道。 德顺帝眼睛眯了眯,二皇子这是故意的吗? “镇北侯夫人身怀有孕,自然是不方便出席的。二皇子殿下若是觉得招待不周,大可直接提出来。” 司徒怀疆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位皇帝陛下竟然如此维护镇北侯府,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恰逢此时,歌舞已经演毕。 德顺帝挥了挥手,让舞姬退下,似乎根本就没瞧见那领舞之人不时抛来的媚眼。凌若妤心有不甘的退下,只得咬了咬牙,打算另辟蹊径。 而一直躲在角落里喝着闷酒的郡王府公子凌若轩,在见到那抹熟悉的声影之后,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题外话------ 明天大结局章节 ∷更新快∷∷纯文字∷ 大结局 “若妤,你怎么混进皇宫来了,还做了舞姬?”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凌若轩悄悄的从筵席上溜了出来,尾随着凌若妤身后。舒悫鹉琻四下无人之时,便捂住了她的抠鼻拉到假山后面说话。 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凌若妤那蹦跶的厉害的心,总算是稍稍平缓了一些。“我做什么,与你又有何关系,凌大公子!” 凌若轩见她还在为被赶出家门而生气,面上带了几分歉意,道:“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来刺我,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兄长。父王和母妃心中虽然气愤,但还是念着你的。近来你过的如何,又在做何种营生?要不我回去跟父王求求情,让你回去吧…” “谁要你假好心!”凌若妤冷着一张脸,再也不似从前那样敬着这位兄长了。当初被赶出家门的耻辱,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这辈子,就算是郡王府八抬大轿迎她回府,她也不会轻易的应了。 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却抵不过一个小小的头衔。想想,还真是够讽刺的。 “若妤…”凌若轩这些时日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倒也没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这位妹妹的身上。 怪只怪皇上有心扶植自己的势力,凌郡王府本就不似以前风光,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必然的,凌若妤不过是正好撞到枪口上,给了皇上一个处置的借口罢了。 “凌大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惹人生疑…”凌若妤哪里有这个时间跟他叙旧,愤愤的将他一把推开。如今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引起皇帝的注意,继而成为宠冠后宫的皇妃的事呢。 “若妤…你…你若是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凌若轩知道妹妹所受的伤害很大,没那么快原谅他们,只得退一步说话了。 凌若妤见他说出这番话来,着实吃惊不小。 心思飞快的转着,凌若妤也不是个傻子,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不懂得珍惜。于是故意挤出两滴泪来,道:“大哥真的还当我是妹妹?” 这一声久违的大哥,另凌若轩精神一振,道:“自然…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的妹妹…” “那…那你真的愿意帮我?”凌若妤轻轻的扯着他的衣袖,脸上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楚楚动人。 “嗯…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今家里乱成一团,凌若轩早已丧失了斗志。可是看到凌若妤,他心底那仅剩的一点儿信心瞬间就点燃了,放佛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 凌若妤一边假装拭泪,一边低着头冷笑。“那…那如果妹妹我想要做宫妃呢?你也肯帮我?” 听了凌若妤的话,凌若轩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你…你想…” “凌家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若是我能在后宫站稳脚跟,也能帮衬着一些郡王府不是么?到时候,哥哥加官进爵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说起来,也是互助互利的好事…”凌若妤铁了心要往皇宫里钻,自然不肯轻易的打消这个念头。 “容我想想…” “大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晚便是最好的机会…若是成了事,将来绝对少不了大哥的好处…” 凌若轩见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我帮你。” 酒过三巡,也差不多是时候散了。 德顺帝因为心里有事儿,不由得多喝了两杯,故而有了一丝醉意。窦行云亲自上前搀扶着,才没在众臣工面前失仪。 “皇上,今儿个召哪位娘娘在跟前伺候?”窦行云扶着德顺帝往寝宫方向走,嘴里也没闲着。 喝醉酒,这还是头一回呢。身边若是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怕是不好受。 德顺帝哪里有心思临幸后妃,摆了摆手,道:“不用。朕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这话还未说完了,就见一个低着头的女子,冒冒失失的走过来,差点儿冲撞了圣驾。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之后,那女子忙跪伏在地,请罪道:“民女该死,冲撞了圣驾,皇上赎罪…” 那娇滴滴的嗓音,还有那掩藏在轻薄纱衣下的妖娆身段,似乎能勾起心底的热火。就连身后服侍的太监,看的眼睛都发直了。 可是偏偏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眼神却不带一丝的情火,反而冷静的可怕。“既然知罪了,那就拉下去砍了。” 凌若妤原本信心满满的等着皇上询问芳名呢,却被这一句话吓得身子一抖,不敢置信的猛然抬起头来。“皇上赎罪。民女不是有意冲撞您的…” “大胆,居然敢顶嘴。”窦行云身为内庭总管,自然不允许这等没规矩之人在皇上面前撒野。 一个眼神示意,就有跑腿儿的上前将凌若妤给压制在了地上。 “皇上饶命啊…皇上,民女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凌若妤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记得什么邀宠之术,想着先保住小命儿要紧。 “大言不惭!”德顺帝懒得跟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纠缠下去,冷冷的吐出这样四个字,便扶着窦行云的手继续往前走。 “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乱棍打死。”窦行云立刻会意,吩咐了下去。 一听要打死,凌若妤彻底的慌乱了。几番挣扎都没能从地上起来,只得趁着他们堵住她的嘴之前,大声的嚷嚷起来。“皇上…难道您不想知道朱雀神兵的下落吗?” 朱雀神兵这四个字,果然像是一个魔咒,另德顺帝停住了脚步。 脸上闪过一抹杀意,但很快的德顺帝便恢复了冷静,缓缓的回过头来,吩咐道:“将她带去朕的寝宫。” 窦行云惊讶的合不拢嘴,却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皇上的命令,他们不敢不服。几个太监立刻将凌若妤从地上揪起来,将她送到了帝王寝宫旁边的净房。 “仔细梳洗干净咯,皇上可不喜欢那股子的脂粉味儿。” 这一处,是每个嫔妃侍寝之前都会来的地方。因为皇上有洁癖,不喜欢妃子们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就连带着香味儿的头油都不准用,所以专门设置了这么一个地方,供嫔妃们梳洗。 凌若妤被带到德顺帝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时辰之后了。 威严的年轻帝王神色凛然,似乎早已喝过了醒酒汤,精神头儿还不错。只是手里不停的摸索着暖玉,却泄露了他烦躁的情绪。 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窦行云一人在身旁服侍。 “说,你是怎么知道朱雀神兵的。”德顺帝用的是陈述句,但是传到耳朵里,却变成了不可拒绝的质问语气。 凌若妤壮了壮胆,微微抬眸,道:“其实…其实民女对朱雀神兵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是开国之初,掌握在圣后手里的一支勇猛无敌的军队。民女也不过是个传话人而已,那个真正知道内情的,会向皇上讲述一 切的。” 朱雀神兵对凌若妤来说,的确是陌生的。 但是在进宫之前,她还是竭尽全力的打听了一番。但得到的答案,跟世人知道的都差不多,肤浅的很。可是为了提高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凌若妤却故意透露了一点儿皮毛,想要博取帝王的信任。 德顺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该死的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却还不懂装懂,抬出另外一个人来搪塞她,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感觉到帝王的呼吸变得凝重,窦行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看向地上跪着的那位姑娘时,眼神也带了丝鄙夷。这些邀宠的手段,简直有够漏洞个百出的。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手里没有任何的筹码,居然也敢在圣上面前邀功! 努力镇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德顺帝假装平静的问道:“哦…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为了成全别人,敢冒死在朕面前进言。” “民女作为大周子民,自然也想替皇上分忧。若是真能寻到朱雀神兵,何愁不能一统天下?”凌若妤见帝王面色稍稍好了一些,胆子也渐渐的大了起来。 “一统天下,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德顺帝手里的动作一顿,暖玉被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掌心。 窦行云满是同情的瞥了那女子一眼,暗道:能够面见圣上,并说上几句话,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即便是死,也值了。 “那她有没有说,朕如何能找到?”德顺帝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凌若妤倒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心中有些慌乱起来。“她…她只说 会在乌衣巷等皇上莅临…到时候,会将一切告知皇上…而且…而且她还说…” “还说什么?”德顺帝最后的一丝耐性都快要消磨光了。 “还说…还说让皇上一个人去…”凌若妤的声音越来越小,心底的恐惧也越来越浓烈。刚才还以为皇上好糊弄,自己不久之后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听到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嗓音,她就有些发憷。 “放肆!”窦行云听她越说越离谱,不由得大喝一声。 德顺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的确是好大的狗胆!居然用这样的招数,想要哄骗朕出宫?朕看她分明就是乱党一伙儿的!” “来人,将这个乱党同伙关进暴室。若是不交代出同党来,就给朕千刀万剐,丢到山坳里去喂狼!” 一听要千刀万剐,凌若妤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皇上…民女不是什么乱党…民女是凌郡王府的大小姐凌若妤…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凌郡王府的大小姐?莫非,这一切,都是凌郡王指使的?来人,传旨下去,将凌郡王府给围了,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德顺帝这两日心里憋着火,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地儿呢。恰逢前两日,有御使弹劾凌郡王,说他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他还未来得及着手调查,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如此,正好省了一些事儿了。 凌若妤没想到帝王竟然无情到这个地步,顿时傻眼了。她原本以为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能够对自己将来有所助益。可是没想到,皇上的想法根本跟她不在同一个世界。如此将凌郡王府给拉扯进来,反而是连累他们。 “不…皇上…民女都是瞎说的…没有什么朱雀神兵…一切都是民女仰慕皇上天威,想要陪伴在陛下左右才故意编造的谎言…皇上,您要相信民女…民女真的是一片痴心…”到了这个时候,凌若妤只想保住小命儿。 仰慕帝王,进而不择手段的想要进宫,这罪名的确是可以轻许多。可是德顺帝是什么人,岂会被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法给糊弄过去? “就凭你,也想入宫为妃?真是异想天开…”德顺帝看见她那副贪婪的模样就感到恶心,更别提让她靠近了。 帝王想要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以她这样的姿色,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这个凌大小姐,当初还出言羞辱过端敏郡主,这事儿他可还没忘干净呢。 “拖出去!”眼不见为净。德顺帝懒得再多说,一抬手就立刻有人从外面冲进来,将凌若妤给拖了出去。 “皇上…”凌若妤还想做最后的殊死挣扎,可惜窦行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找了一方帕子将她的嘴给堵了,任凭那些高大的侍卫将她给拎了出去。 不得不说,凌若妤运气不怎么好。即便是有那么多人帮她,她也无法成气候。 殿内很快便又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烛台燃烧火花发出的嗞嗞声。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窦行云弓着身子走上前去,小声地劝道。 德顺帝坐在龙榻上,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宫女替他宽衣。“窦行云,清风可回来了?” 窦行云微微一愣,道:“今儿个倒是没见到他。” 皇上派清风出去执行任务了么?窦行云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便很快的低下头去,假装不知。 帝王的心思,还是少揣摩的好。 “他若是回来了,便让他来见朕。”德顺帝睡下之前,放下了这么一句话。 窦行云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出去。 翌日,凌郡王一家子被下大狱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这姓凌的一家贪污**,搜刮了大量的民脂民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看来,凌若妤是失败了。”岳如烟轻轻的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 瘦高个儿男子眉头一抖,心中对这位救命恩人越发敬重起来。“凌家这次算是完了,那堂主的计划岂不是也跟着泡汤了?” “那也未必,端看皇上对这朱雀神兵的重视程度了。”