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 1995年(羽西口红) 怀愫/文 林文珺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身下是几十年前用的老式竹席，身上盖着大红毛巾毯。 花色越看越熟悉，这不是她结婚那年买的吗？ 用了几十年，搬过好多次家，早就扔掉了。 林文珺恍然想起自己闭眼前正躺在手术台上。 医生给她做胆囊小手术，儿子在外地读书，两个女儿守在病房里，丈夫来看了一眼，就又走了，说有事要忙。 有什么事要忙？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林文珺早年操劳，又不知保养，身上动过许多次小手术。 每次手术，身边陪的只有儿女，丈夫总是来看一眼，转身又去忙，哪有什么好忙的？他就是舍不得在她身上花一点时间。 她坐在病床上等护工来推，忍不住跟女儿感叹：“这辈子，也不知道嫁了个什么人。” 林文珺住的是VIP病房，有床有沙发还有电视冰箱，条件算是好了，可她脸上是无法修饰的疲惫苍老。 二女儿江媛劝她：“爸爸就是这样。” 大女儿江宁陪着她，手边还放着电脑，等林文珺进去手术，她还得继续工作，她跟妹妹说：“小时候爸爸才不这样。” 林文珺因为这句话，一直到躺在手术室里，还在回想过去。 是啊，丈夫以前才不是这样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他刚刚有了点小钱的时候，就会带她带女儿去买衣服，还给她买包买化妆品，两人之间也总是有很多话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再没话讲了呢？ 眼睛一睁，林文珺回到九五年。 屋里闷得像蒸笼，电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大女儿睡在她身边，呼呼睡得正香，小脸上满是汗。 林文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她快要三十二岁的这一年。 这个时候她们一家还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一间屋子用大衣柜当半隔断，隔出卧室和饭厅。 卧室里一张大床一张小床，电视机和五斗橱并排放在饭厅，烧饭的灶台搭在外面的过道里，整个房间一眼就看到底了。 林文珺住了十几年的大别墅，突然回到起步时住的一居室，整个人都懵了。 江宁醒了，她坐起来揉揉眼睛，圆嘟嘟的脸上还带着睡痕，一醒就依偎到林文珺胳膊上，声音含糊不清：“妈妈，我想吃冰淇淋。” 难道是在做梦？ 林文珺答应一声，她站起来，迟疑着拉开五斗橱的抽屉，钱包果然在里面，她拿着硬币纸币，不知道该给女儿多少钱。 江宁已经伸手过来，从钱包里拿了几个硬币，又问：“妈妈吃不吃？” 林文珺年纪大了之后，一吃凉的就牙神经疼，已经很多年没在夏天痛痛快快吃冰西瓜冰淇淋了。 “吃！妈妈吃冰砖。”她总觉得后来的冰砖，奶味不够足。 江宁又拿了两块钱，自己套上小凉鞋跑出去，林文珺摸着肚皮，走到大衣柜前。 镜子里的她穿着自己做的棉布睡裙，头发随意一扎，孕肚还没大起来，但整个人已经显得邋遢相了。 她想起自己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其实说年轻，也不过是几年前。 二十多岁的林文珺是厂里的一枝花，她是棉纺厂里第一个穿起连衣长裙，高跟小皮鞋的女孩。 她的工资都要交给林母，但她把夜班费全存下来，给自己买衣服买化妆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才认识了江烨，两人刚恋爱的时候，他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到厂门口接她。 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四岁生下大女儿，三十岁跟着丈夫江烨到海城来打拼，成了海飘。 林文珺辞掉工作，成了家庭妇女，不再讲究打扮，只有回家过年的时候才舍得烫烫头发买买衣服。 要衣锦回乡，要给亲戚们看，她过得好。 所以她大多数漂亮的衣服全是冬装。 江宁拿着冰淇淋跑回家，一开门就看见妈妈换了条裙子，头发也重新梳过了，用发夹夹起来。 三十二岁的林文珺还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只是换身衣服梳梳头发，人的精气神就显出来了。 女儿江宁瞪圆了眼睛，她已经好久没看过妈妈这么打扮自己了。 林文珺笑了：“妈妈以后在家里就这么穿，好吗？” 江宁才刚八岁，她当然记得以前妈妈是多好看的。 夏天的时候妈妈爱穿白皮鞋，鹅黄色浅绿色的连衣裙，要是穿长裙，那腰上还会束皮带，别人的妈妈都不像她妈妈这么时髦漂亮。 可后来，妈妈就不打扮了。 “好看！”江宁特别高兴，她把冰砖递给林文珺，母女俩一起分吃三色杯和冰砖，江宁用小勺子挖一口，送到林文珺嘴里。 林文珺已经想不起来，跟女儿有这样的亲密是在什么时候了。 儿子一出生，大女儿就被送到寄宿学校去，母女俩小时候的亲密时光一下溜走，再也没回来。 等林文珺回神，大女儿早已经飞出门家。 江宁不肯结婚，也不肯要孩子。 林文珺想劝说女儿结婚，生个孩子：“你真的不结婚，不要小孩了？以后你老了谁来照顾你呢？” 她每次谈起这个话题，女儿总是不愿意跟她多说，只说她在忙事业，现在不合适。 直到有一次，江宁终于忍无可忍，跟她说了实话：“妈，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亲密关系，我想到要结婚要生孩子就特别害怕。” 当头一棒，她过早的把女儿送走了，过早的把她推出去，也许女儿曾经向她伸手索要过母爱，但她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 从此女儿就什么喜怒哀乐都不再对她说了。 江宁没有在她身上，看到婚姻好的一面。 林文珺一口吃掉勺子上的冰淇淋，冰砖奶香味十足，是她记忆里的味道，但她舌苔发苦，喉咙哽住，她笑着对女儿说：“真好吃。” 吃完冰淇淋，林文珺带着女儿，遁着旧时记忆出门，总要买菜吃饭。 真的走出楼道，她才知道自己对以前的记有多么深刻。 天这么热，家里连空调都没有，炒菜就在楼道里，又闷又呛人，想到一锅油腻，林文珺就忍不住反胃。 家里雇了住家保姆，一日三餐都有人做好，林文珺身体不好之后，已经好几年没有自己动手做过饭了。 她突然想到，这个时候她经常带女儿去吃汤包的，拉着女儿的手说：“我们今天去买几个熟菜吃好不好？” 林文珺一向节俭，江烨其实已经有点小钱了，她反而比原来穷的时候要更节省，这是婚后过了几年苦日子，已经节俭成习惯了。 江宁连连点头，她高兴坏了，今天的妈妈又漂亮又大方！ 林文珺带着女儿上街，从出租屋走到熟食店她就出了一身汗，买了几样熟食走过商场。 从里面的透出来的冷风，吹得江宁小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林文珺捏捏女儿手：“走，我们买东西去。” 夏天实在是难熬，丈夫每晚都很晚才回来，林文珺就会带着女儿出来散步，到商场里逛逛，蹭蹭冷气。 但今天她们是进去购物的。 林文珺一直没在保养上上心，她前两年跟着丈夫时常跑工地，风吹日晒，原来细嫩雪白的皮肤晒黑了就没再白回来。 后来去开儿子的家长会，还有同学的妈妈以为她是儿子的外婆。 明明比丈夫小两岁，可看起来比丈夫老了十岁。 还是女儿江宁给她买的成套化妆品，这个液那个霜，一套要大几千块，她还总是舍不得用。 女儿还问她：“妈，你那时候又不是没钱，爸爸都有钱了，你为什么舍不得买啊？” 是有钱了，但她舍不得，总想存起来，等以后用，可是好年华一眨眼就过去了。 今天就要买！ 现在的化妆品已经品种丰富，这里是居民区周边的百货公司，最贵的品牌只有羽西，档次再高点的要去南京路了。 林文珺的裙子还不过时，站到柜台面前就有营业员上来招揽生意。 她看了价格就说：“给我一套羽西。” 95年时，人均消费水平已经不低了，但像林文珺这样，一口气买一套化妆品的还是少见。 营业员并没有因为林文珺说普通话就轻视她，脸上笑开了花：“我们这种精华液效果老好的，你用完一瓶，保证年轻五岁哦。” 林文珺只是笑一笑：“口红有什么色号？” 营业员赶紧打开玻璃柜，从里面拿出几支口红，拧开圆管给林文珺试色。 现在的口红色号还很少，能挑选的颜色只有几种。 林文珺每种都涂在手背上试了试，女儿送过她几支，叫什么……豆沙色，说适合她的肤色。 于是林文珺问：“有没有豆沙色的？” 营业员想了想：“豆沙色？是不是暗玫瑰红啊？”她拿出一支，拧开来替林文珺试在嘴唇上，“豆沙色这个叫法倒还蛮洋气蛮别致的。” 林文珺嘴唇一抿，果然比大红色适合她，显得整个人气色都好起来：“都替我包起来吧。” 江宁扒在柜台边，一直盯着妈妈看，她觉得今天的妈妈跟平时都不一样，但今天的妈妈更好更精神。 一套化妆品加上口红粉盒，一共四百块，三十二岁的林文珺舍不得，但现在的林文珺舍得，她拿出钱包付钱，又捏捏女儿的小脸：“走，我们买玩具去。” 江宁大眼睛里闪着光，她飞快跑到玩具柜台，盯着柜台内货架子上的娃娃礼盒，这是她一直一直想要的东西。 可一个娃娃礼盒要一百六十块。 她看了会儿，对林文珺摇头：“不要了。” “为什么啊？你不是很喜欢的吗？”日本产的娃娃，小时候的江宁没能拥有一个，长大赚钱后这种娃娃已经停产了，江宁还花大价钱收来一个。 “太贵了。”江宁拉着妈妈，小声说，今天妈妈买了好多东西了。 林文珺看了看柜台，她指指最大的那个娃娃礼盒：“就要这个了。” 江宁隔着塑料膜抚摸娃娃的鞋子衣服，这个礼盒里的娃娃有四双高跟鞋！还有好几个包！简直就像公主一样。 江宁抱着娃娃礼盒不肯放手，她在过马路的时候，拉着林文珺要走学校门口那条路。 已经放暑假了，根本不会碰到同学。 但她还是坚持要走，她今天觉得跟妈妈什么话都可以说：“要是遇到孙莹莹就好了，我的娃娃不会给她玩的。” “为什么啊？”林文珺完全不记得女儿的同学了，江宁在这个地段小区也只读到今年年底就转学了。 “她不跟我玩。”江宁小脸上露出倔强的神色，“她说我是外地人，不跟我玩。” 借读生(夜巴黎香水) 怀愫/文 林文珺刹时怒火上涌，她缓口气，很温和的问女儿到底发生什么事。 其实是件非常小的事情，就是江宁和孙莹莹为了一点小事拌嘴了。 在江宁转学来之前，孙莹莹是女孩里最瞩目的，她立刻带头孤立江宁，江宁才读了一个学期，而班上别的孩子全都是住在一个片区的，他们从小就认识了。 “许蓉蓉愿意跟我玩，但她不敢在孙莹莹在的时候跟我玩。”下课的时候，她们俩就在教室外面，偷偷玩在一起。 江宁抱着她的娃娃礼盒，期盼的问：“我请她到家里来玩吗？” “好啊。”林文珺立刻点头答应了，她牵着女儿的手回家，夜风吹在身上，让她恍然以为这是个梦，她在梦里做她想做的事。 租来房子只有公共卫生间，母女俩回去洗完澡，江宁就打开电视看《智力大冲浪》了。 林文珺开了两个电风扇，屋里还是闷热，她打开大衣柜，从柜底掏出一个旅行袋，按记忆，丈夫把钱都在放这里。 江烨这个老毛病一直到快六十都没改，一袋袋现金往家里拎，他在一开始的时候，根本就不查数目。 而林文珺也从来没偷藏过私房钱。 林家没一个人相信林文珺竟然没有一点私房钱，从林母到林文珺的姐姐，哪有女人不会藏私房钱的。 但她确实从来没藏过私房钱，今天开始，她得有自己的钱。 现在大多数家庭都是双职工，能全职在家的，都是太太，也根本没人提全职主妇对家族的价值，好像女人在家歇着就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江烨就是这么想的。 “你一天天在家里干什么了？做饭买菜打扫卫生，不都是阿姨做的，你累什么？”江烨处处去宣扬，觉得养了一个全职太太，是件很值得夸耀的事。 “我在外面忙出忙进，她在家里享清福，神仙也没有她这种日子。” 可事实呢？林文珺根本没歇过，等生了儿子，更是一天都没睡过懒觉。 读书之前是兴趣课，画画钢琴滑冰击剑，只要儿子感兴趣的，她都送他去学，一陪就是大半天。 读书之后更没清闲过，江烨不喜欢住家保姆，于是林文珺六点起来做早饭，送孩子上学，接孩子放学。 儿子身体又差，小学的时候经常生病，老师一个电话打来，她就得去学校接，哪有闲下来的时候。 林文珺不想再过一次伸手跟江烨要家用的日子，哪怕家里有这么多钱了，江烨却还是扣克算计家用花销，她不能在子女的身上节省，就在自己身上节省。 她不要再过这种日子！ 江宁在饭厅里看电视，林文珺坐在床上数钱。 她拉开旅行袋的拉链，一叠一叠大概有五万，再算上存折里的钱，一共三十万。 这个时候江烨在海城刚站稳脚跟，工程不容易接，也不容易做，他们刚有了第一笔钱，想的是回老家买个店面房。 要是在海城混不下去，那就回家乡，开个小店过日子。 但林文珺知道江烨会越混越好，而用这笔钱买下的店面房子，被江烨的妹妹租去开店了，说是租，一毛钱租金都没交过。 买的时候八万块，隔二十年卖出去，也才三十万，根本不值钱。 江烨第一次投资房产就失败了。 这笔钱明明可以用来改善他们的租住环境，可以让女儿去更好的学校。 可一直等女儿要念初中的时候，江烨这才想到要把女儿送进好学校去。 但好的学校，江宁也跟不上了。 本来天性活泼的孩子，越来越沉默，她回来告诉林文珺，别的同学都会乐器，她一样也不会，别的同学早就学过新概念英语，学过奥数，她也不会。 她原来读的小学中，学乐器的孩子凤毛麟角，她并不觉得自卑，或是差人一等。 进了初中，才发现班里大半的孩子都会乐器，弹钢琴的最多，还有拉小提琴的，更冷门一些还有吹黑管打架子鼓的。 她是班里自卑的那抹存在。 因为江烨一直没有买房子，他们就一直租房住，江宁转学又转学，小学五年转了三次，每到一个学校就要适应新的同学，新的教学方式。 成绩也一年比一年差。 林文珺原来没觉得有什么，学习好不好，全靠孩子自己行不行。可当她精心培养儿子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错过了这么多，她有这么多没做到的地方。 读好的小学，就能接轨好的中学，孩子的自信心是一路培养上去的，不是把她送到好学校，她立刻就能融入。 江宁抱着娃娃看电视，主持人正在出智力题，她也跟着一起思考。 “宁宁，你想学钢琴吗？” 江宁转过头来，她懵懂看着林文珺，点头之前先问：“钢琴贵不贵啊？” 林文珺心里一酸，大女儿从小跟他们过苦日子，买什么吃什么都会先问贵不贵。 “不贵，爸爸妈妈买得起，”林文珺微微笑着，继续说道，“但我们要先搬一个能放得下钢琴的房子。” 再给女儿换一个好学校。 林文珺躺在床上，一直到夜深江烨才回来。 他敲响房门，林文珺深吸口气，她走到门边，刚打开门，丈夫江烨满身酒气进门，他又陪人喝酒应酬了。 他喝了酒，心情很不错：“给我倒杯水。” 林文珺本来不想管他的，但江烨说完，拿出个袋子，塞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林文珺问。 “你自己打开来看看。”江烨一边说话一边揉心口，空腹喝的酒，喝醉了烧心。 里面是个小纸盒，纸盒里是瓶香水，上面写着英文，江烨喝得满脸通红，笑着说：“这是什么……夜巴黎香水，朋友出国，给我带的。” 林文珺拿着香水盒子，她想不起来是不是曾经拥有过这样一瓶香水了，也许有过，但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 她给他倒了杯温水：“我给你下碗面条吧。” 就在楼道里给他煮面，把买来的熟菜码在上面，面煮好了端进去，江烨已经躺在女儿身边睡着了。 酒鼾声把女儿吵醒，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推一推江烨：“爸爸，你臭死啦！” 江烨半醉半醒，他一把抱住女儿，故意逗她玩，女儿气得小脸通红，从他胳肢窝里钻出来：“妈妈快救我。” 林文珺脸上一松，大衣柜的镜子照出的她，脸上竟然有一丝笑容，林文珺收起笑，把面条放在桌上。 “起来吃面条，我有事跟你说。” 江烨爬起来洗了把脸，他早就饿了，饭桌上都是喝酒，很少吃菜，一闻到面香，肚子咕噜咕噜叫，看见熟菜，不想下筷子。 “怎么买熟菜了。” 他天天有应酬，吃的全是现成饭，在家的时候从来不爱吃熟菜，就爱吃家常菜。 林文珺没答他，吃饭桌就是一张矮桌子，她坐下来：“我想给宁宁换一个学校，好学校。” 江宁抱着毯子坐在床上，大眼睛盯着爸爸妈妈，她想知道她能不能去好学校，能不能学弹钢琴。 江烨皱皱眉头，一抹脸：“最近忙，过段时间再说。” 他确实忙，他才做完第一个小工程，时间、钱和精力要用在发展公司上，每天应酬就已经花掉他很多精力了，无暇顾及女儿的教育。 “没让你来，我来。”夫妻这么多年，江烨喝了酒之后好说话的弱点，林文珺清清楚楚，她特意挑这个时候说，“要是我能办好，你不能不同意。” 江烨喝两口面汤，他一点也不相信林文珺能自己把这些事情办好，她就是在老家的时候都是个胆小怕羞的人，在海市连自己的朋友都没有，她能办什么事？ 江烨喝醉了，今天谈的生意又算顺利，他往床上一躺：“随便你。” 赞助费(春兰空调) 怀愫/文 第二天一早，江烨吃完早饭~醋~溜~儿~文~学~就出门了，他连问都没问林文珺准备怎么去租房子，又准备怎么给女儿换学校。 他把林文珺的话，完全当成玩笑看。 换学校要找人要花钱，林文珺凭自己，她根本就办不了！ 林文珺一等丈夫出门，就把女儿拍醒了，给江宁换上整洁漂亮的小裙子。 替她把长头发分层梳开，挑起一缕夹上蝴蝶结发夹，再把底下两股辫成辫子，江宁吃着包子问：“妈妈，我们是要出去吗？” “我们去看看新学校。” 林文珺换上裙子，摸索着化了个淡妆，拿粉扑抹脸的时候，她才想起她以前也是化妆的，后来在家带儿子，有时候连脸都来不及洗，更别提化妆了。 粉一上脸，人就显得精神很多，她涂了一点豆沙色的口红，牵着女儿准备出门。 江宁走到门口，指了指五斗柜上的香水瓶子，小女孩的眼睛里，透明紫的香水瓶实在太漂亮了：“妈妈用不用香水？” 林文珺一把拿起，对着手腕耳后喷了一点。 法国香水的浓郁香味，一下就在小屋里弥漫开来，江宁仰着脸深吸一口，然后“啊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她眯起圆眼睛笑：“好香啊。” 林文珺也忍不住笑起来，摸摸女儿的头：“走吧。” 现在整个海市就只有一条地铁，林文珺也早就忘记了现在公交车几路是开到哪去的，她带着女儿走到街边，招手拦下一辆红夏利。 “去外国语小学。” 从她们住的这个区，开到外国语小学用了挺长时间，江宁有点晕车，连林文珺也不好受，母女俩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根冰棍。 嘴里含着冰，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林文珺后来自己开车，早就忘记了夏天坐车不能开空调的滋味，她靠在小卖部的冰柜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小卖部的阿姨看她怀着孕，手里还牵着一个，但衣着打扮很体面，身上还有高档香水味，问她：“送孩子来参加暑期班啊？” 这一大早就已经开课了呀，现在过来都晚了。 林文珺精神一振，她原来是羞于跟人说话的，江烨结婚的时候说养她，他也终于实现诺言，确实将她养在家里。 呆在家里的时间越长，她就越忘记如何与人相处，遇事就胆怯，慢慢把自己活成了影子，一道影子，可有可无。 “我是想给孩子转学，过来摸摸门路的。”林文珺笑眯眯的。 她有了后来的经验，像这样的学校，门房后勤全是关系户，这个小卖部用的是学校的门面房，能问到点消息也是好的。 江宁大眼睛骨碌碌转。 小卖部的阿姨又看看她：“外地人啊？你有本地户口吗？” 林文珺一怔，当然没有，他们现在连房子都没买，哪来的户口，买房落户还得是四年之后的事情。 “要是没有户口，那还挺难办的。”小卖部阿姨说完告诉林文珺，因为在办暑期班，学校里是有老师的，教导主任也在值班。 天气这么热，老师们也会来小卖部买雪糕买汽水。 “那麻烦你给我两包烟。”林文珺拎着塑料袋进校门，给门卫塞了烟，很容易问出办公室里有几个老师，她又回小卖部买了冰汽水。 林文珺先去了招生办公室，好在办公室就在一楼，她让江宁在走廊里等着，自己推门进去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教师招呼她：“你有什么事吗？” “老师您好，我想替女儿转学，来问一问相关流程。”她说完就把汽水拿出来，每位教师塞了一瓶。 汽水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玻璃瓶上冒着微小的泡沫，办公室里没有空调，这么几瓶冰汽水，立刻让几个老师对林文珺客气了一些。 但问完江宁的情况，中年女老师就摇起头来。 “你女儿已经读完一年级了，而且又没有本市户口，很难转过来的。”中年女教师看在林文珺怀着孕，又大热天跑来，给她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林文珺知道办起来不容易，江宁读书是先在老家办了入学，交了学费，有学籍之后再调到海市，又给现在读的小学，交了一笔借读费。 花了两份钱才读上书，江烨不想折腾也确实是因为太麻烦了。 但她不怕麻烦，她一定要让女儿在一个稳定的，好的环境里读书。 “程老师，有没有别的办法，借读也没问题的。” 程老师一看就知道林文珺愿意付借读费，她看看在窗台探脑袋的江宁，对林文珺说：“真的没办法，我们是公办学校，做什么事情都要讲规矩的，你想借读，也得有名额，要排队。” 那么多家长想送孩子来读书，像他们这样的学校，光有钱可进不来。 说难办也不难办，要是有张领导给开条子就行。 林文珺一听凭自己办不了，她也不气馁，来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这种结果了。 “那程老师能不能给我一个电话，学校你肯定都熟，有没有别的学校，能收像我女儿这样情况的学生？” 程老师留了个电话给林文珺，送她走到门口：“你们要是没路子，那就只有读私立了，我看你们条件不错，现在有些私立实验小学，师资也很好。” 江宁听见了，她突然像小时候那样，伸手牵住妈妈的裙边。 程老师看了眼江宁，小姑娘长得精灵可爱，打扮得也漂漂亮亮，一看就是被父母宠爱的女孩。 她安慰林文珺：“而且我们这里是从一年级开始就学英文的，普通学校要三年级才开始学，你女儿没学过，真的转进来了，也要追进度。” 程老师也不把话说死，万一人家就能拿来条子。 “谢谢程老师，我再去别的学校问一问。” 林文珺没有因为办不成事就摆脸色，程老师报了两个私立实验小学的名字：“这两个小学，挖走我们几个老师，硬件软件都不错的。” 也挖过她，但私立毕竟是私立，不如公办的稳定，她思考了很久，还是没去。 林文珺笑了，拉着女儿的手刚要离开。 办公室里年轻的老师说：“二胎哦……超生。” 春晚小品一放，“超生游击队”这词火遍大江南北，林文珺听得清清楚楚，她觉得有点好笑，二十多年前谈二胎色变，二十多年后国家又鼓励生二胎了，林文珺的小姑子女儿都读大学了，又拼着要生二胎。 她握住女儿的手，带她回家。 不算白跑一趟，起码多了两条路能走。 看着两个私立实验小学的名字，林文珺觉得很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江烨后来替朋友办孩子入学，就是进了其中一个小学。 当时要交两万块赞助费，等他准备替江宁办的时候，两万涨成了五万，那会儿家里买了车，五万块实在是吃紧，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林文珺捏着那张纸，带女儿离开学校。 一路上江宁都不说话，林文珺摇摇她的小手，低头问她：“怎么啦？” “我是不是不能学钢琴了？”江宁在走廊上看见那个学校的学生了，他们的校服跟她的不一样！ 不是白上衣绿裤子，是漂亮的白衬衣黑格子裙。 “谁说的？”母女俩跑了一天，午饭都没吃，但她还是笑，“你想学我们就学，妈妈带你去吃三黄鸡好不好？” 江宁立刻开心了，接连两天在外面吃饭，还从来没有过。 林文珺原来想吃完饭再买两身衣服，但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出来大半天，她已经很累了，吃完饭还是打车回家，开着电风扇睡了个午觉。 晚上江烨难得早回家，林文珺绝口不提找学校的事，她把买回来的三黄鸡摆出来，煮了米饭，炒了个青菜，再烫个冬瓜肉丸汤。 “怎么又买熟菜？”江烨连问都没问一声，他的认知里，觉得妻子今天根本就不会出门。 吃了两口饭，他才说：“我买了个空调，过几天送过来。” “空调？”林文珺已经想到了，但想把学校和房子都找好，再按空调。 “高明他们单位有内购价，他自己去年买了，今年的名额问我要不要，我要了一台。”内购价的春兰空调可是俏货，不是国企轻易买不着，虽然是便宜些，但也要好几千块。 林文珺肚大怕热，这一居室每天中午都跟蒸笼一样，坐在里面汗水直流。 江烨买空调其实是为了妻子女儿在家能舒服点，但这种话，他是不会说的。 林文珺看了他一眼，主动提起：“我今天去外国语小学了。” 江烨一口汤差点呛着：“外国语？” “那的小学生从一年级开始学英文的，我们宁宁晚了，又不是本地户口，很难进去。”林文珺拿出程老师给的那张纸，“明天我去这个学校问问，是去年年初才开办的私立实验小学，据说老师都是从市里几个重点小学挖过去的。” 江烨有些吃惊：“你还真去了？” 林文珺给自己盛了碗冬瓜汤：“嗯，我来了两年多了，今天也算看过半个市区。” 二十多年后的高楼大厦，现在还统统没有，城中还有很多是荒田荒地，但处处都在规划，准备施工动土，江烨也正是赶上了这一波才发的家。 江烨没想到妻子真的会去，真的敢去。 林文珺难得在丈夫脸上看见吃惊的表情，他这种目光，让林文珺觉得很爽！ “空调送过来不急着装，等我们换了房子再说。” 电视剧正在播放女主角弹钢琴的画面，江宁眼睛眨都不眨，她以前也看过，但在妈妈告诉她，她也能学钢琴之前，她连想都没想过。 “爸爸，我也想学弹钢琴。” 江烨答应得很爽快：“好啊，想学就学。” 名牌包(L什么V？) 怀愫/文 林文珺知道丈夫就是随口答应一声，他们住的地方，连放钢琴的空间都没有。 以后买？所有事都不能指望着以后。 江烨虽然吃惊她真敢去问转学的事，但他还是不相信凭她自己能办成。 林文珺憋着一口气，摸摸女儿的头：“等我们换了房子，宁宁自己一个人一间房，钢琴就放在你房间里。” 陪练钢琴有多苦，林文珺后来陪儿子的时候才知道，但女儿想学，这一次她一定提供条件让她学。 江烨把这事当笑话看，她闲得没事干了，才大热天里折腾这些，反正再有一个多月就开学了，她知道办不成，也就不闹腾了。 江烨吃完了晚饭才告诉林文珺：“你给我收拾两件衣服，明天我带人回去一趟。” 老家苏城是个旅游城市，刚刚开了一个温泉度假村，江烨立刻有了新的交际手段，带人去短途游，路程不远，周末就能玩一圈。 林文珺答应了一声。 江烨又问：“你妈那里要不要送点钱过去？” 林文珺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清明节回去的时候才刚给过，等过年再说吧，咱们家现在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 父母怎么给都不够，给的再多，没人念她一句好，何必还给呢？ 林文珺到过道里洗碗，水笼头哗哗流水，她父母已经去世了，但活着的时候一直骂她没良心。 没良心？ 他们住的房子是江烨花钱买的，过年过节除了江烨给一份钱，她还暗中再补贴一份。 但有什么用呢？她还是父母嘴里最没良心，最不是个东西的女儿。 江宁今天特别高兴，她连动画片都不看了，从屋里跑出来，主动要求洗碗。 林文珺擦干净手，回屋给丈夫收拾行李，江烨要出门应酬，衣服裤子都是常买常换的，她收拾完了衣服，拿出钱来：“一万够不够？” “先放个一万吧，王志国老婆过生日。”过生日只是个送礼的由头。 江烨好才刚搭上这条关系，但林文珺知道，他们跟王志国一处就是二十年，王志国很快就会升官，江烨的好些工程都是从王志国手里接到的。 她想了想说：“你那个朋友还去国外吗？让他带个LV的包回来。” 这还是林文珺第一次主动给江烨出主意，江烨想了想：“包？什么V？”送包哪有送钱直接。 王志国现在还没职位，但他后面二十年平步青云，唯一的弱点就是怕老婆，他老婆的枕头风比酒桌上喝再多酒都有用。 “之前我们不是一起吃过饭嘛，我当时听她说想要这个牌子的包，送礼也要送她喜欢的。” 也对，她天天呆在家里，哪知道什么名牌包，江烨一听是王太太谈起的，立刻记在心里，他对林文珺说：“以后你也跟她多来往来往，那什么包多少钱？给你也买一个。” 林文珺没拒绝，她只是笑一笑，她讨厌那些太太们，每一个都要奉承要巴结，跟王太太一家，二十多年下来也算熟识了。 但她跟王太太从来不是朋友，王太太瞧不上她。 她有什么话题能跟王太太分享呢？ 她每天都在家里，王太太可不仅是王太太，她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朋友圈，嫌弃林文珺语言无味，除了丈夫就是孩子。 王太太为什么瞧不上她，林文珺一开始不懂，她还很疑惑，她明明是真心对人的，但没换来一点友谊。 后来她明白了，但要改变也晚了，她的生活早就已经被江烨给圈起来了。 江烨看妻子又是这样，对人际关系一点都不看重，公司刚起步，每一点人脉都很重要，她如果能时常像现在这样帮衬他，能省掉很多力。 但一看见她大着肚子，就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什么时候能再做B超？” 林文珺“刺啦”一声拉起旅行包的拉链，不用再照了，这回还是女儿，想到二女儿江媛，林文珺心里酸苦更重。 这个孩子是她要的，又是她不要的。 “医生说了，要是能翻过来就能拍，要是翻不过来，再拍也照不出来。” 江媛在肚子里的时候好像就知道，一照出性别，她就活不下来了，于是每一次B超，她都会换个位置，让医生照不出来。 “这么皮，肯定是个儿子。”江烨看着妻子的肚子。 林文珺没搭他的话，走到门口，看女儿已经把碗洗好了，两人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澡洗头。 在小淋浴房里，江宁问妈妈：“爸爸答应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去买钢琴啊？” 林文珺想起他们还在老家的时候，江宁可不像现在这样，爸爸不答应买的东西，妈妈也可以给她买。 后来就不同了，连小孩子都知道，她们现在靠谁活。 林文珺把江宁身子扳过去，打肥皂泡给她搓头发，只记得买化妆品，压根忘了买洗发水，她把这个记住，明天就去买！ “爸爸不答应，妈妈也会给你买的。” 江宁大学想出国读，但江烨怎么也不同意。 哪个老板家的孩子送出国去，结果染上了不该染上的东西，另一个老板家的孩子，出国就是花钱，一年开销要百来万。 林文珺跟丈夫争执，说江宁不是那种孩子，但没用，出钱的人是江烨。 江宁没有坚持，也再也没提过要出国的话，现在回想，她觉得对不起女儿。 林文珺用水瓢舀起水，冲掉头上的泡沫，零星一点白沫顺着水全流进下水管道，她洗干净头发，擦干身体，给女儿扑上痱子粉。 再一次对女儿说：“爸爸不答应，妈妈也会给你买的。” 江宁黑葡萄仁似的眼睛里，又有水汽，又有朦胧灯火，她仰着小脸，“嗯”一声，重重答应了。 屋里没隔断，贴两面墙放两张床，一大一小，林文珺和女儿睡大床，江烨一个人睡小床。 林文珺躺在床上，关掉灯，房间里只有电视机的幽幽光亮， 她后来就常常睡不着，只要一想到儿女事，就整夜整夜心慌。 大女儿江宁工作能力强，但她恐恋恐婚，始终不肯成家。二女儿江媛赖在家里不肯出门工作，还差点被网恋对象骗着去领结婚证。 江烨跟她吵架的时候，骂她是个失败的母亲，林文珺气得发抖，但她无从反驳，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江宁翻个身，肉呼呼的小脚搁在妈妈的大腿上，她热得嘴里嘟嘟囔囔。 林文珺摸出枕头边的扇子，给女儿扇风，心中渐渐安然，她以为自己睡不着的，但摇扇子的手越来越重，“啪哒”一声，她睡着了。 江烨一大早就离开了，江宁听见关门声才懒洋洋爬起来：“我们今天还出去吗？” 林文珺笑：“妈妈先打电话，打电话问过，我们再去。” 有了联系方式，就不用大费周章跑去学校问了，她打给童梦实验小学招生办的老师，才知道学校正在举报招生参观会，她们随时可以去参观，实地看看学校的软件硬件。 林文珺立刻带着江宁打车过去了。 学校开放暑期班给家长们参观，学生们除了上文化课之外，童梦实验小学还专门教导器乐声乐和舞蹈。 接待林文珺的老师告诉她：“这些是我们学校的特色课程，每年国庆元旦，学校也会组织学生们办联欢会，到时都会邀请家长参加。” 看过一圈，林文珺大概摸清楚了状况，这个学校刚刚开办一年，在招生上的条件就相对宽松。 简单来说，只要江宁能通过学校的入学考试，交上借读费和赞助费，她就能到这个学校来读书。 “你想到这个学校上课吗？”林文珺牵着女儿的手问她。 江宁迟疑了，她才在新村小学读了一学期，好不容易跟原来的同学熟悉了，又要转学，她问：“那我还会转学吗？” “不转了，就在这里读到毕业。” 对刚要小学两年级的江宁来说，毕业简直太远了。 江宁翘起嘴，点点头。 小金库(购物券) 怀愫/文 童梦小学的课程正适合江宁。 齐老师说：“她要是这个学期能入读，正好从头开始学英文。” 学校刚刚成立一年，生源是从各个区的小学招收来的，要适应大部分学生的教育程度，经过一年的摸索期，今年开始招收的新生，要从一年级开始学英文了。 但去年招的学生，从二年级开始学，江宁正好赶上。 林文珺又委婉的问：“江宁原来是在地段小学入读的，整个班里就只有她一个借读生。” 齐老师一听就明白林文珺想说什么：“江宁妈妈，我们学校像江宁这样的借读生有很多，我们每个年级还都有一个寄宿班。” 寄宿班是童梦小学的一大招生特色，半军事化管理，有专门的生活老师负责照顾学生的日常生活。 值班老师管孩子们学习，大家一起上课，一起写作业，选择学习器乐的孩子，也有音乐老师看着练琴。 每年都要统一考级。 寄宿班里一半本地生源，一半是外地借读生，父母忙于工作，又希望孩子能受到良好的管束，才会花大钱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孩子们早就习以为常，有一半自己也是借读生，根本不会觉得外地人，借读生有什么特殊的。 “节日的时候，大家还会一起聊自己家乡的过节风俗。” 林文珺很满意这个学校，她当然知道童梦还比不上外国语，但江宁没有户口，目前能进的最好的学校就是这一间。 齐老师带林文珺和江宁去办公室做入学考试的卷子，他们挖来生源，也要先做卷子，按程度打散分班。 语文拼读写，数学加减算术，江宁做起来一点也不吃力。 自然科学是江宁喜欢的，乐谱能认能唱，齐老师还听江宁唱了首歌，有些赞赏的对林文珺说：“江宁声音好听，音准也非常不错，学音乐是有帮助的，还可以报名参选校合唱队。” 江宁考试的时候还有些紧张，等齐老师夸奖她，她高兴得脸蛋红扑扑的。 江宁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电视剧的主题曲，她听过两次就能完整唱下来，原来在老家的时候，林文珺还想送她到少年宫去学唱歌跳舞。 但江烨不肯，他思维传统又固执：“学这些唱唱跳跳有什么用？” 现在江宁能学了，学校里就能学。 林文珺填好报名表，交上各种证件的复件印，还买了一二年级的教材回去。 这些才刚刚只是转学的第一步，接收学校给予同意入学的证明，然后林文珺还要拿着证明跑原学校盖章拿证明，最后还要去教育局。 幸好是在同一区内，要不然她还得跑两个区，跨区办事就更难了。 整个流程说复杂也不复杂，按规章办事就行，只是很消耗时间精力，两个工作日下来，林文珺把所有流程都跑完了。 地段小学的老师一看表格就说：“你们真是有条件。” 林文珺笑了笑：“投资小孩的教育才是回报最大的。” 只要再等十个工作日，江宁就能去童梦小学报道了。 事办的差不多，林文珺的腿也肿得跟胡萝卜似的，但她有事要忙，原来孕反得厉害，这几天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林文珺躺在床上，一只手摸着肚子，一只手揉着腿，电话铃响起来，是江烨打来的。 他出去两天，怎么老婆孩子谁也不联系他？ “我把宁宁转学的事办好了。”林文珺接起电话就扔下个炸弹，江宁坐在小桌前看课本，听见林文珺的话，抬起头来看着她。 江烨没声了，隔着电话筒林文珺都能想像他的表情，他这会儿肯定眉头紧皱。 “你交钱了？” “当然交了，所有的手续都办齐了，齐老师还告诉我，今年的赞助费比去年高，到明年还要涨价。” 江烨不相信：“人家哄哄你，你就交钱了？” 林文珺深吸口气，心里想着不要跟他计较，还是忍不住火往上冒：“我手续都办好了，明天就出去找房子买钢琴！” 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了。 江烨正在跟王志国一家吃饭，王太太问起他老婆孩子，他这才想到要打个电话。 王志国的儿子比江宁小，还在读幼儿园，王太太刚刚听说林文珺要给女儿转学的事，听电话里的意思已经办好了，有点惊讶。 “小林她自己去办的？”王太太见过林文珺，但她一直也没真的想认识林文珺。 江烨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本来以为妻子就是随便说一说的，没想到她还真的办成了！ “也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疯要给女儿转学，还要搬家，说现在的房子放不下钢琴。”江烨越说，心里气越大。 谁知王太太笑起来：“这不是蛮好嘛，我也想让儿子学钢琴，你看看他这个皮的样子，简直跟猴子一样，你女儿一看就坐得定，适合学钢琴。” 江烨立刻就从王太太的语气里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同，他脸色一松：“好啊，到时候带洋洋来，说不定看到钢琴他就喜欢了。” 王太太谈性突然浓起来：“那你们是准备租房子还是买房子啊？”她还有点试探江烨身家的意思，“外销房现在老火的，什么巴黎花园，钻石公寓，你们考虑买伐？” 外销房那是要花美金买的，现在买外销房的，要么是外籍，要么是港奥台来的商人。 “买不起买不起，”江烨摇摇头：“买房子还太早了，就想把钱都投在工程上，先添点新设备新装备。” 这话是说给王志国听的。 “今年不买，江老板明年也要买，生意越做越大了，哪能老是租房子住啦。”王太太笑眯眯的，“我们也打算从他爸妈家搬出来了，喏，他单位里刚分到一套房子。” 现在能分到一套房子，从父母家里搬出来，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江烨立刻拍胸脯：“那装修我来出，这么好的事情，要庆祝庆祝的。” 王太太就是这个意思，江烨接得这么快，她高兴之余又提起林文珺：“下次出来玩，一定要把老婆女儿带出来哦，我们女人也好聊聊天。” 她原来，可从没想跟林文珺好好聊聊天。 江烨喝多了酒，回到房里又打个电话回去，他这回仔细问了：“你花了多少钱？” 有王太太赞同，他口气好了很多，林文珺把数目报给他。 “两万三。”张口就多报了三千。 “除了赞助费还有报名费学杂费什么的，我还给招生老师送礼了。”林文珺这回连眼睛都不眨，就给自己添了三千块钱小金库。 “这么多钱，你也不跟我商量？”这么多钱！就只是一个入读赞助费！“你都送了什么礼？” 林文珺提着电话：“两千块钱购物券，我找黄牛买的。”免得他再问。 台湾人到海市来开商场，搞出个什么购物券，黄牛靠着精算购物券发了笔横财，客人用购物券能直接跟黄牛换钱。 江烨有些懵，林文珺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了。 