岳如烟倒是越来 越沉稳,言语之间也充满了智慧和玄机。 男子不敢再贸然开口,只得低下头去。 “这些,是给你的佣金。以后,你便不用再来,咱们之间就此一刀两断,谁也不欠谁了。”岳如烟还算是个讲信用的人,吩咐他做完最后一件事情,便罢手了。 男子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几锭银子,仍旧有些忐忑。“堂主,这是要离开?” “皇帝最是多疑。虽说不大相信凌若妤的话,可还是会派人到这乌衣巷来的。”她没有过多的解释,但下文聪明人一听就能明白。 这就叫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朱雀神兵的所在,她目前也不过是猜测而已。要证明它的存在,尚需一段时日。 “那。堂主保重。”男子朝着她拱了拱手,将桌子上的银锭收入自己的囊中,重新戴上一顶斗笠,便匆匆离开了。 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站起身来,朝着巷子更深处走去。 “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我办事,你放心。” “就怕你嘴巴上说的厉害…” 一间隐蔽的密室里,两个同样面色森冷的女人面对面坐着。但这二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人美若天仙,如出尘的仙子。另一人,则被毁了容,脸上尽是丑陋的疤痕,看起来极为可怖。 “接下来该怎么做?”美貌女子暗暗的将心里的厌恶感压制下去,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丑陋女子不光脸上布满了刀疤,就连双腿也带了些残疾,行动不便,只能瘫坐在榻上。神色怪异,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儿的。“若我猜的不错,想必乌衣巷早已在暗探的包围之下了。等过些时日,你便可以现身,与咱们的皇帝陛下好好儿的谈一谈了。” “为何要等一段时日,你就不怕错过了最佳时机?”美貌女子似乎不太同意对方的观念。正所谓趁热打铁,这样拖着反而会误了大事。 “帝王的心思难以揣摩,但有一个道理却是亘古不变的。越是容易得手的东西,越不值什么大价钱。吊一吊胃口,才更显得真实。”丑陋女子说完这番话,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她的时日无多,可不亲眼看到她的仇人全部死光她是不会甘心的。 要不是裴婉那个贱女人嫉妒她的才能,害怕她夺走了庸王的信任,故意出卖她的消息,她又如何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想她堂堂一个穿越女,本该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屡次被人践踏,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不光是裴婉那个贱人,裴瑾也一样的让她憎恨。不为别的,就因为同是一族的姐妹,裴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获得她想要的一切。而她再怎么智慧超群,再怎么的精明能干,却因为一个庶出的身份,永远低人一头,永远被人瞧不起。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就更冷了。 而她找来岳如烟合作,正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仇敌——裴瑾。 “照你这么说,我还的在这个臭烘烘的地方再多带些日子了?”闻着屋子里腐烂颓废的气息,岳如烟就眉头紧皱。 不管她过得有多狼狈,但在吃住上却没亏待过自己。就算是再落魄,身上没有一个铜板儿,她也会想尽办法弄些银子,让自己衣食无忧。哪像裴姈这个可怜虫,四处被人追杀,最后只能躲在脏乱的棚户里度日。 “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若是连这点儿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大业!”裴姈有裴姈的骄傲。 即便是她都落魄的快要死了,但骨气还是在的。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她不相信她的命运就是这样。她也不允许自己的自尊被人践踏,于是昂起高高的头颅。 岳如烟嫌恶的垂下眼眸,说的好听,不过是穷的叮当响而已,她可不想留下来跟着一起受罪。“眼看着就晌午了,我出去买些个干粮回来。” 她记得有个员外对她十分有好感,只要稍稍出卖点儿色相,银子就可以到手了。能够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为何非要吃这个苦,受这份罪呢? 岳如烟轻轻地勾起嘴角,四处打量了一番,便离开了。< br> 裴姈瞧着她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亦是忍不住冷笑。“不要脸的下烂货,也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不自量力!” 裴姈眼底闪过一丝阴险,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 镇北侯府 季霜都不知道是如何回到侯府的。 前一刻,她还幻想着与情郎你侬我侬,柔情蜜意,打算先成其好事,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好顺顺当当的嫁出去。可是下一刻,却又如遭雷击,看了一出精彩的好戏,彻底打消了嫁去刘家的戏码。 想起那惊魂的一刻,她的心至今无法平静。 “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采莲正在打着络子,见季霜和两个小丫头脸色苍白,忙迎了上去。 想起这事儿皆因为采莲的挑拨,季霜就忍不住上前给了她一个耳光。“贱婢…若不是你出的那馊主意,我何以这般狼狈!” 采莲捂着脸,心中的委屈无处述说。 季霜拿采莲出了气,便哭着往小杨氏的寝房而去。在见到慈爱的母亲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痛苦失声。 “霜儿…你这是怎么了?”小杨氏不明所以,被她这一幕给弄得云里雾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娘…孩儿知道错了…”季霜伤心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一味的给小杨氏道歉。 小杨氏大略的想了想,便猜测出了一些大概。“霜儿,你老实跟娘说。今儿个,你是不是出去见那位杨公子了?” “呸…什么公子,分明就是个奴才!连去公主府,都要对着门房点头哈腰,算哪门子的主子。我算是看清了…娘…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被坏人所骗,还惹得您不高兴…呜呜…”季霜扑在小杨氏怀里嚎啕大哭,断断续续的说道。 小杨氏本就不赞同这门亲事,便安抚女儿道:“早些看清了他的本质也好,免得日后后悔。” 季霜哽咽了好久,然后便慢慢地讲述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个姓刘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府的亲戚。原先他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衫,不过是偷梁换柱而已。 当时,她出了府之后,便一路向路人打听,这才寻到刘家所在。本以为公主的亲戚,起码也是青砖碧瓦的大宅院,没有六七进的院子,至少也得有三五进吧。可是后来偷偷地打量之下,她才发现,他嘴里的高门竟然是那样儿的。 所谓的高门,的确是够高的。因为刘家的家底不够丰厚,从公主府脱了奴籍出来,也买不起昂贵地段的方子。最后还是公主看在其母的份儿上,才赏了一个庄子给这一家子住。那宅子有些偏僻,建在一个山坡上,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严。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两进的院子,而且还是土坯房子。 别看刘家在外面趾高气昂的,但内宅可真够乱的。 那刘老爷自以为脱了奴籍,就成了人上人了,也学起那些大户人家纳起了小妾。如今光是通房丫头,都好几个。刘夫人又是个醋桶,自己人老珠黄了,哪里容得下那些妖娆的小美人。总之,府里是闹得不可开交。 加上刘老爷原本兄弟姐妹就多,刘家这一支活的人模狗样的,那些穷亲戚也就不时的上门打秋风。刘老爷是个爱面子的,就算是家里早就没了米下锅,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仗着是从公主府里头出来的,便四处借债。 看在公主的面儿上,放印子钱的还真不能断然拒绝了。只要不是太大的金额,他们也就借出去了。 谁曾想,那刘老爷便以为真的高人一等,愈发的花钱如流水。如今在外头欠下的债,就多达上千两。 季霜找上门去的时候,正巧碰上那些逼债的人上门。如此一来,刘公子跟她吹嘘的那些,全然成了黄粱一梦。 被欺骗的感觉汹涌而至,随后赶到的刘公子再如何解释,季霜都听不进去,慌不择路的逃了回来。 那刘公子自然是不甘心,一番甜言蜜语,就想挽回季霜的心。“霜妹,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为妻的。你别看我们家如今是这副模样,可我好歹也是个官儿,以后肯定有往上爬的机会,到时候还愁没有大宅子住?你别听那些人胡说,他们不过是看着我们家好过了眼红,故意泼脏水呢。” 那么一瞬间,季霜还真的快要被他给蒙住了。 见她稍稍有些回转的余地,刘公子又继续说道:“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指示,分明就是想要破坏咱们的好事。即便是信不过我,难道连公主殿下也信不过?若是寻常人,能够随意出入公主府的后院吗?” 季霜想了想,也是。 于是,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那刘公子心底有些暗暗得意,这么三言两语就将人给哄住了。想着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季霜想要反悔,也无济于事了。 正待哄骗她献身的时候,突然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找了过来,很不客气的朝着刘公子喊道:“刘三儿,快随我去公主府一趟,公主有事儿要吩咐你呢。” 刘三面色一僵,险些在季霜面前失了颜面,于是先打发了那管事的先行离开,又对季霜哄了一番,这才忙不迭的去了公主府。 “看来,刘公子果真是得公主重用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季霜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捧着心口,无不羡慕的说道。 另一个丫鬟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放佛故意说给谁听似的。“若真是个得力的,那管事又岂会对他这般无状?好歹也是个官儿吧,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的跟一个小小的管事说话?” 季霜原本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之中,听两个丫头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又动摇起来。 原本刘三给她描绘的那副辉煌的画卷就大打了折扣,又见到公主府的管事对他这么不客气,心中的疑虑便越积越深。 最后,在丫鬟的挑拨下,便打算亲自去公主府走一趟。当然,在她看来,她是侯府的表小姐,公主府应该给些颜面的。 只是,到了公主府门口,她才发现一切都是她想的太过美好了。任凭她说破了嘴皮子,那看门的愣是不理会,别说是进去了,就连大门都没摸到。 “去去去,当这儿是菜市场呢。” “没有拜帖,就算是侯夫人来了,也未必能进去,更何况是你?” 季霜当时气得那叫一个狠。“你们少狗眼看人低!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侯府的表小姐,是正经的主子。你们不过是公主府的奴才而已,这样对待贵客,难道就不怕给公主知道后,问你们一个怠慢客人之罪吗?” “侯府的表小姐?这样的身份,还敢自称主子?真是可笑…你们说是不是?” “表小姐算是哪根葱?就算是一品诰命夫人,想要觐见公主殿下,也得先递牌子,等候公主回话。你算哪门子的主子?如此的大言不惭,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季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见受到的屈辱不小。她没想到,自己堂堂侯府的表小姐,在这些奴才的眼里,居然一文不值! 那么原先那些府里的丫鬟对她毕恭毕敬,是因为裴瑾一同前往的缘故?想到这里,她不得不咬紧牙关,默默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但季霜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哪里肯就此善罢甘休。于是,便抬出未来刘少夫人的身份来,打算狠狠地压一压这些奴才的嚣张气焰。“好…即便我不是侯府的表小姐,可刚刚进去的那位刘公子,可是公主府的远亲,日后我便也是刘家的少夫人。如此,便可以进府去了吧?” “公主的远亲?你脑子有毛病吧!” “一个奴才而已,也敢自称公主的亲戚?” “看来,这小子的胆儿是愈发的肥了!” “每次见到咱们,都得点头哈腰的主儿,居然大言不惭的以公主府远亲自居?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这位姑娘,你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一个接着一个的惊雷,让季霜有些措手不及。从她那震惊的表情来看,的确是不知情的。那些看门的也没为难她,反而好言好语的劝了起来。 “姑娘莫非是认错人了?你确定那位刘姓公子,真的是刘三儿?” “天可怜见的,那小子就一张嘴甜,其实没一句实话…” 季霜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捂着脸呜咽着跑了。 从那一刻起,季霜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所谓的高门,竟然是 这样的?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居然是个大骗子! 想到她若是一意孤行的嫁去刘家,不但会伤了母亲的心,还会给侯府丢脸吧?那样的人家,侯府怕是也不会承认这门亲戚的。 浑浑噩噩的回到侯府,在小杨氏怀里哭诉了一番。当天晚上季霜还做了一夜的噩梦,直把小杨氏吓出了一身冷汗。 扶摇居 “少夫人,这回表小姐该醒悟了吧?”果儿在听了西苑传来的消息之后,不由得感慨道。 裴瑾一边抚摸着有些胀气的小肚子,一边说道:“所谓的豪门望族,可不是那么好高攀登额。相信这一次,霜表妹也算是吸取教训,认清自己的身份了。” “少夫人怀着身子,却还要替表小姐打点,实在是辛苦。要我说,管她的死活呢。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该让她吃些苦头。”侍书仍旧对季霜看不顺眼,嘴上也就没多少客气了。 “好歹是侯府的表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姨太太那样辛辛苦苦的将她养大,若是放任她嫁去那样的人家,怕是这后半辈子都不会安生。” 稍作停顿之后,裴瑾又继续说道:“再说了…侯府岂会让一个无耻的小人利用?想要借着侯府的势力往上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若是这门亲事不成,公主殿下会不会对您有所怨言?”毕竟,公主府也是打的与侯府攀交情的主意。如今联姻的事儿黄了,怕是公主殿下脸上会很难看。 裴瑾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本夫人也尽力了呀,连哄骗表小姐生米煮成熟饭的龌龊伎俩都使出来了。谁叫那个刘三儿自己没办事,无法自圆其说。公主即便是生气,恐怕也难以怪罪到本夫人的头上!为了一个奴才,与侯府交恶,你觉得公主是个笨的?” “是属下多虑了…”侍书幡然悟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 沉默了一阵,裴瑾换了个坐姿,才开口问道:“侍画那边准备的如何了?住的地方可有着落?” 成婚之后,侍画虽然还会在身边服侍,但晚上却是不能住在扶摇居里头了。 “王麟是爷身边儿得力的,爷自然不会亏待了他。早就在外头给置办了宅子,新房也布置的差不多了。”侍书的消息一向灵通,故而任何问题都难不住她。 裴瑾点了点头,心道总算是了解了一门心事。 “说起来,那位凌家倒的还真是莫名其妙。凌若妤她是脑子进水了吧,居然敢混进皇宫,跑到皇上面前邀宠。就她那副德行,连我都懒得多看一眼。真不知道她打哪儿来的自信,居然敢向皇上自荐枕席!啧啧啧…真够不要脸的!”侍书想到近来发生的一些大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裴瑾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感到有些不解。 单凭凌若妤一个人,如何能顺利的混进宫里?还在宴席上顶替舞姬献舞?若是没人帮衬,打死她都不信。 那么,那个在背后指使她的,究竟又是什么人呢? “据说,那位引荐凌大小姐进宫的夏大人和梁大人,也双双被罢了官?”裴瑾抽丝剥茧,打算从里头找出点儿线索来。 侍书点了点头,应道:“皇上震怒,那些有所牵连的人,自然也没个好下场。不过,那两位大人也并不没有多少无辜。听说,二人在朝政上根本没什么大的作为,只会贪图享乐,这样的人留着也是浪费米粮,还不如罢了。” “那位梁大人可招供,凌若妤是如何混进他府里去的?”裴瑾一步一步的追问道。 “这个…好像是经人介绍…只不过,那个举荐之人一直未露面…”为了这事儿,侍书还苦恼了好一阵子。 虚张声势,的确是令人讨厌。 “看来,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这样的手段,倒是叫人高看一眼。”以前那些后院里头的争斗,的确是不够看的。 如今遇到了称得上是对手的人,裴瑾便来了劲儿。 整日在屋子里闲着,她都要闷出病来了。可为了不让婆母担心,她也只得在扶摇居里闭门不出安心养胎。 不找点儿乐子,还真是枯燥无味呢。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好玩儿了…” nbsp;看着主子那绽放着光彩的双眸,侍书就暗暗地在心里替那些不长眼的人点了几百根蜡烛。愿你们好好安息! 皇宫 “那边儿还是没有动静吗?”德顺帝正襟危坐,对手下探子送上来的情报,感到极为的不满。 清风单膝跪地,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看来皇上对传说中的朱雀神兵是势在必得,否则岂会废寝忘食,连夜里都睡不踏实。 以前,那或许只是个传说,倒也不用太过在意。反正任何人都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怕别人惦记。只是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说知道朱雀神兵的下落。如此一来,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叫人苦恼不已。 “皇上,要不召镇北侯进宫为您分忧?”清风在乌衣巷打探了好几日,都没有任何的线索。见皇帝如此着急,便想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 或许,他有本事将朱雀神兵找到。 提到卢少棠,德顺帝微微的蹙起了眉头。若是以前,他绝对不说二话,早就将他宣进宫来帮忙出主意了。 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朱雀神兵关乎到江山社稷,他不敢大意。故而,没敢对任何一位朝臣提及。就算是最为信任的邵氏兄弟,以及卓家,甚至是卢少棠,他也不曾提起。 “事情尚未有定论,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德顺帝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好几日没休息好,身子愈发的难受了。 “皇上千万保重龙体。”清风见主子露出这副痛苦的表情,不由暗暗的担心。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齐王那边按兵不动,就已经够让主子操心了。如今又来一个朱雀神兵,主子再这样忧思下去,身子可怎么受的了。 “继续给朕盯紧了,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立即秘密带进宫来。”德顺帝叹了口气,身子稍稍往后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窦行云见状,忙上前去替他揉按起额角来。 德顺帝抬了抬手,清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后宫之后,久久没见到皇帝陛下的身影,一个个也都变得不安起来。各种猜测接踵而至,闹得人心惶惶。 “皇上近来茶饭不香,将后宫都成了摆设,也不知道龙体是否有恙…”贤妃之所以被称之为贤妃,便是最为周到仔细的人。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并非是争宠,而是皇帝的安康。 卓昭仪心里头的那个念头一旦成型,便很难消除。在她看来,皇帝不踏足后宫,那是因为他心里有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的女人。如今听闻那个女人有了身孕,皇上心里怕是不好受吧。故而,才会冷落了她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后妃。 “贤妃姐姐乃是后宫之首,又如此关心皇上的身子,不若去勤政殿走一遭?”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后宫里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的精明了。 贤妃淡淡的瞥了那位慕婕妤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勤政殿乃是皇上处理公务的场所,后妃非召见不得去打扰。这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就算本宫心系龙体安康,也不能坏了祖上的规矩,婕妤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慕婕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忙改口道:“瞧我…见贤妃姐姐如此担忧皇上,一时激动之下,便将这些规矩给忘了。贤妃姐姐莫要往心里去…” “妹妹严重了…”贤妃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便没再开口。 “这几日怎么不见柳妹妹?莫非又身子不利索,在宫里歇着?”一位柳眉杏眼的高挑女子见屋子里气氛太过低沉,便寻了个话题。 提到这柳美人,后宫的女人大多都是羡慕嫉妒恨的。 一个芝麻小官儿的女儿,又不见得有多优秀,却偏偏入了皇上的青眼,一连好些日子都被召见侍寝,这叫那些大家闺秀出身的嫔妃做何感想?尤其在这个拼爹的年代,柳美人那出身,可以说是这些女人当中最不起眼儿的一个。仗着皇上的宠爱,便骄横了起来,接连几日的不来给贤妃请安,就更加不招人待见了。 蓝贵人乃是御使之女,是个一板一眼的姑娘。听说柳美人恃宠而骄,不来给贤妃请安,就不由得搬出规矩,将她数落了一顿。“即便是有病在身,也好歹派个宫女 过来给娘娘知会一声也好。这般的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实在是太过了。” 她的一番说辞,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然而,在这些附和声中,又有几个人是真的替贤妃打抱不平的?不过是想挑起女人之间的争端,想从中获利而已。 贤妃却是冷着脸低喝一声,道:“好了…你们的这份儿心本宫心领了。柳美人她的确身子不适,就该在宫里静养。你们没事儿,别去打搅她的清净。她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贤妃含糊的解释了一番,虽未表明柳美人得了什么病,却叫在座的女人心里泛起了一大个疑团,心里被这个秘密勾的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去邀月宫打探一番。 卓昭仪抬眸,带着疑问的眼神瞥了主位上的贤妃一眼,却很识趣儿的没有吭声。心底却忍不住腹诽:看来,这位贤妃娘娘也并非是个蠢笨之人,也懂得借刀杀人呢。 柳美人躲在自己的宫殿里不出来,莫非是? 眼神微微一敛,卓昭仪只觉得掌心一痛,那深深的指甲便戳入了肉里,留下好几道红色的印子。 “好啦,时辰都不早了,都散了吧。”贤妃懒得跟这些女人周旋,一句话便将众人给打发了。 卓昭仪并未如往常那般留下来陪贤妃闲聊,也跟着一并走出了钟粹宫。 御花园里,好些个嫔妃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那柳美人莫非是有喜了?如此的闭门不出,就是想要隐瞒这个事实?” “她这是想坐稳了胎再出来炫耀吧?” “护得这般严实,莫非是觉得咱们会害了她?真是笑话…一个低等的美人,也妄想生下皇长子,真是自不量力!” 蓝贵人、慕婕妤、陆婉仪三人早就联合在了一起,猜到这个消息,就有些坐不住了。凭什么她们这些高等级的妃子不得宠,却叫一个品级最低的柳美人给压过一头。这口恶气,她们如何能咽得下去? “不行…我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宫去…若真的叫一个小小的美人得了势,那今后这后宫里岂会有咱们的立足之地?”陆婉仪乃太傅的孙女,从小自视甚高,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可自打入宫以来,就一直不得宠,心里自然是最不甘心的一个。 “陆姐姐说的是…断不能让一个美人骑到咱们的头上来。如此一来,咱们家族的颜面可都跟着丢光了!”慕婕妤仗着是兵部尚书之女,一向心高气傲,自然也是容不得有人欺压到自己头上来的。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经过一番商议,这几个女人紧紧的抱作一团,想出了个主意,想要通过朝堂上的对抗,来彻底将柳美人的气焰给压下去。 卓昭仪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勾起冷笑。“一群愚蠢的东西,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们胆敢联合前朝,想要对付一个有孕的美人,真是不知死活! “娘娘…咱们就等着看戏好了…”彩月亦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见到主子那抹笑意,便跟着附和道。 “回宫。”卓昭仪收起脸上的笑意,转身离去。 慈安宫 “哦,你说柳美人有喜了?”端木太后听了这个消息,不由得精神一振,连日来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正愁找不到一个替身将自己的亲孙子替换出去呢,这就传出了喜讯。 “千真万确…那些妃子们的动静可不小呢…”老嬷嬷小声地禀报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如此,甚好。”端木太后沉吟一声,便吩咐道:“派人给哀家盯紧了邀月宫。若是有人胆敢打柳美人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就给我解决了。” 老嬷嬷自然知道太后的打算,忙应道:“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太后娘娘就放一万个心吧!” 镇北侯府 “这些日子,让姨母和表嫂操碎了心,霜儿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季霜自那件事之后,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的傲气,整个人谦虚谨慎了起来。 看着她的转变,杨氏自然是高兴的。“这也怪不得 你…这世道,人心险恶。能够及时的抽身,已经不易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小杨氏见姐姐一家子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看低她们母女,心中又高兴又惭愧。“说起来,这都是我这个做母亲不对,没较好她,才险些酿成大祸。” “你也别急着自责…霜儿毕竟年幼,再过两年就好了。至于霜儿的亲事,我们也会帮着张罗的。你们就安心的在这里住着,其他的就别多想了。”杨氏一向都大大咧咧的,根本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可她越是这么说,小杨氏母女心里就愈发的过意不去。 “姐姐能收留我们这些时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厚着脸皮在贵府打搅了这么久,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听少棠说,外头置办的宅子也打点的差不多了。我想着,等再过些日子就搬出去。”小杨氏想了好几日,总算是把这话说出了口。 杨氏满脸惊讶的看着她,道:“难道是府里的奴婢伺候的不周?” “姐姐误会了…侯府的奴婢,哪里有不周到的。只是…廉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今后也得学着慢慢**。霜姐儿以后也得嫁人,有些事儿要开始学起来了。”小杨氏忙解释道,生怕与姐姐生了嫌隙。 杨氏沉默了片刻,倒是觉得妹妹的话有些道理。 于是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媳妇。“瑾儿…那边的宅子可都打理妥当了?” “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若是姨母过去住的话,还需挑选一些得力的丫头和管事的才好。”裴瑾早就知道卢少棠在外头帮着置宅子的事儿,也早就安排人去采买家具和人手了。只是碍于是晚辈的关系,不敢开这个口。免得被人误解,容不下亲戚住在自个儿府上。 如今小杨氏提了出来,她自然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 乍闻要搬出侯府去,季霜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在侯府住的好好儿的,为何要搬出去?这里好吃好喝的住着,难道不比外头强?可到底是成长了一些,有些话她还是憋在了心里,没有直接问出口。 “难为瑾儿你了…还怀着身子,却还要替我们张罗,姨母心里真心过意不去…”小杨氏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姐姐一家子对她的好,她可都记在心里呢。 “姨母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能有多辛苦?总不过是安排丫头们做事。”裴瑾笑着谦虚了几句。 杨氏不想儿媳妇太过辛苦,便开口道:“自家亲戚,何须如此多礼?瑾儿你身子重,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开口。” “哪儿能呢…婆婆您什么都打理得妥妥当当,我每日吃得好睡得好,还能缺什么?”裴瑾对着杨氏撒了撒娇,便从善如流的回了扶摇居。 西苑 “娘…我们真的要搬出侯府去?”季霜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道。 小杨氏知道她心有不舍,舍不得侯府里头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到底他们不是姓卢的,始终都是要搬出去的。“打搅了你姨母她们这么久,也该离开了。更何况,你表哥帮忙置办的院子也不差,人呐要知足。” 季霜咬了咬下唇,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她们的确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眼看着廉哥儿也渐渐的大了,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你姨母并没有亏待我们,反而处处帮衬着。等到将来,你出了阁,也要念着他们的好,知道吗?”小杨氏轻叹一声,劝道。 要怪就怪她没本事,抓不住自己男人的心,性子也太温和。让府里头的那些小妾将家里闹得不得安生,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亲戚占尽了便宜。最后,不得不带着一双儿女逃离那个没有容身之地的狼窝。 季霜嘴上应了一声,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番,那博古架上的每一个物件儿她都了若指掌。屋子里使唤的丫头,她也都用惯了。若是贸然的搬出去,又得重新适应新的环境。想想,就有些不踏实。 可小杨氏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搬出去,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母亲的身后,不甘不愿的收拾着行李。 说起来,她们当初到侯府的时候,可谓是身无分文,哪儿来的行李可收?总不过是侯府的亲戚给的一些见面儿礼, 还有裴瑾这个当家主母给她们置办的衣裳首饰。 季霜收拾好自己的首饰盒,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好看的瓶瓶罐罐上面。 小杨氏见她那副垂涎的表情,脸色微微一冷。“霜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轻易的动念头想要占有。你表嫂对咱们还不够好吗?给的那些东西,都够我们吃穿一辈子了。眼界给我放宽一些,没得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季霜撇了撇嘴,只得硬生生的将视线收了回来。“不拿就不拿嘛…谁稀罕了…” 小杨氏见她那副模样,想要骂几句却又有些舍不得。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多少的护着。 看在女儿有所改变的份儿上,她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裴瑾因为身子不便,人在扶摇居里躺着,但心思却十分灵活。知道小杨氏母女三人要搬出去,便吩咐丫鬟送来了两千两的银票。 侍画将银票递到小杨氏的手里,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少夫人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姨太太莫要嫌弃…今后开府过日子,总的有些花销,若是不够,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儿就行…” 小杨氏看着手里那张银票,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我们母女三人吃侯府的住侯府的,已经是感恩戴德了,怎能再要这银子…” “姨太太莫要客气…您就当这是给表姑娘出嫁的添箱银子好了…”侍画尽管不喜欢季霜,但是对小杨氏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小杨氏推辞不过,只得将银子收下了。 侍画回到扶摇居,将西苑的情形说了一遍,裴瑾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就困顿的睡了过去。这些时日以来,她十分的嗜睡,而且浑身软绵绵的,像没了骨头似的。原先还觉得闷在屋子里很不适应,如今是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榻上躺着。 卢少棠进屋来的时候,裴瑾睡的正香。 “爷…”丫头们见到男主子进来,忙屈身行礼。 卢少棠抬了抬手,压低声音道:“去外面候着,别打扰了少夫人歇息。” 说着,便走到窗前的软榻边,弯腰轻轻的将裴瑾抱了起来,朝着里屋的床榻而去。裴瑾舒服的换了个姿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意思。 卢少棠看着娇妻这副懒散的模样,嘴角不由的向上弯起。 侯府书房 “王麟,外头可有什么动静?” 王麟听见主子问起,便将近来京城的一些异动如实的禀报。“齐王那边依旧是吃喝玩乐,没什么大的举动。不过,乌衣巷内却忽然多了很多的大内高手。” “乌衣巷?”卢少棠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巷子,怎的引起皇上的兴趣了?更令人费解的是,皇上有什么重大的事儿,总会头一个知会他,让他帮忙出主意。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风声。看来,皇上这是对他起疑了? “派人盯着那些内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派人来禀报。”事情太过诡异,必然是有原因的。 卢少棠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蠢人,早作防范还是很有必要的。 王麟近来要操心自己的亲事,又要当差,既辛苦又甜蜜着,做起事情也更有干劲儿了。忙不迭的应下了主子的吩咐,转眼间就没了影儿。 “赵永岑啊赵永岑…若是你这皇位不想坐了,我很乐意再帮你找一个人来代替…”卢少棠轻轻的敲打着桌子,嘴角满是嘲讽的冷笑。 一品香 “小二,好酒好菜的张罗着。”领头的玉面公子谪仙一般的踏进京城里远近驰名的酒楼,笑着吩咐道。 小二见到那位爷,忙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哟…齐王殿下,您来了?快些二楼请。” “好生的伺候着,伺候的爷舒服了,爷重重有赏!”齐王本就是个爽朗的人,与百姓也能打成一片,并无半点儿的皇子子弟的嚣张气焰。 早就熟悉他的人,都会拱手上前行礼问安。 齐王也淡笑着一一回应,给人亲和有礼的感觉。 卢少棠寻来的时候 ,并不是从正门进的。所以,当齐王推开雅间的房门时,卢少棠已经等在里头了。 “破风,乌鸦,你们在外头守着。”齐王在见到屋子里头的人时,脸上的笑意一僵,继而对身后两个忠心的侍卫吩咐道。 破风乌鸦对视了一眼,安静的听从吩咐,退了出去。他们俩高大的身躯往门口一站,自然是无人敢靠近。 “数月不见,殿下别来无恙?”卢少棠背手而立,面向窗外,听见屋子门口的动静,这才笑着回过头来。 齐王与卢少棠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彼此之间却十分有默契。“少棠兄弟每次出现,都这么的出人意料…本王,当真是受宠若惊。” 卢少棠轻笑几声,慢慢的踱步到桌子旁,以主人的姿态,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请坐。” 齐王也是个极为洒脱之人,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找我有事?” 他用了我,而非本王。 卢少棠眼眸微闪,笑着道:“的确是有事。” “说来听听。”齐王兀自倒了杯茶水,慢慢的啜饮起来。 卢少棠也没闲着,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之后才开口道:“上次的提议,王爷可还记得?” 说起那件事儿,齐王不由得一愣。“我已经说过了…对那个位子,我并没有兴趣…” “可若是今上一意孤行,想要收回王爷手里的兵权呢?你也会无动于衷,任由着他欺到头上来?”卢少棠哂笑着。 齐王皱了皱眉头,仍旧不改自己的初衷。“先帝爷在世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并不想被皇宫这座金色的牢笼束缚,所以才去了封地,一呆十余载。就算那个位子再诱人,我也不会想要失去自由。” “王爷可曾想过,一旦交出兵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卢少棠循序渐进的游说。 “总不过就是一死。”齐王倒是答得干脆。 听了这个答案,卢少棠还是有些震撼的。被誉为天下第一公子的齐王,居然将生死看的如此开明,果真是不愧这个称号。 “王爷这么多年来,一直未娶妻,就是因为这个?你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卢少棠静默了好久,才将这话问出口。 齐王淡淡的一笑,道:“一半一半吧…一来是不想连累家眷,二来嘛,的确是还未遇到那个可以令我心动之人…不若少棠兄弟你,能够觅得佳偶。” 说起裴瑾来,卢少棠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的柔和了起来。“我的确是个幸运的。” “以后那事儿就不要再提了,我心意已定。若是苦苦相逼,我便隐居山林,再也不踏入这俗世了。”齐王半是威胁的说道。 卢少棠说服未果,只得暂且放下。 这时候,小二将好酒好菜的端了上来。卢少棠便不客气的陪着一道享用,两个人喝了四五坛子的酒,这才罢休。 “明儿个我就向皇上请辞,回封地了…”齐王打着酒嗝,说道。 “那这顿酒菜就算我的,就当替王爷提前践行了…”卢少棠举起酒杯,笑着应道。 齐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好好的珍惜…” 卢少棠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嘴角的弧度不由变得更大。“这个自不必说…” “以后有机会去南边儿,记得去看我…” “一定一定…” “来,干杯…” “干…” 翌日大清早,金銮大殿上,齐王果真穿了一身朝服来了。 “臣来京都也有些时日了,也祭拜过先祖了,也是时候回去了。”齐王对着皇帝弓腰行礼,言辞恳切的请求道。 德顺帝眼神微微一敛,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提出来要离开,顿时变得有些心慌意乱。“皇叔离开京都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多住些日子,可是礼部的官员招待不周?” 礼部负责接待的官员们忙吓得跪倒在地,请罪。“臣惶恐…” 王知道圣上不会轻易的放他离开,只得硬着头皮,搬出祖宗规矩道:“能够上京来祭拜先祖,臣深受皇恩,铭感五内。只是祖上规矩,藩王在京都不得停留超过一年。臣来京都已经快满一年了,也该回去了。” 将祖宗规矩摆出来,德顺帝也不得不低头。“如此,那朕就不挽留皇叔多住些时日了。” 说着,便赏了不少的好东西给齐王,面子上也算过得去。 齐王叩拜谢恩,一切都做的合情合理。 等下了朝之后,德顺帝回到勤政殿,就忽然变了脸。“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提出离京,他到底是何居心?!” 窦行云站在一旁,吓得缩紧了脖子。“皇上息怒…” “你们就只知道说这些废话!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的替朕分忧解难!”德顺帝不满的横了窦行云一眼,脸上的冷意不断的释放。 窦行云吓得跪趴在地上,身子不时地颤抖着。“奴才无能,请皇上责罚…” 德顺帝也不过是想找个发泄的口子而已,哪里会真的把窦行云这个跟班儿打杀了。一掌拍向御案,吩咐道:“去,把邵帧邵枫两兄弟给朕找来。” 窦行云跪爬着出了殿门,半个时辰之后,邵氏兄弟便站在了勤政殿内。 “微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顺帝懒得讲究这些俗礼,大手一挥,便让二人起了身。“齐王请辞一事,你们怎么看?” 邵氏兄弟二人先是一惊,继而低下头去,斟酌了一番,才由哥哥邵帧率先开口答道:“先祖立下来的规矩,的确是有藩王不得在京超过一年的说法。” “这么说,他是按照祖宗规矩办事咯?”德顺帝对这个答案显然很不满。 邵枫见皇帝沉下脸来,忙附和道:“齐王拥兵自重,对朝廷的确是个威胁。若他真的有诚意,何不交出手里的兵权。到时候皇上再赐他一个亲王的封号,再赐他一座华丽的宅子。就此让他留在京都这繁华之地,岂不是更好?” 邵帧望了这个口没遮拦的弟弟一眼,心里充满了担忧。 说实话,他对那位齐王殿下并没有反感,反而充满了敬意。若他真的想要谋反,何须等到新皇继位?早在先帝病重的时候,就可以起兵了。而且,他孤身来到京城,身边就只带了两个侍卫。可见他的魄力和胆量,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样一个有勇有谋,又没有异心的王爷,皇上却要迫不及待的铲除,的确是有些太过了。 如今皇上手里已经有青龙白虎加起来超过六十万的兵权,何需再冒着有损圣名的风险,去除掉一个远在南边儿的藩王呢?更何况,这位藩王还是皇上的亲叔叔。 邵枫心底知道兄长肯定会颇有微词,可是为了保住邵家的地位,他不得不顺着皇帝的心思去说。 德顺帝听了兄弟二人的话,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皇叔快到而立之年,身边儿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朕心着实难安。朕瞧着,你们邵家的小妹就是不错的。若是没有定亲,便由朕做主,赐婚齐王为正妃,如何?” 一听要将小妹邵静指给齐王,邵家兄弟俩差点儿傻眼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这是在试探他们邵家的忠诚,还是想要趁机收回齐王的兵权? 邵帧到底老辣一些,忙跪下来道:“皇上…小妹顽皮,实在难以担当如此重任。不若在世家大族里挑选几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指婚更为妥当。” “是啊…小妹性子乖张,最是刁蛮任性。这样的性子,怎能担当得起王妃这个头衔,还请皇上三思。”邵枫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的跪倒在地。 德顺帝看着这兄弟二人的忐忑,嘴角不由的弯弯勾起。“朕倒是觉得邵家小妹天真直率,与朕的皇叔乃是天作之合。不管指哪家的女儿,朕总会吃点儿亏,落得个晚辈的名号。与其让别人讨得这个好儿,还不如让你们兄弟俩捡个便宜。” 邵家兄弟俩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说道:“微臣惶恐…”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回去好好儿的跟邵大人商量商量,朕的旨意明日就会到达贵府。” 邵帧邵枫不敢有异议,只得硬着头皮谢了 恩。 出了皇宫,兄弟俩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虽说齐王殿下一表人才,又是个随和的性子。可到底比小妹打了十几岁,怎能过到一处去?” “皇上也真是的…乱点鸳鸯谱…小妹可是爹娘手心里的宝,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还打算多留两年呢…” 兄弟俩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回了府。 邵夫人一听皇上要将女儿指婚给一个三十岁的王爷,顿时气的大骂。邵老爷毕竟是个明白人,好说歹说才将夫人的怒气给劝没了。 “就小静那性子,怕是许多高门大户都不敢上门来提亲的。能够坐上王妃的位子,也算是高攀了。” “齐王深受百姓爱戴,皇上也不敢将他怎么样的。即便是收回了兵权,那也是实打实的亲王,锦衣玉食是少不了的…静丫头嫁过去,也不会跟着吃苦…” 邵夫人不知道抹了多少的泪,最终只得恩痛割爱,默默地替女儿准备嫁妆去了。 与邵府交好的卓府,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卓三公子知道邵静那丫头要嫁人了,还狠狠地取笑了一番。“哎哟…哭姑婆终于也有人要了…” 与卓府相邻的镇北侯府,若说没听到任何的动静,那也是不可能的。 裴瑾刚睡醒,打算在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就被一墙之隔的笑闹声给搅了兴致。“皇上打算给齐王赐婚?”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应该错不了。”皇帝并没有隐瞒这个消息,可见十有**是成了定局了。 “那邵家姑娘是个什么性子?”裴瑾知道卢少棠一向与齐王私交甚笃,不由得暗暗操心起来。 “据说很是开朗活泼…说起话来也大咧咧的,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侍书对京城里头的名门闺秀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故而信手拈来。 齐王翩翩如玉公子,配上一个刁蛮的野丫头?这样的组合,亏得皇帝想得出来。 裴瑾在院子里晃了两圈,觉得有些乏了,就回了屋子。 第二天,皇帝赐婚和赐封的圣旨便到了驿馆。 齐王当时愣了好半晌,才伸手接过了圣旨,淡淡的吐出了这么一句。“多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的就顺利多了。 德顺帝借着册封亲王的机会,将齐王留在了京都。至于封地的玄武营,也派了心腹之人前去接管。总之,积压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但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齐王殿下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对,不但欣喜的谢了恩,还大肆的采买新婚用品,打算迎娶邵家的小姐,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三十万的大军。 唯有齐王身边的两个侍卫将主子的黯然看在眼里,却又不敢开口劝说。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也罢,交出了兵权,反倒是一身轻松了。”那三十万的大军本就够引人注目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没睡个安稳觉。 如今成了个闲散的王爷,他反而能够睡的踏实了。 卢少棠知道齐王要成亲,也送来了不少的贺礼。“王爷心胸如此的豁达,少棠佩服之至。