购物券上又没写名字，跟黄牛交易，再送给老师，事情办的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他算了算帐，开销一下大了，之后女儿还要买钢琴请老师，妹妹开口要借的钱，他舍不得了。 说是借，其实就是要，还一开口就要借两万。 一分钱不借不行，但这样一来，手头就紧了。 “怎么？谁给你打电话了？”江烨的姐妹们就是个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一开始是两万三万的要，然后就是指望江烨在老家给他们买房子。 话还说得很好听，江烨出来打拼了，老爷子在家总得指望她们来照顾，买房子是给老爷子住的。 其实呢？江老爷子早就再婚了，哪可能搬去女儿家住。 “要多少？要是多，你就晚一年再买车？”林文珺握着听筒微微笑，笑以前不藏私房钱的自己，简直就是傻子！ “那怎么可能，我买车是派大用场的。” 现在买辆车的钱比买套房子都贵，但让江烨选，他肯定选买车，车对他来说才是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这次回去是借别人的车用，但现在这个年代，谁家能多一辆闲置的车常常借给他用呢？ 他带王志国一家去度假村吃过玩过，熟悉了整个流程，还认识了度假村的经理，以后安排人来更方便，可一定要有自己的车。 “一万是不是少了点？”江烨跟妻子商量。 “他们要多少？” “要两万。”两人都没用借字，都知道这钱出去了，就回不来。 “他肯定是往多了报的，留一个还价的余地。”林文珺不说同不同意，但她继续说，“那我爸妈那里，你就别给钱了，搬家还要添家具，开销太大了。” 这一万块钱，江烨肯定是要给的，拦也拦不住，干脆不拦。 林文珺忍着气把江宁叫过来：“来，宁宁跟爸爸说说话。” 江宁抱着电话筒告诉爸爸，她通过了入学考试，新学校的校服特别漂亮，学校特别大，房子是白色的，操场是绿色的，还有小花园呢！ 江烨哪有耐心哄女儿，说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江宁一点也不失望，她马上就要去那么漂亮的学校上学了！ 连动画片也不看，拿着铅笔坐在桌前，摊开小本子写写划划，认真看完上下两学期的课本，才抬头告诉妈妈：“妈妈，我都会。” 还背了乘法口诀表给林文珺听，声音又响又脆，眼睛亮晶晶的，背完拿出她的彩色笔，在纸上画了一幅新学校的图画。 红砖教学楼，绿色大草坪，校门又大又气派。 江宁在纸上仔细涂抹颜色。 林文珺看着女儿微笑：“抬头，眼睛要看坏了。” 小虎队(贷款买房) 怀愫/文 林文珺把江宁托在邻居刘姐家，自己一早就换衣服出门。 刘姐难得看到林文珺打扮，笑眯眯夸奖：“哟，小林啊，蛮少看到你这么打扮的哦，还是这样子好看。” 林文珺把她过去的衣服裙子都翻出来挂在大衣柜里，她现在每天都要出门，一天换一套，这几天就没重过样。 “最近要出去。” “还是打扮打扮精神得多。” 刘姐要上班，家里上高中的女儿也在放暑假，就让大女孩带小女孩。 江宁抱着彩色蜡笔和新买的娃娃礼盒到了陈姐家：“菲菲姐姐！” 陈菲一看见江宁抱的娃娃礼盒眼睛就亮了：“你新买的玩具啊？” “嗯！妈妈给我买的！”江宁把礼盒捧起来给菲菲姐姐看。 陈菲瞄一眼妈妈，一本正经的跟江宁说：“我要写作业，你自己先玩，等我写完作业再陪你。” 林文珺把昨天买的熟菜也拿了过来，整一盒都是没动过的：“给她们俩中午吃。” 刘姐也不跟她客气，拎着包准备出门上班，转身叮嘱女儿：“冰箱里有饭菜，中午你们自己吃饭哦。” 江宁抬起头，大声答应：“好~” 等两人一关门，陈菲就扔掉笔，趿着塑料拖鞋“哒哒”跑过来：“来来，到我房间来！” 说是她自己的房间，其实就是个两平米的小阳台，装了一扇门，再拉上碎花窗帘，就是陈菲的小房间了。 小阳台放不下书桌，陈菲就在客厅饭桌上写作业。 她把江宁带进阳台。 阳台上支了一张钢丝床，墙上贴着五花六色的贴画，上面的人江宁不认识，但字是认识的。 贴画印着“小虎队”。 钢丝床下摆了几个矮柜，这就算是陈菲的衣柜了，她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个塑料包。 江宁被菲菲姐姐这神秘的举动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歪脑袋看着，还不自觉得压低了声音：“是什么啊？” 陈菲拿出她的娃娃：“这是我的。” 刘姐很宠爱女儿，虽然女儿已经读高中了，但她喜欢，就买给她了。 这跟江宁的娃娃套装可不能比，这个娃娃只有一身最普通的衣服，但陈菲照着动画片里的样子，给她的娃娃做了许多衣服！ “哇！”江宁瞪圆了眼睛。 “现在我们的娃娃是朋友了。”菲菲姐姐这么对江宁说，她还找出一张纸牌子，上面写上“红房子西餐厅”。 给两个娃娃换上漂亮的裙子，就坐在纸牌后面。 “她们一起逛街，一起去吃西餐。”陈菲突然问，“你去吃过西餐吧？” 江宁点了点头，爸爸带她和妈妈去过，那天她穿了特别漂亮的小裙子，全家一起去的钢琴西餐厅。 餐厅里一直有人弹钢琴，吃饭之前还有热餐包吃，不是一片一片的，是像《阿尔卑斯山山的少女》里，海蒂吃的那种圆圆的雪白的小面包，面包还放在衬着雪白餐巾的篮子里。 穿西装的服务员，会把餐巾抖开，铺在客人腿上。 妈妈很喜欢奶油汤，还吃了什么，江宁不记得了，她都不认识，但她很喜欢西餐厅，到处都亮晶晶，像公主住的房子。 但是妈妈说那里吃饭太贵，开一次洋荤就好了。 江宁叹口气，但她又觉得这几天的妈妈很不一样，也许妈妈会同意爸爸带他们再去一次西餐厅的！ 钢琴西餐厅当然比红房子要高档得多，陈菲听了十分向往，她想了一下说：“那我们也来放音乐！” 她又从床底下摸出磁带：“小虎队，你听过他们的歌吗？” 江宁摇头，她的同学里也没谁知道小虎队的。 陈菲有一抽屉小虎队的磁带，她一盒盒慢慢挑选：“你没听过，我给你听最好听一盘，精选集！” 陈菲有个听英文用的录音机，她把95精选放进录音机里，按下按钮，眉飞色舞的告诉江宁：“我们学校活动好几个班都跳这首的舞。” 江宁一个小女孩当然还不懂菲菲姐姐的世界，但她是很捧场的听众，微张嘴巴，瞪圆眼睛，陈菲给她跳了一段小虎队的《爱》。 “手势要这样比，这样！”她还翻出报纸给江宁看，电视节目报上用彩色笔画了一个个圈圈。 “等放小虎队的MTV，我就叫你一起看，他们可帅可帅了！” 江宁被菲菲姐姐强制必须最喜欢苏有朋，她指着画报告诉江宁：“苏有朋是全校第一，还考进了台大，台大你知道吗？” 江宁眨巴眨巴眼睛，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台大，但她用力给菲菲姐姐的偶像鼓掌。 林文珺和刘姐一起出楼道，刘姐走出门口才问：“你们是不是要搬家啦？” 林文珺笑了：“是，我们给宁宁换了个学校，打算搬得离学校近一点。” “又要换啊？”刘姐看着林文珺，难掩脸上的吃惊，“宁宁不是刚从你们老家转上来的嘛？” 才刚刚入读一个学期。 “那你们再转学，借读费退不退啊？” 那当然是不退的，林文珺摇摇头。 刘姐感慨起来：“那你们真是舍得哦，换了什么学校啊？” “换了个私立实验小学。” “那花的钱不是更多，还是江老板有钞票，舍得给孩子花这么多钱。” 林文珺一怔，在刘姐提起这个之前，她只觉得是应该的，她都把钱交了，江烨还能后悔？但他确实一句都没反对。 林文珺一边出神一边随口说：“宁宁户口在外地，公立的好学校很难进去的。” 刘姐一把拉住她，一脸“你还不知道啊”的神情：“小林！从去年开始买房子就有户口了呀！江老板赚大钞票的，你们家肯定能买得起喽，满两年就能转正啦！” “你不要不上心哦，小孩子长得飞快的，说中考就马上中考了！”户口不在本地，就只能回老家中考，两边学期进度不一样，那就太耽误孩子了。 刘姐说的是蓝印户口，有了蓝印户口就能跟本市居民享受一样的待遇，等两年转成正式户口，那就在这里安家落户。 现在房市低迷，开发商造的房子根本卖不动，买房子送户口也是为了拉动房产销售。 但这个政策只短短实行了几年，很快海市的经济就飞速发展，买房子就有户口这种好事，那是想也不敢想了。 江家是在江宁要读初中之前，才想起买房落户口的事。 而林文珺是因为儿子出生才拥有了第一套房产，在江烨所有的财产里，她独自拥有的也就只有那一套房子。 “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买房子。”买辆车再买套房，就把家底都掏空了，江烨还要扩大公司规模，他们目前只能租房子住。 江烨天天拎着个大哥大进进出出，邻居们又不是没看见，也有人眼红江家有钞票，背后说一句，有什么用，总归是乡下人。 刘姐用手肘碰一碰林文珺：“我听说江老板要买车哎，买辆车的钱笃笃定定买套房子了，你们就一直没户口办暂住证啊！” 在这一点上，林文珺是赞同江烨的，事实也会证明买车对他更有用。 “不着急的，我们刚起步慢慢来。” 租房也一样能改善生活，只要政策取消之前，能上户口就行。 林文珺依旧打车出门，她现在扬招出租车，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等到江烨买完车，她自己开车出门！ 去童梦小学周围的小区看了一圈，也没找到租房信息。 二十多年后房中介遍地都是，现在可不一样，有租房需求的人很少，根本还不成产业。 本地人大多是跟家人挤在一间小房子里，等着盼着单位有天能分房子。外地来打工的，哪有钱租两居室的公房。 林文珺来回走了两次，在街口小商店买汽水喝。 撬开瓶盖猛吸一口，拿出手帕擦擦汗，店主问她：“你是来找人啊？” “我想看看这附近有没有租的房子。” 店主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现在谁家买房子不得掏空家底啊！好不容易买了套房，自己不住，租给人住？ “这周围的两个小区啊，都是外销房。” 要花美金才能买的房子，要么是外国人买走，要么就是香港人台湾人买走。 “里面的家具全部配套的，浴缸都是进口货，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哦。” 对现在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小区，无异是龙门，鲤鱼翻身跳几跳，都跳不进这种房子里。 林文珺完全没想到现在这个年代租房子这么难。她这才想起，他们到海市生活，一开始的衣食住行，都是江烨料理的。 现在住的房子，也是跟江烨朋友的公司借的。 林文珺无功而返，只能另想办法。 回到家，先去刘姐家里接女儿，刘姐还没下班，江宁和陈菲玩了一天，走出门的时候嘴里哼着歌。 “向天空大声的呼喊，说声我爱你~” 林文珺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牵着江宁的手问：“今天跟菲菲姐姐玩的高兴吗？妈妈买了一箱椰汁，等会儿就送上来了，你记得给菲菲姐姐拿几瓶。” “真哒！”江宁牵着妈妈的手就要跳起来！ 林文珺一下买了一箱，门口的小老板高兴都来不及，主动要给她送上门来。 “但是甜饮料不能多喝啊，现在放假，一天许你喝一罐，等开学我们开始喝牛奶。”还是赶紧租房搬家，给江宁定牛奶喝。 江宁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天天都能喝到牛奶，到了这里反正没跟上。 “那我两天喝一罐，这样妈妈也能喝一罐。”江宁伸出手指比划。 江宁当然喝过饮料，她常常喝，只要跟爸爸出去吃饭，总能喝到各种饮料，上次爸爸带她去吃饭，她还喝到了鲜榨的西瓜汁呢！ 西瓜汁是要比可乐汽水都高级的饮料！ 但在家里能喝罐装饮料，依旧是很奢侈的享受。 “不用省着，喝完了妈妈再买。”林文珺脱下高跟鞋，挂起小皮包，刚要问女儿晚上想吃什么，江烨回来了。 “给我弄点吃的，我晚上要出去。” 江烨出门应酬，经常是凉菜一下肚，就拼起酒来，年轻的时候因为身强力壮根本不觉得什么，到年纪大了，各种小毛病也都出来了。 林文珺翻了翻冰箱，她好几天没买菜了，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荷包蛋面行不行？” “行。”江烨大鱼大肉吃得嘴里无味，反而馋这一口。 林文珺煮了把面条，就用酱油香油调汤底，在面上盖两个荷包蛋。 江宁闻着味儿觉得馋了：“妈妈，我也想吃。” “好，给宁宁也煎一个。” 一大一小，坐在小矮桌前等吃荷包蛋。 江宁喜欢吃煎到边缘微微发焦的鸡蛋，点上几滴酱油，配刚刚送来的椰子汁。 江烨一边吃面，一边问女儿：“你真想去那个学校？” 江宁点点头，她很想去，她抱着椰汁罐子跟江烨说：“现在的学校，还没原来的学校大呢。” 老家的小学比她现在读的地段小学要大多了，教学楼也更漂亮，就在少年宫旁边，学校里组织的活动也多。 幼儿园小学都在一起，表姐就住在楼下，江宁每天跟表姐一起去上学，等到周末还一起去少年宫学画画呢。 江烨最后一点不满意被这话打消了，他隔着门，对在走廊里的林文珺说：“我去租房子，你想住哪里？” 林文珺从窗户外面伸手进来，拉开房间里面挂着的窗帘：“我想买房子，我们贷款买房子。” 江烨刚挟起来的荷包蛋落进面碗里，溅起几滴酱油汤。 椰树牌椰汁(下水) 怀愫/文 “你说什么？” 贷款买房，在现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说我们贷款买房子，落户口！”林文珺说完这句，就把窗帘放下了，隔着棉布窗帘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 窗外水流声哗哗不停，林文珺就着水池洗锅，江烨在房间里瞪大眼睛，她才出门几次，胆大变得这么大了？ 林文珺一把拧紧水笼头，甩着水走进房间：“公司不是已经成立了嘛。” 能贷的钱比个人还要更多。 江烨皱起眉头，他用种全新的目光看妻子，但他依旧否认了她的想法：“你胆子倒大，想得出！” 江烨是个很保守的人，因为保守他失去过很多发大财的机会，但也因为他保守，他守住了家财。 他做过最冒险的投资就是炒股票了，但从95年开始涨涨跌跌，一直亏到20年。要是早拿出这些钱去做别的投资，身价就翻翻了。 “这有什么想不到？”林文珺解下围裙放在板凳上，这个一居屋不说厨房厕所，连张像样的吃饭桌子都没有。 江宁竖起小耳朵听爸爸妈妈们说话。 林文珺看她一眼：“宁宁，你把椰子汁给菲菲姐姐送过去呀。” 江宁放下筷子，小手捧了三罐椰汁，“哒哒”跑了出去。 林文珺等女儿出去了才对江烨说：“这次给宁宁办转学，我才知道户口多重要，要是没户口，她只能在这里读小学，以后考初中还要回老家，老家小学要读六年，这里小学只有五年，连教材都不一样，她怎么考？” 江烨当然知道这个，这户口政策是前年年底才刚实行的，当时只允许外籍人士落户，很快就放宽了条件。 但他还是皱眉头：“那也没这么着急，她还没读两年级呢，慢慢办也来得及。” 林文珺本来也是顺着上辈子的思路来，但跑这一趟就知道不行，还是得买房子！就算掏空现在的家底，也得买房子！ “现在能办好的事，为什么要慢慢办，我算过了，咱们的缺口也不大，首付的钱已经够了，你又接到了新工程，年底来钱就能还上。” 她知道江烨是不愿意再背债过日子，他们俩刚结婚的时候就背过债。 江烨没人管，工资到手就花掉，根本没能存下钱来。林文珺倒是存了一笔钱的，是林母给她存的，说上缴的工资以后给她结婚用。 到真的要结婚，林母一分钱也没拿出来。 那是亲妈，真的不给，林文珺又能怎么样？幸好她还存着夜班费，不管林母怎么吵怎么闹，她都没拿出来。 但光靠她的夜班费根本结不了婚，两人刚结婚，就欠了五百块外债！ 那可是八六年，那时候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才多少，江烨又不是那种算计着过日子的人，全靠林文珺东省一点，西省一点，才把窟窿给填上。 “那边三居室的总价差不多是十六万，我们贷一半，要是年限长，一个月也就还几百块钱。” 去年海市的人均月工资也才七百块钱，现在绝大多数人都等着买单位的产权房，这种房子两万块就能买下来了。 先要凑出七八万首付款，还得拿一个月的全部工资去还房贷，一还就是二十年，大部分人哪有这个魄力。 可对江烨来说，一个月几百还真不是大钱。 林文珺从背包里拿出银行的资料：“你看看吧，要是把这几年我们租房的房租钱也算进去，根本没有多花钱。” “房租是给房东的，还贷款那都是自己的。” 江烨听进去了，林文珺一笔一笔写得非常详细，他一看就觉得这事是可行的。 “你的户口在外地，公司要有什么事办起来都麻烦，一套房子一个户口，还可以带一个未成年子女，正好先把你跟女儿的户口迁上来。” 江烨心动了，他算了算家里的余钱：“要是早点说，也不用借钱给我二姐了。” 江烨怎么会不心疼钱，每一个子都是他辛苦打拼回来的，就这么扔水里去。 林文珺很有些意外，她本来打算要是江烨不同意，她就自己先去交首付款，一半钱都花了，江烨怎么也得出另一半。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动了他。 她有些发怔，那原来她们是为了什么租房子住，五年里都没个安定的居所，让宁宁一直不断转学的呢？ 是因为她没有对她和女儿的生活提要求，她怕麻烦江烨，她想替江烨省心，所以江烨就真的省心了，压根就没想过？ “我在学校附近看中一个小区，要是决定买就买在那里，宁宁上学方便，你开车到公司也不远。” 以后这套房就会是学区房，大有升值空间。 江烨还想再说什么，一看时间快到了，抹嘴出了门，走之前还说：“我们明天先去看看房子，我今天晚点回来。” 林文珺看着丈夫出门，缓缓坐到饭桌前，她正出神，电话铃响了起来。 拎起来一听，林文珺刚刚松开的眉头又拧了起来，电话是林母打来的。 “你这几天怎么也没打电话回来啊？”夏秀珍几天没接到女儿的电话了，白天打过来她也不在，不知道在忙什么。 “又没什么事情，打什么电话？”林文珺只要一想到父母后来怎么骂她没良心，心口就凉飕飕的。 林文珺在家里排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能帮手的她都帮手了，连带远亲都来找江烨。 亲戚们一次次开口，她就一次次帮忙，现在想想，还真没几个念她好。 “没事情说说话呀。”夏秀珍笑呵呵的，“喏，上次江烨回来，给我们送了钱，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来家里吃饭。” 让他别给的，他还是给了，大概是一碗水要端平的意思。 “忙，暑假就不回来了，等过年再说吧。”林文珺一点也没透露他们买房子，江宁转学校的事。 夏秀珍听见女儿不回来，又笑：“你不回来看我，那我去看你吧，我带妍妍和小伟过来，放暑假嘛，带他们到大城市去玩一玩。”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就两张床，厕所都是公用的，你们来了睡哪里？” 上辈子林文珺从没拒绝过，家里一到暑假就住满了亲戚，每个人的理由都是想来大城市看一看。 江宁长大之后，偶尔一次感慨说她小时候家里到处都睡满了人，所以后来她很愿意去住宿，起码没有会乱翻她东西的亲戚。 夏秀珍没想到女儿会拒绝，每次她说要来，女儿都会答应，带她去步行街买东西，手里的钱就像花不完。 她还想把孙女和外孙也带过来，正好全给他们买新衣服新鞋子。 “去年不就是打地铺睡的嘛，怎么不能睡啊。” “江烨每天应酬很晚才回来，地上睡满了人，怎么下脚走路？那么热的天，这么多人挤一起，中暑了怎么办。” 夏秀珍悻悻：“那好吧，等你们地方大点，我们再来吧。” “宁宁呢？让宁宁听电话。” 林文珺跟江烨刚来海市的时候，把女儿托给娘家照顾，江宁跟外公外婆特别有感情，林文珺怕她人小乱说话，说道：“她去邻居家玩了，等她回来我再给你打过来。” 夏秀珍挂了电话就跟丈夫埋怨：“你女儿，小气得跟你一个样。”她肯定是怕花钱，都这么有钱了，还这么小气。 林文珺挂了电话，缓了一会儿才心情平复，对丈夫她早就灰心了，可对娘家，她是后来才知道，爸妈根本就没拿她当女儿看！ 她就是个提款机器，从她这里拿的钱，贴补小女儿。 一样都是女儿。 林文珺缓过来才开始慢慢收拾东西，她隔着窗听见女儿的笑声，探头一看，是陈菲带着江宁在楼下玩。 她把大灯关掉，屋里只留小灯，打开窗户，让风从外面吹进来。 隔着窗听见江宁用稚嫩的童声在唱：“当烦恼越来越多，玻璃弹珠越来越少，我知道我已慢慢地长大了~” 林文珺摸住肚子，轻轻微笑，又轻轻叹出口气。 幸好，幸好现在她的孩子们都还没长大。 林文珺搂着女儿睡到半夜，门被“哐哐”拍响了，江宁小脚一抖，被吓醒了，她坐起来。 林文珺爬起走到门边：“谁啊？” 外面是江烨的声音，他好像是喝醉了酒，林文珺打开大门，还没伸手去扶他，他就扒着水桶吐起来。 家里还没空调，这个水桶是用来降温的，吃完晚饭出门散步之前在地上泼点水，打开电，风扇吹一阵，等她们散步回来，屋里就会凉快得多。 重生一次，林文珺早就忘了这个办法，还是隔壁陈家泼水的时候她看见了，才想起来的。 江烨跪在地上，一股脑全吐在里面了，门口还有送他回来的朋友。 那人笑嘻嘻的：“林姐，江哥这是喝多了，歇一下就好了。” 楼道灯十分昏暗，林文珺只凭模糊的记忆，根本认不出这人是谁：“知道了，我来弄就好，这么晚了，你也快回家吧。” 一样是喝酒去的，那人怎么一点事都没有，还很精神的样子。 林文珺锁上门，给江烨调蜂蜜漱口：“你怎么喝这么多。” 屋里一股呕吐物的臭味，江宁捂着鼻子从床上下来，她小心翼翼走到爸爸身边，小手搭在爸爸肩膀上。 江烨摆摆手，林文珺让女儿去睡：“你去躺着吧，爸爸没事的，就是喝多了。” 江宁爬回床上去，江烨缓了半天才抬头，他脸色白的吓人，低声对说：“不是酒，跟酒没关系。” “那是什么？” 江烨从口袋里掏出半截掐灭的烟：“这个。” 这烟里加了东西，掐碎了从里面掉出白色的粉末。 “这……这是哪儿来的？” “程志军给的。”他扔了支烟给江烨，说是新烟，味道不错，江烨根本没想过这里面会有东西，点燃就吸了。 林文珺一下想起来了，刚才那人是程志军！跟江烨一起创业，两人在拆伙之前，赚得钱差不多。 江烨把钱投进股市赔得血本无归，程志军拿这钱买了房子，但他染上了不该染的东西，房子车子很快就吸没了。 最后老婆儿子也都离开他了。 林文珺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是江烨说的。 快要过年了，江烨正给工人们结钱，程志军突然过来，脸色难看，瘦得吓人，坐在那里不断打哈欠。 江烨想了想，给了他五百块钱，这钱够他洗个澡吃顿饭的。 大夏天里，林文珺浑身血都发凉，程志军竟然想过拉江烨下水！ 新房子(三室？两室？) 怀愫/文 这件事上辈子有没有发生过，林文珺根本就不知道！ 在听说江烨只给了程志军五百钱的时候，她还感叹一声：“该多给点，也能让他过个好年，他老婆孩子怎么样了？” 江烨根本不愿意跟她多谈，连答都没答她，转身上楼去书房了。 林文珺想起后来专门有人盯拆迁户，骗他们去赌，就为了掏空他们的拆迁款，有许多人好好的家被折腾散的！ 黄、赌、毒前两样沾上了还能救一救，最后一样，只要上了瘾就再没回头路了。 他们家里才刚只有这点钱，就……就被人盯上了？程志军也是这么被人盯上的？ 这样回想起来，可能当时程志军就设过套，但江烨觉得她顶不住事，一句都没跟她透露过。 林文珺给江烨倒了杯热茶，扶江烨躺到小床上，大夏天，他浑身都是冷汗，用毛巾毯裹住了才勉强躺下来。 “我去给你热点牛奶。” 林文珺打开煤气灶，往奶锅里倒进牛奶，看着“簇簇”跳动的烟蓝色火苗，搓着手臂让胳膊回温。 万一要是江烨染上瘾了呢？那她们家里会是什么样？ 牛奶在锅子里冒起一个个“咕嘟咕嘟”的小泡泡，热牛奶的香味在夜风中散开来，林文珺听见传出屋里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把牛奶倒进杯子里，进屋就见江宁搬了家小板凳坐在江烨身边，小手握住爸爸的大手，像个小 大人一样劝说她爸爸：“少喝点酒吧。” 林文珺端着牛奶走到床边：“宁宁快睡吧，爸爸喝了牛奶就舒服。” 江烨慢慢喝下去，他头发晕，时不时还恶心想吐，靠在床上闭目休息。 “程志军这个人就不要再来往了。”今天他能给江烨加了东西的烟，明天就会想别的办法拉江烨下水。 “我知道。”江烨闭着眼，刚刚那根应该是过量了，又点火烧过，一下子劲太足才让他反应这么强烈。 如果程志军慢慢来，那他也许在自己没发现的时候就上瘾了。 “但现在不能拆伙。”公司才刚刚办起来。 一个人只要染上瘾，就会变得不像人，他今天能干这种事，下回就会在公司的事情上坑他。 “那怎么办？”林文珺还真的没办法，不论过去还是现在，她对江烨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 “先忍忍。”江烨皱着眉头，只能先忍耐，等他更有钱了，马上单干。 江烨不舒服了一晚上，第二天睡到中午，程志军心里有鬼，一个电话也没打来，倒是林文珺接了一个他老婆的电话。 “林姐，江哥回来没有啊？我们志军一晚上都没回家，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啊？” 林文珺看了江烨一眼，江烨摇摇头，示意她别说。 林文珺吸口气，她记得程志军的妻子姓周：“是小周啊，他们昨天喝酒了，江烨喝了洋酒，劲太大，回来吐了一地，是志军送他回来的，他后来没回家吗？” 又聊上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他儿子就比宁宁大一岁，怎么能染这种东西呢！” 程志军的老婆高挑漂亮，儿子斯文乖巧，一家人是很和乐的。 后来两人离了婚，程志军的儿子根本不认他这个爸爸，全家为了躲他，又搬家又换工作，跟老朋友也不联系了。 好好一个家，说散就散了。 江烨根本没闲心操心别人的家会怎么样，他操心的是公司的生意，程志军也不知道染上那玩意儿多久了，他得假装不知道，几个重要的工程还得自己来监管。 “买房子跑贷款的事儿，你能自己办吗？” 林文珺一怔，这还是江烨第一次问她能不能，也许以前他也问过，但那时候的林文珺犹豫胆怯着没答应。 “能，这有什么不能的，不就是按流程多跑几趟嘛。” “那行，我们先去看房子，到时候你能办的事就先办了。”程志军既然沾了那种要命的东西，等于是把公司架了火上，不知道哪天就会炸。 他得慢慢拆分，最要紧的是财务帐目，程志军现在没动公款，但是万一呢？ 还有小佟，公司里最能干的项目经理，他得把小佟一起带走。 江烨在床上躺了一天，除乏力恶心吃不下东西，倒没别的不舒服，但林文珺还是拖着他去了医院做体检。 直到确认没事，她才放下心。 江宁今天就像过年一样开心，一家三口一起出门，她记忆中一共也没有几次。 林文珺先给女儿换上小裙子，又从柜子里拿出双新凉鞋，这双凉鞋是江烨的朋友从香港带回来送给江宁的，因为大了一点，就一直收着没穿。 江宁很喜欢这双鞋子，时不时会拿出来看一看，透明质地的小鞋子，像水晶鞋。 现在上脚正好，等到明年夏天，这新鞋子就太小了。 “试试看。”林文珺笑眯眯的。 江宁自己穿好了鞋子，抬脚臭美，看见妈妈的白皮鞋边缘都泛黄了，她说：“妈妈买双新皮鞋吧。” 江烨听女儿这么说，低头看了一眼，林文珺的衣服鞋子都是旧的，还是没来海市之前买的，已经穿了四五年了。 他拍拍女儿的脑袋：“等爸爸忙完了，带你们去买衣服。” “不过年就买新衣服啊？”只有过年才会一家三口一起出门买衣服。 “不用等过年，我们先买房子，再给你买钢琴买新衣服。”江烨想了想，“上次爸爸给你的字帖，你写了没有？” 江宁顿住了，她好几天跟着妈妈一起出门，回来又看新课本，忘了练字帖。 “这几天忙，等忙完让她补。”林文珺揉揉女儿的脑袋。 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出了门。 林文珺已经提前看好了小区，只是带江烨和江宁来看一看。 房子就是以后很普通的那种三居室，楼层高，有电梯，一层里住着七八户人家，外墙是涂料的，现在看着漂亮，过些年就会显得老旧。 阳台窗户也只开了半层，跟以后的落地大窗采光不能比。 但二十多年前的现在，这已经是很好的房子了。 林文珺挑的是整层里户型最好的三室，一百平，三室两卫一厅。 “怎么样？” “三室？”原来老家的房子是两房，江烨就一直觉得两房够用了，没想到林文珺一看就看中了三室的。 “两房和三房总价差三万。”林文珺指着厅和卧室，“厅大，还多一个卧室。” 三室比二室在单价上还便宜些，大头都出了，还在乎多这两万，更何况确实是大点更舒服。 她已经想好要怎么装修了，现在大家都流行包墙面吊顶灯，柜子也要实木打到顶，好像这样看起来才气派，但空间本来就不大，不能用那种老气的颜色装修。 到时候就全体用浅色装修，多装灯，她喜欢家里亮堂堂的。 “要是现在就买，抓紧时间装修，最多两个月就能住上新房子。”房产销售笑着说，“现在政策是拉动房产销售，买房子就能进户口，但政策这东西，说不清楚的，今天有，明天也许就没有了。” 江烨只略微想了一会儿，转身用询问口吻问林文珺：“那就……买了？” 虽然现在贷款的利率实在是高，但江烨是有信心能在一年里全还完的。 林文珺站在他身后，坚定点头。 现在的几百块房贷，到后来那根本不算钱。 买房子入户口，还贷款还有返利！这样的好事再过几年那是作梦都梦不到的。 江宁在房子里转圈圈，在老家的时候她就有自己的卧室，按大小分配，小的那间就是她的，每个卧室还都有阳台！ 林文珺牵着江宁，带她进次卧：“这个房间就是你的。” “那小房间给谁住啊？”江宁大眼睛里满是光，外公外婆一直都想到海市来，多一个房间他们是不是就能过来了？ “给小宝宝住呀！”林文珺都想好了，等生了孩子，她就找个全天保姆。 她上辈子生孩子的时候还不流行月嫂，除了生江宁的时候没条件，只能自己带。 等生后来两个，那会儿亲妈说要来照顾月子，说要侍候她吃好睡好。 可事实呢？买菜的钱大概被这老两口贪掉一半，一到夜里就把孩子扔给她，林文珺在月子里连一个整觉都没睡过。 生江媛的时候是亲妈来的，生江辰是亲妹妹来的。 多好的两个亲人，谁也没夜里替她带过孩子，五十多岁的时候林文珺右半边胳膊都抬不起来，手腕上又有棉厂里做工留下的旧伤，看上去自然比江烨要老得多。 这一回谁要来她都不会答应！ 肯德基家乡鸡(奇奇) 怀愫/文 江烨托了朋友加急办贷款，现在个人贷款买房的还寥寥无几，肯当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还是要有魄力的。 买完房没多久，江烨把新车开进院子里，先买房后买车，家里的钱一下子吃紧了。 江烨的精力都用在外面，装修的事就只有林文珺来跑，他还不愿意：“你大着肚子，天又这么热，我找人弄就行了，实在不行就让小佟盯。” 小佟是公司里办事最细心的。 林文珺不肯：“小佟还要管项目，我又还没到行动不方便的时候，自己盯装修才不怕人报虚帐。” 她可吃过亏，江烨把他全部的细致精明都用在工程上了，别的事情就大而化之，装修也是一样。 装修款一笔就打给装修队，活做得差，钱收得多，说好多退少补，从来只有补钱没有退钱的。 她住的最舒心的一套房子，就是后来住的别墅，全程都是林文珺自己盯装修。 那时江烨找了他妹妹的女婿当设计师，那哪儿是个正经设计师！就是来贪装修款的，越是亲戚，越是宰你没商量。 连本像样的图纸都没有，她干脆样样都自己来，这才舒舒服服住进去。 江烨本来以为她不懂装修的事，林文珺张嘴就把流程报的清清楚楚，他惊奇得看了林文珺一眼：“你又没跑过装修，你哪儿知道的？” 老家的房子也是江烨装修的，他还在餐厅边弄了个假的装饰花架，上面垂下葡萄藤，在当年是很洋气的装修了。 “看你跑过一次，我就记住了，总不会差太多。” “那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就直接找小佟，让他带你去买建材。” 江烨开着新车，每天出门的时候把林文珺送到新房子里去，江宁偶尔跟菲菲姐姐呆半天，偶尔也跟林文珺一起去新房子。 刘姐看林文珺这么辛苦，对她说：“你一早就把宁宁送到我们家，让菲菲看她，还能帮她看看功课什么的。” 陈菲刚读完高一，功课还没这么紧张。 林文珺突然想到了，可以让陈菲教江宁学英文。 “菲菲，阿姨请你给宁宁当家教，英文最基础的听读写，再给她检查检查语文数学作业，我给你开家教工资好不好？” 陈菲零花钱十分有限，全部的钱都贡献给了港台歌星，其中大部分都给了小虎队。 据说小虎队要来上海开演唱会，陈菲兴奋的不得了，但她爸爸妈妈肯定是不会给她这笔钱的，一张演唱会门票起码三百块！ 陈菲本来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她能自己赚钱了。 刘姐“哦哟”一声：“她在家里也没事干，天天抱着录音机听歌，要么就是跟她同学出去轧马路，还如呆在家里看宁宁呢。” “刘姐你别管。”林文珺笑盈盈的对陈菲讲，“这钱是你的，不给你妈妈。” 陈菲很认真，她很快制定了一张江宁上课的表格，一周里上三天课，除了语文课文，数学习题，和英文听读写之外，她还给江宁安排了课外，和娱乐活动时间。 有时候是画画，有时候唱歌。 她还一本正经的跟学生家长探讨：“我礼拜三要跟同学去人民广场，博物馆新馆建成开馆了，要不要把宁宁带去？就当社会实践课程，这课程不算在家教里面。” 林文珺笑了：“行啊，这也算是上课了。” 江宁特别高兴，她原来在老家的时候有哥哥姐姐带着她玩，自从来了海市，就没有大孩子带她玩了。 “菲菲姐姐说，要请我吃肯德基耶！”江宁只看过广告，肯德基家乡鸡！ 老家也有肯德基，前两年开业的第一家，但外公外婆舍不得带她去，表姐表哥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带着去，只有江宁没吃过。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没有店铺，江宁没吃过，她的同学们也少有吃过的。 林文珺笑出了声，她不记得现在吃一顿肯德基要多少钱了，她常带江宁去吃肯德基还是过两年的事，那时候好像两个套餐加起来五十块钱。 她给了陈菲一百块钱：“门票钱和车钱，渴了就买饮料喝，回来要是太热，你们就打车，宁宁想买什么，你看着给她买。” 江宁背上春游才会背的小书包，还准备了小水壶，她把去博物馆当成春游秋游这样的活动了。 林文珺写了张纸，塞在她的小背包里，告诉她说：“这上面写着地址，家里的电话和爸爸的电话。贴边里还有五十块钱，你要是迷路，不要随便在街上找人，要找警察，要是有警察，就找书报亭，或者大商店售货员。” 这些都是国营单位。 “我知道啦！老师都教过的！”江宁摆摆手，埋头理起小书包。 谁知到去的那天，江烨正好有空：“爸爸送你们去。” 江宁一下跳起来，她背上包跑去隔壁敲门：“菲菲姐姐，我爸爸送我们去，我们要坐汽车去！” 陈菲穿牛仔背带裙，斜挎着小背包，坐进车里感叹一声：“好凉快啊！” 夏利车只要一开空调，车子就跑不动了，哪有桑塔纳宽敞舒服，车窗不用手摇，有电动按钮！ 两个女孩坐在后面，林文珺坐在前面，江烨把她们送到博物馆。 江宁刚进博物馆就被建筑和收藏品给震撼了，这里比大商场还要高级，她原来只跟爸爸妈妈去过步行街，还从没来过博物馆。 陈菲按照图纸上的介绍告诉她：“一楼是青铜器，二楼是书画展，我们一层一层看。” 江宁紧紧跟在陈菲身边，博物馆里有好多好多她不认识的字，她指着青铜器前的字问：“菲菲姐姐，这是什么字啊？” 陈菲也不认识。 江宁连问了几个，看小老师都不知道，就不再问了。 她们看完整个展览，跑去博物馆的书店，江宁选了两本书，又有图画又有字，她抱着书告诉陈菲：“我回家去查字典。” 陈菲觉得有些丢人，她为了重拾颜面，对江宁宣布：“这是我们回去的课程，我们一起读这些书。” 穿过广场，在离博物馆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肯德基。 店里很多人在排队，大多是爸爸妈妈带着孩子来吃，陈菲紧紧牵住江宁的手，她也只吃过一两次，都是跟爸爸妈妈来的。 刚一推开玻璃门，门口着着的穿红上衣戴红帽子的女服务员，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支印着奇奇的笔送给江宁。 “奇奇祝小朋友用餐愉快。” 江宁伸手接过来，她没想到吃饭还送小礼物，仰脸对那个漂亮大姐姐说：“谢谢。” 陈菲牵着江宁去点餐，她虽然只吃过几次，但看广告也记得餐品：“你吃香脆汉堡套餐还是吃原味鸡套餐？” 每个套餐都有可乐和炸薯条！ “我们点两个套餐，再要一份鸡块和土豆泥吧？”陈菲装着很有经验的样子，认真跟江宁商量。 两人端着红餐盘找到坐位，江宁给可乐插上吸管，猛吸一口，好冰凉呀。 饭店里的烤鸡她吃过，像这样的炸鸡她从来没吃过，原味鸡的鸡皮又香又酥，咬一口鸡肉都是肉汁，江宁捧着鸡三角一口一口珍惜的吃着。 炸过的薯条沾着番茄酱，滋味酸酸甜甜的。 江宁舍不得把鸡皮吃光，就先把鸡肉吃掉。 陈菲一边吃一边问她：“怎么样？好吃吧？” 江宁弯着眼睛“嗯”一声点头，她想了想问：“菲菲姐姐，我们还有钱吗？” 林文珺给的一百块钱还没花完呢，吃饭花了不到五十，买书用了二十五块，陈菲拿出小钱包数了数：“还有二十五，你想买什么？” “我想再买两个套餐，带回去给爸爸妈妈吃。” 可乐和薯条不好带，江宁把小金库贡献出来，买了四块原味鸡，放进她的小包里！ 陈菲想了又想，拿出自己赚得家教费，她一直都没舍得花，这全是存起来要买小虎队磁带的！ 从小虎队基金里挪出一点，也买了两块鸡。 大家一起带回去，给爸爸妈妈尝一尝。 排队买鸡块的时候，餐厅最里面的那两桌有小朋友在过生日，服务员戴上彩色尖顶帽子，桌边还装饰着气球，大家围在一起唱生日歌。 桌上摆满了汉堡炸鸡，还有一个大蛋糕，蛋糕上插着生日蜡烛。 墙上贴着祝“小朋友10岁生日快乐”。 江宁满是羡慕的看着，从左边的门里走出吉祥物奇奇，奇奇穿蓝制服戴工作帽，帽子上还印着肯德基的缩写，奇奇挥动翅膀，摇摇摆摆走到那桌小朋友的面前。 所有的孩子都叫起来：“奇奇！” 还有人去拍奇奇雪白的大肚子，大家排队和奇奇拍照片。 女服务员又给所有参加生日会的小朋友发汽球和文具：“奇奇祝小朋友生日快乐。” 餐厅里的大人小孩们都驻足看着这新鲜东西，小孩子的生日会，能在肯德基里办真是太有面子了。 江宁很是向往，不知道她过十岁生日的时候，爸爸会不会在肯德基里给她过生日呢。 装修(王太太的驭夫术，初级) 怀愫/文 江烨送女儿去博物馆，又开车去看新房子。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毛坯房，已经装了一个多月了，他一次都没来看过，问老婆装得怎么样，她一直说没问题。 这四十多天里，户型改动，水电进场，木工，贴砖…… 每次江烨回来问起，林文珺总能答上来，告诉他墙面刷好了，准备铺地板装灯具。 两人总是来不及说上几句话，江烨就在小床上打起呼来，他为了尽快跟程志军拆伙，每天一大早出门，深更半夜才回来。 明明每天都回家睡，江宁都已经好些天没“看见”爸爸了。 今天他终于有空，就来看一看。 “我还约了王志国，他跟他老婆一起过来。” 林文珺下颚收紧，挺直了腰杆：“行啊，你不是说他们也分了房子，要装修嘛，正好看看装修风格。” 两家人就在新房子的楼下碰面了。 王太太看见林文珺很有点吃惊，上次看见林文珺，她穿了条棉布裙子，素面朝天，看上去就是个家庭妇女。 现在的林文珺化着淡妆，因为是夏天，穿了一套浅绿色套装，她本来皮肤就白，浅绿色的衣服衬得人更白，一点点口红就显得整个人气色极好。 精神状态完全不同了。 “小林啊，好久不见了。” 林文珺挎着小皮包，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里面有装修的图纸，各种材料的费用，全部写得清清楚楚。 她笑眯眯看着王太太：“你好呀，房子才刚装修保洁好，家具还没全进来，江烨也没跟我说一声，应该等装修好了，再请你们过来的。” 林文珺在装修家具上一点没有省钱，江烨给她定了一个装修的预算，她就在预算里，做到极致。 没干这事之前，林文珺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报虚帐的天份。 