大婚的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齐王无谓的笑了笑,道:“少不了你的那份儿,放心吧。” 大权在握的德顺帝,在这一年的年末显得异常的高兴。不单因为收回了全部的兵权再无后顾之忧,更因为后宫传出了喜讯,他就要当父皇了。 故而,皇帝陛下一高兴,便将有了身孕的贤妃直接封了皇后。另外那个柳美人,也晋封为了嫔。 不过好景不长,柳嫔在一次游园时,不小心跌倒,倒是肚子里的胎儿早产。根据太医的描述,那个小猫咪一样大的孩子是个皇子呢。可惜的是,生下来几天就夭折了。 慈安宫里头的那位,恨柳嫔的不争气,害得他们的计划再一次破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妃!亏得当初,哀家处处护着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要留她何用?”端木太后气得脸色泛白,手头边的器皿都换了一遍。 老嬷嬷劝了好久,总算是安抚住了自己的主子。“太后娘娘,钟粹宫的那位不也怀着了嘛…到时候,做一下手脚也是可行的…” 端木太后看了熟睡中的孙子一眼,心里满是担心。“她如今贵为皇后了,身边岂会没几个得力的人?想要在她的地盘动手,怕是不好办。” “就算她贵为皇后,但也越不过娘娘您去啊。您是太后,她是皇后。再这么着,这礼节上每日还是要来给您请安的。到时候寻个由头,将小皇子抱过来养几日。等送回去的时候,调换过来不就得了?” “可这孩子毕竟早生大半年,就怕一眼就被认出来。”端木太后忧心的说道。 “小皇孙殿下营养不足,看起来也就一两个月大。奴婢这两日让奶嬷嬷少喂两顿奶,先委屈小皇孙殿下一段时日。这身量上,就差不多了。”老嬷嬷出主意道。 端木太后始终有些不忍,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啊,哪里舍得让他饿着。可是想到儿子的大仇,她又不得不狠下心来,道:“只好如此了…” 转眼就要过年了,裴瑾的肚子也像是吹了气的气球一般,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原先贴身的衣裳都穿不得了。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圆滚滚的,看着就叫人担心不已。因为身子沉重,裴瑾连走路都有些吃力。 “少夫人这一胎,莫不是双生子吧?这才六个月,就已经这么大了。”除夕前夜,几个丫鬟凑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哎呀,那可是大喜事啊。都说能生出双生子的人,都有着莫大的福气呢…” “柔岚公主不就是一男一女龙凤胎么?少夫人那段日子与公主殿下走的近,说不定也能生下一儿一女呢。” 丫鬟们的浑说,裴瑾却是不大相信的。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双胞胎啊。她不过是日子过的舒心了一些,烦恼少了一些,吃的好了一些,这才养出这么大的肚子来。她还在忧心,吃得太好,胎儿长得太大,将来不好生产呢。 “一个两个都不重要,平安健康才是真正的福气呢。” 裴瑾有孕一直瞒到坐稳了胎,才回娘家报喜。 庄氏当时就亲自过府来了一趟,脸色的喜色溢于言表。“瑾丫头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有疼爱你的婆母,珍爱你的夫君,如今又有了孩子,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孙女这还不是随了祖母…”裴瑾谦虚的一笑,却也是将庄氏给夸了一番。 庄氏膝下虽然无子,但夫妻恩爱,一辈子都没被小妾给烦过,不说是这京城里头头一份的,至少也是那些世家大族夫人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你这张嘴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伶俐。”庄氏笑得开怀,连带的给裴瑾的贺礼也格外的贵重。 裴瑾也没跟老太太客气,便命丫头将东西收了起来。话题一转,便问到了府里的事儿。“骏哥儿迎亲的日子,可定下了?” “定在明年的三月初九。你那时候正在待产,若是不便不回去也罢。”反正是个庶子娶媳妇,庄氏并没想过大办。 公主府也不如以前那样尊贵了,想必也是不会为难相府的。 相爷本身就是个内敛沉稳的,不喜欢张扬。眼看着皇上的帝位慢慢的巩固,他也觉得是该退下来的时候了。 “祖父近来身子可好些了?”裴瑾自然是猜到了里头的缘故,却还是循例问了一问。 “人呐,上了年纪,就容易生病,身子是大不如前了。”提到自己的老伴儿,庄氏的眉头就不由得紧皱。 两人都是年过花甲之人,裴仲良又时刻的为国事操劳,身子早就累垮了。如今倒也不是找借口推脱,而是真的该荣养了。 “果儿,去库房将那只千年老参取来。”裴瑾也忧心相爷的病症。 毕竟,以前有着相府撑腰,她才能一步步的走向人生的顶峰,才能光明正大的嫁入镇北侯府。 如今相爷要退下来,裴家的地位肯定会下滑。作为裴家的女儿,自然是知道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的。 “老参你还是留着自个儿吃吧…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庄氏知道那东西是千金难求的宝贝,顿时有些为难。 “祖母您瞧我这身子,还能进补?就怕到时候胎儿太大,不好生。祖父为了大周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身子有恙,我这个做孙女的,也心有不安。” 在裴瑾的坚持之下,庄氏还是收下了这份厚礼。 “祖母也别光顾着别人,自己要保重身子…”见庄氏面露憔悴,裴瑾也十分体贴的关怀了几句。 “都一把老骨头了…”庄氏感慨的一叹,轻轻地拍了拍裴瑾的手。 庄氏在侯府呆了两个时辰,被裴瑾一再的挽留用了午饭才回了相府。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李侍郎府的亲戚递了帖子过来。 裴瑾挺着个大肚子,不时地还要招待应酬,看着就叫人揪心不已。尤其是卢少棠,恨不能寸步不离的守在娇妻的身边,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除夕夜之前的某一天夜里,王麟匆匆的回了侯府,将正在熟睡中的卢少棠给吵醒了。 “主子,据探子来报,说在乌衣巷见到岳如烟了。” 王麟之所以这么火急火燎的,连娇妻都可撇到一边,正是因为这个岳如烟。她本来不是个什么重要的人物,可是跟皇帝的内卫纠缠在一起,那就必须重视起来了。 卢少棠冷着一张脸下了床,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悄悄的出了门,这才沉着嗓子说道:“她倒是好本事…” “主子,您说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什么值得皇上惦记的地方。除非…”王麟话说了一半,脸色就黑沉了下来,不敢往下说了。 “除非,她想彻底的背叛爷,将幽冥门的秘密,说给皇帝听。”卢少棠却是毫不避讳的将事实给说了出来。 “主子,岳如烟早该除掉了,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祸。”王麟暗暗咬牙。 “你也别太高看了她。虽说她曾经担任朱雀堂主一职,可对幽冥门的事情却只知道九牛一毛。想要出卖幽冥门,也得要有东西拿出来给皇帝看。今上,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依着对德顺帝的了解,卢少棠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是属下妄言了。”王麟见主子如此的镇定,一颗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那些内卫还蛰伏在乌衣巷里?”卢少棠思索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 没料到主子会问起这个,王麟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探子回报说,那些内卫仍旧停留在原处,没有动过。” “看来,她还是个好徒弟。真是有样学样…”卢少棠冷笑一声,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派几个身手不错的,盯紧了岳如烟。等到与她碰头的那人,便全力刺杀。务必要让那人知道,刺客跟岳如烟是一伙儿的!” 王麟眸子里忽明忽暗,脸上的线条也渐渐的松懈了下来。“是。” 屋子外头飘着漫天的白雪,很快就将院子里铺成了一片银色。这么大的雪,当真是十分的罕见呢。 勤政殿 “皇上,外边儿天儿冷,您真的要出宫?”窦行云穿着厚厚的棉袄,仍旧感觉到外头的寒风瑟瑟,不由得替主子的身子担忧起来。 德顺帝一改往日霸气威严的装扮,换了一身宝蓝色的夹袄,头上的紫金冠也换成了普通的发带,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只不过那天生的威仪,却仍旧叫人不敢直视。 “你给朕在宫里好好的呆着。任何人想要进勤政殿,都给朕拦下来。若是朕出宫的事情叫第三个人知道,朕就要了你的脑袋!可挺清楚了?”德顺帝心意已决,断然没有回头的打算。 窦行云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奴才遵旨。” “清风。”德顺帝安排妥当了一切,请唤了一声。一个黑色的身影便从天而降,落到了德顺帝的面前。“属下在。” “走,去乌衣巷。” 所谓的乌衣巷,原先是作为城防营地的所在,因为将士身穿黑色军衣,故而被称为“乌衣巷”。后来因为地势有利,被高门士族买了下来,作为聚居区。演变到大周朝,却成了达官显贵金屋藏娇的地方。 幽暗漆黑的巷子里,寂静的可怕。 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的落下,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刻。 “人在哪里?”乔装改扮之后的德顺帝刚一进巷子,就有无数的内卫自觉地现身,将他围在了当中保护了起来。 “来者,是一位姑娘。”领头的内卫犹豫了一下,才向皇帝陛下禀报道。 在他们看来,女儿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这样抛头露面的,总归不是良家女子,故而有些轻视她。 德顺帝脸色有些阴沉,在得知要见的人居然又是一个女子时,眉头就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带她来见朕!” 尽管换了装束,但是口头上仍旧是没有任何的改变。 一个朕字,就泄露了他的身份。 岳如烟在乌衣巷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些内卫给控制住了。只是不管他们如何的威逼利诱,她就是坚持非要见到皇上,才肯开口。不得已,那些人才向上头禀报。这才有了皇帝陛下的微服私访。 “你是何人?”在见到岳如烟的那一刻,德顺帝的语气更加冷厉了。 面对着何为年轻的帝王,岳如烟有那么一瞬的失神。她以为能够以强硬手段坐上龙椅的,必定是个残暴粗鲁之人。可是看到德顺帝一身儒雅公子的装扮,完全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诧异之极的同时,心思也开始活泛开来。 “民女岳如烟,参见吾皇。”岳如烟阅历无数,也知道怎么展现一个女子最好的一面。 看着婀娜多姿的美人,绝大部分人肯定会怜香惜玉,甚至是被迷得神魂颠倒。可是这位皇帝老爷却是一脸的平静,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代,若是朕听到一句废话,你应该知道下场会如何。” 敢把皇帝当猴儿耍,那都是不要命的。 岳如烟胸口突突直跳,原先的笃定也开始变得不自信起来。要与这样的一个男人打交道,的确是需要几分胆量和真才实学。 “朕的耐心有限,你最好…” 不等德顺帝把话说完,就见几道黑影闪了出来。紧接着,几个蒙面人飞身而下,径直朝着德顺帝刺了过去。 “朱雀堂主,你先撤,这里就交给我们了!”其中一个蒙面大汉一边狠狠地朝着德顺帝攻过去,一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话道。 在进入这条昏暗巷子的时候,德顺帝就警惕了起来,就怕这是个陷阱。如今,果然有黑衣刺客现身,他的脸色就更加的冷凌起来。 这个女人,果然没安好心。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精心安排的局,为的就是刺杀他这个皇帝。这伙人究竟是哪一方的人马?是齐王豢养的死士,还是其他什么逆贼叛党? 刚才那一声朱雀堂主,他听的清清楚楚。莫非,朱雀神兵真的存在,只是他们想要对付的,却是他这个皇帝?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不都是先祖开创大周国的时候,留下来的几只奇兵吗?为何如今要掉过头来对付皇室?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岳如烟在那一声朱雀堂主叫出口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她的这个身份,只有幽冥门的人才知道。而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前来刺杀皇帝,还打着是她同伙的旗号,分明就是想要破坏她的计划。 她心有不甘啊! “皇上,您别听他们瞎说。民女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朱雀堂主!”咬了咬牙,岳如烟便想着替自己开解。 然而,多疑是帝王的通病。有些念头一旦形成,便犹如一颗种子,会在心田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一发不可收拾。 “皇上请先行一步,这里就交给属下们。”清风看出那些刺客身手了得,不敢大意,忙劝着皇上先行离去。 德顺帝却是个执拗性子的,哪里肯临阵脱逃,那岂不是有损帝王的威信? “朕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对朕不利!”德顺帝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清风一边吃力的击退敌人,一边忧心着急。“皇上…这些刺客非同一般,这一次带出来的侍卫又没有多少,恐怕…” &n bsp;“朕相信你们的实力…”德顺帝眼眸微微一闪,努力镇定的说道。 岳如烟瞧见那些厉害的刺客,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如今,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些刺客没有伤害她一丝一毫,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保护皇帝的那些内卫,却已经倒下了两三个。皇帝就算起初只是有所怀疑,这下子肯定坐实了她是刺客同党的罪名了。 想着好好儿的一个扳倒真背后的计划,却被这些幽冥门的杀手给破坏了,岳如烟就气不打一出来。“你们都给我住手,听到没?若是真的当我是自己人,就立刻给我退下!” 若是皇帝有个万一,她肯定也会被千刀万剐陪葬。 可若是能够保住皇帝,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朱雀堂主,难道你忘了你的大仇人了吗?当初,岳家满门,可都是死于皇家之手!”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绝好的机会,如何能放过这个狗皇帝?” “朱雀堂主,你一家上百口,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岳如烟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什么家破人亡,什么报仇雪恨,那都是她曾经的誓言。可是都过了这么多年,她也知道岳家的惨败,那都是因为朝堂的排挤,岳家不小心站错了队的结果,怨不得任何人。这些人却打着替她报仇的幌子,分明就是将她往死路上逼的节奏啊! “你们…你们简直一派胡言!” “朱雀堂主,事不宜迟,你还是赶紧走吧。万一让狗皇帝得知了你的身份,就不妙了。” “是啊…我们兄弟几人也只能帮忙抵挡一阵。等到他们的救兵到了,我们也护不了你了!” “朱雀堂主…” 一口一个朱雀堂主,差点儿让岳如烟喷出一口老血。 德顺帝见身边的护卫一个个的倒下,又见刺客一边刺杀,还一边轻松的与人对话,心里不由得又怒又急。 这等身手的刺客,的确是很罕见。清风算是他身边最为厉害的暗卫了,可是跟那些人过招也是半斤八两。看来,这些人果然很有来头。想到被一个女人给骗了,还让自己陷入险境,德顺帝就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岳如烟。 “皇上,救兵马上就要到了。”清风眼看着不对劲,便燃放了信号烟火。情形不容乐观,但嘴上却还是保持着镇定。 岳如烟看着事情被 搅得一团糟,狠狠地跺了跺脚,打算先离开保住命儿再说。 