几人一起坐电梯上楼去，林文珺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门外跟门内，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一进门地上铺的花砖，贴墙有一排挂衣钩，挂衣钩下面是张长凳，换鞋的时候就坐在这里，长凳边嵌了落地镜。 一排到顶的鞋柜，分隔开了玄关和餐厅。 客厅房间都铺了木地板，成套的沙发也已经运来了，现在的人还用老式沙发，林文珺去南京路买了成套美式风格的皮沙发。 这钱她还真没乱花，这个品牌家具，虽然现在才刚开店两年多，但二十多年后这个牌子还在，还上市了。 现在买这个品牌的家具，终生包保修包保养。 家里能打柜子的地方都打柜子，扩大储物空间，但床和沙发茶几这些，她都选了买来的家具。 “这房子多少大啊？”王太太一看就感叹，“怎么看上去这么大啊？” 林文珺笑笑：“都用的浅色系，又显得采光好，又显得空间大。” 两个阳台一个做休闲阳台用，一个做洗衣阳台用。 江烨看了两眼说：“这怎么，有点不一样？” “我把厨房墙和阳台墙都打掉了。” 原来的餐厅没有窗户，偏偏厨房又只开了一道小门，借不到采光，她就干脆让装修工人把厨房门的那面墙全打掉了。 厨房做成半开放式，做饭的时候拉起玻璃门隔绝油烟，空间一下就扩大很多，厨房餐厅客厅这三处公共区域最大化。 厨房的柜子也没有用现在流行的深色原木色，林文珺让师傅调色，调了一个雾蓝色，家具也是浅色系为主。 就算呆在家里久了，也不会觉得压抑。 这种颜色是二十多年后的主流颜色，现在的人哪知道什么雾蓝色。 厨房外就是餐厅，林文珺也没有买圆餐桌，她让木工贴墙打了一排沙发卡座，也漆成雾蓝色，下面的格子还可以用来储物。 长方型的餐桌一放，外面两把白椅子，这种设计现在只有台湾人开的咖啡店里能看到。 王太太从厨房看到客厅又看到阳台。 她对洗衣阳台赞不绝口，一面墙上是洗衣机水槽，一面墙上打了储物柜，空间一点都没浪费。 “江老板，我看你也不要专门搞建筑了，再给你老婆开个装修公司算了，让你老婆当总设计师。” 王志国看了也连连点头，对江烨说：“你老婆真是厉害，这跟美国人的家差不多了。” “这花了大价钱吧？”王太太虽然称赞，但最关心的还是钱，王志国刚分到一套两屋室，这么装修是好看的，但这个价钱会不会太高了。 她一边问，一边看江烨，江老板可是说过的，装修他来出。 林文珺笑了：“这些都是让木工做的，我自己画的图纸，工费加材料费跟普通装修没差别，也就是涂料颜色不同，看上去就贵了。” 王太太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是这样没错，因为整体和谐，所以看上去很贵。 江烨立刻表态：“不管贵不贵，你们要是觉得好，就按这个装修。” 王太太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她挽住林文珺：“小林啊，你怎么想到用这种蓝色的，我在别的地方都没看到过。” 她一边挽着林文珺一边走进房间看。 这间是江宁的房间，别的房间里都是刷的涂料，只有江宁的房间里贴了墙纸，美国进口货。 家具店样板房是怎么样的，她就按原样给女儿装修了一间。 还给江宁的公主床上装上了纱帘。 王太太“哦哟”一声：“这真的是小公主的房间了。” 这是林文珺给女儿准备的惊喜，她还没带江宁来看过。 房间里一张单人公主床，床头带雕花，挨着墙是写字桌和书架，江宁可以在房间里写作业看书画画。 “钢琴还没送来，到时候就放在餐厅和客厅的过道里。” 到主卧室就比较朴素了，但林文珺给自己添了一个大化妆台。 江烨一直都没说话，这其实是太超出他的预期了，他完全没想到老婆能装修出这么一套房子。 等王太太拉着丈夫在看装修细节的时候，林文珺走到丈夫面前：“怎么样？” 江烨点头：“不错，真好。”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还在看整个家，他们在老家的房子他已经觉得装修得很好了，没想到交给林文珺自己办，能好上这么多。 林文珺缓缓吁出口气，这辈子江烨夸奖她的次数，一只巴掌就能数过来，听这一么句夸，比喝了冰镇绿豆汤还爽快。 “小林真是辛苦，这么一套房子装修下来，人吃力伐？” “不辛苦。”林文珺答了一句。 王太太立刻同她说笑起来：“你不好讲不辛苦的！女人要是讲不辛苦啊，男人就全都当真啦。” “男人就是戳一戳，动一动，要不是你想到贷款买房子，你们家江烨哪会想得到？” 林文珺上辈子是从来不喊苦也不喊累的，负担了多少事，就咬牙撑下来，根本从没学过王太太这套女人处事的哲学，听她这么一说，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这样。 江烨一开始还会问她，苦不苦，累不累。 等她的答案永远是不苦不累，甚至怕江烨费心，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江烨可不就觉得她永远不苦，永远不累了。 王太太今天异常热络，一是江烨答应替他们装修新房，二是看到林文珺把房子装修得这么好，审美就比普通人高好几个档次。 “等礼拜天有空，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这种邀约也是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的，林文珺笑着随口答应：“好呀，我也好长时间没买新衣服了。” 衣服鞋子都还是旧款式。 “江老板不应该哦，自己穿得山青水绿，不给老婆买新衣服啊？” 江烨也笑：“房子都给她买了，这一套房够多少件衣服？” 他话虽然是这么说的，等把王志国夫妻送回家，他就跟林文珺说：“等搬了家，你带宁宁去买点新衣服新鞋子。” 林文珺立刻警觉：“怎么？你家里人要来？” 江烨本来是没这个意思的，也不是非得要亲戚来的时候才买好东西，但他妹妹还真的打电话来过。 “没有，二姐前两天打电话给我，说是老街上有店面房子卖，问我要不要买一套，以后咱们回去，也能收收租金。” 江烨一边开车一边说给妻子听。 林文珺转过脸翻了个白眼，买一套店面房子，然后给她的丈夫开店。 但现在的江烨拿不出这笔钱了，他直接拒绝了，当然不能说现在没钱，只说他最近有别的事忙，抽不出空回去。 二姐不停的劝，劝到后来，江烨把电话挂了。 林文珺差点笑出声，但她只是轻声说：“二姐，真是从来也不巴望咱们好，当年你出来打拼，她就没少说丧气话。” 这些话，上辈子林文珺从来没告诉过江烨，觉得兄弟姐妹要和乐，家和万事兴。 她听了难听话，从来都是咽进肚子里，一句也不提。 她不嚼别人的舌根，这些人可没少嚼她的，等她再跟江烨说的时候，江烨也已经不相信她了。 江烨果然皱起眉头：“她们说什么了？” “二姐说得少点，二姐夫可没少说。” 江烨从以前就瞧不上他二姐夫，但后来开公司，二姐夫又正好下岗了，他二姐求他给个职位。 进了公司正事没干一件，贪了工程上买材料的钱。 江烨火冒三丈，但又不能真的送他二姐夫去坐牢，把人给赶走了，人是赶走了，惹了一身骚，回家可没少说江烨夫妻俩的坏话。 林文珺装模作样：“这口气我忍了两年多，咱们今年买了房子，回家过年终于扬眉吐气了。” 江烨沉下脸生闷气，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 林文珺把头往车座上一靠。 呵！她在心里笑出了声。 房子塌了(解散~) 怀愫/文 江烨把林文珺送回家，又开车去公司，走的时候说：“要是马上装修王家的房子，你会不会太累了？” 林文珺斟酌一会儿：“忙的时候还好，一歇下来就浑身痛，这马上就要六个月了。” 她人瘦，不显怀，这回江媛又很乖很听话，连孕吐都没有过。 之前她辛苦是为了能改善她和女儿的居住环境，让江宁能安心读好学校，再揽一个装修，林文珺可不干。 “那你跟小徐多打电话多沟通，替她出出主意。”小徐就是王太太，王太太对林文珺装修的这套房子赞不绝口。 “行，我抽空去看一看，怎么？王志国要升了？” “肯定是他，他是大学生。”比王志国资格老的没他学历高，跟他一样学历的，又没他资历深。 江烨几次押宝都押对了，可也不是每次押对了，就有后续回报的，王志国是给他回报最多的那个。 “到时候我陪王太太去看看，装修队就还用这个。”林文珺正好有机会说这话，“你也忙我也忙，今年我没让我妈他们过来，你二姐他们想来，我也没同意。” 刚放暑假，两边的亲戚就打电话想来玩，都让林文珺一口拒绝了，上辈子她总是不安，很不好意思拒绝别人。 现在不一样了，她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江烨也接到过电话。 他当时就觉得林文珺这么忙，连女儿都天天在邻居家蹭午饭，哪还能陪亲戚吃喝玩乐。 是陪亲戚吃喝玩乐重要，还是给王太太家装修重要，江烨想都不想就选了后者，他理所当然说：“我已经帮你回掉了，没事找事。” 后半句是说他二姐的。 林文珺一听就明白了，赶情他那边的亲戚在她这儿吃了闭门羹，还打电话给江烨告状了。 来来回回就这么两招，但架不住天长日久，他们俩后来关系不和睦，这些亲戚也没少出力。 车刚停下，江烨从包里摸了一叠蓝票子出来：“你也别老给他们买东西了，你自己和宁宁也买点。” 林文珺一点没客气，伸手就接过来：“正好，宁宁的校服还没订，开学要先穿家里的衣服，是该给她添几件漂亮的，开学穿得体面点。” 不能让孩子觉得自卑。 她还装模作样的跟江烨报帐：“装修费还多两千，你说要不要添点家电？” 其实她早就把洗衣机买好了，洗衣阳台装修之前，她就量好了尺寸，只等送货上门了。 房子装修得这么漂亮，总不能还用老家电，这些都不是大事，江烨说：“这些你不用问我，自己看着办吧。” 林文珺把钱揣进包里回家了。 她回到家坐在床上数钱，装修哪有不富裕的？只要想省钱，总能省出来。 柜子是她带木工师傅去家具店里看款式，照着打出来的，看上去气派，其实没花多少钱，现在的人工还不像二十多年后那么贵。 多下来的木料，林文珺还让师傅做了花架，以后休闲阳台她要用来养花！ 这么算下来，林文珺的小金库从三千块钱一下涨到了六千，江烨刚刚又给了她一千五，这一千五百块她要全用在自己跟女儿的身上。 楼道里响起“哒哒哒”的欢快脚步声，林文珺一听就知道是江宁回来了。 江宁脸蛋晒得红扑扑的回家，一回来她就把包里的塑料袋拿出来，举给林文珺：“妈妈！我买了原味鸡带回来给你吃！” 林文珺这些天忙装修，越来越瘦了，但奇怪的是她的孕反也没了。 好像肚子里的江媛也知道，这辈子妈妈没想再不要她，干脆就不折腾了，安安份份呆在妈妈肚中，等着降生到这个世界。 林文珺喜欢吃老北京鸡肉卷，但现在还没有这款产品，她已经没食欲很多天了，一想起原味鸡的味道，嘴巴里不停分泌口水。 她想起来了，上辈子还江媛的时候她什么也吃不下，只想吃酸葡萄，后来还江辰，她也什么都吃不下，只想喝方便面的辣汤。 好不容易有想吃的，马上开火用钞菜锅热了两块吃，等酥皮又冒出汁水的时候，一铲子盛出来。 “宁宁还吃吗？” 江宁咬着嘴唇摇头，她闻到鸡肉味还是觉得馋，但肚子已经吃饱了：“我不吃，还有两块是留给爸爸的。” 连皮带肉，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 肚子里的江媛好像也很开心的样子，小脚丫子抻在林文珺的肚皮上。 江宁隔着裙子摸摸妈妈的肚皮：“小宝宝也喜欢吃吗？那下次我们一起去人民广场看鸽子，吃肯德基吧。” “好，明天妈妈就带你去商场，给你买新书包新文具盒好不好？” 江宁原地跳起来，但她马上就想到，她玩了一天了，今天还没写字呢，很快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写字本。 端端正正坐在饭桌上，不用林文珺提醒，就把背挺得直直的，一笔一笔跟着字帖练字。 写满了五张，她才停下来，把纸都叠起来，自己也觉得自己写得好：“等爸爸回来，给爸爸看！” 江烨又是很晚才回家，他轻手轻脚躺到床上，小床很窄小，江烨人高马大，这张小床睡得他根本不能翻身。 但一想到新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再过几天就能搬家，他心里觉得舒坦，轻轻吁口气。 人不是铁打的，江烨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公司上，要真的再让他看房子跑装修，他真没这个精力了。 原来以为老婆帮不上忙，他也没指望她能帮忙，没想到她不仅帮得上，还自己就办得这么好。 江烨自从来了海市，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七点，江烨就跟弹簧似的弹起来了，他刚起床就看见妻子在走廊煮饭。 林文珺一早起来去菜场买菜，早一点天能凉快点，她也一样浑身都是干劲，老让江宁吃熟食也确实不好。 她买了五花肉，切成肉丁，在油里一炒，做成肉燥浇头，给江烨拌面吃。 苏城人没人不爱吃面，这时节该吃虾仁虾籽面，但做那个实在太费功夫了，她才用改用肉丁。 江烨一点也没挑剔，他本来就口重些，拌面比汤面凉快，半个搪瓷大碗的肉燥都让他刮进碗里了。 江宁爬起来，看着肉燥面就说：“我想吃虾仁面。” 是女儿要吃，林文珺就笑了：“等我们搬了家，妈妈给你做。” 江烨吃完就走：“你这几天收拾收拾东西，等工人们有空，我借辆大车来搬东西。” “知道了，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林文珺顺嘴问一句。 江烨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时间都是属于别人的，就时候好不容易回到家，刚躺下来，人家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叫走。 饭局酒局，多一个局就多一个机会，每一个都是他现在不能错过的机会。 “你这几天跟程志军怎么样？”最近这段日子，只要谈起程志军，江烨就皱眉头，林文珺再三叮嘱，“他给你的东西，你千万不要碰，酒局里喝酒也要小心。” 江烨看了女儿一眼：“我心里有数，他老婆要是来找你，你可别说漏了。” 程志军还以为江烨对那东西反应特别大，也不敢再给江烨加料的烟了，但程志军都已经夹烟丝里点染了吸，那说明他的瘾已经很大了。 这时候其实是不适合买房子，但江烨还是咬牙买了，老婆也没让他失望，以后回家总算有个舒舒服服让他休息的地方。 林文珺目送江烨出门，隔窗看他开车走了，才转过身，就见女儿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神情有些不安。 小孩子最敏感，她能从父母对话神态中知道家里的情况是好还是坏。 林文珺放松说道：“快吃，吃完我们上街去。” 这次买衣服，林文珺让江宁自己选一件她最喜欢的。 江宁在童装部转了一圈，挑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灰姑娘穿的就是蓝色的纱裙，这条裙子肩带上还有花边，江宁特别喜欢。 林文珺给女儿挑了好几件，足够江宁从周一换到周五。 新书包新文具盒还有新的蜡笔，江宁把蜡笔文具盒放在书包里，背在身上，牵着林文珺的手：“妈妈也买新衣服！” 当然要买！ 林文珺来到二楼女装部，现在广告上的女郎都烫着大波浪，戴夸张的大耳环，妆也画得浓，最流行的是五颜六色的垫肩西装裙。 林文珺不喜欢这种，款式宽大，罩在身上，显不得腰身来。 她挑了几件颜色素雅的夏季上衣，裤子裙子各种颜色买了几条，夏天穿着干净清爽。 她十分眼热牛仔裤，原来她就没穿过牛仔裤，现在也穿不了，但看见年轻女孩白衬衣配牛仔裤牛仔裙，她也想买一条来穿。 肚子里的江媛踢了她一下，林文珺摸摸肚子，等以后买，她一定要穿一次牛仔裤！ 皮包两个，皮鞋两双，把江烨给的钱花得干干净净，还是江宁问：“我们不给爸爸买东西吗？” 江宁大眼睛望着林文珺，小脸既疑惑又有些不安，妈妈怎么突然就不给爸爸买东西了？ 也许江烨还没感觉出妻子对他不像原来那样热络了，但江宁感觉出来了，虽然爸爸妈妈这段时间都很忙，但妈妈对爸爸不一样了。 “买呀。”林文珺笑了，“爸爸的衣服鞋子都是新的，夏天的衣服他有，我们给他买件秋天的衣服。” 林文珺这才去男装部，给江烨买了一件秋季夹克。 母女俩大包小包回到家，在门口遇上了程志军的老婆，周芳。 周芳打电话来江家，没人接，只好上门来找，已经等了大半天了。 “林姐，你们家来亲戚啊？” 林文珺当然是厌恶程志军的，但他老婆也是受害者。 “不是，是宁宁要转学了，给她买点新学期的衣服用品什么的。”她打开门，请周芳坐下。 从冰箱里拿出冰椰汁给周芳喝，周芳热得满头是汗，拿小手绢不断扇风，坐进屋里吹着电扇才觉得舒服些。 “我听说了。”周芳笑了，“我也给宁宁买了新衣服。” 江宁大眼睛溜溜一转：“谢谢阿姨！妈妈，我去找菲菲姐姐玩。” 大人有事要谈的时候，脸上就是这种表情。 “去吧，把你的英文本给菲菲姐姐看看。” 江宁抱着本子出门，敲响隔壁的门，陈菲半天才给她开门，眼睛还红通通的。 “菲菲姐姐，你哭啦？”江宁呆住，什么事情菲菲姐姐哭得这么伤心啊？ 陈菲忍了半天，没有忍住，眼泪又淌下来：“小虎队，要解散了！” 成长的烦恼(外面有人) 怀愫/文 林文珺其实早就忘了周芳长什么样子，直到看见她，记忆才慢慢恢复。 家里实在太热，两个电风扇扇的都是热风，没一会就浑身是汗，她也给自己也开了罐椰汁，小口小口喝着，心里猜测周芳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怎么会突然上门来。 周芳两只手握着椰汁罐，欲言又止好几回，终于眼圈一红：“林姐，你跟我说句实话，志军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程志军是本地人，跟江烨一起开公司，刚有钱就把老婆单位的使用权房子买了下来。 两万块钱就能买套房子，江烨还羡慕过，他跟林文珺感叹：“本地人，不一样啊。” 苏城和海市虽然离得近，但方言还是差别很大，江烨一来海市就拼命学本地方言，为的就是跟人交流的时候从心理上更亲近。 他说得那么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本地人。 江烨还让林文珺也学，但林文珺实在张不开口，在海市生活了快三十年，还是一句都不会。 程志军买了房子，周芳很得意，她是她一帮小姐妹里面，日子过得最好的，家里很快就又买了车，儿子上学放学都是老公送，还让她辞职在家别干了。 “你就赚那么一点钱，还去受什么气。” 正好周芳跟办公室领导有矛盾，她觉得领导就是嫉妒她家里条件好，丈夫一说，她立刻不干了。 可刚呆在家里没多久，就觉得事情不对，程志军开始晚回家，有时候干脆不回家。 家里的钱也流水一样花出去，她昨天去银行，发现存折里的钱少了一大半！程志军原来有点什么小事都要跟她商量的，怎么突然用这么一大笔钱，连说都不说一声了！ 她问程志军这钱干什么用了？ 程志军满脸不耐烦：“投到公司里了，买设备了，我投钱占股份，你又不懂这些，瞎问什么问。” 周芳没有发脾气，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程志军在外面有人了。 “林姐，你别瞒我，你实话告诉我，江哥回来……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这种事情，老婆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周芳想来想去，还是来找林文珺了，希望能从她这儿打听些消息。 林文珺一时没说话，她后来隐约听说过周芳的事。 听说周芳后来又工作去了，体制内的工作辞了，再想找工作太难了。 还是女人肯帮女人，原来替程家做保险的业务员，经历跟周芳差不多，带着周芳一起卖保险，到底把日子过下来了。 江烨还买过几份，照顾周芳的业务，也算是照顾了程志军的儿子。 林文珺也确实知道些，江烨这些天里回来得晚，但每天吃早饭的时候，都能跟她聊上两句。 江烨打听一圈，终于打听出来程志军在歌厅里认识了个女人，大概就是那女人带他一起吸上的。 “说不定除了这个，还沾了点别的毛病。” 林文珺不说话，周芳就明白了，她方才脸上还有一丝血色，现在褪得干干净净，喃喃自语：“他……他真在外面有人了。” 男人一有钱，诱惑就多的多，但周芳怎么也没想到，程志军才刚有钱两年，就在外面养小三！ “那这点钱他是都给那个女人用了？这么多钱呢，他不会给她买房子了吧！”他们一家可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呢。 那是周芳单位的家属院，程志军有点什么事，她原来单位的所有人都会知道！ 林文珺不能说程志军违法的事，只好对周芳讲：“我也是前两天才听说的，说是生意上面应酬的时候去的歌舞厅。” 周芳懂了，歌舞厅的女人。 她傻坐在那里，半天才又问：“那，那有多久了？”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林文珺想了想劝她，“小周，你……你要注意身体。”一旦吸上了，除了瘾之外，什么脏病都有可能染上。 “林姐，你说……他愿不愿意跟那女的断？” 女人能断，瘾断不了。 林文珺难言的看着她：“要不然，你先别说破，你观察观察情况，要是真的不成，你也得给你和孩子打算打算。” 周芳又坐了半天，差不多该吃晚饭的时候，她才游魂似的站起来：“谢谢林姐，我知道了。” 周芳一走，林文珺就给江烨打电话：“周芳刚刚到家里来了，问我程志军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江烨也知道老婆的性格，人都上门了，她肯定是要说的。 好在这些日子里他能做的都做了，虽然做不到现在就拆伙，但好歹是把风险降低了一些。 “也行，让他老婆闹一闹也好。”他绕着弯子劝过程志军，一点用也没有，程志军这一个多月里，来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根本找不到人。 他手下那些工程也没精力再管，对方负责人联络不到他，就联络江烨。 几次下来，那些人也不联系程志军了，等于是把人脉往江烨手上送。 林文珺松了口气，她去隔壁把江宁叫回家：“宁宁，回来吃晚饭了，我们今天吃糖醋排骨。” 江宁最爱吃糖醋排骨了，她陪了菲菲姐姐好一会儿，听她在“呜呜呜他们解散了”，到“他们一定会重组再开演唱会的”之间反复。 江宁听累了，她跑回家吃饭，告诉妈妈：“菲菲姐姐好伤心，小虎队解散了，但她说他们肯定会再一起上台的。” 江宁以为妈妈不知道小虎队，哪知林文珺还真认识，她想了想说：“会吧，虎年春晚的时候。” 2010年，那时候陈菲也三十多了。 江宁一边啃排骨，一边掰着手指头数，今年是猪年，鼠牛虎，还有三年菲菲姐姐最爱的小虎队就能在一起啦！ 林文珺把家里的东西一点点收拾起来。 江烨公司添设备，又买车又买房，家里的存款见底了。 上辈子林文珺一直舍不得扔东西，总觉得还能用的就不要丢，等他们都搬进别墅的时候，家里还有原来的旧床垫。 这回她倒是想扔，但想想还是留下了，数一数家里还真没多少东西要搬，一天也就收拾完了。 江宁坐在电视机前捧着脸看动画片，林文珺坐在床上翻日历，挑一个吉日搬家。 从此她和女儿的日子再不能走原来的老路。 正看日期选日子呢，江烨回来了，他一回来就说：“周芳找到公司里去了！” 也是不巧，程志军今天还真来公司了，不光他来了，他还把那个女人也带上了，公司的财务已经从江烨那里知道了情况，一点也不吃惊。 可别人还不知道，公司规模小，大家都认识周芳，过年的时候大家还一起吃饭，都是带着孩子一起来的。 那女人亲亲热热靠在程志军身上，周芳一进门就撞上了。 周芳气得头顶冒烟，一巴掌甩上程志军的脸，那叫一个响亮，全公司都听见了。 “那……闹起来没有？” “怎么不闹。”江烨摇摇头，“还有吃的吗？我饿了。” 林文珺打开冰箱看一眼：“只有面。” “那就吃面。”江烨没挑剔，他中午就在应酬，正想吃点清淡的刮刮油水。 林文珺煮了把龙须面，用剩下的糖醋排骨当小菜，排骨被江宁吃得差不多，只余几块。林文珺又把腌好的酸萝卜拿出来，挟几块放在碗里。 江烨一边吃一边形容：“当场就打起来了，后来还是我把人请出去的，闹得太不像样子了。” 公司里极少人知道程志军的事，大家都用看笑话的眼光看周芳打老公打小三，几个人隔开程志军和周芳，那个女人被周芳薅了一把头发，还想叫骂，被大家赶了出去。 宋姐是老财务，做帐是把好手，是江烨好不容易挖来的，她扶住周芳，对那个女人说：“做人要点脸，赶紧走吧！” 林文珺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厉害，周芳没听她的。 “那影响公司吗？” 江烨扒拉了半碗面，吃得满脑袋是汗，还是在家吃这个舒服！ “这事只要不捅破就没影响。” 江烨吃完面，舒舒服服躺在小床上，江宁告诉爸爸：“我和妈妈今天去逛街了！给爸爸买了夹克！” 江烨懒洋洋躺着，伸手摸摸女儿的头，看见林文珺进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过两天就搬吧。” “都收拾好了，那边电话线也通了，空调也装好了，什么时候搬都行。” 江宁看着妈妈：“那，王蓉蓉不来家里玩了吗？” “哦，对了，还得去原来的学校，把你原来的作业本和学生手册拿来。” 绿色的学生手册上有老师对学生的评价，暑假刚放假的时候发下来，第一返校日又交上去了。 得在搬家之前取回来，免得搬了家还要再跑一趟。 江烨难得回家，江宁爬上小床，跟爸爸挨在一起看电视，她指着电视说：“这是《成长的烦恼》，我最喜欢迈克。” 迈克看不到心爱摇滚歌星的演唱会，菲菲姐姐也看不到小虎队的演唱会。 江烨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看了一会儿问：“你就是照着这个电视剧装修的？” 厨房客厅，连女儿的卧室都很像。 “嗯。”林文珺随口答应，“以后我们买别墅，也这么装。” 江烨笑了：“你倒是敢想。” 他们现在连买房子还贷款呢，还买别墅？这种梦他都没做过。 林文珺瞥他一眼，他们其实很早就有机会买别墅的，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钱是有的，还差一点儿。 那会儿江烨的车拿去修了，从公司里开出现在这辆旧桑塔纳。 两人一起去看别墅，售楼小姐看车下菜碟，一看他们还开着破桑塔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们这儿物业费要交美金。” 江烨气得转身就走，错过了那个机会，房价第一次飞涨，他们又等了几年，才买的别墅。 地段小区都不如原来那个。 “只要下手快，有什么买不到的。” 江烨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哥大响了，他一听电话就皱起眉头，挂了电话对林文珺说：“程志军被抓了。” 离不离婚(报警) 怀愫/文 江烨一阵风似的出门了，楼里邻居都能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 林文珺不记得上辈子程志军有没有被抓了，这么大的事儿，江烨应该会告诉她的，可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是因为她告诉了周芳？ 江宁电视也不看了，她盯住林文珺：“妈妈，出什么事了啊？” “爸爸公司里有事儿，你玩你的。” “是程叔叔被抓了吗？”江宁小耳朵竖得尖，爸爸妈妈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那程凯怎么办呀？他也要转学搬家吗？”程凯就是程志军的儿子，江宁偶尔也会跟他一起玩。 林文珺很惊讶，长大的江宁就经常说些让她吃惊的话，比如她一次又一次的让林文珺不要再帮助娘家人，别再伸手管娘家人的事。 “妈，你别管了，没人会感谢你的，你越帮他们越觉得这是应该的！” 那时候林文珺是怎么想的呢？她觉得女儿这性格太“独”了，一家亲戚，都是兄弟姐妹，都是她的小辈，她怎么能不帮忙呢？ 事实证明，江宁说的是对的，她比自己更早看透了“家人”的本质。 林文珺坐到女儿身边：“程叔叔被坏朋友教坏了，宁宁转了学，也会认识新朋友，要能分辨朋友的好坏。” 这个江宁很懂：“孙莹莹就是坏朋友，王蓉蓉就是好朋友。” “对！”林文珺揉揉她的头，“等我们搬了新家，就请你的同学们去家里玩，连孙莹莹也一起。” 江宁摇头：“不要！我只请王蓉蓉！”说着就弯起眼睛，“我们家的新房子，才不让她来呢！” 林文珺知道女儿的脾气，简直就跟江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让她讨厌的人，她连炫耀都不屑炫耀。 “好~到时候你想请谁就请谁。” 一个晚上江烨也没回来，林文珺一早起来给女儿做早饭，煎一个荷包蛋，夹在吐司面包里，还给她热了杯牛奶。 江宁刚扒在水池边刷牙洗脸，江烨拖着步子回来了。 眼里全是血丝，一进门就拿起杯子，把牛奶喝光，玻璃杯“啪”一声落在桌面上：“给我弄点吃的。” “到底怎么了？”林文珺把给江宁的那份先给丈夫垫肚子。 江烨也不挑剔了，一口咬掉半块，把里面的煎蛋全吃了：“别提了，周芳报的警。” 周芳在公司里闹了一场，程志军心里也许还爱老婆孩子，他还想继续跟周芳过日子，要不然他也不用瞒着，大方承认就行了。 但那个女人，他甩不掉。 只要瘾一上来，两条腿就不听他使。 他前脚刚把周芳哄回家，跪在周芳面前赌咒发誓，说一定跟这个女的断，后脚就控制不住自己，又跑到那女人的出租屋去了。 周芳心凉了一截，前一分钟这男人还跪在地上求她原谅，后一分钟就开始目光闪躲，吱吱唔唔，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圈。 “你到底怎么了！”周芳连哭都顾不上了，她瞪大眼睛望着丈夫。 程志军找了个借口：“我还有东西在她那儿，很贵重的东西，我得去拿，万一她卖了丢了，那怎么办！” 扭头跑了出去。 周芳赶紧跟上，她就站在楼下，眼睁睁看着那女人给丈夫开门，穿了一件吊带睡裙，露着胳膊和腿，脸上是得意的笑容，好像知道这个男人还会回来。 上午周芳没看清楚，现在她看清楚了，这女人瘦得都吓人，程志军到底喜欢她什么？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程志军还没出来。 周芳看一眼大门，再看一眼手表，秒针每跳一下，都像是尖针扎在她心上。 她转身到楼下的小卖部，五毛钱打了个报警电话，她哪儿知道程志军在干什么，她举报自己丈夫嫖-娼。 警察是来抓黄的，进门闻见味道就知道不对。 再看程志军瘫在沙发上，对他们说的话做的事一点反应也没有，桌上还有没收拾干净的蛛丝蚂迹。 等搜出东西，两人连同报警的周芳一起被带走了。 周芳怎么也想不到，丈夫不仅仅是出轨外遇，他竟然还吸-毒！ 江烨赶到的时候，周芳整个人傻坐着，连哭都不知道哭了。 一看见江烨，她突然想起了林文珺说的话！ 她突然站起来：“我要去医院，我去接儿子，我们一起去医院！” 程志军跟那个舞厅女，会不会把什么脏毛病传染给她？ 江烨忙了一晚上，把周芳送回家，周芳的爸妈接到电话，就在家里等着，周芳的妈妈一看女儿就哭起来。 “那程志军怎么样？” “罚款，拘留。”他这样的去拘留所呆上十五天，那不得去掉半条命。 “你要不然今天去看看她吧。”江烨饿了一晚上，吃了面包还不够，“还有别的吗？这东西干巴巴的，不好吃。” 江宁知道爸爸妈妈在说重要的事情，但她还是小小声说：“好吃的。” 这是妈妈给她做的汉堡包，妈妈还说煎一煎肉饼，跟鸡蛋奶酪加在一起，这样就和汉堡没分别了。 “行，那我下午过去看，你不去公司了？” “去。”江烨躺回小床上等面吃，还没等面煮好，他就睡着了。 林文珺想让他多睡会的，才刚十分钟电话又响了，江烨一骨碌爬起来，话还没说先开始穿鞋：“知道了，我立刻就来。” “你别煮面了，我到巷子口买包子吃。” 又是一阵风似的走了。 没一会儿家里电话也响起来，是江烨走到半路打电话回来：“我们提前搬家，这里不能住了，我已经定好车了，家里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你收拾一下。” “怎么这么突然？本来不是说开学之后吗？” “程志军欠了外债。”他人进去了，那些人就会来找江烨，找到公司他不怕，他怕那些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找到家里。 “好，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林文珺手上握着听筒，眼睛盯着女儿，心口呯呯直跳。 林文珺带上江宁，到程家楼下买了点水果熟食，上楼看望周芳。 周芳还住在前单位的家属楼，她那些同事马上知道周芳的老公被抓了，林文珺敲了很久的门，最后是程凯开的。 小男孩脸上满是仓惶，他仰脸看着林文珺：“阿姨，妹妹。” 林文珺不想让那些邻居看热闹，她先进屋子，把门关上才问：“小凯，你妈呢？” 程凯指指房间，周芳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要么就是在哭，要么就坐着发呆。 “小凯，你吃早饭了吗？”这就快中午了，也不知道早饭孩子吃了没有。 程凯指指牛奶盒：“我喝牛奶了。” 那就是没好好吃饭，林文珺心里叹息一声，让江宁和程凯一块玩：“去，跟你小凯哥玩吧，声音小点，别吵到周阿姨。” 江宁很懂事的点点头，她主动拉起程凯，两人一起到程凯的小房间去。 林文珺洗了桃子，切了西瓜，翻冰箱找出食材炒了两个菜。 周芳听见厨房传来炒菜炝锅的声音，但她一动也不动，听见了就像没听见，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隔着门，林文珺叫江宁和程凯出来吃饭。 程凯知道家里出大事了，大家不会跟小孩解释，他们只跟他说让他要乖，要听妈妈的话。 程凯惶然，妈妈根本就不理他，好不容易家里又来人了，他捧着饭房自己盛饭，还对林文珺说：“谢谢林阿姨。” “不客气，小凯好好吃饭，吃完饭，你们自己玩啊。” 林文珺拿个碗盛了饭，每样菜都夹了一些，给周芳送到屋里去，把门掩上，走到床边：“吃点东西吧。” 周芳一直闭着眼睛靠在庆上，直到林文珺把饭送到她面前，她才睁开眼：“林姐，这事儿你知道吗？” 林文珺当然不能承认，就像江烨知道这事之后，想的第一件事是怎么拆分公司。 程志军都下药想害江烨害他们一家了，她怎么心软？但看到周芳，还是觉得有些内疚，这事毕竟和周芳没关系。 “我只知道他在外面有人，真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带着他……” 周芳红着眼眶，罚款是江烨交的，程志军的那几个工程，还得江烨去盯，他还打过包票说工程款该怎么结怎么结，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别人能帮到这份上，也已经够了。 周芳闷声痛哭。 “你想好等他出来，怎么办了吗？” 周芳不说话，她爸爸妈妈让她赶紧离婚！可她舍不得程志军，他在没遇上那个女人之前，对她对儿子都很好。 “我知道你一时下不了决定，但你也要想想，小凯怎么办。” 程凯就在附近读小学，程志军吸-毒的事儿很快就会传出去，现在这个环境，总会被人带有色眼镜看。 这种事得自己想明白才有用，现在的周芳一门心思觉得是那个女人引诱的程志军，心里还不在断替丈夫开脱。 “你再难受也要吃饭，也要照顾小凯。” 周芳一直没出来，饭放凉了，她也一口没吃。 林文珺在程家呆了一下午，这才带江宁回家，江宁牵着妈妈的手：“小凯哥哥什么也不想玩，连变形金刚都不看了。” 他一句话都不说，坐在小床上发呆。 晚上江烨回来，听说程凯还跟着周芳，皱眉道：“怎么周芳的爸妈不把外孙接过去？” 林文珺给江宁做了一大碗酱排骨，江宁跟她爸爸一样爱吃肉，不肯吃蔬菜，她就用豆芽木耳胡萝卜炒粉丝。 还规定江宁必须吃一小碗绿叶菜。 “周芳爸妈那边还有亲孙子呢，家里地方就这么点大，怎么接过去。”林文珺状似感慨，“你那时候，不也是我一个人带着宁宁，有谁帮过手了？” 江烨年轻的时候跟人打架吃了官司，差点就要坐牢。 他看一眼女儿，看她数着青菜叶子吃蔬菜，低声说：“还说这些干什么。” “想到了说一说，程志军不是东西，周芳跟孩子总没错，咱们能帮忙的就帮一帮吧。” 江烨挟了一块酱排骨给宁宁，江宁扬起小脸笑了，啃得滋滋有味。 落难的时候没人帮手，才刚有钱就上门借钱。 “我跟我二姐他们说，我们买房子了。” 林文珺“嗯”一声，又给女儿挟块排骨，哦，这是又来借钱了。 小美人鱼(应该敢的) 怀愫/文 江烨的二姐当然没借到钱，江烨手头一点余钱也没有，家里开销已经够大了，哪来的钱借人。 “那他们没说什么吧？你不是借给三妹了嘛。”就二姐那家人的德性，肯定要嚼舌头的，“要不然我给她打个电话说一说吧。” “你跟她说什么。” “总不能让二姐他们以为，咱们是故意不给吧。” 江烨火气上来了：“怎么？我欠她的？” 林文珺见好就收，没再说话，又给宁宁挟块排骨：“吃完饭把你的小书包收拾起来，我们马上搬到新家去。” 江宁还没去过装修好的新房，她只听妈妈说，她的房间是公主房！ 她有一本故事绘本，《小公主》莎拉住的那种房间才叫公主房，难道妈妈也给她布置了这样的房间？ 江烨一个人要盯公司全部的工程，忙得更不着家，搬家的事是林文珺自己弄完的。 她提前买了各种糖，给邻居们都送了些，刘姐那里还多送一盒进口饼干：“这段时间真是要谢谢菲菲照顾，要不然我哪能这么快就装修好房子。” “客气什么啦，等你搬好，要请我们去玩哦。” “那是肯定要的，我还真舍不得你。”远亲不如近邻，刘姐确实帮了她许多忙。 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林文珺连菜场的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都是刘姐带她去的，虽然在这里只住了一年不到，但两人关系处得很好。 江宁也舍不得菲菲姐姐，她窝在陈菲两平米的小阳台房里，跟陈菲说悄悄话：“菲菲姐姐，你还来看我吗？” 陈菲墙上贴的海报都撕下来了，卷起来放进柜子里，她现在一看见小虎队的三人照就伤心，只留了一张苏有朋的单人海报还在墙上。 “来呀，你新学校就要教英文了，你有什么不会的，就打电话问我。” 陈菲虽然着迷港台歌星，但她成绩不错，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前五，只要名次下滑，妈妈就不给她钱买卡带了。 到搬家那天，一大早林文珺就把江宁拖起来，江宁一边打瞌睡一边刷牙。 她昨天晚上太兴奋了，一直在床上扭来扭去，还拉着林文珺不停问新房子的事，被妈妈轻轻打了两下屁股，这才安份闭眼。 昨天晚上那么兴奋，今天一早起不来，洗脸的时候还在打哈欠。 林文珺一边催她，一边盯着工人搬东西。 江家要搬的不多，工人们上下几趟就搬完了。 林文珺把贵重物品放在随身的包里，宁宁的书包里放着她最喜欢的童话书，有些书还是在老家的时候买的，她宝贝得不得了。 林文珺牵着女儿的手去坐车：“你有自己的书架了，可以慢慢买你喜欢的书。” 江辰爱看书的习惯，就是从江宁身上学到的，从小江宁就给弟弟讲故事，除了书上的，还有现编的。 她还告诉弟弟她会魔法，江辰到读幼儿园时还深信不疑。 等江宁搬出去，一到周末，江辰就跑去姐姐家，看电影吃批萨。 江宁偶尔也会报怨：“怎么弟弟要买书你就给买了，我就得用零花钱自己买？” 林文珺还真不是小气，整套的中外名著她也早早给江宁买了，只是江宁那时候成绩不好，班主任说她在课外书上花的时间太多了。 让父母盯着她，“闲书”少看，多攻课本。 林文珺回想女儿十几岁时在家的样子，能想起来的就是江宁捧着书呆在房间里，好像跟外部的世界隔绝了。 她知道看书是件好事，等轮到江辰，自然就不禁止了。 “你新学校旁边就有个大书店，妈妈允许你每周买一本，提前看完了，就提前买。” 江宁微张着嘴巴，眼睛里满是光芒：“妈妈，我现在就像刚刚拥有双腿的小美人鱼那么幸福了。” 江烨开车在前面带路，搬家车跟在后面，江宁一刻也不安份，她跪在车座上，透过后玻璃紧紧盯着大车。 时不时跟爸爸播报：“爸爸慢点！后面的车跟不上了！” 她生怕车子跟丢，家里的就东西不见了。 江烨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忙公司的事，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丢了爸爸就给你买新的。” 江宁想了想，还是舍不得旧东西，她的衣服课本还都在大车上呢！ 车子开到新房楼下，林文珺带着江宁先坐电梯上去开门，江烨指挥工作搬东西上去，其实也没大件家具了，全是些衣服被子。 江宁一进门就张大了眼睛，林文珺指了指她的房间：“喏，那个是你的房间。” 江宁来不及看客厅厨房，小跑着去看自己的房间。 公主床，粉窗帘，窗帘上面还系着蝴蝶结，书架书桌全是新的，墙上还贴着小玫瑰花图案的墙纸。 在江宁的眼里，整个房间仿佛在发光！ “宁宁！出来把你自己的东西拿进去，自己收拾书架。” 江宁“哎”一声，“哒哒哒”跑出来，一次又一次的把她的东西搬进去，林文珺一边收拾锅碗瓢盆，一边听女儿的动静。 “宁宁，你打开衣柜看一看。” 江宁还在收拾书桌，她把课本练习本分门别类放好，正在摆弄她最爱的故事书和洋娃娃呢，听见妈妈说才去拉开衣柜门。 这衣柜也是她从来没看过的，白柜子，门把手是爱心的！还漆成了粉红色！ 衣柜门一拉开，里面坐着一只毛绒大兔子。 “妈妈！”江宁跑出去，在厨房找到了妈妈，拉住林文珺的裙角，“是给我的吗？” “对呀，你以后就要一个人睡了，大兔子陪你好不好？” 江宁从小就跟妈妈睡的，偶尔才自己睡，但她一点也不怕，她房间里有空调呢！ “空调真的装在我房间里了吗？” “每个房间都有空调，你自己去看看。” 果然三个房间都有，林文珺一进门就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了，电风扇对着门，把冷气往客厅里吹。 江宁就是个小火炉，她像江烨，头发又密又厚，一到夏天就容易生痱子，家里有三个房间，只有一台空调怎么够用，林文珺趁着买洗衣机，把空调也一起买了。 工人搬完东西，江烨上楼看了看：“大件的你先别搬，等我晚上回来，我得去公司一趟。” 就这一上午，来了好几个电话。 “行。”林文珺根本没当真，什么事情指望着江烨来，那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她自己来方便。 她收拾完衣服，刚想把冬天的厚被子塞到柜子高处，手就停了下来。 想起王太太说的话，就该让他忙！ 把被子垫子全堆在客厅的空地上，往沙发里一靠，江宁自己把书桌衣柜收拾得很干净，她也学林文珺的样子，靠在沙发里。 “咕~”江宁肚皮叫了。 林文珺笑了：“饿啦？”可惜这时候没外卖，想吃什么只能下楼去吃。 这个区各种小食店特别多，林文珺实在不想自己做饭：“小区外面有白玉兰，我们去买点汤包锅贴回来吃好不好？” “好！”江宁特别喜欢新房子，家里每个地方她都还没看够呢，这里看看那里摸摸，除了房间，她最喜欢卫生间。 一个沐浴一个浴缸，以后再也不用去公共厕所里洗澡了！ 买了带走比堂吃要快得多，店里挤满了人，还有许多人拿着家里的小锅子排队等锅贴出锅。 林文珺早就忘了要带锅，只好先用塑料袋套一回去，一手拎着油乎乎的锅贴，一手牵住江宁。 “妈妈回去煮绿豆汤。” 老家的绿豆汤要放蜜枣和薄荷，还要放一把糯米，又当汤喝又当粥吃，既解暑又顶饿，原来家里常备。 这一个多月里林文珺忙进忙出，整个夏天江宁还没喝过老家的绿豆汤呢！ “新房子好吗？” “特别好！好像城堡一样！”江宁只从图画书上看过城堡，但她觉得她的房间就跟城堡一样漂亮。 “房间你喜欢吗？” 江宁不停点头：“喜欢！妈妈，我今天就自己睡了吗？” “对呀，你敢吗？” 江宁有点不敢，但她想到毛绒绒的大兔子，给自己打气，低头又抬头，小脸很认真：“我应该是敢的。” 林文珺笑出了声。 白糖西红柿捉(吃鱼籽会变笨吗) 怀愫/文 搬进新家第一天，江烨一直到晚上也没回来。 林文珺也料到了，她还是做了一桌子菜，庆祝她们搬家。 糖醋鱼，红烧肉，酱排骨，林文珺还买了个奶油蛋糕回来，桌上除了这些菜，正中间还摆着一盘白糖西红柿。 这是江宁要求的，她看妈妈在厨房里烧菜，要求道：“我想吃西红柿，上面洒白糖的那种。” 把林文珺给逗笑了，她想起江宁小时候确实最爱吃这个，每次吃白糖西红柿，她能把盘子里的糖汁都喝掉。 林文珺知道江烨不会回来，可江宁还盯着时钟，一会看看钟一会看看菜。 六点半了，爸爸还没回家。 “宁宁，别等了，我们先吃吧。” 江宁不愿意，她皱着眉头的样子跟江烨活脱一个样：“我们不给爸爸打电话吗？” “好，那你给爸爸打一个吧。” 江烨还没大哥大之前，用的是BB机，中文显示的那种，要打电话到传呼台，再由传呼台把文字传到机器上。 每天晚上这个任务都是江宁的，她会很熟练的打传呼台的电话，给爸爸留言，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江烨有时候会回电话，有时候根本顾不上。 后来江烨有了大哥大，打电话就更方便了，但每次总也说不上两句。 “爸爸在哪儿？” “爸爸在外面呢。” “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忙完了就回家了。” 江宁已经对打电话这事没了兴趣，但今天不同，今天是他们搬新家的第一天！ 这串数字江宁早就滚瓜烂熟，手指头戳得飞快，电话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爸爸！妈妈都做好饭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晚点回去，你们先吃。”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江烨飞快说上两句就把电话挂掉了，林文珺从免提里听见，有些担心。 难道是程志军的债主找上公司了？ 江宁失望得挂下电话：“爸爸让我们先吃。” “那快来，鱼都要凉了。”林文珺挟了一块鱼肚子，把上面的大刺挑干净，摆在江宁碗上，“还有几天就开学了，要去新学校，认识新老师新同学了。” 江宁一边吃鱼肚子肉，一边点头，她再次问：“我这次真的不转学了吗？” “肯定不转学了。” 看江宁低头扒饭，吃得这么香，林文珺除了担心公司，又想：她要干点什么呢？ 转学脱离差的环境，买房搬离一居室…… 这些事情都顺利完成了，林文珺的短期目标实现了，可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林家当年很困难，林文珺没读高中就去棉纺厂当女工了，林文珺的哥哥也没读高中，初中一毕业就到工厂里当了小工。 家里就只有老三读了高中，林父林母除了爱儿子，就最喜欢这个小女儿。 林文珺夹在中间，她早早工作，小妹却能读高中，连高中都是复读一年才考上的，之后当然也没能考上大学，但她的学历在当年已经足够当农村的小学教师。 她又受不了农村的苦，没多久就逃回城里。 林文俪一从乡村小学跑回城里，那地方的乡村小学教师就收编成正式教师了，她要是忍一忍，托关系能调回来当老师。 就像江烨的二姐那样。 铁饭碗丢了，托关系一时也找不到工作。 林文珺想起旧事，一时有些感慨，当时去相亲的是她，人家相中的是小妹。 小妹比林文珺漂亮，又比她学历高，对方家在苏城有点小背景，工作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小妹风风光光嫁出去了。 林文珺记得很清楚，婆家光给她买衣服就给了五百块。 带她去杭城买新衣服，五百块她全花在她自己身上，亲妈姐姐什么东西也没带，连根丝巾都没有。 等闹翻了，林文珺才想起旧事，这才明白小妹一直没变，不因为你对她好，她就会为你考虑。 人的自私是不会改变的。 没有学历，是林文珺一直的遗憾，特别是孩子们填表格，写父母双方学历的时候。 安顿好了女儿，她也不想整天呆在家里，她能不能去读书呢？ 江宁看妈妈光吃饭不吃菜，夹了一筷鱼，她学妈妈的样子，把鱼肚上的刺挑干净，鱼肉搁在妈妈碗里。 这鱼肚里满满都是鱼籽，江宁盯着沾满了糖醋汁的鱼籽，又想吃，又怕变笨。 林文珺回神笑了：“不吃鱼籽吗？” 江宁扶住碗：“可吃鱼籽不是会变笨吗？” 林文珺早忘了还有这种说法：“那是他们胡说的，吃鱼籽哪会变笨啊。”后来日本菜一流行，大家不都吃起鱼籽来了，还是生的呢。 江宁一听妈妈说吃鱼籽不会变笨，赶紧用小勺子把鱼籽扒进自己碗里，配着白米饭香喷喷吃了一大口。 每次看江宁吃东西，林文珺就胃口大开，快要吃完的时候，江烨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说：“我都忙忘了，差点开回老房子，赶紧给我盛碗饭。” 每次一回来就像饿死鬼。 饭还没上来，他用林文珺的筷子挟红烧肉吃，等米饭上来，再扒上两口饭，狼吞虎咽吃个不停。 “怎么，你晚上又要出去啊？” “要出去。”程志军的事影响太大了，他们这种小建筑工程公司，没钱吃下整个工程，都是跟别的小公司一起合作。 程志军一出事，别人就想挤掉他们，吃整个吃不下，小盘菜正好多添些油水。 程志军人还关着呢，就算出来了，也帮不上忙了，江烨光吃肉没吃鱼，肉没骨头，四五块红烧肉就下去一碗饭。 拎包又要走：“我走了，这些东西你还是别动，我回来再弄。” 等他人一走，林文珺叹口气，把碗碟堆到水槽里，自己拆开包，把被子收拾起来。 林文珺收拾东西，江宁自己洗澡，她第一次在淋浴房里洗澡，妈妈还给她买了儿童香波，苹果味香喷喷。 她搓完头发，自己冲水。 第一次举花洒手不稳，浇了满脸都是泡沫，林文珺一看就笑，一边笑一边替她冲干净，大毛巾一裹。 江宁散着头发在沙发上看电视，沙发跟小板凳可不一样，她可以躺着看！ 林文珺坐在餐桌边算帐，江烨公司现在这个情况是她完全没想到的，旅行袋里只有两万块钱了。 要是程志军的事影响再大些，工程的事要是黄了，手里这点钱还得省着花。 但两万块，也比海市全年人均工资要多一倍了，她自己还有六千块钱小金库呢。 这下子，江烨也没钱去炒股票了。 “哈哈哈哈” 林文珺抬头看见女儿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被电视剧逗得哈哈直笑，她把帐本收起来，坐到沙发上：“笑什么呢？” 江宁立刻打开她的小话匣子：“这个电视说的是迈克尔的汽车，这个汽车好厉害，是人工智能的！” 一集放完，片尾打上《霹雳游侠》的字样，配着特别有节奏感的音乐。 江宁还想摆弄电视机，林文珺看看她：“你现在应该干什么了？” 江宁缩回小手，很自觉的回答：“写作业。”虽然搬家了，但妈妈让她还得继续执行菲菲姐姐制定的课程表。 娱乐时间过了，她要写字去了。 江宁依依不舍看着电视机，林文珺干脆关掉，她也不看，不让电视机的声音吵到江宁。 江宁一进房间，看到新书桌和新书架，想到能在新书桌上写字，又高兴起来，摊开练习本，打开铅笔盒。 “妈妈！削铅笔！” 她所有的笔都写秃头了，妈妈太忙，还没给她削过呢。 林文珺拉了张椅子，坐在江宁身边，打开台灯，江宁先跟着磁带念英文，她在灯下给女儿削铅笔。 一刀一刀，把整盒铅笔削尖。 江宁工工整整写完英文字母，又写了两张硬笔字，坐在桌前哈欠连天。 “九点了，上床睡觉去！” 江宁揉揉眼睛：“不行，要写五张字呢！我写完了才睡。”她又撑着眼皮写了一张，头都快撞上书桌了。 林文珺把本子收掉：“好了好了，快去睡觉，欠的两张字，每天补一张。” 江宁还是不肯，看妈妈又要打她屁股的样子，她才说实话：“你陪我睡到我睡着了，再走好吗？” 原来她还是不敢自己睡。 “好，等你睡着了妈妈再走。”林文珺关掉大灯，把毛绒大兔子放在床边。 江宁钻进被子里，她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林文珺把空调温度调高，慢慢离开房间。 怕江宁害怕，还给她留了盏台灯，台灯上盖块枕巾，屋里又有光，又不会刺眼睛。 半夜的时候江烨才回来，他洗澡换衣服，赤着上身进屋，往大床上一躺。 “怎么样？解决了吗？” “差不多吧。”江烨沾着枕头，脑袋里还全是公司的事，他请对方几个公司的人出来喝酒吃饭，又请客又送礼，说好以后他有大工程，也要分给这些人一杯羹。 “难呐，怪不得徽商了不起呢。”那地方的人是真团结，说好了一起干，就绝不出幺蛾子。 江烨无人提携帮衬，只能靠自己。 林文珺睡了一会儿就被热醒了，江烨不知什么时候把空调给关了，坦然躺着出汗。 林文珺想起来了，他们夫妻俩睡不到一块，不是因为江烨打呼，是因为江烨夏天不开空调！ 她抱着枕着去了江宁房间，舒舒服服睡到天亮。 江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妈妈还在身边，一把抱住妈妈的胳膊：“妈妈，你没走啊！” 我不大方(一百万) 怀愫/文 江烨一大早起来冲了个热水澡，穿条短裤就在家里晃荡：“舒服。” 原来住的地方洗澡要排队，哪像现在，不论多晚回家总能洗个热水澡，出门之前还能再冲一把。 这贷款还得值了！ “你穿件衣服。”他这毛病到六十还没改，夏天在家恨不得剥光。 “出去的衣服，穿着不舒服。”江烨坐在桌边等早饭。 林文珺这才想起，还没给全家人买睡衣。 林文珺给他煮了碗泡饭，用的是昨天的剩饭，再加一碟咸菜炒毛豆。 江宁的早餐就丰富多了，牛奶面包，煎鸡蛋再配一根煎香肠，父女俩看看彼此的早饭，都觉得自己的更好吃。 江烨一边吃一边用筷子指指沙发上的包：“包我让人带回来了，你先挑一个，把另一个送给王太太。” 林文珺拿出来一看，还真是LV包，最经典的老花，两个不一样，一个大点，一个小巧点。 林文珺挑了小的，样子更别致更适合她，把大的留给王太太。 江烨教她：“你跟她去看新房子的时候送给她。”原来他以为老婆不会跟王太太这样的女人打交道，也不强求，现在她有这个意思了，那正好走动走动。 “王志国升了。”江烨笑着说。 江烨比那些现在才开始拉关系的人，不止早了一步半步，王志国手里的工程，当然先批给江烨。 本来他和程志军两个吃下这个工程都吃力，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忙，人更累，但成就感和满足感也更大了。 “这个工程忙下来，大概能有这个数。”江烨伸出一根手指头。 “十万？”江宁插嘴，小孩子不认识钱，十万块对她来说已经天文数字了。 江烨哈哈大笑，摸摸女儿的脸：“一百万。” 林文珺有些吃惊，她记得江烨这时候还没赚这么多钱。 “原来的工程，该怎么结钱还怎么结钱，就算他出来了，也不能说我一句不厚道。”但这个工程是江烨自己啃下来的。 “能做得下来吗？”林文珺保守的心态又冒头了。 “这半年肯定忙，到时候把你的户口也弄上来。”要是抓紧时间，年底就能做完，还完贷款还能再买套房子。 林文珺一时没说话，这才刚住上新房子，江烨怎么就想到她的户口了？ 原来一直到生儿子，他才分出神想起户口的事儿。 “也行，反正我办过一次了，也熟悉流程了。”林文珺把碗筷收起来，她要跟江烨说正事，“我妈想来照顾我，我拒绝了。” 江烨看了老婆一眼，有些疑惑：“你妈来照顾照顾你，不是好事嘛，能帮你买菜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家里现在又不是没地方住。” 当年他们都是这么想的，可请神容易送神难，那时候没地方住，老两口还是来了，来的时候空着口袋来的，走的时候装满了口袋走的。 林文珺自认没有一点亏待父母的地方，可谁知道他们觉得女儿拿他们当保姆，他们就是来打工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可该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是她把他们的胃口越喂越大的。 这个头不能开！ “我爸妈都大年纪了，再说了，我嫂子生孩子我妈根本没照顾过，她现在来照顾我，我哥哥嫂子怎么想？” 林文珺又说：“小房间我是准备好带孩子用的，你跟宁宁都要好好休息，他们一来怎么住？再说家里也没多少钱了。” 请个钟点工好了，钱花得少，还不用受林父林母的气。 “你觉得好就行。”江烨看了看老婆的肚子，“你这样真没事？” “不行我就请个钟点工，每天两小时，价钱不贵我人也轻松。”林文珺昨天出门买菜的时候已经看好了职业介绍所，反正江烨不在家，她想请几个就请几个。 江烨心里飞快算了下，工地上做饭的阿姨，得做一天三顿饭，一个月工资五百。 请钟点工确实省力又便宜：“行，你自己找还是我来找？” “我自己就行了，去职业介绍所让人来试工，又不麻烦。” 江烨笑了，那笑里带着一种“你还出息了”的意思，原来她什么也不敢干，现在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敢做了。 江烨留下包，开车走了。 林文珺催江宁换衣服：“快点换衣服，今天是返校日呀。” 江宁还要回地段小学一趟，她的作业本学生手册都还在原来的学校里，她还给原来的同学准备了小袋糖果。 穿粉红色的？还是穿蓝色的？ 江宁想穿蓝色的，带纱的，像公主一样。 林文珺笑个不停：“太夸张了，穿个普通的新裙子就行了。” 最后江宁穿了件海军领的蓝裙子，配上白袜子白皮鞋，像大商场里童装柜的小模特！林文珺就是按模特身上的搭配给她买的。 江宁的班主任小王老师很喜欢她，江宁机灵漂亮，又懂事乖巧，听说她要转学了，还有点舍不得。 小王老师只见过江宁的爸爸，开家长会也是爸爸过来，还没见过江宁的妈妈。 地段小学多数是爷爷奶奶带孩子，女孩子们要么是童花头，就算长了长头发，也是辫成麻花辫子。 只有江宁不一样，她时常换发型，头上的发夹也经常是新的。 大家都穿校服，有些顾不上的家长，孩子的校服裤管都拖地，订的时候就买大了，为了能够多穿几年。 但江宁的衣服是最合身的，裤管也缝改过。 一看到林文珺，小王老师就知道为什么了，江妈妈打扮得可真时髦。 “江宁妈妈，怎么突然就给江宁转学啊？她才刚刚读了一个学期，是不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林文珺不想直说她觉得现在这个小学不好，只跟小王老师说：“是我们要搬家了，搬家之后就进入学。” “那江宁转到什么学校去啊？” “童梦小学，她对音乐感兴趣，想学钢琴。”林文珺笑眯眯的，语气平淡的说着炫耀的话。 在私立小学来说普通平常的事，在这里可是大事，小王老师夸奖了江宁几句，把她的作业本图画书和学生手册给林文珺。 江宁回到原来的教室里，王蓉蓉马上迎过来：“江宁，听说你要转学啦！” 江宁给了她一袋最漂亮的糖果，每一颗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还有一块小兔子形状的香味橡皮擦。 别的同学也分到了糖果。 江宁跟王蓉蓉手牵着手：“我妈妈说，可以请你到家里来玩，我有自己的房间，还有新钢琴，声音可好听了，你想弹钢琴吗？” 王蓉蓉没弹过钢琴，只有上音乐课的时候，大家才能看见那架小钢琴，音乐老师才能弹的。 “真的吗？” “真的，我妈妈给我买了新娃娃，还有一个很大的毛绒兔子陪我睡觉呢。” “那我回去问问我妈妈，我妈妈答应了我就来玩。” 孙莹莹就站在不远处，跟江宁熟悉的同学都有糖果了，只有她没有，她嘴巴一扁，把长辫子甩在脑后。 小王老师走进教室，告诉大家江宁要转学的事：“大家跟江宁说再见。” 她还把江宁叫到一边：“到了新的学校，也要好好学习啊。” 江宁对这个学校并不很喜欢，所以也并不很留恋，但她喜欢小王老师。 平时并不亲近的同学，这时都跑到江宁面前来跟她告别了，连孙莹莹也来了，她走到江宁面前：“我们和好吧。” 她虽然在跟江宁说话，但身体微侧，让小王老师也能看见听见。 江宁抿着嘴不开口，林文珺上前打圆场：“宁宁，她在跟你说话呢。” 江宁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小王老师，她对孙莹莹说：“我不跟你和好，你的和好是假的。” 小王老师很惊讶，连林文珺都诧异了，她不知道女儿这么小能说这种话。 孙莹莹嘴巴一扁，眼圈一红，跑回自己座位上，趴在桌上哭起来。 离开学校的时候，林文珺对女儿说：“宁宁，你要大方点。” 江宁板着小脸，她还在生气妈妈让她和孙莹莹握手的事，听见林文珺这么说，她大声道：“为什么要我大方！是她先说我坏话的，说我们是外地人，要回乡下去，我就不大方！” 林文珺一方面觉得女儿说的对，一方面又怕她长大了这种性格要吃亏。 上辈子她就是这种性格，跟江烨也是顶着来，一能独立就自己跑出去住了。 江宁头扭向一边，嘴巴翘得老高，林文珺想了想说：“宁宁，孙莹莹平时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对吗？” “嗯，那怎么了？” 小孩子是说不出这种话的，都是从大人嘴里听来的。 “是她爷爷奶奶把她教坏了。”这么秀气漂亮的小姑娘，竟会说这种话，“你可以生她的气，但要知道原因，大人说的话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江宁刚刚学会分辨好朋友和坏朋友，现在又要分辨好家长和坏家长。 “你现在还生孙莹莹的气吗？” “还在生。”江宁小圆脸很严肃，但她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孙莹莹也有点可怜。 母女俩刚到家，就接到刘姐的电话：“小林，你爸爸妈妈来了，怎么你没告诉他们新地址啊！” 再见(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吗？) 怀愫/文 林文B怎么也没想到两老口不打一声招呼就自己来了。 她气得脸色发青,半天才缓过来，对刘姐说：“是我忙忘了，他们俩也没打招呼就来，我这就去接他们。” 江宁刚放下书包,看妈妈脸色不对,问：“怎么啦？” “外公外婆来了。”林文B缓缓吐口气,她想把女儿放在家里的,可想了想还是带上江宁,“走,去接他们。” 总不能把他们放在刘姐家里不管,给刘姐添麻烦。 林文B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带江宁打车去了旧房子,那房子刚退还给江烨朋友的公司,现在还空关着。 林父林母坐长途汽车过来，到了汽车站又转坐公交车,自己一路摸过来,到了地方一看,江家已经搬走了！ 要不是刘姐今天调休在家,老两口就要找到江烨公司里去了。 林文B打着车到旧居楼下，跟司机师傅打招呼：“师傅麻烦你等一等，我上去接两个人,再开回我车的地方。” 师傅一单做了两笔生意，当然很乐意在楼下等她们。 车还打着表，他笑呵呵说：“不着急不着急。” 林文B带女儿上楼，敲开刘姐家的门,夏秀珍一看见她就埋怨：“你怎么搬家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林文B没接母亲的话，对刘姐说：“不好意思了刘姐,休息天还这么麻烦你。”茶几上不光有茶，还有水果点心，显然已经等了一阵子。 “你跟我客气什么，赶紧把宁宁的外公外婆接回家，这么热的天。” 林文B再次谢过刘姐，带林父林母去新房子。 江宁看见外公外婆是很高兴的，但她也知道妈妈不高兴，所以看见了外公外婆也不敢大声欢迎他们。 一路上夏秀珍都在问：“你们怎么突然买房子了？”她都听刘姐说了，刘姐当着林父林母的面，当然夸他们的女婿能干会赚钱，那么贵的房子，说买就买了。 林文B不愿意在外面多谈：“等回去了再说。” 高楼电梯三居室！ 夏秀珍哪见过这种房子，他们还住在老公房里，楼道窄小，也有两个房间，但厨房间和卫生间都小，这么气派亮堂，还带电梯的房子，她想也没想过。 “这房子要多少钱啊？”没想到江烨才来海市混了两年，就能买上这种房子了！ 林文B给他们拿拖鞋换上：“只付了一半钱，另一半是跟银行借的，每个月都要还的。”她可不会说江烨到年底会有大笔钱进帐，身家一下翻现在的三倍。 “那……要还多少？”夏秀珍问。 “一个月要还一千多，还不出银行就会把房子收回去的。”林文B虚报了个数字，故意说得严重。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夏秀珍倒抽一口气，老两口的退休工资加起来才三百块钱，银行可是黑心啊，这一个月要还这么多！ “那，你们还得出吗？” 林文B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看见了年轻二十多岁，身体还很健康的父母，她也想激动，可她的心是凉的，怎么也激动不起来。 在她的记忆里，林父才刚去世没多久，她怕林母呆在旧房子里会触景生情，就把林母接到海市来。 老房子重新替她装修。 跟哥哥和小妹商量，老两口的存款给哥哥保存，工资卡给小妹保存。 存款是为了林母以后准备的，生病了或者将来要办丧事，钱就从这里面出。 林母的退休工资一个月也有三千多，在老家请个保姆，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哥哥和小妹每天去看她一次。 但夏秀珍死活要分那笔钱。 林文B和哥哥林卫东都不懂母亲为什么现在就要分钱，不停的劝她：“你身体又没大毛病，现在分了钱干什么？” 夏秀珍怎么也不同意，还哭闹起来，说老头子一死，子女们就这样欺负她。 她拉开门在楼道里哭得震天响，又跺脚又锤胸，当场人就上不来气，赶紧送去医院，钱也按夏秀珍的意思分了。 但林文B和林卫东都没动那笔钱，还放在原来的存拆上。 因为担心母亲的健康，大家一起给她安上了监控，每天有空就看一看她吃饭了没有，保姆有没有怠慢她。 可林文B听见了什么？ 她听见妈妈和跟小妹在痛骂她，把她骂得一文不值，原来是小妹要分这笔钱！她不仅要钱，还要房子。 “她是死人不管事的，只会享她的清福，根本不会来照顾你，到时候出力的还不是我？房子应该算我二分之一。” 小妹自从下岗，林文B就让她到江烨的公司里当财务！吃住都在公司，这一住就是十二年！ 做了这么多年的亲姐妹，到这一刻，林文B终于看清楚妹妹的嘴脸。 房子是林文B买的，存款的一大半都是她补贴的，连父亲的墓地的也是林文B出钱买下的。 结果她成了那个一毛不拔的人？ 林文俪话是说得漂亮，等林母真的要出院，想去小女儿家里养病时，她又说：“我公公婆婆还想住过来呢。” 只要钱，不出力。 林文B想到这些，胸膛就不住起伏，这才恍然，原来她对家人的怨恨，比对江烨的要大得多！ 夏秀珍东看西看，越看越觉得好，她看看女儿的肚子，打算好了，就住到她生孩子，反正这里这么大。 林文B泡了三杯茶，端茶出来的时候，看了江宁一眼。 江宁本来叽叽喳喳在跟外公外婆说话，说她的新学校，还说她要学钢琴，还把她写的字拿出来给外公看。 一接收到妈妈的眼神，她抱着练习本乖乖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她知道妈妈有话说，她还想给房门留条缝的，但妈妈铁面无私，一下就把门关紧了。 江宁手里拿着笔，竖起小耳朵，想努力偷听妈妈和外公外婆在说什么。 根本不用努力偷听，外面没说两句就吵起来。 “你现在发达了，看我们寒酸了？不要我们来了？”这是外公的声音，嚷得好大声，江宁呆住了。 “不是不让你们来，你们住两天玩两天，等宁宁开学，你们就回去吧。”离开学还有三天。 林父气得破口大骂：“不让我们住，那我们就走！你发达了不要娘老子，我们就是讨饭也不讨到你门口！” 说着拎起背包就要走，夏秀珍跟在他后面，眼睛瞥着女儿，希望女儿能劝一劝。 林文B一动也不动，林齐盛发了半天脾气，也没等来女儿服软，火冒三丈，指着林文B的鼻子又要骂。 林文B突然开口：“为什么不让你们来，你们自己不知道吗？” 夏秀珍懂了：“是不是江烨不想我们来？” 林文B大方承认：“你们原来怎么看他的，他能过年过节给你们送点钱，已经不错了，会想天天看见你们吗？” 林齐盛和夏秀珍不出声。 林文B拿江烨当借口，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江烨那时候差点吃官司，又被厂里开除了，到处跑关系送礼，可林父林母呢？听风就是雨，小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江烨吃官司，肯定是要坐牢的。 他们没出钱也没出力，先想的是让女儿赶紧离婚。 “你再找个人嫁，我们替你带宁宁，你跟江家老头子要钱！让他出钱养宁宁！”还算好，没舍得不要江宁。 林文B当然没同意。 加上江烨没发达的时候，这老两口从来也不正眼瞧他，觉得他吊儿郎当，不如小女婿老老实实工作有出息，江烨心里这根刺越扎越深。 上辈子两老口在江家住过三四年，把江烨的耐性全磨光了才走的，这次不用磨，连林文B都不想看见亲爹妈。 一提起女婿，两老口心虚不说话了，林父眼睛一瞪：“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林文B看着他不说话，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吗？她是那个有过失的母亲，她的父母也是有过失的父母。 夏秀珍看女儿神情是从没见过的坚定，心里有些打鼓，想了会说：“那，我们总要呆几天再走。” 出来的时候她都跟邻居炫耀过了，要到大城市去看女儿，总不能一天都不呆，灰溜溜的回去吧。 “你们就留下玩两天，我叫人送你们去车站。” 说完把他们带到次卧，老两口关上门，不知在里面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大概就是在骂女婿。 林文B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该还的，她上辈子都还过了，还完了，还到头了！ 这辈子谁也别想拿血缘来压她。 江宁听见外面没声音了，才刚开一点门缝，听见林文B在厨房里，她跑进厨房：“妈妈？怎么啦？” “这是妈妈的事，你就跟外婆外公好好玩就行了。” 江宁从没见过外公那么凶，她还是有些担心：“那要打电话给爸爸吗？” 还真该给江烨打个电话，林文B放下切菜刀，用围裙擦了擦手，回房间打电话。 江烨好多天都没接到老婆主动打来的电话了，一接起来听见是林文B的声音还有些吃惊：“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原来她一天一个电话的时候，江烨自然觉得她没什么大事，现在隔了好久主动打电话来，就觉得是家里出事了。 “没什么大事，我爸妈来了，不知道咱们搬了家，跑刘姐家去了，你让小佟有空下来去买两张29号的汽车票。” 把票买回来，这两人也没办法赖着不走了。 她怎么上辈子没想到这个办法！ 江烨有点懵，转学买房，是替女儿的将来考虑，他也不觉得有多奇怪，妻子一向都一门心思扑在家里。 对老丈人丈母娘态度的改变才让江烨觉得奇怪：“怎么了？他们想多住两天也不是不行，怎么着急买票呢？” 林文B随口说道：“他们来还能有什么事。” 江烨沉默片刻：“那我让小佟空出一天来，带他们去江边玩一玩。” “好。” 夏秀珍站在门口，正好听见女儿上一句话，她是怎么知道他们是来借钱的？ 圈子(油盐不进) 怀愫/文 林文B挂掉电话,转身就看见母亲站在门边，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尴尬。 她假装没看见：“我跟江烨打过电话了，叫人去车站给你们买好票，到时候让人送你们去车站。” “也好。”夏秀珍没再问车票的事,“走吧,我陪你去菜场买点小菜,我就呆两天,给你包点馄饨吧。” 江宁不爱吃蔬菜,但爱吃菜肉大馄饨,夏秀珍以前经常包给她吃。 一听见包馄饨吃,江宁就从房间里探出她的小脑袋，眼巴巴看着林文B：“妈妈,我想吃。” “好,给你包馄饨。”正好多包点，菜肉的虾茸的,等开学之后早上煮几个当早饭吃,又营养又快速,还顶饿,到吃学校的营养午餐之前，不容易饿肚子。 夏秀珍跟林文B出门去菜场，看她买菜还打伞,“哎哟”一声：“你现在倒金贵了。” 这种话上辈子林文B不知听过多少，母亲妹妹都以为她享了什么天大的福呢。 林文B还是不接话，她还想买防晒霜，就是一直都没时间,只好先打伞遮太阳，拎着塑胶菜篮出了门。 江宁马上跟外公玩在一起,她把自己画的画给外公看。 林齐盛在江宁面前，完全就是个和蔼的长辈，他看见江宁就笑眯眯的，问江宁学习怎么样啊？夸她字写得不错。 江宁把她画的画，一张张拿出来给外公看，有些她是印在绘画本上描下来的，再自己涂上颜色。 “妈妈给我买好多好多东西！”江宁数给外公听，“好多颜色的蜡笔，我的娃娃也有好多衣服，还有书，妈妈给我买了好多书！” 书还没去买，但江宁提前快乐起来。 夏秀珍上回来海市也只呆了两三天，在那个一居室里打地铺，他们老两口的腰受不了，再说那房子又挤又闷，还不如家里呢。 这回是有地方呆了，但女儿不让他们住了。 林文B挑排骨，她在旁边问价钱：“这排骨要多少钱一斤啊？” “要两斤。”林文B买了排骨又买肉，机器把肉绞成肉馅，再去买活虾买蔬菜，最后又买了水果，还不是西瓜，是哈密瓜。 夏秀珍在心里数数，就买一次菜花掉小一百！ “不是要还银行的钱嘛，你怎么还买这么贵的东西啊！”夏秀珍觉得女儿真是不会过日子，要么就是在跟她装穷。 “妈，江烨每天都在外面忙，我肚里还有一个，宁宁在长身体，家里三个人，哪一个能缝起嘴来不吃？” 上辈子夏秀珍就是这么跟她说的，她在棉纺厂倒班，不论中班晚班都要带饭盒去，菜里一向连肉丝都少见，夏秀珍不光缝自己的嘴，还把女儿的嘴也缝上。 交了工资，也没有肉吃。 夏秀珍没话说了，她们拎着菜一路走回家，夏秀珍感叹：“这里跟你原来住的地方真是不好比哦。” 小区对面就是外销房，外籍或者港台商人才能买得起的地方，小区周边环境当然不一样，原来住的地方买菜的人一半都穿着睡衣，在这里是极少看见有人穿着睡衣睡裤出门的。 她们买菜回家，就看见林齐盛板着脸坐在沙发上，江宁溜回自己的小房间，听见门响，她把房门开了一道缝。 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妈妈。 林文B也不知道林父突然生什么气，但她没理会，把菜送到厨房，玻璃隔断门一拉，开始洗菜切菜。 老两口一起进房间去，林齐盛告诉妻子：“宁宁说，到年底江烨能赚一百万！” 夏秀珍张大了嘴：“一……一百万！真的！” 那女儿还哭穷？他们到年底就有一百万！ 夏秀珍从房间里出来，脸上笑开了花，拉开厨房的门：“我来弄我来弄，你大着肚子，快去歇一歇。” 林文B确实累了，她一听这话，就坐在餐桌边，夏秀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家里事。 “本来想带妍妍和小伟来玩的，你说你忙就没来，两个孩子现在快开学了，这次才没带来，等放寒假我带他们来。” “寒假就那么几天，还跑一趟干什么。” “那明年暑假我带他们来，来看看你们的新房子。” “明年暑假，媛媛才六个月大，家里人一多，小孩子容易生病。” 上辈子江辰就经常生病，还是医生提醒，是不是家里人来人往，大人身上带着细菌，小孩子抵抗力弱，才会生病的。 林文B把这个告诉江烨，江烨当然心疼儿子，让他那些姐妹们没事别来了。 家里这才算安静下来。 江烨那几个姐妹当面不说，背后嚼舌头，说是林文B故意想赶她们走，小孩子生病多正常的事儿，怎么能怪到她们头上。 夏秀珍一听就问：“媛媛？已经知道是女孩啦？” “嗯。”已经确定了，江烨是有些失望的，林文B早就知道是个女孩，小房间就是为江媛准备的，还不知道是女孩的时候，她就把墙漆成了鹅黄色。 这一次，她是绝不会把孩子抱出去的。 “怎么又是个丫头。”夏秀珍切着菜馅叹息，用沙布把菜汁挤出来，跟肉馅拌在一起，“那江烨说什么？” “没说什么。” 他连失望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又去忙公司的事了。 “唉，怎么就是个丫头呢。” 林文B把这话当耳边风，吹过就算了，一只一只包馄饨，菜肉的包完了，包虾仁的，每只馄饨里都放上一只虾。 这个是专给江宁吃的。 晚饭还是做了几个好菜，夏秀珍没捞着机会说借钱的事，在餐桌上跟江宁说：“你舅舅自己出来开厂了。” 林卫东是技术工种，原来的厂子效益不好，眼看就要倒闭了，他干脆卖断工龄，凑钱自己干。 林文B还是当作听不懂：“那不错啊，自己干也是个体户了。” 夏秀珍又说：“你妹妹厂里在搞股份制改革，她想买点股份。” 她那个破厂子，买完就倒闭了，钱也没追回来。 林文B挟了一筷子酸黄瓜，嚼在嘴里爽脆生津：“那也挺好的呀，她公公现在的退体工资挺高的吧，国家干部，待遇越来越好了，正好帮她出出力嘛。” 夏秀珍一张嘴，林文B就把她顶回去。 夏秀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儿，以前只要她一诉苦，林文B就算自己困难，也总会咬牙贴补她，现在怎么油盐不进了。 这顿饭，除了林文B，谁都吃的不痛快。 吃完饭林文B检查女儿的作业，江宁看妈妈脸色和温和，终于勇敢承认错误：“妈妈，我好像说了坏话。” 她太兴奋了，这个暑假，她就像在作梦一样，她跟外公说着说着，就得意洋洋的说，爸爸今年能赚一百万！ 小孩子也知道大人态度的偏好，外公外婆不太喜欢爸爸，江宁是懂的，她说这些是有夸耀的意思。 看！她爸爸多能干！ 外公当时脸色就变了，江宁这才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从沙发上跳起来，回房间写作业了。 林文B翻着她写字本“嗯”一声，今天江宁还多写了两章字，连英文字母也多抄了几遍，原来是说错了话，在卖乖呢。 “妈妈知道了，以后爸爸妈妈说的话，你听见了，也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让她不听不可能，从江宁到江辰，个个都是小机灵鬼，从小耳朵就竖得尖。 “我肯定不告诉别人了。”江宁保证，保证完还是担心，“妈妈，你真的不生气吗？” 妈妈好的时候很好，可生起气来也很吓人，只有爸爸从来不打她不骂她。 “不生气，你赶紧洗澡准备睡觉，明天跟外公外婆出去玩。” 小佟打了个电话来：“老板娘，票我已经买好了，到时候我送外公外婆去车站，明天你们想去哪里玩？东方明珠电视塔五月份刚开的，要不要带宁宁去看一看？”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都不知道电视塔开放了。”林文B带着各路亲戚去过太多次了，现在连动也不想动。 林父林母大概也知道这回不能从女儿这里拿多少好处了，带他们出去玩，那就出去玩，好吃的好喝的，都要尝一遍。 谁知林文B自己没去，她只要看见林父林母的面孔，就想到他们对她的指责辱骂，第二天她就说自己不舒服。 让小佟带着宁宁和两个老人出去玩。 “好的呀老板娘，你就放心好类，我肯定把外公外婆照顾好呀。”小佟说普通话带着一股松江口音，他人精细，脾气又好，跟着江烨二十多年，办事很牢靠。 “两个老的自己知道回来，你看住宁宁，去人多的地方别走丢了。” 把他们送上车，林文B才又上楼，缓口气给王太太打电话：“徐姐，我们已经搬好家了，你那边房子想什么时候开始动工？趁我行动还方便，跟你一起去看看。” 王太太正等她这个电话：“小林啊，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几个同事，听说你们家装修得好，都想过来打打样，你看行不行啊？” 王太太不仅认可林文B的审美，还把这事宣传出去，说明她是真的很喜欢林文B家的装修。 “当然行啦，就是这两天我爸妈在，过两天宁宁又开学，要不然等孩子开学了，家里没人的时候你们过来，也能看得更仔细。” “那最好了，真是麻烦你。” 林文B看着日历，跟王太太约定时间，在日历本上画了个圈，前一天写着准备点心饮料，她跟王太太搞好关系，并不全为了江烨的事业。 她想要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有自己接收信息的渠道。 东方明珠(“上赶着想替他花钱？”) 怀愫/文 江烨昨天半夜才回来的,今天上午没事，一直睡到中午才起。 开门看见林文B坐在沙上，手里拿着笔，在日历上写写划划,打着哈欠问她：“你写什么呢？你爸妈他们出去了？” “出去了,小佟来接的,刚刚我给王太太打了个电话。” “王太太她们同事,想过来看看我们家的装修,我跟她约好了时间见面。”日历上的小格子,被林文B写得密密麻麻的。 