那些刺客见她要逃,于是按照计划,分兵两路,一边紧紧的追着岳如烟不放,另一边则仍旧追杀着不断向后退去的德顺帝。 “杀了这个够皇帝,替朱雀堂主报仇!” “杀呀!” 德顺帝自身的武功也不弱,只是不屑于与这些贼子动手。可当看到身边的内卫一个个的倒下,他也不得不捡起地上的宝剑,加入了战局之中。 “皇上,再坚持一会儿,救兵马上就到了。”清风气息早已不稳,身上也多处挂了彩,可仍旧挡在德顺帝的前面。 看到他的忠心,德顺帝的怒火也消散了不少。“朕绝对不会有事。” 领头的刺客见到不远处赶来的帮手,知道不宜恋战,于是一边后退一边吩咐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兄弟们,撤!” “想走?没那么容易!”因为有了救兵,清风的底气就硬了起来,举剑就要追上去。 德顺帝却是一把拦住他,冷冷的说道:“不必了。” “皇上…”清风似乎心有不甘。 这可是他护卫生涯当中最为狼狈的一次,若是不找回场子,叫他今后如何在皇家暗卫中立足? “穷寇莫追…回宫吧…”失望的瞥了一眼岳如烟离开的方向,德顺帝想要得到朱雀神兵的心思也渐渐的歇了下来。 朱雀神兵消失已经好几百年,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相传,当年圣后陪着先祖打下大周的天下,劳苦功高,先祖才不得不将 朱雀神兵交给圣后保管。只是后来先祖做了开国皇帝之后,渐渐的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开始疏远了圣后,并打破当年的誓言,接连纳了好些年轻貌美的妃子之后,圣后一怒之下,便带着朱雀神兵悄无声息的从皇城消失了。 先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无论他派了多少的人马,花费了多少的精力,甚至好几次微服私访民间,到死的时候却还是没有打听到圣后的下落。 说起来,这位开国圣后还真是个决绝的女子。一旦遭到背叛,就决然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走的干脆,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如此刚烈的女子,世间难寻。而且,她的智慧不在男人之下。否则,也不会被先祖看上,并承诺一生只娶一妻了。 回到宫里头,已经是下半夜了。 窦行云一直坚守在勤政殿内,连瞌睡都不敢打。直到皇帝陛下平安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皇上,您总算是回来了…” “朕不在宫里的时候,可是有什么人过来了?”德顺帝沉着一张脸将身上湿透了的衣衫脱下,不悦的表情跃然脸上。 窦行云眼神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放哪里好。可是帝王询问,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酉时三刻,皇后娘娘派人来请,说是有事相商,奴才按照您吩咐的那么一说,那宫婢什么都没问,就回去了。戌时两刻,太后娘娘说…说那边儿的小主子染了风寒,想请皇上恩典,给派个太医。奴才说皇上已经睡下了,太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还哭闹不休,最后奴才只得派御林军将她给拖走。还有…还有柳嫔说身子不适,想请皇上过去…蓝贵人送来了一碗参汤…慕婉仪宫里的也派了人过来…卓…” “行了,别再说了。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传朕的旨意,柳嫔恃宠而骄,保不住龙胎,探听勤政殿,罪加一等。着降为才人,打入冷宫,去陪伴慧淑仪。蓝贵人慕婉仪举止不端,愧对朕的信任,蓝贵人降为美人,慕婉仪降为贵人,禁足宫殿,非召不得外出。至于太后那边儿,天色已晚,朕早已睡下,待明日再宣太医。” 窦行云听的心惊肉跳,没想到主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好好儿的几位娘娘,瞬间就被降了三位。只是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刚上任的皇后娘娘呢。 “那…皇后娘娘那儿…” “一会儿摆驾钟粹宫,朕亲自过去一趟。”对于这位识大体的袁皇后,德顺帝还是比较满意的。 心中的怒火虽然炙热,但也没有迁怒到她身上。不为别的,皇后娘娘肚子里还怀着他头一个孩子呢。 “遵旨。”窦行云暗暗的擦了擦冷汗,忙不迭的去吩咐内侍抬轿撵。 钟粹宫 “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刚才一生气,将柳嫔、蓝贵人、慕婉仪三人给降了位分,给禁足了。柳才人更是被打入冷宫,去陪伴慧淑仪了。”皇后宫里的奴才,自然都是机灵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上前禀报。 袁皇后尚未睡着,听了这个消息却只是冷冷一笑。“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只顾着争宠,却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得干干净净,也活该她们受罚。” “可不是呢…只是最后去的卓昭仪,倒是逃过了一劫…” 袁皇后挑眉,没想到这位妹妹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不由得感到可惜。在这后宫之中,也就算卓昭仪与她走得最近,关系最为亲密了。可到了后头,也不知道卓昭仪是着了什么魔了,居然接二连三的犯错。唉,当真是可惜了。 “本宫要安心养胎,这些事儿既然皇上都做了处置,就别再拿来烦本宫了。”袁皇后若是想要做个贤德的帝后,指不定还得替这些妃子们求求情。可基于她对帝王的了解,想想还是算了吧。 矫揉造作,根本就不是皇上欣赏的。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上果然驾临了钟粹宫。 袁皇后还未来得及起身相迎,德顺帝就已经进了内殿。“皇后身子沉重,就不必起来见礼了。” “谢皇上恩典。”袁皇后乖顺的坐回榻上,眼神清澈,不含一丝的杂质。 德顺帝欣赏的瞥了她一眼,这样直性子的女子倒不失可爱。“皇后请朕过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眼看着就要到除夕了,皇上打算怎么过?是按照老规矩,大摆筵席,宴请群臣,还是在后宫里 头摆上几桌,将各位妹妹请过来一聚?”袁皇后有事儿说事儿,并不拖拖拉拉,拐弯抹角。 “今年国库比较紧张,就不大肆庆贺了,邀请宗亲和国戚在一起聚聚就好。”碍于面子,大秦皇子在这里的三天,德顺帝不得不拿出点儿气度来,大摆筵席的招待。可看今年这么大的雪,明年必定北方干旱,又是要花钱的地方,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袁皇后点了点头,便将拟好的宴客单递了过去,道:“臣妾也觉得不必大肆的铺张浪费,就草拟了一分名单,请皇上过目。” 德顺帝一目十行的扫了那清单一眼,似乎颇为满意的样子。“皇后做主就行了。” “臣妾遵旨。”袁皇后应了一声,接下来就有些冷场了。 说实话,袁皇后并不怎么漂亮,可以算得上是平庸。除了一张看起来比较有福气的脸蛋儿,运气好怀有龙嗣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故而 ,即便她当上了皇后,也并不怎么受宠。除了必须给的面子,皇帝几乎没任何的表示。 “天色已晚,皇上要歇在哪位妹妹的宫里?”袁皇后一向大度,知晓分寸,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问道。 想到后宫那些不安分的妃子,德顺帝就一阵头疼。“皇后早些歇着吧,朕回勤政殿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袁皇后脸上不喜不悲,好似根本就不在意。 德顺帝嗯了一声,起身离去,没有一丝的犹豫。 等帝王的銮驾走了老远,皇后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娘娘…皇上也太冷心了一些…都来了这儿了,还想着回勤政殿,也太…”有个心腹宫女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袁皇后却是斥责了她一番,然后安静的躺下了。既然得不到帝王的宠爱,那就好好儿的守着自己的这个皇后宝座吧。即便是没有如胶似漆的恩爱,但相敬如宾还是有的,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除夕之夜,本该是合家团圆的美好时刻。然而,在距离乌衣巷两条街的一条脏乱的巷子里,却发生着惊恐的一幕。 “咱们运气不错啊…不但捉到了叛徒,还顺带一个朝廷钦犯。”突兀的男性声音在破屋里响起,顿时让两个正在密谋逃走的女子惊出了一身的汗。 “你们…”岳如烟没想到这么隐秘的地方,居然也会被人找到,早已吓得双腿发软。 “好几次都被你逃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失手了。” “岳如烟,你可想好了怎么个死法儿?主子说了,看在你曾经替他效劳的份儿上,就让你自己选择。” 岳如烟身子颤抖的厉害,眼神却依旧倔强。“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见他!” “你以为主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也太自以为是了一些。” “就是…除夕之夜,主子自然是要在府里陪着女主子了!” “就你这样儿的,连女主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些个黑衣侍卫,都是王麟手下最为得力的。故而,对侯府的事情也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如今少夫人正怀着身子,主子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生怕有个什么闪失。哪里还会记得岳如烟这个叛徒?!所以,才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她。 岳如烟是何等骄傲的女子。 她自认为才华高绝,美貌绝伦,不可能没有男人不喜欢她!可偏偏卢少棠却是个例外,不但看不到她的好,还迷恋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女人。想到这里,她就气得头发直冒烟。在这样的寒冬腊月,也丝毫不觉得冷。 “你们是她派来的吧?并不是主子的授意,是不是?”她笃定的说道。 其中一个高挑男子嗤笑一声,道:“你想太多了…少夫人何等的心胸?岂会记得你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如今少夫人肚子里有了小世子,就更不会惦记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 “什么?那个女人居然…”岳如烟近来一直都在谋划着怎么报仇,怎么将镇北侯府给毁了,哪里注意到这些消息。乍闻侯夫人怀了身子,一时半会儿竟然反应不过来。 瘫坐在木床上的裴姈听了这个消息,亦是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裴氏家族的女儿,一 个个本事都高着呢…可惜啊…可惜我选错了投靠的对象,这才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黑衣侍卫鄙夷的瞥了她一眼,哼道:“就凭你,也配与我们少夫人相提并论?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成王败寇,失败者就是失败者,哪儿来那么多借口!” “你以为自己是谁?女诸葛?也不撒泼尿照照…” 这些侍卫都是粗鄙之人,说起话来也十分的不中听。 裴姈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下来,脸上的疤痕也不时地皱起,看起来甚为可怖。“你们胆敢瞧不起我!你们这群走狗!” “跟她们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早些送她们上路,咱们也好早点儿回去交差。”除夕之夜,是团圆之夜,他们也想着回去聚在一起吃烤肉呢。 “动手。”为首的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神色变得冷酷。 “你们敢!”岳如烟将偷偷藏在衣袖中的药粉握在手中,只等着合适的机会就要再次的逃走。 这一招,可是屡试不爽。 然而,这一次侍卫们可是有备而来,早就察觉了她的异动。其中一个侍卫眼疾手快的出剑,一把将她捏着药粉的手给剁了下来。“有没有点儿新鲜的,啊?每次都用这一招,也不嫌烦!” “啊…”岳如烟疼的直冒冷汗,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的地上倒去。 “我与你们少夫人乃是同宗姐妹,你们不能杀我!”到了这个时候,裴姈才想起自己的姓氏,想要借此逃脱被杀的命运。 “是吗?这个丑女人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这不是朝廷四处抓捕的女飞贼嘛…” “你们…你们这是污蔑…”裴姈见她们丝毫不买账,顿时气的肺都要炸了。 “想要攀关系,晚了!” “这样的祸害,还是早点儿除去的好。免得给咱们少夫人抹黑!” “说的也是…我看她行动不便,就可怜可怜她,赏她一个全尸吧。” 说着,这些高大魁梧的男子便一步步的向这两个狠毒的女人靠近,手里的刀剑也不再留情。 院子里忽然传来狗叫的声音,惊了正在守岁的穷苦人们。 “这么晚了,谁在外头啊?” “要不去瞧瞧?” “该不是贼吧?” “咱们这样贫苦的地儿,哪儿来的贼…” “啊…死人啦…” 镇北侯府 扶摇居 “侍书,去库房再多拿些炭来…今儿个是除夕,爷要陪着少夫人一起守岁。”卢少棠一边扶着裴瑾回屋,一边吩咐道。 侍书应了一声,便带着几个丫头去办事了。 今年这个除夕,是裴瑾和卢少棠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去年因为卢少棠在边城,没能回来。这一次,他得好好的补上。 取了件厚 实的貂皮斗篷给裴瑾披上,夫妻俩依偎着围坐在火盆旁的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 “不去陪着母亲,这样好吗?”对于她先前提到的二人世界,卢少棠倒是执行的彻底。只是,这样冷落婆母,是不是不太好? “母亲有巩姨娘和大嫂他们陪着,就够了。”卢少棠没心没肺的说道,修长的胳膊揽在她的腰间,不时地摩挲着她高高隆起的肚皮。 裴瑾觉得有些发痒,便按住了他的手掌。“别…痒…” 妻奴侯爷听见娇妻的娇嗔,便停了手,乖乖的不动了。“孩子的名儿,我已经想好了。若是男孩儿,就叫彦学。如果是女娃儿,就叫彦雪,如何?” 世家大族的名儿都是按照派系来取的,像卢少棠的父辈,便是镇字辈,卢少棠兄弟是少字辈儿。轮到他的儿子,便成了彦字辈儿。 裴瑾对这些大名,倒是没多少意见。“大名爷看着办吧…不过还是取个小名的好,据说好养活。” &nbs p;“那娘子想叫他们什么?”卢少棠看着她略显丰润的侧脸,笑着问道。 该不会又是那什么小包子,小馒头吧? 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闺女,将来都是小吃货啊! 裴瑾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应道:“若是男孩儿,就叫多多。若是女孩儿,就叫晓晓。” “多多?多子多福,好名字!至于晓晓…你是不想女儿长大,想让她永远都是小孩子?”卢少棠按照自己的思维理解。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总之都是我的宝贝…”裴瑾骄傲的说道。 “嗯,那为夫呢,可是娘子的宝贝?”见娇妻心里满满的都是孩子,卢少棠就有些吃味了。 裴瑾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话也是能放在嘴上说的? 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裴瑾才嘟嚷着。“你是我的夫,是陪伴我一生的人,自然也是我心中无可取代的人了。” 听着娇妻说着甜言蜜语,卢少棠的眉眼都舒展开了。“娘子亦是我唯一的妻,我心中最最珍贵的存在。” 裴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手掌与他交握,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温暖。 屋子里,两位主子浓情蜜意着,外间的丫鬟也喜笑颜开的围坐在一起小声地说笑着。这个年,可是她们过的最舒心的一个年了。 农历三月的某一天,镇北侯夫人经过五个时辰的努力,平安的诞下一对龙凤胎。各方送礼送不停,皇上更是亲自赐下了名字,还赏赐了一堆的好东西。男孩儿叫卢彦邦,女孩儿叫卢彦娆。 原本高高兴兴的一件事儿,却被皇帝这样一道不合时宜的圣旨给搅合了。卢少棠一整日都板着一张脸,恨不得将那道圣旨给撕碎了!他的娃,凭什么名字都不能由他这个当爹的取!