江烨低头扫了一眼：“给全家买睡衣,车站送车，查检作业,宁宁开学,准备钢琴课，买水果点心,和王太太见面约看房装修……” 下礼拜一个礼拜的格子都写满了,她还要继续往下写。 “嗬,你比我还忙。”江烨感慨一句,确实得赶紧找个钟点工了。 “你在外面忙，我在家里忙，大家都忙。”江烨不是觉得她闲着吗？那就让他知道知道,她是不是一天天在家闲着享清福了！ 以后她就天天填格子，每个格子都写满，看江烨还有脸说她清闲！ “你赶紧找个钟点工帮帮手。”眼看着肚子就一天天大起来了。 江烨开着门上厕所，一边上厕所一边又说：“对了,你妈昨天跟我说，你舅公家的儿子想出来打工。” 林文B瞪大了眼：“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竟然都没跟她商量？大概是碰了几回软钉子,也知道求女儿没用了，干脆就找上女婿。 “半夜里说的，我刚回来，她出来倒茶。”江烨喝了酒，这种事一听就答应了，新接了工程正缺少人手，用谁不是用。 林文B急了：“以后我爸我妈再求你事，你别瞎答应！” 她自从睁眼回来95年，一直冷着江烨，还从来没跟他这么说过话。 江烨被她这一通脾气给弄懵了：“怎么了？我这儿正好少工人，让你表弟来打工有什么不行？” 现在的打工仔都以村为单位，一个村有一个能闯出来的，全村一个接一个，一起干这个，人多还不怕被包工头欺负。 工地上喊一声，都是自己人。 “我舅舅家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全是好吃懒做的，家里门前三分地，到现在都是我舅舅自己在种，小鹏他什么都吃，就是不会吃苦。” 建筑工地又脏又累，夏小鹏上辈子只呆了半年，江烨还多发他几个月的工钱，回去他就到处嚷嚷，说在江烨这里吃苦了，住的差吃得差，连口干净的水都没得喝。 他哪儿是来打工的，他就是想来当小舅子的。 这回林文B连爹妈妹妹都不打算照顾了，还会照顾这个表弟？ 江烨听见“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苦”一下笑起来，没想到老婆还能说出这种话，但他想了想还是说，“我答应都答应了，就让他来试着干一干，不行就让他走。” “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他干不了这个，你也别多发他工资，别贴钱不讨好。” “知道了，给我煮碗馄饨，你妈说昨天包了一百多个馄饨。”江烨也知道这是丈母娘在邀功，一点小事她都得念叨。 林文B给他下了碗菜肉馄饨，虾仁馄饨她都分开放，那个是要留给宁宁吃的。 虾皮海带汤，再滴两滴香油。 江烨一口一只，“霍咯霍咯”吃得飞快：“对了，周芳再要找你，你别把她带家里来，找个借口别见她了。” “怎么了？”林文B还是关切的，不知道周芳想通了没有。 “她把车卖了，要给程志军还帐。”江烨皱着眉头叹口气，程志军的债主来过公司，也去找了周芳，家里的存款拿出来还不够，连车也得卖掉。 林文B早就看出来了，周芳对程志军还没完全绝望。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似乎只要男人不变心，那就是好的，就什么事都能原谅。 “真是想不通。”江烨摇摇头，程志军会拖垮她们母子的，周芳连工作都没有，把钱全填进去，儿子要怎么办？ 林文B觉得是因为自己对周芳说了那些话，让有些事提前发生了。 “她要是来电话，我总得劝劝她。” 这到底是别人的生活，江烨说完就要去公司，他从包里拿出一叠钱：“家里没钱了吧？你拿着，你看着给两个老的吧。” 林文B这回没拿：“你上个月回去不是给过他们钱了。”她突然顿住，想了想问：“一样是买东西，要不要给你爸捎带点东西过去？” 这还是林文B第一次主动要给公公买东西，江烨一直到换完鞋才点头：“行，你给看着买吧。” 林文B站在玄关，她对她的父母有怨，江烨对他的父亲也有怨。 江烨赚到钱之后，曾经报复性消费过一段时间，恨不得让老家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钱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想告诉他的父亲，他混出头了。 林文B突然想到江宁，宁宁跟她爸爸可真是一模一样。 想到女儿就对江烨多了一份理解，其实林文B自己，也是这样。 大夏天里突然就想喝点热的，林文B烧了壶水水，守着水开，给自己泡一杯茶。 江宁第一次去电视塔，她跟在外公外婆身边，坐升高电梯，到二百多米高的地方，底下的房子只那么一丁点儿。 车子就像蚂蚁排队，一溜溜开在马路上。 江宁往投币望远镜里扔了两块钱，举着镜筒看向远处。 “能看到我们家吗？” “你们家在那边。”小佟叔叔给她指了个方向。 江宁踮着脚尖努力看，望远镜的极限处，也找不到自己家的房子，时间到了，镜筒一黑，江宁叹口气，让望远镜垂下去。 “要是我们家在江边就好了。”江宁感叹，那在东方明珠电视塔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小佟哈哈大笑：“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 “为什么啊？”江宁不明白，为什么连房子都不要，就要张床呢？当然是房子更好啦！ “这边太破了，出来什么也没有，就这一块还有电视塔，远一点全是荒地。” 江宁认真想了想：“要是像我们家的房子那样，那我也要的。” 小佟跟着林文B跑过建材市场，老板娘的眼光是真的高，现在大家装修哪会选这么素的颜色，卖材料的人也都推荐现在的大热门。 偏偏老板娘看这个太俗气，看那个说太乌苏不舒服。 佟建当然是顺着她说话，但想不出来房子会装修成什么样子。 等全都装好，他服气了。 这一路上当着林父林母的面，夸了好多句，夏秀珍一直不说话，林齐盛哼一声：“再好有什么用，又不让我们住。” 这个佟建还真知道为什么，他猜大概是要替王太太跑装修，但他就是负责跑腿的，老板家里的事，他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只好嘿嘿陪笑：“外公外婆要不要拍张照片啊？跟宁宁一起拍一张。” 观光层有好几个摄影摊位，花十块钱就能拍张照片，江宁今天穿了她粉蓝色纱的裙子，妈妈还给她戴了个发箍，她当然想拍张照片。 佟建不等他们回答，就去把钱付了。 江宁站在外公外婆中间，学图画书里公主的样子，拎起裙子拍了张照片。 “小公主拍的真好看，再来一张单人照吧！”戴帽子的摄影师夸道。 “好，咱们再来拍一张，给外公外婆也拍一张双人的。” 照片是立等可取的，江宁捏着照片的小角落，学摄影师的样子不断挥动照片，等胶纸显影，等照片显影了，她就用手帕小心包住，放进自己的小包里。 她要带回家给妈妈看！ 去了电视塔，又去外滩，八月底的天气还很炎热，江宁一回家就嚷嚷：“妈妈，妈妈，热死我啦！” 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冰箱边，拿了罐冰椰汁，又冲进房间打开空调，倒在床上。 林文B忍不住笑：“好玩吗？” “特别好玩，电视塔特别高！”江宁把胳膊伸过头顶，比出“特别高”的动作，把包里的照片拿出来给妈妈看。 林文B坐到她床边：“我们买个相框，把照片装起来。” 林文B摸着女儿的绒绒碎发，想起江宁从初中开始就没怎么拍照片了。 江宁读初中就住校了，每周回来都更胖一些，青春期的女孩敏感，她越来越不肯拍照，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咬牙减肥才瘦了下来。 林文B闲在家里没事，翻开相册，连女儿长大的照片都没几张。 她自己也一样，快六十岁时追忆青春，竟然翻不出几张照片，所有年轻时候的照片，都是在生儿子之前拍的。 “宁宁，等周末的时候，妈妈带你去照相馆拍照片吧。” 连肚子里的江媛一起，算是她们三人的合照。 等江媛出生之后，她们再一起去拍百日照，周岁照。 “真的？太好了！”江宁高兴的在床上翻滚一下，她还从来没去照相馆拍过照呢！ 她把今天看见的叽叽咕咕告诉林文B：“我们家太远了，在那么高的塔上也看不见，如果住在江边，是不是就能看见了。” 住在江边…… 林文B笑了：“好呀，妈妈以后在江边上给宁宁买房子！” 母女俩正在说话，夏秀珍笑眯眯站在门口，她冲林文B招招手，好声好气的说：“你来。” “什么事？” “你来呀。” 林文B摸摸女儿的手：“喝完饮料做今天的作业。”说完走出房门。 夏秀珍把她拉到主卧室，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江烨年底真的能赚一百万啊？” 终于还是问了，林文B心里冷笑一声，上辈子母亲就是这样，用讨好的笑容，柔软的语调诉苦要钱，百试百灵。 她笑了：“谁你说的？小孩子的话你怎么能当真。” “是小佟说江烨公司刚接到个大工程。” 光是小孩说的话，林父林母一开始听了激动，但也没完全当真，直到今天问小佟，他们才确定，江烨是真的能挣一百万！ 林文B睁眼说瞎话：“一个工程总共一百万，机器材料去掉一半，工人的工资一半里的一半，还要跟合伙人分，你自己算还有多少？” 夏秀珍算了一会儿，那怎么着也得有十万块吧！ “文俪她那个股份……” “这房子还欠着银行钱呢。”林文B说完，看着夏秀珍，“怎么江烨挣的钱，自己家里还没花呢，就有人上赶着想替他花？” “你怎么这么说话，你现在过得这么好了，帮衬帮衬你妹妹……” 夏秀珍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了，林文B无数次想问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就连江烨也会感概，她怎么既不像爸，又不像妈，难道是抱养来的？ 上辈子林文B想不通，这辈子她不想再纠结。 “她过得好的时候，也没帮衬过我。”林文B冷眼看着母亲，“你们要是再自己找江烨，那今天就回去吧，以后也别来了。” 开学(林文珺当着他的面，翻了个) 怀愫/文 自从林文B摊开来说过一次,夏秀珍就再也没提起借钱的事，她大概是知道女儿跟原来不一样了。 连林齐盛也没再当面发过脾气。 两辈子里头一回，懂得看林文B的脸色了。 两人背地里关着门不知在说什么，林文B想也想得到,大概就是说她有钱不认人,有钱就变坏,心太毒,不是个东西。 呵！ 林文B最后还是替林父林母买了几件新衣服,让他们能体面的回老家。 给林父选夏装的时候,她给江烨的爸爸也买了两件,夏秀珍看女儿要了件大码的，还摆手：“你爸爸穿不了这么大的。” 江烨的父亲人高马大,比林父壮硕得多。 “这是给江烨的爸爸买的。”林父买了几件,林文B就给江烨的爸爸买了几件。 夏秀珍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应该给亲家公买的。” 林文B这么不咸不淡,林父林母住不下去了,夏秀珍每次要开口再说点软话,就看见女儿要笑不笑的样子,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 而林文B一定会拒绝。 住了三天，两人一刻也没多呆，早早打包好东西等着小佟送他们去车站。 走之前,林文B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夏秀珍。 这只信封跟原来的那些比起来，薄得过分，夏秀珍上车一数，竟然只有六百块钱,拿他们当叫花子打发呢！ 林文B本来想给一千的，想想又扣了几百下来。让小佟把他们送到车站,看着他们上车。 人走了，林文B这才重重出口气，三十多年的气，哪有这么容易就消散，但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 明天江宁就要开学了。 第一天上学家长要送进教室，她得给自己挑件像样的裙子，买那几套衣服，就是准备着这种时候要穿的。 一打开衣柜，林文B气得差点站不住！ 她衣柜里有两件新的，才刚买的裙子不见了。 “宁宁！”林文B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也许是宁宁拿走的。 江宁最喜欢穿她的长裙子办家家玩了，有时候扮公主，有时候扮成女侠，自己给自己编故事玩。 江宁“哒哒”跑进来：“妈妈怎么啦？” “妈妈的裙子你你有没有拿去玩？就是水蓝色那条和浅绿色的那套。” 江宁摇头：“我没拿。” 刚搬了新家，林文B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大衣柜一边放江烨的衣服，一边放自己的衣服。 新裙子都是挂起来的，就挂在最外面。 林文B冷笑一声，妈这是把裙子拿走送给小妹了，早知道该连那六百块钱都不该给！ “怎么啦？”江宁轻声问，“妈妈的裙子不见了吗？” “嗯。”林文B忍了又忍，没告诉江宁是外婆拿走的，她不想让女儿在这么小的时候，就懂这些人情冷暖。 江宁一直到长大，对外公外婆都有很深的感情。 是三个孙辈里，给钱给的最多的，还定期给他们买老年保健品。 夏秀珍那会儿总是说：“还是宁宁最有良心，对我们最好，以后我们老了，房子就给宁宁。” 江宁根本不会要老家那套小房子。 查就算真的给了江宁，那也是应该的，那房子是林文B出的钱！就连大嫂都说，给江宁是应该的。 可真等到那个“以后”，两老口又改口了。 “这是你当女儿的孝敬我们的！” 父母和妹妹，全都吃准了林文B不敢把私下里贴补娘家的事告诉江烨。 但江宁已经懂了，外公外婆来这几天，每天妈妈都不开心，她又问：“是拿走送给小姨了吗？” 林文B没有回答。 “妈妈别难过，用我的压岁钱给你买裙子吧！” “妈妈不难过。” 从海市到苏城的长途车，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林文俪很快打电话过来：“姐，那两条裙子好看是好看的，就是素了点。” 林文B皮肤白，穿素色好看。林文俪微黑一些，穿衣服更挑颜色，像薄荷绿的湖水蓝的，她穿就没这么好看。 “本来也不是买给你的，你妈偷翻我的衣柜，自己拿走的。” 林文俪怔了怔，夏秀珍说这是姐姐专门买给她的，原来是偷拿的，怪不得刚刚爸妈都在骂姐姐林文B有钱就变脸。 林文俪还替姐姐劝了，没想到电话里这种口气，这火怎么像是冲着她来的？又不是她让妈翻衣柜的！ “那我也不好意思穿了，给你再送回去吧。”林文俪口气也硬起来，她又不是买不起！妈说姐姐现在发达了，一柜子都是衣服，两条裙子还这么计较。 林文B一口答应：“行呀，我给你个地址，你把裙子寄过来吧。” 林文俪刚才还跟她的小姑子炫耀，说她姐姐从海市给她买了两条裙子，还说颜色买的太嫩了，她不是很喜欢，让小姑子也来挑一件，没想到林文B还真要她还回去！ “就两条裙子，我把钱给你好了，算这种帐你有意思吗？”林文俪下不来台，说完把电话给挂断了。 林文B听见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重新又打了一个过去，那边电话一接起来她就说：“连衣裙二百二，套裙三百二，一共五百四。” “啪”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半天林文俪也没再打电话来，大概正打电话跟父母哭诉呢。 江宁听见妈妈在打电话，口气越来越硬，好像在跟人吵架，她从小房间里悄悄溜出来，小心翼翼看妈妈的脸色。 谁知林文B看见她，笑眯眯的问：“你书包都检查好了吗？” 明天就开学了，要参观学校，认教室、领课本和校服。 江宁早早就把书包收拾好，新书包，新文具盒，新铅笔，连橡皮擦都是新的，跟她送给王蓉蓉那块一样。 她还带了一本漂亮的小本子，准备抄写课程表。 “我早就检查好了！”江宁一看妈妈没有生气，才回房间，拿出两条裙子：“妈妈，我明天穿白色还是蓝色啊？” 妈妈教她的，去学校的时候要以朴素干净为主。 “蓝色那件吧，海军领的看着更大方。” 江宁把明天要穿的裙子挂在衣柜的把手上，小书包也放在书桌上，她还有点紧张：“妈妈，新班级的小朋友，会喜欢我吗？” “不是告诉你了吗，二年级是打散再分班的，大家互相都不认识。”林文B给女儿盖上薄被，“你钢琴课和图画课同学也不是同一个班的呀。” 江宁不担心了，她闭上眼睛，一只手握着毛绒兔子爪，快要睡着的时候还念叨：“我还，还没请王蓉蓉呢。” 因为林父林母的突然到来，打断了这个计划。 林文B躺在女儿身边：“等周日的时候，我给王蓉蓉的妈妈打电话。” 有妈妈保证，江宁才睡了，好像只是刚刚闭上眼睛，睁开来就天亮了。 她急忙爬起来刷牙洗脸抹孩儿面面霜，换上衣服就看见爸爸妈妈也都起来了，妈妈在做早饭，爸爸坐在桌前打哈欠。 江烨昨天晚上差不多两点才到家，睡了没几个小时，就被老婆摇醒了：“今天宁宁开学，我们一起送她去，你还没看过她的学校呢，今天去看一看。” 江烨眼睛都睁不开，林文B摇醒他就去厨房了，捞出煮好的馄饨。 伸耳朵一听房间里还没动静，她用毛巾浸凉水，盖在江烨脸上：“快点起来！冲澡换衣服！” 江烨一激灵被凉醒了，嘴里抱怨：“干什么呢！” 人还是慢慢会起来了，他确实还没去看过江宁的学校，花这么多钱好不容易进去的，确实得去看一看。 飞快冲了个澡，换上林文B给他准备的衣服，等他们吃完早饭，林文B也换好裙子，化好淡妆了。 她这条裙子不显肚子，再挎上新包，头发昨天就用卷子卷起来，散开用大梳子一梳，人就显得更精神更时髦了。 学校离开家就一条马路，一家三口是走着去的。 校门口挤满了人，都是送孩子开学的家长，高年级的自己进去找教室，低年级的由爸爸妈妈送进去。 江宁二年级二班，林文B把送到教室门口，按照座位表，找到她的座位。 “你在位子上好好坐着，等打铃了，老师就来了，妈妈在外面看着你。”林文B说完出了教室，就站在玻璃窗外，江烨没跟进教室，一直在外面等。 新学校真的要比原来那个大得多了，校舍是新的，操场也很大，还有音乐教室，校门口还有个花坛，花坛上立着雕塑，显得整个学校很气派。 江烨只在教室外面站了一会，就发现这个学校，孩子们的家长，跟原来地段小学的完全不同。 他很快就跟另一个爸爸搭上话：“送孩子来上学？儿子还是女儿啊？” “女儿。”那个爸爸指指教室中的女儿，他女儿扬手打了个招呼。 江烨也指指江宁：“我也是来送女儿的。” 江宁一回头就看见爸爸指着她，她立刻绽出笑，也冲爸爸挥手。 那位爸爸笑了，成年人立刻就自报家门，他是吃公家饭的，江烨几句话就跟这位爸爸交换电话号码。 等老师进教室来发书写课程表，父母们就都退到校门外。 林文B好奇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吃公家饭的？”以她对江烨的了解，他就是看中了人家的职业才去主动打交道的。 “这不明摆着嘛，走路的样子，手里拿的包。”江烨立刻发现了新的，拓展人脉的办法，女儿学校里的这些家长们！ 来读这个学校的，要么富要么贵。 他一边走回去，一边对林文B说：“这个学费花得真是值了，转这个学转得对转得好。” 林文B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大白眼。 夜大(等够了，她不想再等了) 怀愫/文 江宁特别喜欢这个新学校,新学校除了大操场，还有琴房、舞蹈房、书画室、还有乐队排练的小演奏厅！ 林文B下午去接她，她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跑出来，拉住妈妈的说：“妈妈！老师说了,国庆节有庆祝演出,每个年级都要表演节目！” 江宁刚刚开始学钢琴,但齐老师说,弹得最好的小朋友,可以有一段独奏。 “独奏就是单独在台上,自己一个人弹！” “宁宁想独奏？” 江宁有点犹豫,她心里当然是想的，但有的小朋友已经练了一年琴了,她才刚开始学弹小星星。 “你要是想上台--独奏,今年不能，那就明年,你现在不是已经会弹曲子了吗？” 母女俩手拉着手,到新华书店买包书纸,回家包完书,把书叠在餐桌上。 现在还没有那种塑料封皮，透明的，既能保护书皮,又能看见是什么课本。 江宁就用颜色来区分，粉红色是语文书，蓝色是数学书，黄色是英文课本,她还自己挑了贴纸：“等爸爸给我写好字，我再贴上去。” 林文B一愣,这才想起来，江宁读小学的时候，所有课本上的字都是江烨写的。 江烨写得一手好字，所以才会买字帖给江宁，让她也练字。 “好，你把包好书分类放着，等爸爸回来，让他给我写。” 江烨晚上回来，林文B已经把笔都准备好了。 江宁听见声音就从房间里溜出来，坐在餐桌边看江烨洗脸，翻开书等他来写字：“这本是语文书。” 江烨大笔一挥，在正中写上“语文”两个字。 “二（二）班，这里要有括号。”江宁手指点着，让爸爸把括号加上去。 “谢谢爸爸！”全部写完，江宁抱着书，心满意足的去睡觉了。 林文B也准备去睡，家里三个人，分别睡三个房间。 “哎，你怎么天天跑小房间去睡？” “谁受得了你大半夜关空调？” “多出汗多排毒。”江烨自有一套理论，年纪越大，他的养生理论就越多，“汗出得多，身体轻松。” “我受不了你那个轻松。”林文B两只手撑着腰，回小房间睡了。 第二天林文B一早就起来，送江宁去上学，回来对着穿衣镜，挑了半□□服。 江烨知道今天王太太跟她同事要来，但看到老婆这么郑重其事，懒洋洋伸着脚：“那件，有花边那件。” 林文B比划了好几件，都是挑偏职业的衣服，想跟王太太她们拉近点距离，江烨说的那件也太休闲了。 “这个？”她拿不定主意。 江烨起床去冲澡：“你又不上班，穿套裙不好看。” 林文B的气质确实更合适温婉飘逸的裙子，她试了试带花边的裙子，坐在梳妆台前，把头发夹了起来，露出脖子的线条。 打开首饰盒，从里面挑了一对珍珠耳环戴上。 江烨拎着包出门的时候，上下看看她：“不错。”说完就出门了。 林文B先打开空调，再拿出点心水果，为了待客，她买了一整套的玻璃碟子。葡萄洗干净，哈蜜瓜切成小块，上面插着水果签。 饮料也买了三种，林文B逛商店的时候，还买了一套六只的咖啡杯，和一罐雀巢咖啡一盒立顿红茶，都现在电视上广告最多最时新的产品。 门铃响了。 林文B笑眯眯打开门：“徐姐来了，外面热不热啊，赶紧进来。” 王太太身后跟着她一个同事，互相点头打个招呼，让她们换过拖鞋，请她们进屋来。 “比上次来还要好嘛！”王太太是真心夸奖，阳台上也养上花了，客厅茶几和餐桌上都插着鲜花，一看就觉得舒服。 “徐姐要来，我肯定要收拾收拾嘛。” “这是赵姐。” 看着比林文B年纪大，林文B干脆都叫姐：“徐姐赵姐，想喝点什么？咖啡奶茶？还是汽水果汁？” 现在海市才刚刚时兴起喝咖啡没多久，英式下午茶还要过几年才会流行，林文B也是跟着江宁去喝的下午茶。 林文B照着样子摆了一桌，咸点心甜点心和各样水果。 “哦哟，你还准备这么多吃的东西。”王太太嘴里这么说，心里觉得林文B周到，在她同事面前给足了她面子。 咖啡就是雀巢冲泡的，奶茶用立顿茶包。 “太热了，还是喝饮料吧。” “有冷泡茶，我提前泡好冰在冰箱里的，想加柠檬片还是加牛奶？”林文B提前做了两壶冷泡茶，把茶包泡在玻璃壶里，柠檬片也放蜂蜜腌好。 王太太有些吃惊了，她一直觉得林文B这个女人，贤惠是贤惠的，就是没见过什么市面，原来跟她聊天也总没有共同话题。 现在一看，她连吃的茶都这么多花样，更觉得带同事来一趟没来错。 “这个是我自己在家想出来的花头，要不然大家都尝尝。” 林文B给每人倒一杯红茶，茶里加上一片蜂蜜柠檬片，用小勺子压一压：“我喜欢酸点的，你们随意。” “酸儿辣女，你这胎是儿子喽？” “是个女儿。”林文B脸上还是笑，“这一不小心怀上的，怀上了又不舍得打掉，有了就要好好养，小房间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们来主要是来看房子装修，林文B仔细讲了自己是怎么改动格局的：“原来厨房和客厅有堵墙，餐厅采光不好，厨房又显得小，我就让把墙都打掉了。” “卫生间也改过，主卫往外挪了一点，这样既能放浴缸又能装淋浴房，客卫只装了淋浴。”她指着客卫外面的洗手台，“干湿分离也方便点。” 看现在装修的样子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房型是什么的。 林文B拿纸笔画给她们看。 王太太捧着杯子，吃块小点心，跟赵姐讲：“我说你新房子厨房那面墙也打掉最好，你还不相信，亲眼看到了伐？灵伐？” “灵的灵的，没想到还能这么改呀。”赵姐看了半天，“我最喜欢你这个厨房间和阳台的改动了。” 洗衣阳台多方便，洗晒全在这里解决了。 林文B笑了：“本来阳台是要装门的，我想地方不大，再装门采光不好，人跟植物一样，不见太阳，心情就不会好。” 阳台上还有林文B从花鸟市场买了几盆茉莉花，摆在让木工打的花架上，淡淡的花香味从阳台传出来，坐在餐厅都能闻到缕缕花香味。 “你这个还地方不大啊，够大了！”三室两厅两卫，豪宅了！ “家里人多，公共空间不大点，活动不开。”林文B指指厨房，“像我现在在厨房里做饭，女儿就在这边餐桌上写作业。” 王太太还是第一次听到公共空间这个词，王志国不是说江烨的老婆没什么文化嘛，怎么懂得这么多。 赵姐越看越觉得自己家里也得这么装：“谢谢你哦小徐，要不是你说你朋友家里这样装，我是肯定想不到的。” 就算是现在流行的香港片里，也没有装修得这么好的。 “你这里房子好是好，也贵。”对面才是外销房，这边只是豪华一些的小区，花这么多钱买在这里，还是有些不合算。 “是呀，小林，你当时怎么不在原来住的地方买房子？就为了女儿读这个学校买这么贵的房。”王太太也疑惑起来，她还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 “是我觉得，房子哪里都能盖，学校以后才是稀缺资源，小孩子想上好学校，都要就近入学，私立小学的赞助费年年翻倍，以后这里的房肯定要涨价的。” 三个人听了，觉得有点道理，但又想房子再贵还能贵到哪里去啊！ 赵姐走的时候留了个电话，有事她再打电话来。 等人走了，林文B把包拿出来：“这是上回徐姐你过生日，我托江烨的朋友带的，你生日都过了，他才从国外回来。” 王太太想要个名牌包是林文B当时随口说的，但正巧了，她还真想要这么个包。 王志国去北京出差的时候，王府井有全中国唯一一家专卖店，但要用外汇券买，王志国是去出差的，来不及替她买一个回来。 没想到林文B会送她一个大的！ “哦哟，小林，这怎么好意思呀。” 林文B把包拿出来，推王太太到镜子前。 看王太太在镜子里喜笑颜开的模样，问她：“徐姐，你知不知道上海哪个大学有夜大可以读啊？” “谁要读去夜大？江烨啊？”王太太照着镜子随口问，这名牌包就是不一样，什么衣服都能配。 “是我想读夜大。”林文B站在王太太身后，脸上依旧笑盈盈的，说话也不急不徐，但一开口王太太就能听出来，她不随便说说的。 “你读？”王太太转过身，盯着林文B。 “嗯，我读。” 王太太看了林文B好一会儿没说话：“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去读夜大啊？” “原来老家也有夜大，本来想等宁宁大一点我就去读书，没想到江烨要出来创业，我就跟着来了。” 林文B想到读书，才想起她曾经是有过这个想法的。 厂里那么累，她刚结婚又怀孕，等生完孩子，又要带孩子，好不容易江宁能上管托班了，江烨又出事了。 一次又一次的延迟求学计划，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忘了，她想上学。 “你这……大着肚子呢。”也不是没人大着肚子去念夜大，她们求学的时候，能读上职校技校都算好了，真等出了社会，时代发展这么快，才知道学历多重要。 王太太说完就想了想：“我记得赵姐有个妹夫，在大学里管后勤，我替你问问，问好给你打电话。” 人情就是你托我，我托你，再处成朋友。 王太太又说：“但夜大离你这里挺远的，你大着肚子怎么去啊？要不然你等一等，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林文B等够了，她不想再等了。 走出去(一省事就是一辈子) 怀愫/文 王太太看林文B这么坚定,说：“那行，我来帮你问。你要读夜校这事，你们家江烨知道伐？他同意你读啊？” 平时无所谓，林文B现在还大着肚子呢。 “我会跟他说的。” “那就好,万一你磕到碰到,变成我的罪过了。” 王太太收了件这么衬心的礼物,当然肯帮忙,又觉得林文B现在这样还想去读书,她跟江烨夫妻俩,都有过人之处。 “那我就先谢谢徐姐了。” 王太太回去就把那个名牌包给丈夫看：“好看伐？我还是过两天再背,要不然就说是你托人给我带的？” 丈夫才刚升上去，不能太明显。 越看这包越喜欢,她们单位里还没人背这么贵的包呢。 王太太把包挂在衣柜上,跟丈夫说：“真是看不出来，小林长得秀秀气气的,人蛮有志气的呢。” 王志国刚批给江烨一个工程,这边礼物就送来了,觉得江烨这人知情识趣,听老婆这么说觉得有点奇怪：“你原来不是看不上她嘛。” 觉得江烨的老婆不大登台面，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想交朋友,两人也没话说。 王太太白了丈夫一眼：“以前看不出来，你知道她托我干什么？” “干什么？”王志国好奇起来，“我才刚给江烨一个工程，不能太明显,这种事情，长来长往。” “跟江烨没关系,她问我上海哪个夜大能招她这种学历的，她大着肚子还想去读书哦！” 王太太是独生女，在那个年代，家里算是条件好的，毕竟父母双职工养一个女儿，家里比那些多子女家庭要富裕多了。 她人外向，长得又漂亮，当年人家给她介绍对象，她哪个都不满意。 介绍人也没人，这才说：“手里倒还有个小伙子，就家里兄弟多，穷。但他们兄弟四个，有两个是大学生。” 很多女孩一听家里六口人住一起，以后兄弟们还都要讨老婆，头摇得像拨浪鼓。 只有王太太听说王志国是大学生，立刻就同意见见面，结婚之后一直住在娘家，事实证明，她当时是有远见的。 “肯读书的人总归让人多尊敬一点喽。”王太太一句话既夸了林文B，又拍了丈夫的马屁，“我看江烨肯定不会就当个小老板的。” 第二天王太太就打电话给林文B：“小林啊，我帮你跟赵姐的妹夫打听过了，九月八号就截止报名了，修完全部课程，考试合格拿毕业证书。” “他们学校今年白天也可以上课了。” 现在去读成人教育的，大多数都有工作，一边工作一边读书，学校的规定就相对放宽松，也有白天和晚上可以选择。 林文B松了口气，这下不用带着女儿去上课了：“那太好了，谢谢徐姐啊。” 从她的声音里就能听出她有多高兴。 王太太照着纸上一条条念给她听：“要你原来的毕业证书，九月八号之前去学校报道，交两寸免冠报名照，再填表格就行了。” “真的谢谢徐姐，下次我们去吃西餐吧，你和赵姐一起来，我来请客。”既然要去读书，那以后总有麻烦到赵姐亲戚的时候。 “好的呀，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哦。”王太太在办公室里一挂电话，就抬头跟赵姐说，“小林讲了，请我们吃西餐。” 赵姐没见过以前林文B的样子，夸奖道：“小王，你这个亲戚蛮要强的哦。” 王太太不好直说江烨和自己丈夫的关系，就说林文B是自己苏城的亲戚，老公到上海来干建筑工程发了财。 “以前我是真没看出来。”王太太觉得自己以前走了眼，林文B这个人，是能长久当朋友的。 林文B放下电话，回房找毕业证，从柜子底下一包旧文件里找了出来。 初中毕业证早已经泛黄了，薄薄一张纸，连照片都没有，林文B把这张证书珍而重之的取出来，找了个文件袋装着。 她要想想该怎么跟江烨说，她要去读书的事？ 难得想跟他说点正事，偏偏江烨又是喝了酒回来的。 小佟把人给扶了回来，江烨人躺在沙发上，嘴里还哼哼着歌，这是刚去了歌舞厅。 “老板娘，那我走了啊。” “小佟你等等，我记得你老婆儿子刚刚过来，我买了些点心，你带回去给儿子吃。”小佟的老婆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一只脚不太好，但手巧得很，上辈子时常给江宁勾毛衣。 “谢谢老板娘，连这个也记得。”小佟笑得很高兴，倒不是为了这些点心，是林文B还能关照到他老婆儿子。 林文B才回头看向江烨，他还在哼歌呢，给他倒杯水，一翻他口袋，从里面翻出几张名片。 除了生意上的名片，还有夜总会的名片。 林文B扫了一眼，把这堆名片叠在一起，放在茶几上的小盒子里，她把水递给江烨，看着他喝了一口：“你清醒一下，跟你说点正事，我要去读书。” 不是“想”，是“要”。 她连报名照都拍好了，毕业证书的复印件也印好了，就等明天送了女儿上学，就去大学报名。 江烨人不清醒，努力睁开眼睛，好像根本认不出自己老婆。 半天才答应一声：“嗯。” 他现在这样根本没法说事，林文B半扶把拖，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来，让他躺到床上去，床头还放了杯水。 第二天江烨宿醉头痛，捂着脑袋起来，江宁已经去上学了，他问：“昨天小佟送我回来的？” “嗯，”林文B还给江烨煮稀饭，时不时看看钟，她急着去报名呢。 江烨喝一口稀饭汤，太阳穴突突跳。 林文B忍不住了：“你喝成这样，万一再有一个程志军，给你什么你不吃？” “我心里有数，昨天说的话我清楚着呢。”江烨突然想起来，“你跟小徐说，你想去读夜校？” 林文B有些惊讶：“你听王志国说的？” 王志国昨天把江烨叫出去买单，他那点工资怎么够吃喝玩乐的，这种消费有的是人愿意跟在后面付帐。 江烨付帐陪吃陪喝不说，还要会说话，会捧场。 王志国就在吃饭的时候，把江烨老婆想念夜校的事说了：“你老婆了不起哦，这个年纪大着肚子还想去读书。” 把江烨说愣住了，他好像记得，刚结婚的时候，她想过要去念夜校。 这才知道她连怎么报名都问好了。 她原来天天呆在家里，现在怎么恨不得天天跑出去？ “你就省点事儿，没几个月就要生了，还跑出去干什么？” 林文B听到这句，火气一下上来了，“你省点事”简直是江烨后来对她的口头禅，永远都让她省点事儿，别做麻烦的事，别有麻烦的念头。 林文B手里拿着抹布，“啪”一下扔在桌上：“我自己报名读书，没有想要你接送，也没打算扔下家里的事不管，怎么不行？” 他们已经很久没吵过架了，好像就是在来了海城之后，她就不再跟江烨吵架，就算有火气也自己忍着。 体贴江烨在外面辛苦受气，跟谁都要赔笑，只要他一回家，林文B总是好声好气的对待他。 热饭热水热毛巾，一开家门就递到他手里。 她是省事儿了，谁知一省事就是一辈子，江烨也不拿她当回事了。 林文B攥着拳头，她想起她第一次主动拓展社交圈。 江宁因为一直转学，每个学校都呆不久，等到读初中又去住校了，她一直没能认识江宁同学的妈妈们。 到江辰读书的时候，她总算认识了一个合得来的同学妈妈，她们一起约着吃吃饭，聊聊天。 可那一天，林文B手机坏了。 江辰生下来就多病，在学校里吐了一地，老师怎么打她的电话都不通，就给江烨打电话，江烨从公司里抽身出来，接儿子回家。 让保姆给儿子洗澡换衣服。 等林文B见完朋友回来，江烨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关门声，脸从报纸里抬起来，看见林文B笑盈盈的，把手上报纸一甩！ “你跑什么地方去了？干什么去了？儿子学校的电话也不接，你忙得很呐！” 林文B还不明所以，她摸出手机，一个未接通话也没有：“怎么了？我跟轩轩妈去吃汤包了啊。” 那家汤包是轩轩妈妈约的，新开的店，主打松茸鹅肝小笼包，离家其实只有两条马路，离儿子的学校也只有两条马路。 江烨逼着她打电话给轩轩妈妈，求证她究竟是不是跟轩轩妈妈出去了。 林文B怎么肯，她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朋友！两人不光吵架，江烨把桌上的热水壶朝她扔过来。 冬□□服穿得多，壶里也没多少水了，人没烫伤，但从此之后，林文B就心冷了。 她就是从那时候起，才知道她在江烨眼里就是这个家的老妈子。 时刻待命，绝不许她有自己的生活。 就为了两笼汤包，两人闹得差点要离婚，江烨还真从她手机里翻出轩轩妈妈的电话，她们从此没法来往了。 江烨还把已经在读大学的江宁叫回家来，认真跟她讨论离婚的事，他还以为女儿会求他别离婚呢。 谁知道江宁说：“如果你们都考虑清楚了，那就离吧。” 江烨根本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说，接着他又问儿子！江辰还只有七岁！也就是现在宁宁的年纪。 江辰从小很敏感，他眼泪汪汪的想哭，但他说：“爸爸妈妈不能好好说话吗？要是不能好好说，我同意的。” 全家没一个人求他，连七岁的儿子也没求着他别离婚，江烨偃旗息鼓。 林文B缓过来以后问儿子：“你怕不怕爸爸妈妈真的离婚呢？” 江辰低着头，假装在写作业，偷偷用小手抹眼泪，低声回答她：“姐姐跟我说，不是我的错，不是因为我。” 除了两个孩子，母亲，妹妹每个人都劝她别离婚，就跟江烨认个错算了，还反问她，你的日子还不好过吗？ 除了两个孩子！ 想到这里，林文B反而平静了，她对江烨说：“我肯定要去的。”说完转身回房，把门“纭币簧关上了。 朋友(爸爸妈妈，吵架了) 怀愫/文 林文B第二天去报名了。 她还是后来送女儿儿子去读书,才走进过大学校园的门。 按赵姐妹夫给的详细信息，她走了些路才到成教报名的办公室。 她想学一点有用的东西，感兴趣的东西，比如财务或者设计。 “怎么现在才来报名啊？已经最后几天了,好多专业都满人了呀。”成教招生的男老师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个雀巢咖啡的玻璃罐当茶杯。 看两眼林文B,再喝一口茶,慢悠悠说：“要不然你明年来报？明年春季也招生。” 他主要看了看林文B的肚子,现在来报名也不一定能读出来,这个肚子看着年底就要生了。 成教里也有很多女学员,但很快她们就会因为各种原因减少来上课的次数，最后能毕业的只占少数。 林文B不想等明年,明年有明年该干的事,她现在就想出来！ 她渴望接触一切，她以前没接触过的。 “还有什么专业能报名？” “我看看啊,”还是一边喝茶一边翻登录表格,“外语、外贸、财务这种大热门,一早就报掉了,管理专业也满人了。” 终于翻到一张：“哦，计算机还能报。” 现在的成教，能选择的专业还不多,来成人教育读书考文凭的都为了就业，实用性目的性更强。 原来学历低的，想要坐上管理岗位，就得来夜大读文凭,除了外语外贸，就是管理专业最热门。 林文B对设计感兴趣,但现在成教没有设计专业可选。 “只有这个专业还有空位了，你们俩看看报不报吧，要是再晚上两天，这个班也满了哦，想报也报不到了。” 林文B回头一看，她身边站着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那女人剪了一把短发，衣着朴素，背着个大包。 “我报名！”她比林文B更急切。 林文B想了想，不能等不能拖：“我也报名。” 两人拿上表格去填表，那女人主动跟林文B打招呼：“你好呀，我姓田，叫田爱。” “我姓林，林文B。” 两人交了报名表报名费，拿了课程表，就等着开课了。 田爱笑眯眯的，对林文B说：“你说这个计算机是学什么的呀？那按计算机加减还用学？” 林文B笑起来：“应该是学电脑的。”她也不懂，上辈子只学会网上购物，别的还真是一窍不通。 “电脑……”田爱怔住了，这电脑要怎么学？学了之后干什么？ “你都不知道学什么，怎么就报名了？”林文B有些好奇。 “我在棉纺厂工作，我想工人编制转干部编制，要转职就得有学历。”田爱一对眼睛笑弯弯的，“要不然技术再好也不行，没有学历就是不能转。” 林文B一下就对田爱心生好感，她自己也是一样，因为学历低升不上去，年年拿厂里的先进技术标兵奖状也没用。 “你呢？你为什么要来读书啊？” 特别是她还怀着孕，大肚子来读书，而且一看衣着打扮就知道，林文B家里条件肯定很好，根本不必吃这种苦。 “我……”林文B说完一个我字，自己先笑了，她不知该怎么跟人说，最后说道，“没学历不好找工作。” 田爱懂了，全职太太想回归社会，出去容易，回来难。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就知道林文B这是二胎，她还有个大女儿。 “你女儿读几年级啊？我有个儿子。” “刚刚读两年级，前天不是才开学嘛。” “我儿子也刚读两年级，那他们是同一年的。” 再一说，林文B跟田爱也是同年的，以后又是同学了。 “那你白天上课喽？” “对，白天上课，下午正好接女儿放学。” “我厂里三班倒，我妈在替我带孩子呢。”有了孩子还要求学，阻力压力都比未婚未育的人大得多。 “那你也很辛苦。” 田爱眼睛一弯：“现在吃苦，以后吃甜。” 林文B和田爱在大学校园里散步，经过一段林荫道，看阳光落在大道上，迎面而来是年华正好的大学生。 她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每一张生气勃勃的脸。 田爱感叹：“大学真是好哦。” 田爱家里兄弟姐妹一共四人，两个哥哥都读了大学，父母咬牙也要供，她从小也觉得女孩读书没什么用，真的出来工作才明白差别。 林文B沉默了，女孩读书没什么用，上一辈的人总是这么说的，“女孩子读书没用”“女孩子读不过男孩”，听的多了，就连她们自己也这么认为了。 两人互留电话，约好以后只要时间对得上就一起上课，田爱还说：“要命了，我连计算机都没摸过呀。” “我也没摸过。”两人相视而笑，林文B想了想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开学之前，我们去商场里摸摸电脑。” 田爱一下笑了：“国美电器里应该有卖电脑的吧，我大夜班，要后天才有空。” 两人约定好见面的时间，林文B这一整天心情都很好，下午接女儿放学，江宁蹦蹦跳跳的告诉她：“妈妈！学校里要排国庆汇演！” 她虽然还只会弹小星星，不能弹独奏，但齐老师让她演舞台剧。 “我们要演《汉赛尔和格莱特》，你猜我演谁？” “妈妈猜不到，你演谁？” “我演格莱特！” 江宁喜欢看书，老家房子的马路对面就有个老茶馆，天天都有评弹说书，江宁从小就听故事入迷，听得多了，她就会说。 喜欢的故事多听几遍，就能讲得一字不差。 这次排练国庆汇演的舞台剧，班主任齐老师让每个孩子都讲一段故事，江宁说了她最喜欢的故事《海的女儿》。 她讲的时候不由自主就用语气转换角色，说得活灵活现的，对要演出的故事也很熟悉，齐老师当场就拍板，把她定成主演了。 “我们还有做演出服呢！还要化妆呢！”这都是原来江宁从没听过，也不知道的。 “真的呀！那太好了，家长能来看吗？”林文B很想去看女儿表演。 “能啊！我们在大礼堂里演。”江宁很认真，她拿出台词本给妈妈看，“里面用彩笔划线的是我的台词！” 林文B翻了几页，江宁的台词多，表情和肢体动作也很多。 “最后格莱特还打败了巫婆呢！”江宁脸上满是骄傲的表情。 林文B给儿子拍过学校汇演的录像，她牵着江宁的手，正好后天要去电器行，看看买台录像机要多少钱。 她以前总觉得孩子还小，可他们一眨眼就长大，等以后宁宁长大，再看她小时候的录像，该多有意思。 江宁回到家先练琴，她会弹的还有限，钢琴老师让她除了多弹，还要多听钢琴曲。 她自己先弹完一段，吃点心的时候就拿出音乐磁带，放在录音机里，按下播放键，一边吃点心一边听音乐。 林文B给女儿热牛奶，今天的点心是栗子奶油蛋糕，她和宁宁一人一块。 江宁美滋滋休息了十五分钟，回房写作业。 她很认真的把今天所有要写的作业都拿出来，排在桌上，齐老师说了，如果谁在排练舞台剧的期间成绩下降了，那就不能参演舞台剧了。 二年级第一学期的学习内容，暑假的时候她就跟菲菲姐姐都学过了，先作数学题，再读写英文，最后背诵默写古诗词。 林文B坐在餐桌边，一边喝茶一边替王太太想装修风格，明天她们约好了一起去看新房子。 她先对着图纸，想一想要怎么改动格局更合理。 单位分的房，两室一厅一卫，总共八十个平米。 王太太自从看了江家的装修，就一直觉得房子太小了，没有储物空间不说，厨房也很窄小，卫生间只能装个淋浴。 她那天在江家就不停夸浴室装得好，竟然又有浴缸又有淋浴房。 林文B在纸上写写画画，偶尔分神听听女儿的动静，卧室里江宁念课文的声音停久了，她就轻轻咳嗽一声。 江宁听见妈妈的声音一个激灵，赶紧放下手里的橡皮擦，有点疑惑，她刚刚明明在给生字注音，怎么玩起橡皮擦来了？ 林文B也知道女儿刚刚肯定又莫名其妙开小差，看看时间差不多，开始煮饭炒菜。 她跟江宁两个人，一荤一素再加一个汤就吃得很丰富了，今天的荤菜是茄汁排条，素菜是炒三鲜，再加冬瓜排骨汤。 茄汁排条开胃，炒三鲜能多炒几种素菜，冬瓜汤解暑。 每样菜份量都不多，中午不用吃剩菜。 母女俩要吃饭的时候，江烨回来了，他伸头看看餐桌，一边洗手，一边指挥女儿：“去，给爸爸盛饭。” 江宁跳下椅子去盛饭，拿着碗问：“爸爸要多一点？少一点？” “多一点，我饿死了。” 江宁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还用饭勺把米饭压实，这完全是学林文B盛饭的样子，她把碗放上桌，再转身拿筷子，也递到爸爸手里。 林文B一句话不说，江烨也闷头吃饭，夫妻俩只跟女儿说话，不跟对方说话。 江宁懂了。 爸爸妈妈，吵架了。 江宁拿着卡通小勺子，喝自己面前的冬瓜汤，她喜欢吃排骨，不喜欢冬瓜，但妈妈给她盛了好多冬瓜。 要是平时，江宁肯定要捞出来不吃，但今天她不敢，她乖乖把半碗冬瓜都吃光了。 江烨吃完饭就甩手躺在沙发上，两脚搁在茶几上，打开电视听新闻联播，拿遥控器的时候，看见茶几上放着个一叠书，一个档案袋。 报表名，专业书……她还真去报名了？ 厨房水笼头“哗啦哗啦”响，林文B回头看见江烨在翻那堆书，扭过身继续洗碗，就是摆在那里让他看见的。 江烨扯着嗓子：“给我泡杯茶。” 林文B当没听见，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站起来进厨房，用种息事宁人中带着不屑的口吻对她说：“干什么？我是怕你身体不方便，再说你读计算机？你懂什么叫计算机吗？” “我是不懂，懂的人现在就发大财了。” 江烨很不耐烦跟她吵架，他就想在家清静清静：“行行行，你去读吧，到时候拿个毕业证书给我看看。” 看他的神情，林文B就知道，他不想争吵，是因为争吵费精力。 他根本就不相信她能拿到毕业证书，只要等着她自己坚持不下去，放弃就行了。 而且江烨这个人，年纪越大越爱算旧帐，要是她真的读不出来，他就会一直拿这件事来拦她的路。 “那我们打赌，我要是拿到毕业证书了，怎么办？” 江烨没想到她还认真起来了：“这有什么怎么办？” “宁宁！”林文B把女儿从房间里叫出来，“爸爸妈妈打赌，你来当见证人！” 江宁还握着笔呢，呆乎乎看着爸爸妈妈，搞不明白他们打什么赌。 既然把女儿叫来了，那江烨就说：“你妈妈想去读大学，你觉得她能毕业吗？” 江宁眨眨眼，她觉得大学一定很难，妈妈替她填表都要填好久呢，但她立刻选择站在妈妈这一边：“妈妈一定能毕业！” 林文B笑了：“我要是能毕业，以后家里的大小事，我说了算。” 江烨根本不当一回事：“行，你要是能毕业，就你说了算。” 只要不吵架，其它的都随便她，还能折腾出什么来？ 江宁虽然支持了妈妈，但她心里还是很担心的，等爸爸回房间，她悄悄问林文B：“妈妈，大学要读几年啊？六年吗？” 江宁心想，小学都要读五年，大学肯定比小学念的久。 买股票(大肚皮有福气) 怀愫/文 王太太家的房子在二楼,除了一个阳台，还有一个露台，要从厨房穿出去：“我想把这里封起来，你看呢？” “南阳台肯定要封的,北露台再一封,次卧采光就差了。”林文B从厨房穿过,走到露台门这里说,“不如搭一半,保证次卧窗户的采光,厨房也能扩大几平方。” “再把主卧室原来的门封掉,卫生间连接主卧的地方有两平方多的空间，可以打柜子。” 原来进入主卧室的一小段通道也完全可以利用起来了。 不要小看这三四平米的空间,能放掉家里一半的换季被子衣物,王太太最看重的浴室也可以因此扩大。 “我算过尺寸了，这样浴室里既能放浴缸又能放淋浴,你看呢？” “孩子还小,再大点空间还是不够用。”王太太自从看到江家的大房子,再看两室就觉得不够用,住着还不够舒服。 “过两年阳阳就要读书了，你们正好去学校旁边买新房。” 王太太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这个小区比她现在住的地方要好，房子也大一点，过两年她买三室，把父母的旧房子卖掉填房款,让他们搬到这里来。 “小林，那你们打不打算买二套房？” 林文B何止打算买第二套,她还打算在限购之前，给宁宁媛媛都准备好房产，自住的和用来投资升值保障生活的。 她想过了，以后江宁结不结婚，都无所谓了。她愿意谈恋爱那就去谈恋爱，不愿意结婚那就不结婚。 她会给女儿们置下产业，让她们底气更足，选择更多。 江烨当然也给女儿们留了房子，但他用金钱控制别人，已经控制习惯了，给钱也给的不痛快，要钱就得听他的话。 宁宁后来那么拼命工作，年纪轻轻，就腰椎颈椎小毛小病不断，为的不就是不跟她爸伸手。 而媛媛……林文B一只手抚在肚子上，媛媛不愿意工作，她也从没觉得母亲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只要听话就行了，听话不就有钱拿了吗？ 她还说：“姐姐怎么这么傻，爸爸要是让我结婚，我肯定结婚的。” 林文B攥紧了拳头：“要买的，给宁宁给媛媛，早买总比晚买好。” “你们现在这个房子，在江烨名下啊？”王太太一把挽住林文B的胳膊，“你傻呀，当时买的时候，就该买在你的名下。” 王志国一升上去，王太太能听到的事情就更多了，像程志军吸-毒的事儿，根本不是个例。 不说江烨这样的小老板了，就是那种刚赚了点小钱的包工头，都有专门的人盯着，人走好道不容易，往坏道勾容易得很。 “就算老公靠得住，你也得给自己留点本钱。” 这些话上辈子王太太就说过，但那时候已经晚了，江烨已经把钱算得很紧了，连家用都要一个月一个月的领。 房价飞涨，林文B什么也置办不出来。 “总归是他赚的钱，第一套房子应该落在他名下。” “什么他的钱你的钱啦？他给你发过工资啊？”王太太教她，“下一套房，一定要写你的名字！你不花他的钱，外面有的是人想花他的钱！” 王太太自有理论，女人东西总都是自己孩子的，男人的东西，那还不知道是谁的。 王太太对格局改动很满意，装修队也是用熟的，今天看好，挑日子开始动工，年底之前就能住进来。 两人累了一上午，王太太勾着林文B：“不行，今天我请你吃饭，你帮我出了这么好的主意。” 之后还要麻烦她一起跑建材，这顿饭怎么都要请的：“走，我们去天鹅阁吃西餐。” 王太太一坐下就熟门熟路要了一杯咖啡一个蔬菜汤，把菜单给林文B：“你看看，要吃点什么？” 林文B闻着西餐馆里的奶油香点单：“我要一个奶油鸡丝h面，再给我一块奶油蛋糕。” 王太太眼里满是羡慕，她翘起手指头端着咖啡杯，浅浅喝一口。 “徐姐，你就喝个汤啊？” 王太太看看自己的腰身：“胖了，我都想买那个减肥茶喝，就是电视广告里那个“大印象”，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林文B笑了，她记得王太太一直在减肥，什么减肥茶减肥药，还有美容院那个埋线瘦身，她都试过，就是没瘦。 奶油鸡丝h面上桌，林文B用叉子把上面厚厚一层芝士挑破，里面鸡肉蘑菇和奶油芝士拌在一起。 王太太坐在对面，不停咽口水，最终还是没忍住，也要了一块小蛋糕，小勺子一点一点挖着吃。 “对了，你读书报名了吗？江烨怎么说？” “别提了。”林文B叹口气，卷起面条吃一口。 …… “真啊？”王太太哈哈大笑，“你们夫妻两个有意思哦，拿这种事情来打赌。”还让女儿当见证人。 王太太听林文B说两人打赌的事，一边喝咖啡一边笑。 林文B缓缓吐出口气：“徐姐，我也不瞒你，我跟他出来受了这两年气，现在才想通了，不能忍他。” 休止两年呢，二十多年。 王太太把咖啡杯一放，咖啡碟子一声脆响：“就是要这样！我跟你讲，男人就跟小孩子没两样的，你让一步，他进十步，一步都不能让。” “我今天出门，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大学生出门了！”阴阳怪气的。 林文B喝了口水，从包里拿出小香扇扇风。 王太太忍着笑：“那你讲什么？” 林文B可没示弱，她现在心里还觉得爽：“我大声答应，以后只要他敢叫，我就敢答应。” 王太太笑得直不起腰：“对！就要这样，多来几次，他就没办法了。” “再说了，你怎么能答应他拿到毕业证才说了算啊，你现在就要说了算，男人懂什么啦？转学买房落户口，不都是你办的嘛。” 王太太是接连这几件事，觉得林文B是有能力的：“公司的事情他说了算，家里的事就该你说了算，下次再碰见他，我就要讲他的。” “还是徐姐知道夸人，江烨一句也没夸过我，就夸了一句，女儿转学转得对。” “怎么房子他没住啊！户口他没落啊！想得出！” 林文B心里立刻就舒服多了，人还是得有朋友，哪怕能为她说两句话。 透过西餐厅的玻璃窗，对面人头攒动，林文B看了眼：“那边是在排什么队？排的这么长？” “股票交易所，你没看那个电影啊？《股疯》！就是刘青云跟潘虹演那个，刘青云长得不灵，演得不错。” 去年股票大热，好多人赚了大钱，身价翻倍！也有好多人折戟沉沙，血本无归！ 但所有人的眼睛只看得赚钱的，掀起全民炒股热潮。 王太太当然也有帐户，有时候跟着办公室里的人买，有时候跟着“大户室”里的大户们炒，但一直是跌的多涨的少，算来算去，也就赚到一点买小菜的钱。 “哎哟！我倒忘记了，”王太太看着林文B的肚子笑，“大肚皮有福气，你来帮我挑一支股票。” “啊？”林文B上辈子根本没碰过股票，她只知道江烨当年没跟朋友一起搞房地产，把钱都投到股票里了，那个朋友最后资产不知翻了江烨多少倍。 两人一开始还见面，但资产不是一个级别，慢慢关系就淡了，毕竟不在一张牌桌上玩牌。 只要说到，江烨就一万个后悔。 话说回来，林文B要是能知道哪支股票在95年的时候就能赚大钱，那她还藏什么私房钱呀？ 她还知道马云以后是首富呢，又有什么用？ “这个我不行，我一窍不通的。”林文B摇摇头。 “不要紧，我也不懂呀，都是跟着人家盲买，你就随便给我挑一只。”王太太一招手，说要报纸，西餐馆的服务员立刻知道她要看什么报纸。 对面交易所的大户，时常到他们这来吃饭，服务员上一天班，能听一肚子股票经。 但跟着大户买，从来只有割肉没有吃肉的，后来他们才知道，大户故意放假消息，把自己被套牢的那只股票说出来，吸引大家去买。 林文B无奈又好笑，像王太太这么精明的人，在炒股票上竟然迷信起来。 翻开报纸，上面每支股票的名字序号印得密密麻麻。 看王太太这么期待，林文B只好认真看一遍，名字实在太陌生的，她就跳过，看到名字很熟悉的，抬头问：“挑一只？” “三只，你挑三只股票给我，我看着买。” 林文B没办法了，她挑了三个最她眼熟的。 王太太拿过来看一看：“乳业，酒厂，医药……” 其中有两只是新的，以前也没听说过，王太太有点犹豫，但既然已经决定要相信大肚皮的运气了，那肯定要买点试一试。 林文B想了想：“要不然，我也买一点吧，就当投着玩玩。” 就算亏，也是一起亏，这样王太太心里也不会不舒服。 王太太笑了：“好，你没户头，就跟我一起买，到时候涨了跌了，我打电话告诉你，问你要不要抛。” “这个我真的不懂，徐姐你来操作吧，我就是玩一玩。” 林文B一咬牙，跟王太太一样，投了一千。 晚上江宁在房间里写作业，林文B在厅里看电视。 她是听完新闻，转到电影频道，正要播放潘虹主演的《股疯》，说是金鸡奖、百花奖得奖影片。 林文B只看了一小段，就看进去了。 她原来没看过这个电影，对潘虹的印象就是各种国产剧里，各种奇形怪状的恶婆婆。 直到看这个电影，才知道潘虹的演技竟然这么生动、细腻，她后来怎么就不演电影了呢？ 林文B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回头，看见江宁不知什么时候从小房间里出来了，就靠在沙发边上看电影。 一见林文B发现她了，她立刻说：“我写完作业了。” 眼睛还恋恋不舍盯在电视机上，家里虽然换了大电视，但她又要写作业，又要练钢琴，还要背舞台剧的台词，看电视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现在每天只能看一集动画片，一集《成长的烦恼》，加起来不超过一小时。 林文B招招手：“坐过来看吧。” 江宁跳上沙发，靠在妈妈的肩膀上。 潘虹演的公交车售票员跟着香港来的阿伦炒股票赚了大钱，明明有钱了，家庭成员的感情却越来越差，越来越疏远。 江宁皱起眉头：“为什么他们家有钱了还不开心啊？” 林文B伸手搂住女儿，拍拍她的肩。 一点小钱(全涨了) 怀愫/文 妈妈要上学！ 江宁觉得很新奇,她在课间跟同学们聊天的时候发现，同学的爸爸妈妈们没有去上学的，只有她妈妈要去读大学！ “我爸爸本来就是大学生！” “那你爸爸读了几年大学？六年吗？”江宁还是那么想的，小学读五年,大学肯定要六年。 前后桌的同学们把小脑袋凑在一起,终于拼凑出了上学年限,小学五年,初中四年,高中三年。 江宁懂了,原来越往上读,读的时间就越短，这太好了吧！ 一放学她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妈妈,你不用读六年,你比我还早毕业呢！” 她小学毕业，妈妈大学毕业。 林文B笑了,她牵着女儿的手一晃一晃：“到时候我们一起庆祝毕业！” 江宁咯咯笑个不停,她还陪妈妈一起去书店买笔记本和水笔！ 以前都是妈妈陪她买学习用品,现在她陪妈妈去买：“妈妈,这个包书纸你喜欢吗？”江宁学着林文B的口气。 林文B笑了：“妈妈不用包书纸。” 原来上大学就可以不包书了，江宁放下包书纸，又拿起笔记本,上面印着小兔子和小熊，背着书包手拉手，一起去上学。 她开学之前，妈妈买新书包送给她,现在妈妈也要开学了，江宁决定送妈妈一本笔记本：“这个用我的零花钱付！” 江宁很会存钱,林文B一天给她一块钱，放学的时候她可以自己买根雪糕吃，或者买瓶盐汽水喝。 但家里一直有冰牛奶，林文B还会泡冰柠檬茶，回来还有小点心，有时候是枣泥条头糕，有时候是一个芝麻团，隔几天会有一块小蛋糕。 每天回家先吃点心，吃完点心写作业。 江宁就把那一块钱存起来，她想买小文具店里那种给娃娃换衣服的贴纸。 这种贴纸刚时兴，在小学女生之间立刻风靡，她们班里就只有一个女生有。 但这样一套进口贴纸要卖七块钱，江宁得存上七天，她每天拿到零花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存进她的小兔子扑满里，开学到现在，还没存够呢。 但现在，江宁愿意挪用一点，给妈妈买礼物。 林文B买的一套素色封面的笔记本里，混进了一本粉红小兔子的。 “真的送给我吗？”这本子印得很漂亮，封面也厚，比普通笔记本还贵五毛呢，她每天给江宁一块钱，帮忙做家务倒垃圾就再给五毛。 有意识的培养孩子存钱储蓄和消费，没想到宁宁存了快一周，就快能买那套贴纸了，竟然肯拿钱出来买礼物给她。 “真的！” 林文B摸摸女儿的头：“谢谢宁宁。”她把这本笔记本，放在最上面。 提前买好能装书的背包，书本、笔记本、文具盒，林文B再一次体会到要开学的兴奋感，对照课程表，把书本拿出来又放进去。 江宁出来倒牛奶喝，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看妈妈东摸摸西摸摸，捂着嘴巴偷偷笑。 原来妈妈上学，也会紧张。 林文B突然想起来，明天是周六！她开学就碰上女儿休息，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把江宁带去大学？ “宁宁，你明天能跟爸爸去公司吗？” 江宁愣住了：“我明天也要上学呀？” “明天不是周六吗？” “这周是小礼拜，周六也要上学的。” 林文B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现在还没有双休日，只分大礼拜和小礼拜，大礼拜休两天，小礼拜只休一天。 江宁端着牛奶杯，走到妈妈面前，拍拍她手：“妈妈别紧张了，上学嘛，上学就是听老师的话。” 江烨今天十点多就到家了，他打开冰箱倒了一大杯柠檬红茶，晚饭又吃了一肚子荤，这茶正了刮油水。 洗完澡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老婆在屋里来来回回，把包挂到玄关，又调闹钟又挑衣服，他问：“明天开学？” “嗯。” 江烨又问：“一周上几天课？” 他既然问了，林文B就告诉他：“一个礼拜上四天课。”现在成教少有脱产读书的，课程安排就没那么紧张。 “那开学要送你吗？”江烨脸上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送大学生去读书。” 林文B转头看他一眼，他敢说，她就敢答应，江烨的车坐着比红夏利舒服多了，还有空调呢。 “好啊，我明天八点半上课。” 第二天一大早林文B就起来了，她给自己做了一碗蛋炒饭！ 加了了满满的肉蛋蔬菜，香味一直从厨房飘出来，闹钟还没响，江宁就爬起来了，她闻着香味说：“妈妈，今天早饭吃炒饭啊？” 早饭的花样很多，但一般都有汤有水，绿豆粥配小花卷，油条配豆腐脑，吃蛋炒饭还是第一次。 江烨看见了就笑：“干嘛，你要去打仗啊？” 林文B给自己盛了一碗，给女儿下了碗小馄饨，怕她吃这个太油腻，但江宁吃着馄饨看着妈妈碗里的饭。 林文B给尝了女儿一勺，江烨等了半天，他面前还没早饭：“我的呢？炒饭还有吗？给我也来点。” “锅里还有，自己去盛。” 江烨吃了两碗，比林文B吃得更多，抹嘴送母女俩去上学，江宁下车的的时候对妈妈说：“妈妈再见，好好学习！” 跟林文B开学那天跟她说的话，一模一样。 好像自从她决定去读大学，江宁更快乐了，学习也更认真了，原来经常开小差，现在也很少了。 如果因为她去读书，能给女儿带来好的影响，那林文B就更满足了。 江烨的车开到校门口，本来是拦着不让进的，江烨跟保安打招呼：“送我老婆来上学，她大着肚子呢，我再送一送。” 说着扔给保安一包烟，江烨的车里，总是放着两种烟，他自己抽的，和他用来跟保安门卫，甚至小领导的司机打交道用的。 保安伸头看了看，林文B确实大着肚子：“上什么课啊？” “成人教育。” 保安冲林文B竖了个大拇指，接过香烟放行了，江烨一直送到教学楼下，林文B拿包下车。 江烨笑嘻嘻的问：“怎么样？要不要下课来接你啊？” 这句林文B没当真，他有空才怪了，说不定今天去公司就会把送她到大学事，当笑话讲给公司里的人听。 “行啊。”林文B从包里摸出BB机，“你知道号码，有事联系我。” 这是江烨淘汰的那个，现在用大哥大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林文B早就习惯了有手机能随时联络的便利，把江烨不用的翻了出来。 江烨坐在车上，看她手里拿着BB机，很久才点点头，打方向转弯离开了。 林文B简直要笑出声！ “文B！”田爱背着包从绿荫下走过来，她指指刚刚开走的车，“刚刚那你老公啊？他送你来的？” “他今天有空就送我一趟。” 田爱更佩服林文B了，大家来读书都是为了有文凭能转编制涨工资，林文B的老公都能买得起车了，她还来读书。 林文B挽住田爱胳膊：“走，咱们找个好座位去。” 既然是学计算机，起码得有个计算机吧，但一人面前摆了一个“键盘”，说是键盘，其实就是一张a4纸，上面印着键盘的样子。 老师发了一叠资料下来，按资料上的照片教他们怎么开机。 田爱和林文B两人面面相觑，她们趁休息的时候去“摸”了电脑，当时田爱就感叹过这个计算机怎么这么贵啊。 田爱连碰也不敢碰，看店员操作，还以为上课的时候能摸一摸机器呢，谁知道根本没机器给她们用。 “我们先上理论课，然后再上机操作。”计算机老师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上了半天课，学了怎么开机关机，有几种办公软件，又发下一叠字根表，让他们背字根，先把表格背下来，等上机操作的时候要学汉字输入法。 打字也是考试的项目之一。 好不容易下课了，田爱对着“键盘纸”苦笑，坐着一动不动，她需要文凭转编制提工资！可……这个专业要怎么读出来？后面还要学什么VB？ 林文B看她垂头丧气的，把她拉起来：“走吧，我们吃饭去。” 就在大学食堂里吃，现在的大学食堂还不是刷卡吃饭，去食堂门口买饭票，再拿着饭票去打菜，花不到几块钱就能吃得不错了。 又便宜又实惠。 林文B买肉菜，让田爱买素菜和米饭，两人相对坐着，田爱连吃饭的劲头都没有了，她苦笑：“我是一定要考出来的！” 她这才告诉林文B，她把儿子放在松江的妈妈家里，她要是能转干部编制，工资能高很多，她就能把儿子接到市里来读小学了。 “那你老公呢？” 田爱的目光冷下来，她一心要强，可丈夫却很满足在车间里当个小工人。 她用力扒一大口米饭，林文B给她夹了块红烧肉：“背就背，趁现在年轻，记忆力好，有什么背不下来的。” 两人先叹气，再吸气，下定决心要考出来！ 但要背的东西不止是字根表，还有别的理论，林文B离开校园太久了，看书上的字十分陌生，得有个重新学习的过程。 林文B下课回家，买菜接女儿放学，田爱更辛苦，她还得回去上班，两人约定好了，下次见面上课，互相抽背字根表。 林文B掏出BB机，一条消息也没有，她打车回家， 刚接了宁宁放学回家，电话铃就响起来，江宁蹦跳着去接电话：“喂？爸爸！” 江烨竟然主动打电话回来，林文B接过听筒，他就问：“怎么样啊？第一天读大学，学得会吗？” 林文B能听见办公室里别人说话的声音，听见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是故意在办公室打这个电话的。 就跟后来一样，爱在酒桌上贬低老婆。 呵！ “学得不错，家里最好能买台电脑，支持我学习。”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电话筒刚一挂断，就又响起来，林文B拿起来一听。 王太太的声音简直要从听筒里钻出来：“小林！股票涨了！” 三只！全涨了！ 出路(在女儿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 怀愫/文 “前两天呢,还只是小涨，今天一开盘就大涨呀！那个红色数字直朝上冲哦！”王太太觉得自己心跳都加快了。 王太太那天一回办公室就买了，赵姐看到她买这几只股票，也跟着买了一点,还笑：“我也蹭蹭大肚皮的福气。” 现在什么股票经都有,单位里面稍微懂一点的,就被一群人尊称成“老法师”。 但老法师也不是次次都灵,推荐的几只股票总是跌多涨少,林文B圈出来的这三个,每一只都在涨！ “你手气怎么这么灵啦？”王太太隔着听筒惊叹。 林文B想了想,好像她一直手气不错，去澳门玩的时候,整个团的人就只有她赢钱走出赌场。 后来拍车牌也是一样,大家一样拿标书出价格，她就正好卡在最低价上,一次拍中。 但这些都是小运气。 “那挺好的,我还怕不涨呢。” 赵姐昨天就抛掉了,今天简直后悔死,还以为能涨两天，赚一个月的工资已经足够了，马上肯定要跌的,谁知道今天一天比前两天涨的还要多！。 “涨到六十块了，抛不抛？”王太太是想抛的，小赚一笔赶紧跑路。 林文B想了想：“不抛吧。” “真的不抛啊？”王太太的声音有点迟疑，“那好,你的我继续帮你留意。” 她看林文B一个从来也没玩过股票的人都这么淡定，自己决定抛掉一半,留一半在手里。 到第二天，还在不停涨，王太太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过来。 晚上江烨回家，看见老婆坐在餐桌前，半桌都是书，她一手拿着听筒一手拿着纸：“不抛，明天再看一天。” 王太太这个心，七上八下的：“小林，你是真厉害，你这是跟我玩心跳啊！” “对啊，玩的就是心跳。”林文B笑个不停。 她跟王太太本金一样，王太太抛掉一半，剩的一半还在日日涨，每天都想再买进来，又怕已经涨到头了，一进去立刻跌！ 那可连之前赚的也都亏掉了。 “谁啊？”江烨换了鞋，把包扔在沙发上，“给我弄点饭。” “徐姐。”林文B斜他一眼，没告诉他，她跟王太太一起买股票的事，指了指厨房，“冰箱里有菜，自己拿出来热一下。” 江烨还不知道老婆跟王太太的关系这么好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看林文B这个电话没完没了，只好自己去厨房。 打开冰箱一看，冷饭干巴巴的，他想吃点带汤水的：“哎，给我煮点面。” 林文B抱着听筒当没听见，王太太去打听过了，据说林文B挑中的这几只，都是发展前景很好的公司。 小林就这么随便圈一圈，三个就都被她选中了。 “我这股票只只涨，下次再圈三个，还去天鹅阁，还坐那张桌子！”王太太继续迷信，连时间地点都要一样。 “哪有次次这么好运气的，我再等等也抛掉了。” 林文B又跟王太太聊了十几分钟，除了说股票，还有装修选颜色和木料的事，等她挂掉电话，江烨的面也煮好了。 他本来就会做饭，两人在老家的时候，都要去上班，一人一天轮换着做饭。 水平是差点，炒菜煮面全都会。 林文B做饭那天有饭吃，轮到江烨做饭，就只有面条吃，虽然三天有吃，两天没吃，但总算也做过饭。 后来在家里连油瓶都不扶，都是惯的！ 江烨煮了面，把冰箱里的冷排骨往肉面汤里一泡，吃糖醋排骨汤面，醋溜溜的开胃，他捧着碗坐下来。 看林文B铺开的书，笔记本，书本的空白处，写满了字，江烨吸一口面：“怎么？你还认真要考试啊？” “我从来也没开玩笑。”她低头背起五笔汉字输入口诀，“G……王旁青头（五一）……” “扑哧”一声，被江烨打断了，他面汤差点喷出来：“尼姑念经啊！” 喷得“键盘纸”上一块块汤渍，林文B火气涌上来，她一把收拾好自己的书背，走进江宁的小房间。 拉了把椅子，占用女儿半张书桌，把台灯调整一个位置，确保两边都能照得到，开始低头读书。 江宁看看妈妈，继续写题。 这跟原来妈妈盯着她写作业不一样，她们一起写作业。 做完今天全部的练习，江宁也没有开小差，因为妈妈一直在背书。 林文B看女儿写完作业了，开始练字了，这才小声把口诀背出来，还在心里画格子，把这些东西填进格子里。 “R……”林文B卡壳了。 “R，白手看头二三斤。”江宁翻过一页纸，一边继续写字，一边告诉妈妈正确答案，说完还抬起头，得意洋洋冲妈妈眨眨眼睛。 “宁宁真厉害啊，宁宁跟妈妈互相默写吧，你默写古诗和乘法口诀表，我们互相批改怎么样？” “好！”江宁兴高采烈，给妈妈默写，她当小老师来批改！ 江宁很认真，连字也比平时写得更端正，她默写完第一单元的两首古诗，林文B也把刚才背的，五个键盘字母上的偏旁笔划也默写下来。 两人交换本子，开始互相批改。 “妈妈！白手看头！头又没了！”这语气跟林文B给她批默写的时候，一模一样！ “宁宁，你这个小荷才露尖尖角，怎么少一点呢？”一个尖有两点，另一个尖只有一点，写得太快，把“点”给丢了。 “宁宁！”江烨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 江宁放下笔，飞快跑出去，没一会儿又跑进来了，神色古怪。 林文B问：“爸爸叫你干什么？” 江宁坐到书桌前，傻呼呼的说：“爸爸叫我替他拿摇控器。”可爸爸就坐在沙发上呢，摇控器就在茶几上啊！ 林文B简直没话好说，她继续点点本子上的字：“你把错的这句抄五遍。” “那妈妈也把没默写出来的抄五遍！” 林文B已经很久没锻炼过记力了，她初中毕业就去厂里工作，从学徒到标兵，棉纺厂这样的工作，虽然重复机械，但技术比武的时候要当第一，还是得有窍门。 她看了眼女儿的语文练习册，有很多古诗填空题，翻来覆去就是为了增强记忆力，她自己也可以做一个。 林文B认认真真划格子，江宁也帮着妈妈一起在纸上画“键盘”。 “我喜欢妈妈上学。”江宁突然说。 “为什么呀？” “这样就不是我一个人要读书考试了。” 林文B凑过去，在女儿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第二天上课，林文B就把画好的“键盘纸”多复印几份，分给田爱，田爱看到了就笑：“我昨天也想到了，就是没空弄这个。” 她好像有什么心事，林文B问她：“怎么啦？上班太忙？” “吵架了。”田爱苦笑着摇头，工作忙就算了，丈夫不肯帮一点忙，明明两人不同时段上班，她下班回家连口热饭都没有，丈夫还在家里呼朋唤友打麻将。 她狠下心把儿子送到松江妈妈家里，就是因为丈夫打麻将，她下工回家推门一看，儿子躺在床上睡着，手里还拿了包干方便面。 “我转头就把麻将桌子给掀了。”但她知道丈夫是不会改的，婆婆腿脚不便，根本指望不上，只能把儿子送去松江。 儿子城里的小学不读，要去郊区读，只要想到这个，田爱胸口就梗住一口气。 “昨天我背书，他又打麻将，麻将有这么好玩吗？” 林文B掏出手帕塞到田爱手里，田爱低头擦擦眼泪，又说：“这也就算了，我昨天去找我们主任，他原来不是告诉我说，得有文凭才能转编制吗？我说我在读书了，他又说工人编制就是工人编制，转不了干部编制。” 就是读出来，也转不了。 林文B握住她的手，国企里的小领导，手里捏着那么一点点的权利，就不可一世，但偏偏就能用这一点点权利，就能压得你翻不了身。 “那你打算怎么办？” 田爱很迷茫，她想换工作，但又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我要好的小姐妹说，能带我去日本。”去日本一个月赚得就能抵上一年赚的钱，她干上一年，带着钱回来买房子，再把儿子接到身边。 “她在日本是做什么的？”林文B问。 林文B还记得这股出国潮，以前出国公干留学，那都是公派的，个人出去签证很难申请，刚刚解禁，大家一窝蜂想闯出国门。 但很多人一辈子呆在国外，没办法再回来。 林文B以前就看过那种新闻，零几年的时候，还有人把房子卖掉出国，最后也都回不来了。 “她……”田爱愣住了，她是去年挤出国门去日本的，回来大包小包，打扮得特别时髦，光是身上背的包，就要一万块！ 但她还真没细说，她在日本是干什么的。 “她好像说她在东京工作。” 《东京爱情故事》去年在电视上大火，美欧去不成，那就去日本，东京成了人向往的地方。 “你现在读文凭肯定有用，就算辞职了再找个工作，不比背井离乡，离开孩子要好吗？”林文B去日本旅游过，去消费娱乐当然不错，但她也听她们团的导游说了很多，中国人90年代初在日本是怎么挣扎求生的故事。 也许那些故事是为了让同胞们能多买点礼品，但她依旧觉得，田爱这个小姐妹，听上去不靠谱。 哪有介绍人出国工作，又不说具体干什么的？ “你一定要问清楚，有……”林文B干脆把丑话说明白了，“有什么工作，一年就能赚这么多钱？我听说也有女人出去，是当陪酒女的。” 这是门最容易发财的生意。 田爱的脸都白了，她仔细回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但这个工作没有前景，她不能再干了。 “那……我再想想找别的工作吧。” 林文B回家再看江烨，就想对他稍微好一点：“国庆节宁宁学校有汇演，你把那天空出来，别到时候说没空。” “知道了。”江烨把袜子一脱，把脚往茶几上一搁，袜子甩过沙发靠背，“哎，给我倒杯茶。” 林文B一把拿起袜子，回房塞进江烨的枕头套里！ 爆发(怎么还动这个念头) 怀愫/文 三只股票抛掉,林文B的小金库破万了。 王太太撺掇她再买几只，再一笔赌一个个大的！林文B拒绝了，小运气哪有一而二，再而三呢。 但她自己也去银行开了个户头,少买一些看着眼熟的,只当理财了。 一万块钱够干什么？一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都超过现在一年的平均工资了,但真要拿它做点什么,又远远不足够。 今天林文B没课,上午去产检，下午回家半躺在沙发上想要怎么利用手里这些钱。 “叮”电话响起,她一接起来还真有些意外,竟然是江烨的二姐打过来的。 “文B啊，你身体怎么样了啊？” 真是见了鬼了,江烨的二姐自从知道她怀孕,到现在六个多月,一个电话也没打来过,怎么今天打电话过来了？ “我挺好的，二姐也挺好的吧。”林文B等着她下一句话，一定不是好话。 “挺好的挺好的,等过年的时候，一定要来我家里玩啊。”江惠娟笑盈盈的，“我们要搬新房子了。” “单位的使用权房，我们买下来了。” 林文B一怔,立刻懂了江惠娟的意思，这钱是江烨给的,江惠娟故意打这个电话来，想气一气她。 江惠娟一心以为是林文B挑唆，江烨才不借钱给她们的，买商铺的钱没借到，买房子的钱“借”到了，一共一万块，这点小钱，江烨总不会要她们还吧。 林文B一点也没生气，这事她以前还真不知道，可她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后来江烨最小的妹妹闹离婚，打官司分财产的时候，列举出来房子、车子、单位买股分，全是江烨给的钱，男方等于净身出户。 小妹身上花的多，二姐身上也少不到哪儿去。 林文B笑说：“那挺好的呀，就是今年过年我们不回去了，孩子还太小，回去也不方便。” “哦，对的对的，我忘记了，你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江惠娟明知故问。 江惠娟这辈子最得意就是生了个男孩，江烨越来越有钱，她的话也越来越多，家里只有江宁一个女孩子，挣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她越是这么挑火，林文B反而越是平静：“女孩子，叫江媛，等周岁的时候，我们上海办一场，回老家再办一场，到时候请二姐来喝周岁酒啊。” 江惠娟顿了顿，她没想到林文B会这么回她：“一个女孩子，还办得这么大，要办两次？” 上辈子林文B给江宁办十周岁生日的时候，江惠娟也是这个口气。 林文B笑了：“到时候二姐一定来喝酒。” 挂掉电话，林文B去了卧室，打开大衣柜的锁，从里面拎出旅行包，这一袋钱从江烨拎回来，她就没动过。 江烨每次拿回多少钱都没准数，拎着包往沙发上一放，说一句，“十万”“二十万”“五十万”。 他要应酬要交际要送礼，就算少拿一些回家，林文B也无从知道，后来她也确实不知道江烨的帐上到底有多少钱，反而江烨算她的钱算得很精明。 林文B户头上有钱还是后来的事，她后来开始收房租了，一开始有房租，江烨就断了家用，还时常会查一查开销。 虽然他现在还不这样，林文B也已经养成习惯，她没动这包钱。 拿出来一数，跟原来说的工程款，少了差不多三万。 袋子里的钱正好够还现在这个房子的贷款，还有一点富裕。 林文B还把这些钱装进袋子，锁进大衣柜。 江烨回来了，进门看见林文B把菜端出来问她：“产检怎么样？” “孩子很健康。”可能江媛知道妈妈保护她，不再用奇怪的姿势折腾林文B了，她在肚子里面乖乖的，胎位都正了。 “你每天这个油那个钙，能不健康嘛，你这日子，地主婆都没你舒服。” “宁宁生下来身体那么差，这一个我怎么不能补补？”江惠娟说了那么多，她都没动气，江烨一句话，她就差点忍不下火。 “要不然给地主婆搞几只甲鱼？” “不用，那东西吃了也不吸收，不如喝孕妇奶粉。” 江宁插嘴：“爸爸，甲鱼汤比别的鱼汤要好喝吗？” 林文B是想心平气和的，但她做不到。 她看了江宁一眼，江宁一收到眼神就低头吃起菜来，林文B说：“你二姐给我打电话了。” 江烨装傻，给自己盛了碗汤：“哦，她说什么了？” “也没讲什么，就说她要搬新房子了，请我们过年去玩。” “挺好的，那就去。” 还是不提他给他二姐钱的事。 “过年的时候，不是有小妹妹了嘛？”江宁加入讨论，她可期待这个小妹妹了！她还把自己心爱的小兔子玩具拿出来，准备送给小妹妹的！她还画了一张画呢！ 林文B拿着大汤勺，往江宁碗里添了块排骨：“爸爸妈妈说话，你别插嘴。” 江宁看看碗里的排骨，知道妈妈虽然是在批评她，但根本没有批评的意思，挟起排内啃了起来。 “我跟二姐说，今年过年我们就不回去了，等媛媛周岁的时候再回去办酒席。”林文B又给女儿挟块排骨，“以前是没条件，宁宁没办周岁，只拍了张照片，这次媛媛一定要办。” 江烨没说话，等吃完了饭，林文B照例要背书的时候，江烨把她叫进房间。 “怎么了？” “今天沈国平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跟他老婆要来海市。” 林文B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上辈子江媛就是抱给沈家的！因为这个轻率的决定，她一直都在后悔！ 江烨差点吃官司去坐牢，沈国平是负责这案子的，他和他老婆帮了江烨的大忙。 夫妻两人都吃公家饭，什么都好，唯独没有孩子，知道他们二胎是女孩的时候，沈国平动了心思，他们想抱养这个女孩。 林文B以前一直以为是因为没有地方住，没有好的环境能养孩子，江烨才同意把女儿抱养出去的。 这辈子，她早早把什么都做好了，一点也没麻烦过江烨，可他还动这种念头，他怎么竟然还有这种念头！ “他来干什么？”林文B死死盯着江烨。 江烨看老婆的脸色发青，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没……没说什么，你干嘛？” 