皇帝你的宝座是不是坐腻了,啊?! 裴瑾也有些无语,可谁叫那是皇帝呢。 不过好在,小名儿早就取好了,倒是不用更改。 “真是气死我了!”卢少棠不甘的咬牙切齿。 看着夫君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裴瑾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出主意道:“皇上寿诞不是快要到了吗?到时候咱们也送上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卢少棠有气无力的问道。 “听说北国盛产美人…”裴瑾眉眼弯弯的,笑的十分得意。 卢少棠听了这个建议,立马就有了精神。“来而不往非礼也!还是娘子想的周到…我这就给北国国君休书一封…” 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去了,裴瑾心里也平衡了。 ------题外话------ 正文部分就先到这里,其他的番外见</dd> 番外绝望 慈安宫 “太医…太医来了没有…”端木太后看着软榻上呼吸越来越弱的宝贝孙子,吓得魂不守舍。舒悫鹉琻 一旁服侍的宫女嬷嬷也都吓得不轻,跪地不起。 “怎么会这样的…前几日不还好好儿的吗?”端木太后心疼的看着小脸儿苍白的孙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 庸王府的那个儿子,算是废了。她所以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宝贝孙子身上。还想着有朝一日,孙子能够继承大统,将来替他爹一雪前耻呢。只是没想到,才两日没瞧见,这孩子突然就呼吸微弱了? “你们怎么照顾王孙殿下的…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你们通通都得陪葬!”端木太后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也没少往这些宫人身上发脾气。 “太后娘娘…当务之急,是给王孙殿下请个太医啊…”老嬷嬷看着那孩子的面色越来越差,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王孙殿下那憔悴的模样,分明就是饿的呀。当初,若不是她出的什么破主意,王孙殿下也不至于这般虚弱。 若是王孙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是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老嬷嬷身子就不由得一抖。 “你们去给哀家把皇帝叫来…即便王孙殿下不是他的亲骨肉,可也好歹是皇室血脉…他若是个好皇帝,就不能看着不管…”到了这个时候,端木皇后也不摆什么圣母皇太后的架子了,救人要紧。 勤政殿 “窦行云,慈安宫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披着厚厚的赤金斗篷,德顺帝刚处理完手头的一些事,忽然想起来问道。 窦行云学聪明了很多,尽量少说多做,道:“启禀皇上,慈安宫里的那位小王孙似乎不大好了…” “哦?可知是何原因?”连个孩子都带不好,真是够蠢的。 德顺帝露出鄙夷的目光,心中大快。 当初将孩子送去太后宫里,一来是想用那个孩子来制衡庸王府,想让他的那位兄长认清事实,莫要再负隅顽抗。果然,庸王在被抢了孩子之后,安静了。二来,他没那个闲工夫管一个手下败将的孩子,便随意丢给一个愿意养着这个孩子的人。这个最合适的人选,便是端木太后了。 自己的亲孙子,应该会很尽心的吧?如此一来,她也没那个闲工夫去干涉他和后宫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那孩子居然就奄奄一息了? 窦行云面露惭愧,道:“奴才尚不知。” “让沈大人过去一趟。”德顺帝突发奇想,想要看看端木太后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于是,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之人。 窦行云应了一声,便去宣旨了。 等沈御医到达慈安宫,殿内已经是哀嚎一片。 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傲娇的沈大人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微臣奉召,来替王孙殿下看诊。” 端木皇太后痴痴地坐在软榻上,脸颊微微凹了进去,神色憔悴,双眼发直,一看就是悲伤过度。 “太后娘娘…”沈大人不耐的再次蹙起眉头,重复了一遍。 端木皇太后木然的抬起头来,瞳孔一点一点的恢复正常。最后看向殿内单膝跪地的男子时,已经变为了凌厉。“为何此时才来?!” 兴许是过了多年的母仪天下的皇后,端木太后的气势还是很足的。 沈御医不卑不亢的拱手,答道:“微臣一个时辰之前,才接到圣上旨意。” 端木皇太后气得将手边的东西摔了个遍,才喘着粗气,吼道:“昨天夜里就去请的人,他一个时辰前才肯答应派人来?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皇上日理万机,忙于政务。不能及时的应对后宫的事,也是情理之中的。还望太后娘娘体谅一二。”沈御医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还真当自己是盘儿菜了?曾经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又如何?她自己的儿子没能登上皇帝宝座,怪的了别人吗?今上又不是她亲生的,能指望人家毫无芥蒂的对待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成王败寇,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就算再忙,宣个太医能有多忙?”端木太后不满的拍着桌子,仍旧气愤难平。 可怜她的孙儿,就是这样活活的给拖死了。 沈御医懒得跟这个妇人一般计较,说道:“还请太后娘娘将王孙殿下抱出来,微臣做了诊断,回去也好向皇上交差。” 提到王孙殿下,端木太后就又是一阵悲怆的哭喊。“哀家的孙儿…哀家乖的孙儿…就这么没了…皇帝,你好狠的心呐…” 皇太后在这里捶胸顿足,沈御医却依旧一脸的平和。 待老嬷嬷将已经发僵的婴孩儿抱到沈御医的面前,沈御医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有了结论。“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双眼呆滞,面色灰白,饿死的。” 一听到这个结论,宫殿内的宫人全都跪倒在地,不敢作声。 “饿…饿死的?”端木皇太后似乎不敢相信,猛地站了起来。可能因为太过激动,气血有些阻塞,端木太后身子晃了晃,整个人便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近身服侍的嬷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一下子没接住。就只听见砰的一声响,尊贵的皇太后娘娘,直接从高台上滚落下来,在缠枝花纹的地毯上摔了个狗啃屎。 沈御医不忍心的闭上了双眼,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太后娘娘…” 这下子可吓坏了慈安宫里头服侍的宫人们,一个个急着跪爬上前,想要将她老人家扶起。 “且慢。”沈御医却是及时的开口,制止了她们。“太后娘娘这一摔可不轻,若是贸然的搬动,会让伤势更加的严重。待我先诊断一番,在做定论。” 慈安宫里头的宫女,大多数都是胆小怕事的。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敢贸然的上前去搬动太后了,只能任由她不雅的趴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太后娘娘,得罪了。”沈御医好不怜香惜玉的拉起太后的一只胳膊,闭上眼睛数起脉搏来。 太后本就摔得不轻,又以这样尴尬的姿势匍匐在地,还被一个男子随意的捉住胳膊动弹不得,实在是觉得屈辱不堪。“姓沈的,你胆敢对哀家无礼?” “为了太后娘娘安危,臣只能逾矩了。”沈御医不慌不忙的对答着,眼睛却未睁开一下,从面容上也看不出一丝的恭敬。 宫女嬷嬷们都缩着脑袋跪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前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哀家起来!”一个动作维持的时间太久,端木太后就有些受不住了,身子也微微的颤抖起来。 “不可…娘娘这是伤了五脏六腑,不可轻易的搬动,否则会让内脏破裂出血,危机生命。”沈御医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吓得缩了回去。 “哀家的身子,哀家自个儿清楚。姓沈的,你还不放开!”端木太后一向养尊处优,高高在上惯了,如今匍匐在一个男人的跟前,这算怎么回事? 沈御医过足了瘾,也就不再为难这位后宫中最为尊贵的女人了,猛地放开手。尊贵的皇太后娘娘一时不查,胳膊就狠狠地砸落地上,顿时又引来一阵哀叫。“啊…” “对不住,微臣被娘娘这么一吓,不小心就放了手…真是罪过罪过…”沈御医一边告罪,一边站起身来,吩咐道:“快,将娘娘抬到床上去躺着。一会儿我写个方子,你们派人去御药房去取药吧。” “有劳沈大人了。”一些懂事的还知道道声谢。 “微臣已经完成了皇上的任务,这就回去复命了,告辞。”沈御医也不给端木太后发作的机会,径直就走人了。 等到端木太后缓过劲儿来,也为时已晚。 当勤政殿里的皇帝陛下,听了这么精彩的一段儿,一向严肃冷峻的他,居然也忍不住放声大笑。“沈卿真是个秒人,哈哈哈哈…” 窦行云见皇上高兴,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 大笑方止,德顺帝很快便下达了旨意。“慈安宫的奴婢,连王孙都照顾不好,将其活活饿死,始作俑者拉出去砍了。其余人等,罚入辛者库。至于太后娘娘,年岁大了,喜欢安静,便搬去宗庙静养吧。” >“遵旨。” 窦行云刚要去宣旨,德顺帝又补了一句。“王孙殿下好歹是庸王的亲生儿子,也去庸王府报个丧吧。” 心心念念的儿子,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给看顾死了,不知道庸王知道这件事儿之后,会做何感想呢?还真是万分期待啊! 德顺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很快便投入奏折当中。 庸王府 传旨的人刚一走,庸王赵永德就喷出一口老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吓得身边伺候的人赶紧上前去搀扶,不住的唤道:“王爷…王爷…” “我的儿…”庸王只喊出这么一句,就晕了过去。 而王孙殿下的生母,婉侧妃也好不到哪儿去。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就这么活活饿死了,她这个做娘的,如何能甘心?自从上次生产过后,她便与庸王生分了起来,不似以前那般恩爱了。加上第一胎亏了身子,大夫说她今后可能不会再有身孕,这更是对她重重一击。悲伤过度的后果,便是体重迅速的下降,容颜也一天一天的枯萎。后来好不容易被劝好了,心里怀着点儿念想,如今那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起初,在得知孩子被带进宫里,是交给太后抚养的时候,她还大大的松了口气。好歹是孩子的亲祖母,应该能够健康的长大,然后替他爹娘报仇吧?她靠着这个信念,才能够支撑这么些时日啊。 可是没想到,还不到一年,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小皇孙,就那么没了。还是活生生给饿死的?莫非,太后她魔怔了不成,竟然不给孩子吃奶?想到那个老妖婆,婉侧妃就痛恨不已。 以前,她还是婉昭仪的时候,还是端木皇后的她就没少给自己罪受。如今贵为皇太后,居然还是这般瞧不起她,连带的对自己的孙子都看顾不周!她还配为人母,配为人祖母吗? “娘娘…”见婉侧妃身子摇晃了几下,周围的奴婢也都吓得不轻。 “扶…扶本妃回屋去…”婉侧妃虚软无力的斜倚在丫鬟的身上,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倨傲的表情。 所有的下人几乎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一对曾经显赫一时的夫妻,心中无不哀叹。好好儿的,造什么反呢。既然已经败了,就安安分分的在王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难道不好吗?非的折腾出这么些事儿来。 可怜一个不满周岁的奶娃子,就这么白白成了牺牲品。 宫闱里头的秘辛,他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好好的一个孩子,居然是给饿死的!想必里头,大有文章。 不过,他们只是下人,又不是清正廉明的衙门老爷,会吃多了没事儿干,跑去寻根问底。更何况,这个孩子一直未在人前露过面,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惹人起疑。那些言官文臣,更不会将它当回事儿。 当天夜里,庸王才苏醒过来。他放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头发也斑白了一大片。伺候在周围的,无不触目惊心。 “王爷节哀…”除了这么一句,下人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失去独子的男人。 “一切都没了…都没了…”庸王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您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只不过估计也不会有好下场,小厮甲默默地叹道。 “爷,您千万保重身子…”只要您活着,咱们这些人才能有口饭吃。小厮乙低垂着头,为自己的生计担忧着。 庸王却一把推开这些假惺惺的人,忽然大笑三声。“赵永岑…本王认输了…本王甘拜下风…本王知道错了…你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 说到后面,话语便渐渐的癫狂起来。 下人们无语的低着头,心里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直呼帝王名讳,他这是不要命了吗? 在高声大喊一番之后,庸王忽然有变得安静下来,放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本王累了,你们都下去。” 尽管心里隐隐担忧着,但是主子的命令,他们也不得不听。“是。” 庸王果真又重新躺了回去,一副要休息的样子。 只是到了第二日,下人敲门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太子殿下 ,俨然已经停止了呼吸。 下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去了婉侧妃的院子。“大事不好了。王爷…王爷他…” “王爷怎么了?”婉侧妃呆呆的坐在榻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管她再怎么激励,庸王已经是一蹶不振,她也不抱任何希望了。他爱醉生梦死,爱怎么样都好,她都懒得管了。 “侧妃娘娘…王爷他…薨了…” 那两个字一吐出来,屋子里顿时一片哀泣之声。 婉侧妃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木讷的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娘 娘…王爷薨了…您请节哀…”下人们如实的禀报道。 听到这个消息,婉侧妃仍旧不肯相信。庸王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他死了,她要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忽然就开始惊慌起来。 皇帝本就容不下庸王,将他囚禁在自己的府里,面子上做出兄弟友恭的假象,好树立他伟大的形象,可其实早就恨不得这个兄长死了吧?否则,又如何会将他们的亲生儿子悄无声息的带走,不就是怕留下后患吗? 如今算是如了他的愿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本就依靠夫君而活。府里的那些姬妾,有的早就私逃,剩下的病的病,死的死,能够陪在庸王身边的,最后只剩下她一个。 原本以为联合旧部,和那些有野心的朝廷重臣可以再次起复,可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帝王窥知,最后落得个血本无归。 一次次的打击,终于让庸王承受不住了。 他倒好,眼睛一闭就走了,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可曾为她着想过?昔日的恩爱,莫非都是假的不成? “都走了…呵呵…”骄傲如她,面临这样的绝境,也只有凄然的一笑。 “娘娘节哀…”婢女们被她骇人的笑声给吓到,一个个打起颤来。 婉侧妃似乎没听见她们的劝谏,默默地转身进了屋子。她走到蒙了灰尘的铜镜前,理了理蓬乱的发髻,突然开口吩咐道:“瞳儿…替本妃梳妆…” 两个时辰之后 “皇上,庸王殿下病死在王府,婉侧妃也跟着去了…”清风单膝跪在威严的帝王面前,心想着,皇上的一块心病总算是去了。 听了这个消息,德顺帝愣了许久,最后下达了旨意。 庸王不幸病逝,朕念其兄弟情谊,追封为庸亲王,葬于东陵。婉侧妃生死不离,乃忠贞典范,特赐予贞静淑妃称号,同葬于东陵。 一时之间,朝臣敬服,个个都上折子,说皇上仁义,顾念兄弟之情,实乃千古名君。 唯有一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冷不丁的吐出一句话来。“哼,假惺惺!” ------题外话------ 白天断网,到网吧来上传鸟……。</dd> 番外抓周 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多多和晓晓也一岁了。舒悫鹉琻 这一日大清早,两个小家伙醒得特别早。由着奶娘给他们换上喜庆的衣裳,精致的虎头鞋,便迫不及待的迈着小粗腿儿往扶摇居的正屋跑。 还别说,这两个小家伙儿就是比别人家的孩子要能干。才九个月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扶着丫鬟的手下地走动了,还不到一岁就能走的顺顺当当。个头儿也比同龄的孩子要高上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岁了呢。 “邦哥儿,妩姐儿,走慢些,小心摔着。”围着两位小主子转的丫鬟婆子无不提心吊胆,生怕这两位金贵的哥儿姐儿有个什么闪失。 如今的镇北侯府,这两位才是最大。去年冬里,老夫人凌氏突然病重没能扛过去,就这么走了。杨氏便荣升为老夫人,裴瑾这位少夫人也荣升为夫人。少爷小姐们的称谓,也都跟着提升了一辈儿。 虽说一般官宦人家的长辈亡故,都要回乡丁忧。可皇上倚重镇北侯府,破例让他们一家子留在了京城。即便是卢少棠卸下了官职,不用每日去朝堂报到,可只要皇帝一有事儿,他还是得奉召进宫去帮着分忧。 在外人看来,这也算是对侯府莫大的恩惠了。 孩子们的周岁,本来不宜操办的。但谁叫喜欢这俩孩子胜过自己亲生儿子的皇帝老爷一道圣旨下来,就给俩孩子封了世子和郡主的封号。不得已,侯府只得开门迎客,在太夫人的丧期内摆酒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裴瑾也起了个早,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事儿等着她来操持。 杨氏本就对管理中馈的事儿不感兴趣,也乐得清闲。昨儿个小杨氏一家子过来,姐妹俩同榻而眠,聊到很晚,这会子估计还没起身呢。 “夫人就放心吧,已经理过好几遍了,不会出岔子的。”侍书侍画梳着妇人头,面上都泛着红光,可见婚后日子过的还不错。 裴瑾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一会子有不少的女宾要来,后院的门可要看紧咯…另外,与卓家相邻的那道院墙,也要派人守着,免得又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惊扰了院子里的宾客。” “那卓公子也真是的…没事儿就喜欢在院墙边吹个笛子,抚个琴,扰的侯府不得安宁。”说起这事儿,扶摇居的丫鬟们就头疼。 若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岂不是有损夫人的清誉? 为了这事儿,卢少棠还曾经一度想要将他们的寝房挪去别的院子呢。不过裴瑾住习惯了扶摇居,懒得搬动。 就当那些琴声笛声是胎教音乐好了,第一公子的技艺也算是有些价值了。(卓三公子:囧…。) “娘…娘娘…”裴瑾这头儿还没忙完,就听见两道软绵绵娇滴滴的嗓音从门口传来,脸上的严肃也渐渐的转为了亲切和柔和。 “到娘这里来。”裴瑾冲着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两个肉乎乎的娃娃就跑的更起劲儿了。 只是,身后的丫鬟婆子却是吓得不轻。 好在两个小家伙走路很稳,并没有摔着,这才让人松了口气。 “娘…泡…”还有些口齿不清的妩姐儿张开双臂,谄媚的朝着裴瑾眨了眨眼。 “娘…抱…”邦哥儿倒是说得清楚一些,不过这撒娇的功夫与妹妹不相上下。 裴瑾一手抱起一个,将他们放到自己的腿上坐下。先是每人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询问起一旁服侍的奶娘。“哥儿姐儿昨儿个什么时辰睡的?” 两位奶娘不敢大意,忙上前屈膝行礼,道:“回夫人的话,哥儿姐儿酉时就睡了。” 裴瑾赞许的点了点头,不想孩子们睡的太晚。 见夫人点了头,两位奶娘这才如蒙大赦,可后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额头上也冒出了一丝细汗。 这两位奶娘是后来的,在得知前头两位奶娘因为不尽心,差点儿让两位小主子遭了大罪,而被发卖的下场之后,做起事来也就谨慎了许多。 夫人看起来和颜悦色,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相处的时间久了,才知道这样的和颜悦色也是有底线的。不超出这个底线,犯点儿小错,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过认真。可若是不识好歹,亏待了两位小主子,那下场可是不一般的惨。 都说侯爷冷起脸来的时候,让人不寒而栗。夫人不笑的时候,那也是很可怕的。只一个眼神,都叫人心惊胆战,魂不守舍。 “早上可吃过了?”孩子嘴上不经饿的,尤其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裴瑾就不得不多关心一些,多问上两句。 奶娘笑着福了福身,道:“早上起来吃了一回奶,又喂了些水。” 裴瑾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卢少棠太过严肃,又觉着两个孩子霸占了他的娇妻,故而在孩子们面前一直扮演着严父的角色。所以孩子们在父亲的怀里,是安安静静,不敢有任何的调皮。但相反的,在母亲的膝上坐着,就没那么安分了。 “娘…高高…”妩姐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嘴巴不时地蠕动着,看见桌子上的吃食,就伸出了胳膊。 那是一盘刚出炉的云片糕,香味扑鼻,难怪小家伙会忍不住咽口水了。 两个小家伙正在长牙,裴瑾可不敢给他们多吃甜食,便让丫鬟递来一小块,放到妩姐儿的手里。 裴瑾看她吃的香,忍不住摇头道:“真不知道她是随了谁的性子,完全就是个小吃货!” 丫鬟们个个捂着嘴笑,小郡主的确是很爱吃。 “娘…吃…”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大人的话,忙将手里的糕点送到裴瑾的嘴边,讨好的说道。 “你吃,娘不饿。”尽管觉得女儿的吃货属性不怎么雅,但裴瑾还是宠溺的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吞咽着,就算口水流下来,滴到她的衣袖上也可以当作看不见。 邦哥儿见妹妹吃的香,也砸了咂嘴。不过,可能是男孩子的缘故,却没有伸手要吃的,而是在母亲的怀里蹭了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妹妹。 “多多也想吃吗?”裴瑾关注女儿的同时,也没忘了儿子。 邦哥儿思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牙…牙…” “哟,还知道在长牙,不能吃甜食呢…”卢少棠从外头进来,见两个小家伙又赖在妻子的怀里不肯下来,就忍不住调侃起来。 “爹…”妩姐儿见到父亲,格外的高兴。 卢少棠上前,一把将女儿抱了过去。“拿条帕子过来。” 立刻,就有丫鬟送上柔软的帕子。 卢少棠亲自给女儿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将帕子往旁边的桌子上一丢。“你这丫头,忘了什么也不会忘了吃!” “能吃是福。”裴瑾在旁边补了一句。 卢少棠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可高兴了。 每逢过年过节,皇帝就要将他的一双儿女接进宫去玩上一日。就让这俩小吃货进宫去吃穷了他们的皇帝干舅舅,哼! “一会子宾客们该来了,抱他们下去梳洗一下。”裴瑾见两个孩子脸上都有些脏了,便招来奶娘,将他们递了过去。 两个小家伙还算懂事,没有哭闹,乖乖的跟着奶娘下去了。屋子里头服侍的丫鬟也自觉的退了出去,不敢打扰两位主子说话。 夫妻俩得了空,这才能够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多多和晓晓越来越沉了…平时就让奶娘丫鬟抱着,免得累着了…”卢少棠心疼妻子,自然不想让她太过劳累。 操劳一府的家务,已经够费神了,还要亲自带孩子,哪里吃得消? “习惯了就好。”原本养尊处优的她,抱一会儿就会胳膊酸,腰腿痛的。时间一久,这些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卢少棠却是不太满意这个答案。要知道,妻子白天太累,晚上可就无法让他好好的尽兴,这怎么成?! “孩子越来越大了,也该学着独立了…” “才一岁大的孩子,你让他们怎么独立?”裴瑾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个当爹的,还真够狠心的。 卢少棠摸了摸鼻子,知道说不过娇妻,只得转移话题道:“裴祺和季霜的亲事都定下来了,过阵子又有得忙。这段时日就好生歇着,若 是累坏了娘子,为夫于心何忍?” 裴瑾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是更深。“知道了…” 说起来,裴祺还真是走运。不但将来要继承裴家的家业,官运也亨通,一路做到了正五品的京城守备,负责指管理军队总务,军饷,军粮,可谓春风得意。后又碰巧救了国公府的孙小姐,这才有了才子佳人的一段姻缘。 说起来,能娶到国公府的小姐,那也是高攀了。不过如此一来,裴相从首辅之位退下来,裴家在京城的地位倒不至于一落千丈。 至于季霜,搬出侯府之后倒也明白事理了一些。虽然对杨氏给她说的那门亲事不大满意,却还是乖乖儿的在府里备起了嫁妆,没再闹下去。其实,杨氏介绍的那门亲事倒也过得去。对方虽说是个富商,没有功名爵位在身。但起码嫁过去衣食无忧,又没有公婆要伺候,不知道多逍遥快活。 “侯爷、夫人,李家两位姑奶奶过来了。”侍书敲了敲门,在得到回应之后才走了进去。 李家是裴瑾的舅家,一向交好。裴瑾听闻两位表姐过来了,忙起身相迎。 李芳语和李芳莹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这一回过来道贺,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两三个娃儿,看起来粉嫩粉嫩的,煞是可爱。 “还不给你们表姨母请安?”见到裴瑾迎出来,李芳语姐妹俩忙催促着孩子道。 几个小萝卜头,最大的也才三四岁,虎头虎脑的,当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学着样子作揖行礼,更显的憨厚可爱。 “哎哟,快些免礼…”裴瑾一边伸手虚扶了一把,一边给一旁的果儿使了个眼色。 果儿忙拿出几个沉甸甸的荷包,递到几个孩子手里。 “每次来都让表妹破费…还不快谢谢你们表姨母。”李芳语李芳莹说着客气话,日渐富态的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因为镇北侯府的崛起,以及李家跟裴瑾这位侯夫人的姻亲关系,两位表姐的婆家也不敢向以前那般给她们摆脸色看了。加上几位连襟都想着与侯府结交,故而这表姐妹俩近几年来可谓是过得顺风顺水。 当然,她们也记得这份恩情,所以一大早就到带着孩子们过来祝贺了。 卢少棠很少在府里,这也是李家两位姑奶奶头一回见到他。双方见了礼之后,卢少棠便上前院儿招呼客人去了。 “邦哥儿和妩姐儿了?”上一回见,还是在襁褓中。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家伙,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疼爱呢。 故而,这才刚坐下没多久,两位姑奶奶就惦记上了。 “刚才吃了满嘴的东西,让奶娘带下去梳洗了。”提到一双儿女,裴瑾也满是为人母的骄傲和喜悦。 “听说哥儿姐儿九个月就会走了?”李芳莹怀里的姐儿一岁了,都还一直抱着,不肯下地行走呢。 裴瑾笑着,道:“这俩孩子玩性大,抱不住,索性就放地上爬了。跌跌撞撞的,走路也就早一些。” 李芳莹点了点头,心想着回去之后是不是也试一试。 不一会儿,两个惹人疼的小家伙便撒开腿跑了进来。“娘…娘…” 看着肉团子一样玉雪可爱的娃儿一路小跑着进来,可把屋子里头的几个小萝卜头给乐坏了,也都围了过去,想要与这兄妹俩亲近。就连李芳莹怀里的那个,也一直望着会走路的哥哥姐姐们,羡慕不已。 “带孩子们下去玩儿吧。”裴瑾倒乐意儿子女儿多几个玩伴儿,便大方的让丫鬟带着一群小萝卜头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表姐妹三人,说起话来也就畅快多了。 女人们聚在一起,无非就是聊些家庭琐事,奶娃子,或者是京城里头的八卦新闻。尤其是李芳莹,最喜欢听些奇闻轶事。 “听说隔壁卓府的三公子订了亲,却迟迟不肯迎娶,可把丈人丈母娘给气坏了!” 裴瑾也听闻过这个小道消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第一公子,眼界自然是高的,哪里肯轻易的娶妻?” “听说卓三公子本来是有个心上人的,可惜最终不能在一起,这才被家里逼着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李芳莹煞有介事的说道。<b r> 裴瑾只觉得暗暗好笑。 这流言还真是可怕!竟然歪曲事实到这个地步。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就该负起责任来。这般作践那未过门的妻子,实在是不该。”李芳语是个传统的贤妻良母,自然是站在正义的一方的。 裴瑾点头附和,并没有告诉她们这第一公子的心上人,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自己。 不一会儿,外头便渐渐的热闹了起来。裴瑾作为府里的女主人,自然不能怠慢了客人,便与李家姐妹一同出去见客了。 虽说只是个抓周礼,也没打算大办。但还是有不少的客人闻风而来,瞬间就将侯府的厅堂给挤满了。当然,他们也都没空着手来,贺礼也是堆了满满的一屋子。就连宫里的那位,也派人送来了贺礼,而且还都是价值不菲的稀世珍宝。 有人送,裴瑾自然不会拒绝,便大方的收下了。 大宴宾客之后,便轮到两个小家伙出场了。 早早收拾好的客厅里,已经铺上了大红色的缠枝花纹的地毯,地毯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兵书宝剑,算盘元宝,玉佩珍珠,应有尽有。还有官帽酒杯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儿,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裴瑾命奶娘将两个孩子往毯子的一头一丢,便在另一头朝着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邦哥儿妩姐儿,过来看看喜欢什么?” 两个小家伙见到娘亲,顿时就来了精神,撒开小粗腿就往前迈。当然,在行走的过程当中,也没忘了看看身旁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邦哥儿性子比较安静,看见喜欢的就抓在手里。故而走到裴瑾跟前的时候,怀里已经塞满了一堆的东西。金元宝,玉佩,兵书,样样都不放过。于是众宾客便讨好的说道:“小世子将来是个有出息的,定会像他的父亲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至于妩姐儿,向来是个爱干净的。所以再好看的东西,她只是瞄一眼,却没有去拿的打算。就在快要走到尽头,众人有些失望的时候,她忽然蹲了下去,朝着地上的一盘凤梨酥抓了过去。 打量了两眼之后,便一把塞进了嘴里。“娘…吃…” 裴瑾无语。 这闺女,果然是个吃货么! 众人面色尴尬,但还是忍不住赞道:“郡主仪表大方,不是个贪财贪权的,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啊…” 裴瑾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与卢少棠对视了一眼。 卢少棠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小声道:“不求丫头能富贵滔天,能吃能睡也就知足了。” 看着一双儿女满心欢喜的又是跳又是叫的,裴瑾满足的笑了。 ∷更新快∷∷纯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