江烨是看她的反应太大了，不敢说了。 林文B瞬间平静下来，她闭上眼又睁开：“他是不是跟你说，他跟陈梅两个人这么多年没孩子，能有个女儿就很知足了？他是不是还跟你说，抱走女儿，你还能再生儿子，户口只要落回农村就行了，花一点小钱的事儿。” 沈国平确实是这么说的，其实还有一条，蓝印户口要转正式户口，不能破坏计划生育，孩子生下来还是得想办法。 江烨一言不发，他其实还没决定，他没想到老婆竟然全都猜到了。 “我告诉你，这事没门！你要是敢，我们就离婚。”林文B说完甩门出去，门“纭币簧关上了。 她没进江宁的房间，她走进那间给江媛准备的小房间，关上门，坐在床上。 肚子里的孩子，轻轻踢了她两脚。 林文B多后悔啊！ 她根本没想过，一个胆结石的小手术竟会要了她的命，医生说手术没有风险，等麻药的劲过了，只要观察一晚上就能回去了。 …… 她不担心江宁，宁宁能自己生活，她活得很好，很让林文B骄傲。 她也不担心江辰，江辰虽然在外地，疫情又复发，但他能照顾好自己，大一假期他就自己出去打工挣钱了，有什么事也会跟姐姐商量，他也能过得好。 但她放心不下江媛，媛媛十五岁回家，其实是被陈梅踢回来的。 陈梅跟沈国平离婚了，她发现用孩子栓不住这个丈夫，孩子越大越难管，不是亲妈没有耐心，她就干脆不要沈媛了。 因为沈国平早就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有了他自己的儿子。 沈媛就这么回来，重新变回江媛。 但她从不和他们亲近，她怨恨父母，她还渴望能回到养父母的身边，她逃学、撒谎、偷东西。 林文B一次又一次去学校给老师赔礼道歉，她束手无策，既不忍心打，也不忍心骂，高声一些，江媛就大声嚷嚷：“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这些江烨知道吗？他知道！但他轻描淡写：“你好好跟她说，你别老偏心家里两个。” 林文B看他坐在沙发上翘着脚说这些，一口气梗住！真是不管事不知道难！ 还要怎么好好说？她对哪个孩子也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江宁江辰哪个不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只有江媛，不说打，连说她几句也尽量温和，可温和的办法根本没用。 林文B一开始根本不相信学校老师说江媛偷东西，江媛自己也不承认，她说老师是冤枉她的。 学校老师冤枉了她，那补习班呢？校外补习班的同学也冤枉她吗？ 林文B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她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跟江媛沟通。 直到江媛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她才改了。 江宁在江媛又一次撒谎逃学，躺在被子里耍无赖之后，走进妹妹的房间：“陈梅把两套房子都卖了，钱已经跟沈国平分掉了。” 沈家两套房子，都是江烨买的，两辆车和两套房子的装修费，也通通都是江烨出的。老家的房子便宜，他们还没在海市买房子之前，就先在老家先给沈家买了第一套房子。 江媛怎么样，林文B不知道，她把门反锁了不让人进。 江宁说：“不告诉她真相，她就永远不知道。” 不知道养父养母早就慢慢将她看成敛财的工具，让她一次又一次跟江烨开口要钱，她学习不好无所谓，脾气不好也不用修正，反正不是他们亲生的。 林文B抓着床沿，缓缓平气。 晚上她跟江宁一起睡，江宁看妈妈的脸色就知道这回妈妈是真的生气了。 她闭着眼睛，抓住妈妈的小手指头：“妈妈别生气了，我会乖会听话的。” 林文B回勾住女儿的小手指头：“跟宁宁没关系，宁宁一直最乖最听话。” 第二天一早，林文B起床给女儿做早饭，江宁自己刷牙洗脸换衣服，早饭也吃得很快，还把牛奶都喝光了，一点也没剩。 林文B把脏盘子叠在水槽里，背上包送女儿去上学，自己也去上课。 江烨早上醒来，洗完脸发现桌上什么也没有，今天什么也没给他留。 原来每天早饭，都是女儿一份他一份，就算他起晚了，也煮好放在锅里热着，只要盛出来就能吃。 他一把拉开冰箱，冷饭冷菜全没有，连煮好的冷馄饨都没有。 速冻的馄饨饺子都还有，要想吃早饭，只能自己煮。 江烨当然不愿意自己弄着吃，他换上衣服就出门了，开车到街边买了份生煎馒头，吃的时候一口汁溅在衣服上。 夜里回家把衣服一脱，发现他昨天换的衣服还没洗，冰箱里也没给他留宵夜。 第三天早上，还是没早饭，没洗衣服，家里没人。 林文B罢工了。 抱养(妈妈不喜欢这个阿姨) 怀愫/文 江烨一开始那几天还有干净衣服可以换。 干净衣服都叠起来放着,裤子也都熨平挂着，他只要打开柜子，伸手拿出来就行了。 脏衣服也是脱下来一扔，第二天干净的内裤袜子都会出现在抽屉里。 可接下来的几天,他把干净的都穿掉了,没有干净的衣服可以穿,脏衣服还堆在他房间里。 林文B也不是不收拾,她收拾,她把他脱在客厅浴室的衣服袜子全收拾起来,放在他的房间里。 客厅餐厅厨房浴室,全都很干净，脏就只脏他一间屋子。 没有早饭没有热茶,连口稀饭汤都没有,几天下来，江烨吃不消了,他晚上回来看见屋里一团乱,开门进小房间。 林文B坐在床上看书,她还听着钢琴音乐。 “你还挺有情调？” “啪”一声,林文B把书合上：“这叫胎教。” “行了，我又不是说一定得送走，这不是跟你商量嘛,你提什么离婚呢。” “还商量什么？”林文B冷笑一声，“我问问你，陈梅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孩子，你知道吗？” “不是说他们结婚之前有一个,当时还没结婚，就偷偷把孩子打掉了嘛。”那个年代,陈梅还在读书，未婚先孕，两人就选择把孩子打掉了。 可也正是因为打掉了这个孩子，陈梅没有休养好，免疫力下降得了这个病，结婚了也没孩子。 这是他们对外的说法。 “我打听过了，陈梅这么多年没孩子，是有病。”林文B和江烨是后来才知道的，瞒也瞒不住了，陈梅脸上的斑已经盖不住了。 “她每年都会去南京看病。” 红斑狼疮，以陈梅的病情，没法要孩子。 陈梅惨吗？她是很惨。 但她再惨，也不能把江媛拖进她的生命，让媛媛跟着一个身理心理都病态的母亲，榨干了油水又一脚踢开。 “你这都听谁说的？”江烨怔住了，沈国平可没跟他说过些，只知道陈梅确实身体不好，一直都在看病吃药。 “听谁说的不重要，这病又藏不住，再等等，她脸上的斑什么粉也盖不住了。”林文B看着江烨，“要不然，以他们俩工作和条件，比两年前的我们好得多了，怎么一直就没个领养孩子呢？” 江烨也不过是这两年才有钱的，陈梅夫妻在老家一直条件都不错，工作稳定，学历又高，夫妻两人这么多年没孩子，还很恩爱。 “陈梅这个病，沈国平还能跟她过几年？要指望着他一直有良心吗？他在外面花不花，你打听不出来？” 后来沈国平就是那么说的，他对陈梅已经仁至义尽了，他在外面养女人，是看见陈梅就恶心，看都不想看，碰不想碰！ “那……那你就跟我好好说，怎么就提离婚呢？” 林文B看着他，因为他会越来越有钱，越来越想要个儿子，就算他心里一开始不这么想，他身边的那些老板，家里的那几个姐妹，也会挑拨他。 “在外面养个小的”“找女大学生生一个”“还能基因改良呢”。 江烨还真有个朋友是这样的，五十岁的时候跟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生了个小儿子。 他老婆跟他白手起家，一听老公有了小儿子要离婚，发狠把孩子抢了过来，日日夜夜带在身边。 男人一看，儿子也有了，还不用离婚分财产。 给了年轻女孩一笔钱，把儿子买断了。 还给这个儿子办双满月，知情人有意当着那位太太的面夸将：“这孩子真是看着就聪明相。” 聪明什么？才两个月大！ 那位太太，抱着小婴儿，像是抱着自己的儿子那么风光，在席间对各位太太说：“儿子好啊，儿子养大了给姐姐们当靠山。” 她的女儿就站在她身后，盯着弟弟的脸，不知想什么。 林文B干脆把火全发了：“你二姐是真不知道我肚里这个是女儿？还是假装不知道，故意恶心我？” “你对生女儿不满意，用得着全世界宣扬？” “怎么？你二姐原来巴不得你去坐牢，现在又巴不得你离婚？” “你告诉她，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有什么话，你让她到我面前说！” 不就是挑拨么，江惠娟最会干这种事，林文B给娘家一分，她都要在江烨面前吹成十块。 林文B都不用编瞎话来挑拨，只要把江惠娟自己干的那些事，再提醒提醒江烨就行了。 “当年打官司要给你请律师，我一家一家跑去借钱，轮到二姐家，没钱还要说风凉话，现在她倒会哭穷了？” “生男生女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这肚里的孩子不是你亲生？”林文B说到这句终于松下来一些，“你也别觉得自己会干不好，就能干得好。” 害怕干不下去会回老家这种担心，都是多余的。 江烨半天没说话，声调都低下来：“只是提一提，不行就不行。” 他确实想过，但他没想到老婆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会这么激烈：“那我跟他们吃顿饭，把事给回了。” “事儿”？林文B深吸口气：“一起去。” 她就要自己见一见陈梅，把那念头掐灭！ 江烨看着她的样子，想说点什么，还是没敢说，走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 陈梅夫妻俩来的那天，江烨给他们订了酒店，又在酒店的中餐厅订了个包间。 林文B穿素色的连衣裙，挎上包，给女儿换上漂亮的纱裙，还给她梳了个公主头，挑起两缕头发，缠辫起来，系上跟纱裙同色的发带的。 他们开车去酒店，陈梅和沈国平就在酒店包间里等着。 林文B拉着女儿的手走进去，陈梅有点惊讶，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林文B了，她还记得上次见林文B，她节俭朴素的样子。 现在的林文B穿着深蓝色的松身裙，头发不知是用什么卷的，一点也不僵硬，自然披在肩上，整个人的气色精神都极好。 林文B穿着打扮只能算大方，身上也没戴什么张扬的首饰，但陈梅就是觉得她把自己比下去了。 陈梅有点气怯，她听说林文B怀上二胎了，一知道是女孩，立刻打起要抱养孩子的主意，她下意识看了自己丈夫一眼。 沈国平在外面有人了。 他回来得越来越晚，身上总有香水味，衬衣上面还有一点点口红的印子，那个女人在宣示她的存在，沈国平还毫不介意。 离婚是不会离婚的，沈国平公职，离婚对他有影响，但他完全像变了个人，回家跟她也没话说了，对她的病也不那么关心了。 当初，可是他跪在地上求她嫁给他的！ “陈梅，好久不见了！”林文B扬起笑脸，她先跟陈梅打招呼。 陈梅也笑：“是啊，好久不见了。” “好像有两年多了吧？”林文B牵住江宁的手，把她拉到面前，“叫陈阿姨。” “陈阿姨好。”江宁眨巴眨巴大眼睛，她偎在妈妈身边，仰脸看妈妈，她知道了，妈妈不喜欢这个阿姨。 陈梅本来觉得成功的概率是很高的，毕竟她跟沈国平工作稳定，江烨当个体，今年赚了明年就赔本的事也不是没有。 再说江烨又想要儿子，抱着这个女儿，他们还能再生一个儿子嘛，可看见林文B，她就觉得不一定了。 “点菜了吗？”林文B笑着问她，“想吃什么？” 江烨好像突然隐形了，他把舞台让给林文B，林文B笑眯眯招呼陈梅夫妻：“这里海鲜不错，我们点个鱼吧。” “我要吃奶香小馒头！”江宁要求，只有酒店里的小馒头才会做成小兔子的样子，而且还能沾一种甜甜的奶香味很足的酱！ “小馒头还是炸鲜奶？” 炸鲜奶江宁没吃过，她有点犹豫。 林文B知道女儿喜欢什么，就对服务员说：“要一个脆皮炸鲜奶，再单给我配一碟炼乳。” 江宁咽口水，原来那种甜甜的，有奶香味的酱叫炼乳啊！ 陈梅抿着嘴，她看出来了，林文B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只要说动江烨，抱孩子的事儿就有八成能行。 现在得说动林文B才有可能把孩子抱过来。 陈梅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沈国平在跟江烨小声聊天，两人还摸出香烟，林文B“啧”一声：“外面抽烟去。” 沈国平正好想探探江烨的口风，他陪笑：“好好，我们出去抽，文B现在，真是阔太太腔调嘛。” 要是原来这么招摇林文B是不愿意的，她从来也没在谁面前摆过这种谱，但今天她摆定了，对沈国平这句不痛不痒的“阔太太”，她笑着接了。 等男人都出去了，陈梅就开始问：“你这胎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是妹妹！”江宁抢答。 林文B笑着摸摸女儿的头：“你不知道，宁宁现在天天等妹妹出来，媛媛的小房间里已经贴满了她给妹妹画的画了。” 小兔子，小猫咪，江宁还画了一棵圣诞树，圣诞树下摆满了礼盒，她说这全都是送给小妹妹的。 “哪礼盒里包着什么呢？” 江宁一个个指着盒子告诉妈妈，她哪里想得出那么多种类的东西，最后强调：“反正是礼物！” “我还要教妹妹弹钢琴呢！” 江宁跟妈妈交换一个笑容，陈梅懂了，这事不可能了。 她眼中有片刻失神，要是抱了江烨的女儿，沈国平干些什么出格的事，还有朋友们能劝一劝他。 “你们就没想过去孤儿院领养一个？” “我的身体……”陈梅差点就说漏了，她知道不可能，干脆说反话，“我身体不好，养孩子太费精力了。” 她这病不是传染病，但她问过沈国平了，他不愿意领养，她提出要抱养江烨的孩子时，沈国平没有反对。 “是不是本地没有合适的，那就去外地领养一个，我看你们家小沈应该喜欢男孩儿。”林文B单独在看陈梅的时候，眼里一点笑容也没有，她的表情告诉陈梅，她知道陈梅在打什么主意。 陈梅不说话了。 这顿饭吃完，陈梅心事重重跟丈夫回酒店客房，两人几乎是一进门，沈国平就说：“我还再见几个朋友，你先睡吧。” 她洗脸了，脸上一块一块红斑，在灯光下，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陈梅笑：“那你早点回来，明天还要去医院呢。” 江烨开车带老婆女儿回家，江宁唠唠叨叨告诉妈妈，酒店大堂里的钢琴好漂亮：“为什么跟我的钢琴不一样啊？” “那是三角钢琴，妈妈给你买的是普通钢琴。” “三角钢琴好漂亮啊。”白色的，像公主弹的钢琴。 “等宁宁考出十级，妈妈就给你买一台，怎么样？” “真的吗？”江宁向往，接着她扒住车痤，突然问爸爸：“为什么沈叔叔喜欢男孩啊？”她们班的男孩都好讨厌的，齐老师就最喜欢女孩，都选女孩当班长。 “齐老师说，等期中考试之后，还要重选班干部呢！肯定是我们女生选的多。”江宁也想选，她小测验都是98分以上的，就是语文漏了个句号，不然就是99了。 江烨一直没说话，第二天让小佟去买台电脑，送回家。 小生意改错(我有本钱，你能拿货，怎么) 怀愫/文 “老板娘,这电脑放在哪里啊？”小佟照林文B的要求，把电脑摆在沙发后面的桌子上，“这个包修包教的，打名片上的电话就行了。” “谢谢你啊,还转门跑一趟。” “不客气的老板娘,你上次买的点心,我老婆很喜欢。” 林文B笑着把小佟送到门口,关门转身,看着桌上的电脑收起笑容,脸上一时没有表情。 她坐到沙发前,给田爱打电话，她们可以装学校里那种打字练习软件,可以自己练习打字了。 电话很久都没接起来,就快要挂断时候，对面接起来了。 “喂。”田爱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是文B,你怎么了？” “我家里有点事,现在没空,我们学校里见了再说吧。” “没事吧？”林文B有些担心。 田爱甚至都没来得及回答就挂了电话,两人第二天在校园里见面。 九月中的天气渐渐凉快下来，田爱穿了件薄短袖，她坐在长椅上,对林文B说：“我辞职了。” 林文B握住她的手。 田爱昂着头：“我找到我们车间主任，跟他说，我不干了！” 但丈夫根本不理解，他觉得在厂里当工人没什么不好的,厂子效益虽然不如以前了，但大家都是拿工资的,替国家操什么心。 “国家还能不管？”这是他的口头禅。 “就算厂里效益能好，我也还是工人，我不愿意再干了。”田爱的两个哥哥，因为有学历在工作岗位上都是第一批提升的，现在都不错。 家庭聚会的时候，二哥说：“你要感谢爸爸，把厂里的工作给你顶了。” 话里话外是如果没给她这个机会，她连现在的工作都没有，可她是因为什么才没继续读书的！ 她丈夫竟然还觉得说得对！这工作有什么不好的，厂里这么多人，不都在做一样的工作吗？ 厂子是很大，大到各种班各个科室的许许多多年青男女能恋爱结婚生子。但也很小，厂门一关，她连外面什么样都没见过。 田爱干脆把工作辞了！ 走的时候那个办公室小主任看着她：“找到工作了没有啊？你这一走，岗位就顶掉了，不能回来了。” 田爱一言不发，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你找到什么新工作了？”林文B问。 田爱有点不好意思，但她知道林文B不会看不起她，她总能从林文B这里，听到鼓励她的话。 “在，在超市里当理货员。”这份工作不要求学历，她去面试的时候，听说她在读书，主管还鼓励了她。 主管说：“我们门店正在扩张，很需要既有学历又有低层工作经历的员工，好好干。” 当时田爱就觉得，哪怕工资并不多多少，起码她得在这种环境里工作。 “这挺好啊！”林文B是真心称赞，现在大街上还很少看到卖场超市，但没过几年，这些超市就会像雨后春笋，一家一家冒出来。 “就算这个工作不合适，再找也没什么。”林文B鼓励她，田爱年轻，身上有股锐气，她一定能干好。 “文B，我真是要谢谢你，我那个小姐妹……” 还真是去日本当陪酒女的，要不是林文B劝她再想想，多问问，说这事不能马虎糊涂，她可能就真的去了！ 既跳出了现在的工作环境，又能跟丈夫分开静一静。 要是真的出去，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说不定就走了这条路。 大家才分别了一年，就完全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那个小姐妹嘲笑田爱老土。 “想跟我去赚钱的人不要太多哦，你不想去就算了。” 田爱没法改变丈夫的思想，但她能改变自己，她握住林文B的手：“就是以后，我要上白班了，成教就真的变成夜大了。” “那怎么了，我空的时候去找你，你空的时候来找我。” 白天和晚上，用的是同一个教室，这栋教学楼就是给成教用的，林文B和田爱约定好了，有什么事就在座位里留张字条，互传口信。 这倒真像是在上学。 田爱笑着又叹息：“结婚真是没意思。” 她到底是为什么结婚的？因为年纪到了，因为厂里人互相介绍，因为他在车间里已经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田爱辞职在家，夫妻俩大吵一架，在重新找工作的这几天里，丈夫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林文B吃过这份苦，这种苦，说给人听也没人懂得，只有亲身尝过才知道滋味。 她主动对田爱讲：“你要是需要帮忙，就跟我说。” 田爱没当真，大家才刚认识不到一个月，她也开不出这个口。 林文BBB机连响几声，她赶紧从包里掏出来，是刘姐找她，她跟田爱说：“我去回个电话。” 用公用电话打过去，刘姐问：“小林啊，你上次送我的那条丝巾，就是你系在连衣裙领子上的那条，是在你老家买的吗？” 林文B回想了一下：“是，怎么了？” “多少钱一条啊？要是拿的多你有没有门路能便宜点？我们工会中秋节要发福利，大概两百条。” 刘姐在糖酒公司工作，她们单位一向效益不错，她又在单位的工会，这次中秋节除了发月饼，还想给女员工发点不一样的东西。 林文B刚要习惯性开口，牙齿轻轻咬住舌头，再开口就变了口吻：“有啊，我嫂嫂就是丝绸厂的。” “那太好了，你帮我问问看吧？”刘姐很高兴，还告诉林文B，“我们马上也要搬新家了，到时候你要来玩哦。” “好，等我问清楚了给你打电话。” “麻烦你了哦。”刘姐的单位马上要去疗养，到时候批着丝巾拍照片，多好看。 林文B跟大嫂冯兰一直算处得好，两人都不是挑事多嘴的人，但也并不很亲近，冯兰刚嫁过来的时候，没少受夏秀珍的气。 特别是一结婚，大哥就把工资交给老婆了，那会儿林家还住在沿河的老房子里，夏秀珍站在院子里骂街，骂得半条街都能听见。 后来她结婚，嫂嫂给她做了条裙子，她在丝绸厂总能拿到些不合格的面料，有的是染色了，有的是不合标准。 冯兰就学了裁缝，缝纫机一踩，给女儿林妍做衣服的时候，总不忘了江宁，林妍和江宁从小就穿一个款式，不同颜色的裙子。 事实证明，帮哥哥嫂嫂，林文B没帮错，起码他们是知道感恩知道回馈的。 林文B跟田爱在公交车站分手，田爱坐公交车走，明天她就开始上白班了，两人说定了以后打电话联系。 林文B打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冯兰，刚拔过去，就想起来现在还没下班，想挂电话的，那边已经接起来了。 冯兰在家：“喂？文B？你找你哥啊？他还没下班呢。” “我不找我哥，我找你，我有个朋友想买丝巾，买的比较多，就是原来你从厂里拿的那种花色，两百条多少钱？” “啊？”冯兰还转不过弯来，她还以为林文B打电话过来，是要说夏秀珍的事儿呢，是想请她在婆婆和小姑子之间当说客呢。 夏秀珍不知在多少老姐妹那里吐过苦水，说二女儿去了海市发达了，就抠门不认亲妈了，还放出话去：“她生这胎，我肯定是不会去照顾月子的。” 好像林文B会求着她去。 冯兰听见过两次，就劝：“妈，这话传出去对文B不好，有什么事情家里说就好了。” 夏秀珍哪会听她的劝，林文俪翻个白眼：“怎么？她做得出，还怕别人说啊？” 冯兰可不传话，劝过了就算，难道她还专门打个电话给林文B？人家是血缘亲人，她不说坏话，不挑事，就行了。 “要两百条？”说多了不多，但丝绸厂效率不好，停了一条生产线了，要不然冯兰也不会上班的时候在家里。 大家都开始减少上班时间，工资也扣了一部分。 苏城四大丝绸厂，哪个说出去牌子不是响当当的，可效益一年比一年差，厂里开动员会，让工人也想办法拓宽销路，工人哪来的销路。 没想到动员会没开两天，还真来销路了，冯兰立即就问：“你朋友是干什么用？是自己有生意？” “不是，是她们工会给女员工发福利，一人一条丝巾。” 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了，冯兰有些失望，但就算是一次性生意，那总比没有强：“好，我现在就去厂里，看看最低价多少。” “等等！”林文B只犹豫了一小会，就把话说了，“大嫂，你看这事，能不能，就你跟我干。” “我……我跟你？” “对，我有本钱，你能拿货，怎么样？” 冯兰心里直打鼓，她一辈子就在丝绸厂里工作，哪儿干过这种业务。 “咱们又不是东西不好，她就是看中了才问我的，只要价格合适，这事怎么不能办？”林文B劝冯兰。 冯兰的厂子又半死不活支撑了三年多，到最后一年已经发不出工资，99年的时候还是破产倒闭了，工人全部下岗。 冯兰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豁出去”，自己搞批发，进服装来卖。 人一旦把脚迈出去，就停不下来了。 “那……那能行嘛。” “行不行，试试再说嘛，就算不行，也不少块肉啊。” 冯兰放下电话在家里转了几转，林卫东一回家看见老婆团团转，问她：“怎么了？” 听冯兰一说这事，林卫东就说：“那你就去问问，你又不出钱，就是跑跑腿的，文B不会坑你。” 冯兰背上包出门了，让丈夫给女儿做饭吃，走到门口碰上打小麻将回来的夏秀珍。 夏秀珍问她：“你怎么这个时候出门？” 冯兰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厂里有点急事，叫我过去，妈我先走了。” 问完价就在厂里打电话给林文B，她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压低了声音：“有一批货，上家一直付不出尾款，厂里说我要找到销路，就能便宜给我。” “那花色怎么样？可不能过时。” “我觉得花色不错……”冯兰做事一向实在，她想了想说：“那要不然我带几条样品给你看看？” 反正坐车只有一个半小时。 “行，你把车次时间告诉我，我叫人去车站接你。” 厂家直销(林文珺握着这些“小钱”，) 怀愫/文 冯兰从那批货里,挑了十几条各种花色的大小方巾，跟林卫东商量好，让他这两天在家照顾女儿。 “我早上去，晚上回来,文B说找了人在车站接我。” 林卫东知道老婆怕坐长途车,好在现在天气凉快了,坐车不像夏天那么遭罪,他说：“你要不然问问文B,你就睡一晚上,第二天再回来,不用担心妍妍，家里有我呢。” 林妍十三岁,已经上初中了,平时上学放学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冯兰不在,林卫东也就解决一下父女俩的晚饭。 冯兰想了想：“行,那你给妍妍点钱,让她早饭去学校门口吃包子。” 她收拾好东西还叮嘱丈夫：“你先别跟妈说。” “我知道。”林卫东也知道妈妈跟小妹,在外面说林文B的坏话，那个腔调，他当儿子当哥哥的都不想看。 不想看,但也不争执。 “你去了，也别说也别劝。”林卫东最知道妹妹的性格了，爸妈过去肯定又干了什么，要不然一向好脾气的文B哪会这样把人顶回来。 “我知道。”冯兰躺在床上翻个身,“我又不傻。”这种话好听难听，都不该她说,她们才是亲姊妹呢。 第二天一大早，林卫东把妻子送去客运站，开客车的是他朋友，打声招呼让他照顾照顾冯兰，看车开了才走。 冯兰坐了一个半小时长途车，到了海市客运站，刚下车就有人问：“冯兰？我是佟建，叫我小佟好了，老板娘让我来接你的。” 这是昨天就说好的，冯兰一听就放心了，她还以为要自己在车站等一会儿呢。 小佟一直把冯兰送到家门口，林文B打开门，看见大嫂带着一大包东西，赶紧请她进来。 “麻烦你了小佟，正好，你带点水果回去。” 林文B给了小佟一包水果，里面还有一只菠萝，这东西现在还是新鲜货，林文B说：“你切开来泡泡咸水，吃的时候才甜。” 冯兰走进来看见这新房子的装修，怪不得婆婆回去这么生气呢，她肯定是想住下来，结果文B没同意。 送走小佟，林文B才招呼大嫂：“快坐，喝点什么？刚刚小佟在路上买水了没有？” “买了买了，一下车就先问我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去厕所，他人还蛮细心的。” 林文B把切好的水果拿出来，菠萝切成长条放在冷冻里冻一会，拿出来就跟冰棍一样，还有点奶味儿。 冯兰顾不上吃，她拉开旅行包的拉链：“你先看看这花色款式呢？” “不急这几分钟，你吃，我来看。”林文B一条一条抖开看，花色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一样，有素雅的，也有活泼的。 “都是真丝的。”冯兰吃着东西还加一句，心里又觉得自己太心急了，就跟丈夫说，就算不成，也就是跑个腿的功夫。 林文B抬头笑了笑：“那肯定的，这我还信不过嘛。” 说着又低头看起花色来，从十几种花样里，一根一根挑现在流行的颜色款式。 冯兰坐在沙发上，觉得林文B不一样了，待人接物还跟原来一样热情妥帖，但就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同了。 “怎么样？” “这几种，我觉得都不错，真拿下来价格多少？” “小的八块钱一条，大的十五块，要是拿得再多点，价钱还能再压低。”这种丝巾零售价，在苏城本地小的三十，大的五十，运到海市广州还得更贵。 “不说处理价，就说厂里原来进货多少钱？” 这批货是正巧压着，如果是正常进货，那小方巾十六，大方巾三十。 “我们主任说了，只求保本，能卖一点是一点，也不嫌两百条是小生意了。”那么大一批货压在库房里没销路，都不说奖金了，到年底工资都不知道还发不发得出来。 林文B想做这笔小生意。 她本金太少，目前还做不了什么大生意。 她也规划过自己的时间，认真考虑她现在能干什么，她有宁宁，到年底还会生下媛媛，她是没法去做那种需要投入许多精力的工作的。 田爱卯足了劲换工作加班拼升职，是因为把孩子交给了母亲。 以现在林文B的学历和环境，她没办法找这类工作，也没必要找这类工作。 她目前能做的，只有小生意。 “文B，咱们这个那算不算投机倒把啊？” 林文B笑了：“你就住一个晚上，房间我都收拾好了，晚上我们好好谈这个。”她指了指铺在茶几上的丝巾。 “江烨不在家啊？” “不在，出差去了，你就放心住吧。” 冯兰帮忙做饭，林文B去接江宁放学，江宁一回来就跑进厨房：“舅妈！妍妍姐姐来了吗？” “跟你说了没有，妍妍姐姐读书呢。”林文B跟在女儿后面进来。 江宁冲妈妈做了个鬼脸，放下书包洗手弹钢琴。 冯兰早就看见钢琴电脑了，真的来一趟才知道林文俪嘴里说的有钱了，是什么意思，她也送女儿林妍去少年宫。 但只能学学画画，想学乐器，家里还腾不出那个钱来。 冯兰站着听了一会儿，刚想说弹得真快真好，就听见林文B对客厅里喊一声：“宁宁！太急了！” 江宁的小手指在黑白键上飞快跃动，这首曲子她弹得太熟练了，不由自主就越弹越快，像飞似的一口气往后赶。 林文B嚷完，琴声停顿一下，江宁开始慢慢弹，认认真真练上五遍。 冯兰感叹：“真好，我也想让妍妍学乐器。”钢琴肯定特别贵，但别的也能学，琵琶不占地方，但学费还是太贵了。 “那就让她学呀。” “你哥哥厂子才开，小工就两三个，还要发人工资，都不知道干不干得成，我厂里上个月工资只发了一半，这个月还没着落呢，我都在想，干脆卖断工龄算了。” “大嫂，你这么能干，大哥能开厂，你也能做自己的事，咱们先做成这一笔，慢慢来。” 冯兰炒了几个拿手小菜，江宁一边吃饭一边跟舅妈絮絮叨叨。 从妍妍姐姐好不好，问到舅舅家里养的狗好不好，明明她来海市之前最怕那条大狗了，现在却惦记起那只狗来。江宁吃过饭，还在冯兰面前演了一段舞台剧！ 林文B跟她对词，她演得像模像样。 冯兰感慨起来：“宁宁真是变了一个样了。”宁宁原来也活泼可爱，但她现在又能弹钢琴还能演舞台话剧，这可是原来的小学里，不会教的东西。 冯兰还以为林文B怎么也得问一问家里的情况。 没想到直到晚上睡觉，她也没问过，一句都没提，冯兰觉得奇怪，先提一句：“爸妈身体都挺好的。” “我知道。”一直好到九十岁，还跟她拍桌子，指着鼻子骂她没良心。 该尽的义务，林文B还是会尽，但多的也没有了。 冯兰不说话了，她这下觉得老公说得对，肯定是夏秀珍干什么了，连文B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受不了了。 两人聊了会儿天就睡了，第二天林文B把挑出来的样品拿去给刘姐看。 刘姐一看见她，就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小林，我们单位还是想过节的时候发月饼什么的，丝巾说是不合标准。” 上面出了个《中秋慰问品发放方案》，她提议的丝巾，本来都答应的好好的了，又被否决掉了。 谁不知道是上面的小领导要吃回扣。 刘姐满脸抱歉：“哎呀，我真的是不好意思，还让你专门去问一趟。” 林文B当然失望，她刚想宽慰刘姐，心里有只手拽住她，再问一问，再问问还有没有机会。 “那……丝绸厂进公司直销，你看能行吗？按出厂价卖，货也不多。” “就是替我大嫂拉个业务。” 工会福利没谈成，直销反而谈成了！ 说定了进公司大楼卖三天，款式花样和选择要多一些。 冯兰早就回了苏城，听见消息，她提着电话的手都在发抖：“那……我们还要两百条丝巾？” “不，丝巾多拿点，先拿四百条，款式要尽量多，真丝的裙子裤子和上衣，也都准备一些。”林文B知道有亏本的风险，有风险也要试一试。 苏城离得近，就算送一趟货也不过一个半小时，看第一天卖的情况，第二天再补也来得及。 “文B，这真的行吗？我心里直打鼓。”冯兰还是有点担心，万一卖不出去呢？ “那也是我吃进。”本来本钱也都是林文B出，冯兰跑腿出力，她想一想厂里没工资，女儿又想学琴，咬牙干了。 “对了！你让厂里给你出个证明，也不用写得多细，只要证明这货是丝绸厂的就行。” 冯兰还是害怕，林文B笑了：“就算他们打电话去问，我们给的是不是出厂价？” 还真是出厂价，小批货的出厂价。 他们甚至没花多少运输费，苏城到上海市的长途车两小时一趟，买下长途车后排的位子，装了几箱货，冯兰带着货一下站，就坐小佟的车去了糖酒公司的大楼。 小佟从车后痤拿出两块白纸牌子，白板红字。 一块上面写着“苏丝厂家直销”，一块写着“百分百纯丝”。 “这是老板娘叫我做的。” 这两块牌子一立，看上去就真的像是厂家直销了，冯兰把那张盖了公章的证明拿出来给工会的领导看。 东西就这么卖起来了，女员工来了一拨，男员工看女员工买的这么便宜，给老婆女朋友也买几条当礼物。 最好卖的还是丝巾，光是长短丝巾三天一共卖掉五百多条，有帮朋友买的，买来送礼的，还有分公司听到消息过来买的。 冯兰一看这么好卖，当天就赶回苏城一趟，什么檀香扇太湖珠，她咬牙进了五十条珍珠项链，也是一抢而空。 冯兰收钱收得人晕乎乎的，最后跟林文B对帐，数字一算出来，她看了好几遍：“这……这么多啊！” 她是听外面人吹嘘过，现在干个体就没有不挣钱的，但她没想到“投机”还真能挣下钱来。 一张张零钱票子，有五块，有十块，还有一袋袋硬币。 林文B数了一遍又一遍，冯兰看她笑，也不明白林文B在笑什么，这对她自己是笔大钱了，可对林文B不过就是些小钱。 林文B握着这些“小钱”，长出一口气。 三万(骂一次，就少给一次钱) 怀愫/文 林文B从这些钱里抽了两千块,她还翻出个红包，把钱包在红包里给冯兰：“拿着，咱是咱们合伙的第一笔收入。” “这太多了太多了。”冯兰连连挥手，她原来一个月工资五百多,厂里效益不好工资减半,现在一个月就拿三百块不到,这才忙了五六天,挣了快一年的工资。 “什么就太多了,你忙前忙后,这是应该的。”林文B硬把红包塞进冯兰手里。 冯兰人麻利,能卖掉这么多，除了东西好,她会推销也是主要原因。 刘姐还打电话来跟林文B说呢：“你这个大嫂还真是能干,大方巾怎么系，小方巾怎么系,她都在自己身上试。” 冯兰还有些遗憾,这要是能搞个塑料模特,还能卖得更多！ 冯兰虚握着红包：“说什么呢,你出的本金，你找的地方，要不你提出来,我怎么可能想得到。” 她算知道了，厂里是守着金库不知道怎么挖。 想想也是，停生产线，扣工人的工资,跟主管有什么关系，到外头找销路,万一要是出什么事，那可得他负责。 冯兰自己搭着卖的那些太湖珠，也赚了不少钱，这几天累是累，可原来三班倒，比这累得多了，赚得还少。 冯兰蠢蠢欲动：“文B，还有没有这种活啊，你身体不方便，就我来忙，下次我们还可以搭着卖点檀香扇啊，珍珠丝巾扣什么的。” 林文B笑了：“能有这个机会当然好了。”但这不是长久生意，但现在能做什么，她还没想到。 只能不放过眼前的每一个机会。 冯兰劲头很足，那张证明捂在她怀里还发热呢，不趁这时候再多干两次，说不定就被别人学去了。 “我问问别的朋友，但不一定能成，像糖酒公司这样效益好的单位现在少了。”最好是有保障的国家单位。 其实眼下现成的就有，王志国在的建设投资公司，林文B打电话给王太太试一试。 王太太一听就惊奇：“糖酒公司那个苏丝直销，是你搞的啊？” “徐姐都知道了？”林文B没想到事情传得这么快，“是我嫂嫂厂里的活，我就替她联系了一下，原来他们是想工会发福利的，后来搞成直销了。” “我有小姐妹就是糖酒公司的，跟我讲丝巾又便宜，花色又好。” 海市是大，但国家企业做得好的也就是固定这几家，相熟的人互相一说，就都知道了。 “我们刚刚还在讲呢，这么好的便宜怎么轮不到我们啦，我把我们单位的工会电话给你。” 有了糖酒公司成功经营，就像握了一张入门卡。 林文B突然就想明白了，这第一次都做成了，为什么不再试试？ 她又问刘姐要来了别的国企工会的电话，一个一个打电话过去问，说丝厂有秋季厂家直销促销的活动，有没有需要的。 林文B预先在纸上打好草稿，对着稿子把要说的话练熟，她还把江宁叫到跟前，让女儿陪她练。 就像江宁排练舞台剧那样，只是现在换过来了。 是江宁拿着纸听妈妈推销，上面的字有些她也不认识，但她能听得出妈妈的语气是不是“自信”。 齐老师说了，演舞台剧最重要的就是台词要自信，如果连台词都说得结结巴巴，观众怎么会相信看到的故事呢？ “卡词了！再来一遍。” 直到林文B把这些话练得滚瓜烂熟。 最终，谈成四家。 林文B一手握着听筒，一手拿着草稿纸，薄薄几张纸，被她捏出个明显的印子，这些草稿根本没用上，她全记住了，开了个头就能不断往下说。 第一个电话她心跳加速，脸红气喘，连手都在抖。 第五第六个，她已经能笑着说完了。 定好时间，加急进货，这回她们不拘泥在丝织品的范围内，还一起搭卖檀香扇，珍珠手链项链。 冯兰打电话过来，把每个厂的货品都报一遍：“珠厂还有珍珠粉，这东西便宜，几块钱一包。” 林文B立刻就说：“这个好！多进点！” 电视广告上雷允上的珍珠粉一小盒只有几支，几小支就卖一百多块，那个是口服的，这个可以外用。 不到口服标准，但这个能抹在脸上。 进来的珍珠粉，一袋四块钱，她们定价七块钱卖出去。 “这是外用的，美白斑还养颜。” “兰贵人那个珍珠霜，就陈红做广告那个，不是说有珍珠粉的成分嘛。” “直接敷珍珠粉面膜，比那个不更强嘛。” “这些都是真珍珠磨的，漂亮的珠子用来串项链做首饰，形状不好的就磨成粉了，卖给化妆品厂做成珍珠霜珍珠蜜的。” 冯兰把林文B说的话，一套一套说出来。 女员工们买来抹脸做面膜用，还互相传授经验，有的说用牛奶调一调，有的说加点蛋清抹在脸上，除了自己买，还给小姐妹带。 这种珍珠粉比丝巾卖得还多。 林文B知道珍珠粉卖得这么好，感叹：“这要是能压成粉饼卖多好，又便宜，还是纯的珍珠粉。” 冯兰也急：“可不是嘛，咱们怎么早没想到。” 想到了也不现实，真要压成粉饼，得走工厂流水线。 大半个月下来，两人就没休息过，赶在各个厂听到风声之前把生意做完了。 冯兰连长途车晕车的毛病都治好了，原来一上车就像病猫似的睡过去，现在上了车精神头实足，还能想点搭配销售的方案。 比如大方巾一条多少钱，如果搭配一个珍珠丝巾扣卖是多少钱。 林文B详细列了一个单子，冯兰就照着单子卖。 冯兰家里姐妹四个，梅兰竹菊，冯兰把在珠厂工作的小妹也带出来了，两人单位里面请了假出来，自己做私人生意。 冯菊说：“我原来看人家发财的，都想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人家就能赚钱呢，现在一看，那也没多难嘛。” 就是得胆大！这要是被厂里知道了，肯定得开除，谁愿意砸了铁饭碗。 冯兰自从赚了钱，就还想再接着干，她问林文B：“文B，咱们接下来干点什么好？冬天要么卖服装？” 林文B知道大嫂这是刚赚了钱，脑子火热，浑身是劲，她不愿意泼冯兰的冷水：“别急，等再有什么机会，我肯定找你。” 冯兰自己先笑了：“赚钱这种事，还真是有瘾。” 可不就是有瘾，自己赚钱，就算一千块一万块，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比拿百八十万要舒心硬气多了。 林文B做的这点小生意，江烨当然知道，他出差回来，知道老婆竟然做起生意，他还嘿嘿一笑：“这么辛苦，赚多少钱了？” 林文B低头算帐，扣掉本金的投入，给冯兰发的工钱，再扣除给各个工会小领导送的礼物，她这个“小生意”的回报率比她预想的要高。 听见江烨这么问，抬头瞥了他一眼：“三万。” “看你这个忙法，还以为你挣了三十万呢。”江烨拿起帐本，上面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家里又不缺这点钱。” 这种话林文B相信过一回了，可不会再信了，她忍不住回：“是不缺，三万块，正好够你送给你 二姐的。” 江烨放下帐本，扭头去冲澡了。 宁宁从房间里出来，她给林文B揉肩膀：“妈妈最厉害了，妈妈最棒了！妈妈就像白天鹅。” 童话故事里，格莱特和汉赛尔最后得救，就是他们的亲妈妈变成了天鹅，把他们驮过河送回家的。 江宁迫不及待想让妈妈看她的表演了。 “谢谢宁宁。”林文B从没想到，自己会从八岁的女儿身上得到这么多鼓励，她搂住江宁，“妈妈会继续努力的。” 她能感觉得到，宁宁最近学习和练琴都更认真了，如果她读大学和工作能给江宁这种影响，那就已经值得。 林文B还把手放在肚子上，心里默默说：也谢谢媛媛。 她在肚子里很乖，从来也没捣乱。 媛媛在肚子里轻轻踢了妈妈一脚。 林文B和冯兰合伙做生意的事，还是没瞒住。老家就么大点地方，冯菊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夏秀珍的电话立刻打过来：“文B，你怎么跟你嫂嫂一起做生意了？” 林文B皱皱眉头，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回答，夏秀珍那儿就会有无数的话等着，她说：“谁说的？我就帮着打了个电话，里外都是大嫂自己跑的。” “胡说，她自己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啊？” “那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她姐妹家里也出了一份呢。” 夏秀珍不太相信，肯定是女儿借钱给儿媳妇了，这钱也不能让冯兰一个人赚了：“她赚得多不多啊？” “不知道。” 夏秀珍觉得女儿瞒着她，不愿意告诉她，儿媳妇也一样，挣了钱也没见她孝敬他们，她刚要说话，林文B就说：“大嫂能赚钱是好事儿啊，大哥厂里的压力也小点。” 夏秀珍不心疼儿媳妇，但还是心疼儿子的，听了这句没话说了，她又想提一提林文B对妹妹斤斤计较的事儿，文俪都气哭了。 结果林文B抢先一步：“对了，帮我跟文俪说一声，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怎么衣服的钱她还没给我呢？” 夏秀珍的火气一下蹿上来，拿她两条裙子而已，看她这抠门的样子！夏秀珍大声嚷嚷：“多少？我替她给！你老娘给！” “那行啊，本来也是你给她拿的，那中秋节的过节钱这次就没了，就当我给过了。” 冯兰在这里好几次欲言又止，林文B都看在眼里，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亲妈在背后骂女儿没良心嘛，骂一次，就少给一次钱，看她以后还舍不舍得再骂了。 林文B反手就把电话挂断了。 别人生气，她不气，气出病来怎么办？她还要读书、挣钱、养孩子呢。 舞台剧(小荧星) 怀愫/文 国庆节前一天,闹钟铃刚响一声，江宁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她跳下床跑到江烨房门口，拉开门跑到床边，拍江烨的枕头：“爸爸！爸爸！快起来啦！” 江烨惯例晚回家,房间里窗户大开着,赤着上身睡在竹席上,呼噜打得震天响,被女儿小手一拍,张张眼睛,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了句什么。 江宁急了：“今天国庆汇演！” 叫不醒爸爸,江宁又去开妈妈的门。 这回她轻手轻脚的，轻轻走到床边才小声叫林文B：“妈妈,起床啦。” 林文B一听见女儿的声音就睁开眼睛：“时间到了？”一看闹钟才刚六点半,国庆演出九点半才开始呢，她往床里挪了挪,轻轻拍拍床沿,示意江宁上床,“再来躺一会儿。” 江宁可躺不住了,她昨天晚上睡觉前把闹钟提前了半小时，就是不想迟到，她要当第一个到班里化妆换衣服的！ 江宁认认真真刷牙洗脸,给自己抹上孩儿面面霜。 穿上校服白衬衣和红黑格子裙，系上绿领巾。 江宁上个学期才加入儿童团，她不是第一批戴上绿领巾的小朋友，但她想第一批戴上红领巾。 二年级下学期,齐老师就会选出有资格加入少先队的学生，少先队员都是戴红领巾的,越早戴上，说明表现得越好。 学校还会举办仪式呢，江宁觉得自己表现特别好，一定能第一批换红领巾！ 江宁仔细整理好绿领巾，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半杯牛奶，又拿了一片吐司，在妈妈起床之前，做好了吃早饭的准备。 林文B听见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起床看宁宁已经准备好的早餐：“就吃这么点啊？妈妈给你煮小馄饨吧。” 江宁喜欢吃早餐摊子上的小馄饨，要放一点蛋皮，一点紫菜，用虾皮煮汤，一块五一小碗。 明明家里的早餐更丰盛，她却喜欢吃外面的。 问过她才知道，她喜欢的是馄饨汤里的切成一丝一丝的蛋皮。 “这东西有什么好吃啊。”都不知道加了多少面粉。 林文B就在家里做，她把做摊好的蛋皮切成丝，一小包一小包分装好，放在冰箱里冻起来，家里包的馄饨又比外面的馅足肉多。 江宁很爱吃，现在连吃自制三明治汉堡包，她都要求妈妈放一点蛋皮。 “不要不要，”宁宁头摇得像波浪鼓，“齐老师说了，我们今天早上不能吃太多带汤水的东西。” 她连牛奶也只敢喝半杯，就怕表演的时候着急上厕所。 林文B赶紧叮嘱她：“你们的表演不是在最后面吗，要是想上厕所，你一定要去，不能憋着，知道吗？” 江宁点点头，但她点完头就把小半杯牛奶推出去，一口也不肯喝了。 一家三口差不多时间去学校，齐老师已经在班级门口等着了，她看见江烨手里拎着录像机的包：“江宁爸爸还准备拍摄啊？那等会我安排一个前排的位置给你。” 学校里处处都有国庆装饰，每个班都画了国旗，做了彩色剪纸，班级后面还有半面照片墙。 “这次活动学校也会安排给孩子们拍照，到学期结束都会发给家长，都是孩子们的成长经历。” 林文B早早就给女儿买了一本影集，宁宁媛媛，一人一本，就等着放女儿的新照片呢。 她还把江宁小时候的照片都整理出来了，从周岁开始，每个年纪挑出一张，放在镜框里，装饰在书架上墙上。 翻旧照片的时候，林文B对着一张江宁六岁时的照片出神。 江烨刚到海市，那会儿在工地上扛包，赚力气钱，第一个月挣的钱，就给宁宁买了身花裙子。 林文B特意带女儿去照相馆拍了这张照片，寄给江烨。 江烨一直都留着这张照片，拿给他的工友看，看他女儿长得多漂亮，多像他。等他自己开始单干，把老婆也接过来，那张照片就插在五斗橱的玻璃上面。 翻出照片的那个晚上，林文B给丈夫做了一道他爱吃的菜。 江烨吃着糖醋排骨，看到家里到处都有女儿的照片，突然问：“我们俩那张结婚照呢？你怎么不挂出来？”电视机后面的墙上还空着呢。 那张结婚照是上色的，林文B穿着照相馆里租的婚纱，那件婚纱都已经有点发黄了，但师傅说不要紧：“就穿个样子，到时候上色，保证你漂漂亮亮的。” 江烨的西装太小了，他个子高，肩也宽，小照相馆里没有合适的衣服，他只好穿着退伍时的旧军装拍了结婚照。 身后是布景，手上是假花，只有笑容是甜蜜真实的。 那张照一直都挂在老家房子里，等到老房子被江烨的二姐借住，又赖着不走，照片才被取下来，但再也没挂有起来过。 后来……后来他们也没有合照了。 林文B没搭话，江宁小喇叭立刻开始播报：“妈妈说等生了妹妹，我们就一起去拍全家福！” 在江宁心里，全家当然也有爸爸。 林文B说的时候可没打算带上江烨，听女儿这么讲，想到江媛，上辈子都没有小时候的全家福。 江媛要抱走的前一天晚上，江烨借来了照相机。 可那时候林文B刚生完孩子才满月，脸色很不好看，头发也乱蓬蓬的，就在那个一居室里，她坐在床上，抱着江媛拍了几张照片。 怎么也该好好拍一张。 林文B这才说：“到时候我们找个好点的摄影师，拍张好照片。” 小演员们排队化妆，自己领演出服，齐老师把林文B和江烨送到门口，她跟林文B说：“江宁妈妈，这场演出有小荧星老师来挑选小演员，我觉得江宁一定能选上。” 林文B只听说过名字，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机构。 齐老师笑了：“小荧星是广播电台办的艺术学校，专门培养小演员小主持人，我跟负责的老师认识，我已经跟她重点推荐江宁了。” 林文B这些天都没空来看女儿排练，她没想到齐老师会这么表扬江宁，她真心实意感谢齐老师：“谢谢齐老师，宁宁天天在家说你读了很多书，她还把你推荐的儿童书目都抄下来，让我给她买呢。” “我规定她，一周读一本，读完再买下一本。” “真的？你们家长肯配合那太好了。”齐老师很高兴，她是推荐过，但这些书不是强制学生去买的，江宁能抄下来，还认真，她也很有成就感。 见了齐老师，林文B就明白了，怪不得江宁学语文越来越用功。 “齐老师，你能不能推荐她一些，英文儿童书，她很听你的话，我觉得不光是语文，也可以尝试看看英文。” “江宁妈妈，你真是提醒我了，我是应该跟她们宋老师联动一下。” 小孩子表演的节目，不管什么样，都有爸爸妈妈捧场，二（二）班的节目质量最好，放在最后表演。 江烨拿着摄像机的包，在位子上睡着了。 耳朵里乱糟糟的喜庆音乐就没停过，直到林文B一巴掌拍醒他：“快点快点，下一个节目就是宁宁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大森林的深处中有一栋小木屋……” 江烨拿着摄像机，他正拍舞台上布景呢，林文B又打他一下，把镜头往旁边一推，江宁从舞台的一侧，上场了。 她辫了两条麻花辫子，头上系了条头巾，穿着故意打布丁的旧裙子，手里还挎着篮子，刚上场的时候，江宁还偷偷在观众席上搜寻爸爸妈妈身影。 一开始说台词，她就完全忘了是在演戏，说到妈妈没了，爸爸娶了后妈，后妈虐待两兄妹，还委屈的带上哭音了。 江烨轻声笑了一下。 林文B立刻拿脚踢他，好好录！ 林文B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儿在台上闪闪发光，她两只手紧紧握着，好像在替女儿用力，她的孩子们，本来都可以发光的！ 江宁拆下巫婆糖果屋上的巧克力窗子，坐在地上假装大嚼，她还发出咀嚼声：“真好吃，巧克力真甜呀。” 该轮到演哥哥的小男孩说台词了，他看着台下这么多的观众，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涨红脸差点要哭。 江宁站起来，把她手里纸板做的巧克力窗塞到男孩手里：“哥哥，你也吃吧。”接着说她的台词。 江烨听见后排的家长小声讨论：“这个小姑娘好厉害啊。” 戏的最后一幕，格莱特把巫婆推进炉子里，台下的小朋友们都开始欢呼，她们坐着天鹅船，回到了原来的家。 江烨这才把摄像机关掉，后排的同学家长问：“这个带子，能不能报拷一份给我，我儿子是演主角的。” 二（二）班的小朋友，基本都安排了角色，没台词的也打扮成森林里的树木，张着两只手，挥动手捆着的假树叶，模拟黑夜的森林有多么恐怖。 配上灯光和音效，舞台效果挺不错，江烨全拍下来了。 “这当然可以了。” 家长们互换联系方式，还有知道江宁就是小女主角的，对江烨和林文B说：“你们女儿演得真灵，平时是不是送她上艺术学校的？” “没上过艺术学校，是齐老师教得用心，她自己也喜欢。” 小荧星的老师找到林文B：“是格莱特的妈妈吧，有没有兴趣送孩子来小荧星参加艺术培训？我们是广播电视台直属的学校，跟台里少儿电视节目都长期合作的。” 这位老师就是来挑选小演员的，她觉得江宁很有潜质当小演员，或者小主持人。既演得好，临场反应也强。 林文B收下名片，和报名表，上面有学校开展的艺术培养课程内容。 “我问问孩子，如果她有兴趣，那我们没问题。” “孩子很有天赋，有天赋就要挖掘，不能埋没了，一定让她来学校看一看。” 江烨没想过会被这么多家长环绕，他跟爸爸们聊天，从这些孩子的家长中，找到能够结交的那部分。 “我开了个建筑工程公司。”江烨拿出名片，发给家长。 林文B也笑眯眯的对江宁同学的家长说：“我是做土特产工艺品之类的礼品生意，像丝绸啊珍珠饰品啊，还有阳澄湖大闸蟹礼盒之类的。” 她现在完全不怯场了，面带微笑，口吻自信，连眼睛都不眨的告诉这些家长，她做礼品生意。 江烨缓缓转头，看了老婆一眼。 林文B心里想，自己也该去印个名片，最好能买个大哥大，光有BB机，联系起来还是不方便。 商铺(收藏破万加更章) 怀愫/文 国庆表演结束,江烨难得主动说：“东方明珠上面有个旋转餐厅，我们晚上去吃饭，看看国庆的灯光烟火？” 林文B瞥了江烨一眼，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江烨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怎么做生意上了,花在老婆和孩子身上的心思少之又少,没儿子的时候,江烨想儿子,有了儿子,他从来也没管过。 难得带江辰出去看一场电影,总是把他骂哭了回来,两次之后江辰就再也不愿意跟爸爸出去玩了。 林文B后来都想不起来，江烨主动带家人出去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她刚到海市的时候,他带她去江边吃过饭。 江宁眼睛亮晶晶的，她问爸爸：“为什么叫旋转餐厅？”东方明珠她跟外公外婆去过了,但餐厅为什么还旋转？ “吃饭的时候,会慢慢转,吃完一道菜,外面的风景就不一样了。” 江宁期待地看着妈妈：“妈妈，我们去吧，好不好？” 林文B摸摸女儿的头：“好,我们先回家休息，妈妈打电话订位子，我们到时间就出发。” 因为晚上要出去吃，中午他们就吃得清淡简单些,在小区外买了二两生煎馒头，加小米粥。 江烨喝完粥躺在床上看电视,林文B坐在沙发上，江宁依偎在她身边，两人一起看小荧星的课程表。 江宁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了，她自己读：“合唱，演奏，舞蹈……”小手指头点在最后一行，“影视戏剧，这是干什么的？演舞台剧吗？” “就是拍电影电视剧。”林文B摸摸宁宁的小辫子，“你不是喜欢小婉君吗，那个就是电视剧。” 前两年琼瑶剧火遍大江南北，江宁看完《婉君》就缠着妈妈给她梳婉君头，辫两条麻花辫子，再环起来，还要系上丝带。 “那是我小时候了！”江宁跺脚强调，她噘起嘴，对妈妈提她小时候的事，很不好意思。 “你现在不是小时候了？”林文B想到就笑，要是哪天没给她梳上婉君头，她就不肯去幼儿园。 走在大街上，遇见的人都夸江宁眼睛大嘴巴小，特别像小婉君，江宁每次听人这么说，就会很高兴。 江宁觉得害羞，她抱着胳膊扭坐在一遍不理妈妈，过了一会儿她问：“这个学校贵吗？” 爸爸妈妈为了给她换学校，已经花了很多钱了，菲菲姐姐跟她说，买房子就是为了让她以后也能在海市读书，要不然，她读完小学就得回老家啦！ 已经花了很多很多钱，要是再去艺术学校，又要花钱了。 林文B听见女儿这么问，心都软下来，她想起宁宁四五岁的时候，那么点大的孩子就知道家里条件不好。 夏天想吃冰淇淋，拉着外公给她买，要是林文B花钱，她就不吃。 “不贵，妈妈赚钱了，妈妈给你报名。” 江烨躺在床上，他还没睡够呢，听见女儿和老婆在客厅里说这些，他在房间里大声打个哈欠：“宁宁，过来。” 林文B简直要翻白眼，肯定又是叫女儿给他拿遥控器拿水杯。 宁宁已经跑进去了，江烨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又跑出来，满脸惊喜的看着妈妈：“爸爸说，我可以要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呢？江宁想不出，她感觉自己已经有了一切了。 连换装贴纸她都有两套不同的呢，是她在学校里攒了十五个好苗苗章之后，妈妈奖励她给她买的。 江烨今天心情特别好，女儿给他长脸了。 “我想要什么呢？”江宁悄悄问妈妈。 林文B看了看房门，隔着门大声的，故意说给江烨听：“你长大了不是想开书店吗？” 这是江宁小时候就有的愿望，直到念高中，她还想以后能开家书店，卖咖啡和书，店门口再摆几桶鲜花，像国外电影里那种，街角小书店。 “长大想开书店？”江烨在房间里问。 江宁不好意思了，她扒在妈妈身上，把脸埋在妈妈腿上笑。 林文B握着女儿软绵绵的小手，她想买商铺，落在江宁名下。家里这笔钱够两间店铺的首付，一口气还掉贷款，还不如慢慢还，置更多产业。 几百块房贷，再过几年根本都不能算是钱。 “二姐又给你打电话了？”江烨半天不出声，突然问。 “没有。”但他这么一说，林文B就明白了，江惠娟如愿有了房子，就又动起商铺的脑筋来。 “我可园没答应她啊。”江烨补上一句。 林文B一点也不动气，这才哪到哪儿。 “在老家买店面有什么好处？海市的房子一年涨多少？老家的一年涨多少？就算要买，也要这里买。” “这还用你说。”江烨哪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户口都在这儿落下了，还能再回去？ 林文B有些意外，她又说：“要买就早下手，我来看地段，买了商铺立刻就能租出去，以租养贷，不花多少钱。” 地方她都已经有数了，就在大学附近，只位置好，很快就能把本金收回来。 江烨半天没声儿，她还懂以租养贷了，难道不是想买个商铺她正好开礼品店？他隔了会儿才说：“也行。” 只有江宁还不明白，她张着圆眼睛看妈妈：“是给我买了书店吗？” “是啊！等宁宁长大了，想开书店就能开书店了。” 长大还有很久很久，江宁哪知道买店是什么意思，她皱起眉头：“那我现在不能要礼物吗？” “能啊，妈妈给你买那个会发光的铅笔盒。” 粉红色的，有个按钮一按，就能发光！学校外面的小店要卖二十五块一个，江宁存够了钱，但妈妈不许她买，怕她上课玩铅笔盒分心。 “但只许在家里用，不能带到学校去。” 江宁跟妈妈拉勾保证，她绝不带到学校里去，她觉得妈妈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才不带呢，我还要拿好苗苗章。” 齐老师在每天用来抄作业的小本子给大家画上三十个格子，给表现好的小朋友盖章，江宁已经连续一周没断过了。 说好了要全家一起出去吃饭的，林文B午睡起来换衣服的时候，江烨手里拎着包：“我得出去，晚上回来。” “谁啊？王志国？” “不是，我走了啊。”说完换鞋出门了，关上门之前还说，“那个商铺的事儿，晚点再说，到时候再一起去看看。” 没等林文B回答，门就关上了。 江宁裙子后面的蝴蝶结还没系上呢，她重重叹口气，伸起手，背对着林文B，示意妈妈帮她把拉链拉下来。 江宁很失落，林文B吸口气，江烨不去就不去，她带女儿去。 “怎么了？你不想穿这条裙子？” “爸爸都不去了。”江宁仰头看妈妈，爸爸不带她们出去，她们还出去吗？ “爸爸不去，我们俩去啊。” 江宁一直坐上出租车还傻乎乎的，她虽然经常跟妈妈在外面吃饭，但都是吃汤包吃三黄鸡，还从来有跟妈妈两个人，穿得这么隆重去这么贵的地方吃饭呢。 旋转餐厅，一听就很贵。 林文B知道女儿不安，她想扭转宁宁的这种想法，妈妈一样可以带她去高档场所，而且她们以后会经常去！ “旋转餐厅是自助餐，我们不要浪费，想吃什么不要贪多。” 原来妈妈知道啊！宁宁安心了，她伸手抚平裙子，依偎在妈妈身边。 国庆节这天，电视塔下围着很多人，大家排队上去看夜景，江宁被妈妈牵着，到比观光层还高的旋转餐厅吃饭。 这跟爸爸带她去的饭店不一样，就像坐在水晶宫里，江宁想了很久，决定用“璀璨”形容灯光，服务员还给她们拍了张照片。 江宁在回来的路上就不停打哈欠，回家却直奔书桌，等林文B洗完澡出来，看见女儿还在写作业。 她过去催促：“快去洗澡，明天再写吧。” 江宁画下最后一个句话，去冲澡刷牙，林文B拿起女儿的作文本，两百字的小学生作文。 标题是《完美的一天》。 珺宁(名片) 怀愫/文 林文B拿着坐,在纸上写了三件事。 名字、名片、商铺。 在商铺的后面，她打了个问号。 是买来商铺就当礼品公司用呢？还是租出去，收租金更好，毕竟她现在根本没起步,乱打几枪有收获,那有一半是运气好,真要干这个,不一定就能立刻赚到钱。 这个还能再慢点考虑,她得先给自己的公司起个名字,有了名字才能去印名片。 她怎么早没想到呢！早点印名片,她就能早点发出去，谁知道哪片云彩能落雨？ 林文B认真想名字,她原来不过初中毕业,又很多年不读书了，刚拿到成教发的学生证,她就用学生证办了一张大学图书馆的借阅证。 上完课,她也喜欢在大学里走一走逛一逛,看看周围那些用功读书,为了未来努力的年轻人，她就觉得更有干劲了。 她还打算等周日的时候，带江宁去一次大学校园的图书馆,让她提前感受一下那里的学习氛围。 林文B当然没能想出什么有深度有文采的好名字，她想了又想，在纸上写下“B宁”两个字。 这不是给现在的宁宁的，这是给以前的江宁,她的大女儿，陪她吃最多苦,给她最多支持的孩子。 林文B拿着写好的字去影印店，店里的人说：“你们公司，主营业务有哪些？要不要印在卡片后面？” 林文B卡住了，那人扔给她一张印好的模版：“你看看，全是按字收费，你要什么样的，字是不是烫金，价钱都不一样。” 他还以为林文B是哪个公司的业务员，是被老板叫出来跑腿的，看她大着肚子，让她坐到店里的椅子上：“你仔细看看，不行就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别印错了。” 印名片可不便宜，要是印错了，回公司还不得挨骂。 “谢谢你啊。”林文B没说自己就是老板，也确实，说是公司，其实都还没注册过，她自己既是老板又是员工，启动资金一共四万块。 “会议礼品、办公礼品，广告礼品，特产礼品，还有私人定制。”林文B把这几样写下来，还有家里的座机号码，她的BB机传呼号。 “这儿，这下面再给我印上电话号码，后面先空着。”等有钱能买大哥大了，再把号码写上去。 现在能有个大哥大联系业务的，那都是老板了，小公司联系业务用BB机和座机才是常态。 “行了，你要印多少张啊？” 二十张起印，印得越多，价格越便宜。 “一百张！” 林文B去隔壁西餐厅等名片，也不知怎么回事，坐下来心里咚咚直跳，好像干了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她想庆祝一下，不能喝酒就喝饮料，刚握起饮料杯，包里的BB机响了。 田爱联系她，林文B用西餐厅的电话打过去，田爱问她：“文B，你在哪儿？我能来找你吗？” 林文B有些意外，田爱的新工作非常忙，但她依旧在按时上课，两人用来互相鼓励的本子，上面的字也一直没断过。 只是已经有些天没打电话联络了，没想到田爱会突然找她。 “行，我把地址报给你。” 林文B等了一会儿，她看见田爱下出租车，跟出租车师傅说着什么，林文B看了一会儿赶紧站起来。 她不够钱付出租车费。 怎么搞成这样子？ 两人坐在西餐厅里，林文B给田爱叫了杯咖啡，服务生问：“要加奶加糖吗？” “拿过来，我自己加。”她往咖啡里加了五六块糖，把牛奶杯里的牛奶全倒进去，用小勺子飞快搅拌，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杯底还有没来得及融化的糖粒。 田爱微红着脸，咬牙开口：“文B，我想问你借点钱，下个月一发工资，我马上还给你。” “当然可以，但你总要说说你这怎么了？” “我提离婚了。”田爱新工作干了大半个月，已经干得很出色，主管被调走开新门店，田爱是他第一个提出要带走的员工。 就因为这个，田爱的丈夫觉得妻子在外面有花头了，怎么别人不带，就要带她呢？ 田爱早就有离婚的想法，被丈夫这么一闹，更觉得过不下去，她一提，家里就闹翻了天，丈夫把她的身份证，户口本全藏起来了。 “我现在是……一没证件，二没钱。”更别说存折房本了，好像这样，就能控制她，就能让她不提离婚。 “你吃饭了吗？”这都下午两点了。 田爱没有说话，一看就连饭都没吃，林文B叹息一声，给她点了客牛排，一份意面：“吃这个吧，吃肉才有力气！” 田爱低头切肉，每一口都嚼得很用力，她不敢告诉她妈，也没办法跟两个哥哥开口，他们会劝她回去好好过日子。 光是想像那种口气，她就无法忍受！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林文B问她，“你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没有身份证，连租房都成问题。 “我有地方住，我就是想跟你借点钱。”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她不好意思跟现在的同事们开口，哪有才干了大半个月，就跟人借钱的。 她也不想跟原来的同事朋友借钱，人人都知道她把铁饭碗给砸了，她怎么能现在去借钱？ 但她每个月固定要给松江的妈妈打钱，是给儿子的生活费。 “当然可以了，钱不是问题，但你住哪儿啊？” 林文B问了半天，田爱才答：“暂时住在公司仓库上面的阁楼。”除了一张单人床，什么都没有。 每天还要爬上爬下倒痰盂，一清早和大半夜，都有工人装货卸货。 林文B想了想说：“你等一等，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林文B翻出电话号码本，给高明打了个电话，她们搬走以后，江烨特地请他吃过饭，林文B当时也是找高明，又加买了两台内购价的空调。 “小高，不好意思啊，原来我们住的房子，还空着吗？那太好了，我有个朋友想租，租金你还给我原来的吧。”讨价还价这种话，她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家具都是现成的，搬家的时候就没带走，高明一听就答应：“门锁也没换，直接住进去就好了，房租帐户也是原来那个。” 林文B把情况说给田爱听：“是单位的空置房，房租比外面便宜，就是没有单独的卫生间，煤气应该还有大半罐，够你用了。” 田爱一直没说话。 “你这么忙，住在阁楼里怎么能休息好？而且那边离小学也近，你要是将来想把儿子接过来，也有地方读书。”市区内的小学，师资还是要强一些的。 冰箱衣柜全都是现成的，虽然是共公浴室，那也比用痰盂要强多了。 “走，我们去买点生活用品。”林文B挎上包，一把拉起田爱。 田爱人还懵着，她跟在林文B身后，看她熟门熟路的买脸盆肥皂洗头膏，又买牛奶面包，进房间把门窗打开透气，笑眯眯对她讲：“还好现在秋天了，夏天那个热呀。” 田爱一开始还站着，接着就跟林文B一样忙碌起来，拖地擦床擦桌子，很快就把这间一居室又重新收拾出来。 林文B认真说：“这房子，我住了两年，日子越过越好了，你一定也能越过越好。” 从头到尾，没有劝她一句，别离婚。 田爱忍了又忍，才把眼泪给忍回去，其实她只需要这一个月的支撑，等她发了工资就能周转过来了。 “等我发了工资，马上就把钱还给你。” “急什么，你等有闲钱了再还也行，我可不怕你赖帐，这前后左右的邻居我可都认识，还怕你跑了？你还会为这点钱，书也不读了？” 林文B跟她开了玩笑，看看时间差不多，她准备回去接女儿放学。 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打开包，在包里打开名片盒子，拿出里面第一张名片，塞到田爱手里。 “这是我的名片。” 田爱有些吃惊，她们一起报名读书的时候，林文B还说她读书是为了找工作呢，怎么现在就干个体了。 “你开公司了？”她低头看一眼。 “就是个光杆经理。”她现在是B宁礼品公司的林经理了。 田爱握着这张带印花的小纸片儿，看着上面烫金的字，想到一个月前，她还是工人，林文B还是全职太太，现在她们都不一样了。 “我也会越干越好的。”田爱把这张名片，夹在五斗橱的玻璃板下。 “那肯定的，我一直这么觉得。”林文B这么说，不是为了安慰田爱，她是真的这么想。 田爱跟她一样大，丈夫没指望，孩子也七岁大，三十二岁辞职换工作力争上游，做了林文B上辈子就该干的事，她还有什么理由过不好呢？ “那你这个礼品公司，给不给人送样品啊？要是有，你给我一份，我给我们主管，我们集团大的很呢。”田爱这么说，她也是去总部培训的时候才知道，集团下属有这么多的企业，这么多公司，她现在能力有限，以后一定会升的。 “像我们超市，要进我们的渠道，都得先有样品。”主管的权力很大，能够决定是不是上门店的柜台，想上柜可不容易。 “要是你那儿有什么地方土特产，我替你推一推。” 林文B一下握住田爱的手，样品！ 她不能光发名片，还要印宣传手册，定制样品，给大单位大公司送去！ “在做了，等样品礼盒做好，我给你送过去！” 林文B回家就在纸上写写划划，宣传手册要怎么做，礼品的范围还得再扩大，不能光那老三样，礼盒上可以印各公司单位的联系方式。 她满脑子是这些，江烨提早回来，她都没注意。 “哎，给我弄点吃的。”他把包一扔，往沙发上一沉，“这几天你先别忙了，别让宁宁自己上学放学，每天都要接送。” 林文B停下笔：“怎么了？” 江烨揉着眉心：“程志军出来了。” 林经理(有市场，但还没行业，一定) 怀愫/文 程志军其实早就该出来了,他只是吸，东西都是他那个情人搞来的。 那女人怕程志军有了货源就甩掉她，一直没告诉他东西是从哪儿来的，这对程志军倒是件好事了。 但警察搜到他的物品里有一包卷烟,烟里而就卷着那东西,据程志军自己交待,他曾经把这些卷好的烟,发给过几个朋友。 其中就有江烨！ 江烨被问话了,还做了检测,问他情况,江烨实话实说：“好像给过我一根，吸了几口我就吐了,但那时候还喝酒了,以为是喝多了吐的，也不知道他烟里有没有东西,我想总不会吧。” 他就算是贩,也有出来的一天,江烨不能不防着他事后寻仇。 江烨是没事,但有人有事儿，程志军不承认自己故意想拉人下水，他全推到情人身上,说那烟是那女人给他的，他也不知道里而有东西。 “就是平时，觉得抽烟也不够劲不提神了，她给我的烟,说这烟够味儿，我平时就抽那个。”把自己完全撇干净。 在这一点上,程志军还真没说谎，那烟确实是这么来的，但他给别人烟，也确实没怀好心。 他一出来就在周芳而前痛哭流涕，说都是那个女人害了他，他是一心想跟周芳过日子的。 林文B脸色发白：“怎么？程志军……他……还敢动这种心思？”他还敢用江宁来威胁江烨？ 江烨看了老婆一眼，啧一声：“你怕什么，我不是说他有这个意思，我是怕他有这个意思，他现在还没到那地步呢。” 有周芳撑着，程志军还没到山穷水尽，但那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周芳不停的在替程志军补窟窿，他这么一进去，再加上“香烟”的事，公司里原来跟他干的，也都不愿意再跟着他了。 江烨对程志军是安抚为主，不仅好声好气的说话，还请他吃饭洗澡。 他拘留的时候，周芳母子的事儿，江烨也出了力，连程志军的老丈人都说江烨是个厚道的人，朋友到帮衬到这地步，就已经不错了。 林文B脸色缓和下来，宁宁转学，他们搬家，江烨都没请公司里的人来，除了小佟没人知道江宁的学校和家里的地址。 想到这个看了江烨了眼，原来他早就防范上了。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他说了什么话呢。”林文B真有些后怕，也是周芳没再找她，要是找她，她肯定会去见周芳的。 “这种事外头多了去了。”新闻不报，不代表没有，绑架要赎金的，或者干脆就是泄私愤的，“周芳没找过你吧？” “没有，怎么了？” “没有就行，他们一家住到周芳爸妈那儿了，周芳想把原来的房子卖掉。”还想卖给江烨，江烨可不敢接手，他说家里刚买了房和车，还在还贷款呢，没钱再买套房子。 林文B叹口气，周芳提前知道了程志军的事，程志军还没把最丑恶的一而袒露给她看，她还没完全失望，但这东西说戒，哪有这么容易呢。 “反正你最近注意点，再忙也得去接宁宁。” “知道了。”林文B当然先把女儿放在首位，宁宁的安全快乐才是第一位的。 “也跟老师打个招呼，除了你谁不能接孩子走。” 林文B这回没答“知道了”，她站起来，走到玄关，从挂着的包里拿出一张“家长接送证”，在江烨而前晃了一下。 “看到吗？一个孩子，发两张家长证，持证接人。”童梦管理很严格，每到放学时间，都是一个班一个放出来，家长接送都得有家长证。 江烨还以为原来的学校呢，校门一开，孩子们就涌出来了。 小区保安也很负责，虽然不像对而外销房小区那样二十四小时有巡逻，但进小区还是要登记的。 林文B的工作量跟原来差不多。 江烨没话说了，他确实没接女儿放过学，他还“嗬”一声。 那意思就是，两万块，没白交。 江烨坐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茶，也没等到吃的，他站起来自己走到茶水柜边，从茶叶桶里抓一把茶叶，自己泡茶喝。 扭头看见林文B又写又画，还把女儿的蜡笔拿出来用，问她：“你干什么呢？” 拿着茶杯走到餐桌前，低头就看见林文B而前摆了盒名片“B宁礼品公司”：“林经理？”反过来一看，还有业务范围和联络方式。 还私人定制？ 一口茶烫到了嘴，江烨“辍币簧：“你……” “我忙着呢，你自己煮点而条，冰箱里有茭白肉丝。”林文B可不理他，“大学生”叫了一阵，看她按时去上课，每天跟女儿一起背书写作业，自己觉得没趣不叫了。 这“林经理”估计也得叫一阵。 “你真要干这个？” 林文B阖上她的策划文案本，她以为江烨是觉得干这行赚得少，她用上辈子很火的电视剧台词来回江烨。 “两张一百块，你告诉我哪一张上台而，哪一张不上台而？” “你就没吃过外而的苦，这种公司全是靠人脉，你一个女人，你是能跟人拼酒？还是能低三下四给人赔笑脸？” 做厂家直销也就算了，国企那些工会里小领导，再贪也不敢过分。 这些就是江烨每天都在干的事，赔笑、捧场、付帐，挖空心思讨好处，拿到工程先给回扣，一笔还不算完，源源不断的送礼。 就算没工程，马屁也不能停。 林文B不说话，她知道江烨在外而是什么样，生意又是怎么做起来的，但她不能什么也不干。 “有舒服日子不过。”江烨把名片放回去，自己去厨房里煮而条去了，一边摇头一边烧水，赚钱哪有这么容易，“你去试，试试你就知道了。” 试试就知道什么是舒服日子，安心呆在家了。 就得要试试！ 林文B屏住一口气，低头继续在本子上写她想到的内容：保险公司，银行。 这两个是她能想到的，需要大量小礼品的行业。 上辈子她是收礼的那一方，保险公司和银行没少给她送过礼，除了实用的购物卡之外，疫情的时候，银行还给她送蔬菜上门。 但现在她是送礼的一方了，林文B咬着笔头，男士礼盒里：保温杯、茶叶、汽车里挂的檀木保安牌。 女士礼盒：珍珠手链或者项链、小丝巾、檀香扇，要是规格更高，就用宋锦围巾…… 她越想越入迷，把能想到的东西全写在纸上，先写下来，再分类。 直到江宁从房间里出来：“妈妈，还不给我检查作业吗？”她说完就发现妈妈也有坏习惯，“不许咬笔头！” 林文B一下回神，都已经八点半了，快到江宁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她把东西收拾起来，进房间给宁宁检查作业，先表扬她抄写的字迹端正，再批评她又漏了标点符号。 “齐老师上次就跟妈妈说，要是有张语文卷子，分数很高但漏写了名字，她肯定要先看看是不是你的卷子！” “我以为我写了。”江宁小小声。 还有一次卷子上写了江丁，江宁把宝盖头给丢了，因为名字写错，齐老师狠狠扣了三分，江宁哭丧着脸回家。 三分呢！那次她小测验只拿到九十四分，掉出全班前五名。 林文B看着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把宝盖头丢了呢？怎么连名字还能写错？ 那次罚她写自己的名字，写了整整一页纸。 “还粗不粗心了？”林文B看女儿把标点给补上。 江宁认真叹口气：“妈妈，我不是故意粗心的，一不小心就粗心了。” 差点儿把林文B都逗笑了，这不是废话，哪有人是故意粗心的，还不全是不小心的，她忍住笑：“那你以后就仔细点，认认真真检查一遍。” “我检查了。”江宁真的检查了。 “那你认真仔细了吗？” 江宁噘嘴不回答，但她觉得自己真的很认真检查过了，那宝盖头是怎么走丢的呢？ 检查完作业，每一项后而打上勾，林文B在家校联系册上签字，看到下而有齐老师表扬江宁作文写得好。 “哪篇作文啊？” 江宁自己铺被子，听见妈妈问，很不在意的挥手说：“《完美的一天》，齐老师说她会把二班和五班写得好的作文都寄给《小主人报》。” 她还在课上读了她的作文呢。 二班两篇，五班两篇，一共四篇作文。 “真的呀？那要不要妈妈谢谢齐老师？”林文B很惊喜。 但江宁很镇定，她瞥了妈妈一眼，小脸严肃认真：“齐老师说了，不一定呢！别先开心，万一没选上才不丢脸。” 那么多学校，这么多小学生，万一没选上呢。 送选的作文，齐老师都替他们改过，有的是改错别字，有的是改形容词，所有作文里，江宁的作文是改动最少的。 林文B笑了，真是跟她爸爸一个样，心里得意，还不好意思说。每次考试95分以下，她就只让妈妈签字，98分100分的卷子，就一定要留着，让江烨回来签字。 在江烨的眼里，他女儿除了98、99、100分，那就没考过别的分数。 “那宁宁也很厉害，一个班级有四十个小朋友，只选了两个，也很优秀。” 江宁抿着嘴笑，她还没告诉妈妈呢，齐老师觉得她的作文是其中最好的，她看见齐老师替她写送选理由了。 林文B给女儿盖好被子，关灯出来。 就看见江烨拿着水杯往房间里去，她一扫桌而，她写东西的纸被动过了，走过去仔细一看，确实被翻动过。 “你看我的资料了？”林文B跟进房间。 江烨已经躺在床上，这人夏天的时候不肯开空调，到了秋天又不肯撤席子，他摇头：“没有。” 他明明就看了。 林文B嫌弃得看他一眼，扭头回去继续写，她想起田爱跟她说话。 “你这个礼品公司，跟我们超市性质一样，就是有市场，但还没行业，一定能做起来。”这是田爱去企业内部培训的时候听来的，她觉得特别有道理，专门记下来，抄在两人联系的小本子上。 林文B把这句话写在了第一页，江烨肯定看见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江烨问：“你准备怎么跑业务？” 林文B看他一眼，又看了眼窗户，江烨看她这模样：“你看什么？” “我看这天上是不是下红雨了。”不就是讽刺人么，林文B也会，她说完又说，“先定样品，再做宣传手册，江老板要不要给建筑公司也定制一批礼品盒呀。” 江烨站起来走到门口，拎着包一边穿鞋一边说：“行啊，卖不出去我也能送人，反正也不亏。” 赚钱有瘾(演女主角小时候) 怀愫/文 这送上门的第一笔生意,林文B才不手软，她一本正经问江烨：“那你要几盒？分男士女士吗？” “五十盒吧，一半一半。”江烨套上鞋，他现在知道了,让她不干,她绝不肯,那就先让她折腾一会,大着肚子还想跑业务,真当生意这么好做呢。 “我算好价钱之后告诉你,先付定金啊。”林文B高声说。 江烨“纭币簧把门关上了。 宁宁吃着碗里最后一个小馄饨,抬头问：“妈妈收爸爸钱啊？” “不是妈妈收爸爸的钱，是妈妈的公司收爸爸公司的钱,知道吗？”林文B摸摸女儿的头,把吃完的碗收到厨房。 对着水槽皱眉，说是公司,其实还没注册,她目前还拿不出注册金,她一共就四万块,交了注册金，就连启动的本金都不够了。 江宁似懂非懂，她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妈妈我今天穿什么裙子？蓝色的吗？” 今天妈妈要带她去小荧星报名,每次去学校参观报名，妈妈都喜欢让她穿蓝色的海军裙，说那样才大方。 “今天不穿蓝色，你不是有件粉红色的纱裙吗？我们穿那个。”艺术学校的小朋友一定都打扮得很漂亮,那就让江宁也穿得隆重一些。 那条粉红色的纱裙，是为了参加江烨一个朋友的婚礼买的,因为太隆重就只穿过一次，再不穿，就显小了。 江宁自己开衣柜把裙子拿出来，泡泡袖，腰上有蝴蝶结，她自己穿好对着镜子照一照：“妈妈，我今天想梳公主头。” 母女俩都打扮好，一起出发去艺术学校。 给江宁报名表的宋老师站在门口，接待引导各位来报名的家长，林文B牵着女儿的手一看，这里每个孩子都打扮得整齐漂亮。 宁宁的长相随江烨，浓眉大眼高鼻梁，只有嘴巴和皮肤像林文B，她已经是学校里长得漂亮的女孩了，到这儿来一看，个个孩子长相都出挑。 还有个小男孩穿着西装背带裤，头发梳成三七开，还涂了摩丝，整个头油光锃亮，江宁一看见就捂嘴笑起来。 林文B捏捏江宁的手，走到宋老师面前：“宋老师，我们报名表填好了，在哪里交费啊？” 宋老师还记得江宁，她上下看了眼江宁，留住林文B：“哎你是……演舞台剧那个小演员吧！” “是，我女儿江宁。”林文B把宁宁推出来，江宁不像原来那么害羞，不敢说话了，她自从演了舞台剧，很敢表现自己。 妈妈一推她，她就站到老师面前：“宋老师好。” “你们留一留。” 林文B带江宁等在一边，报名的孩子和家长挤满了艺术学校的大堂，宋老师忙了好一会儿才抽身，她把林文B和江宁带到楼梯口：“是这样的，等会有个导演要来挑小演员，你们去试一试吧。” 要不是正好看见了江宁，她也想不起这事儿来。 林文B没想到一天课都还没上，就先有试镜了：“是什么类型啊？电影还是电视剧？拍摄周期长不长？” 宋老师没想到林文B还懂拍摄周期，她笑了：“拍电视剧，来挑女主角小时候的演员，拍摄周期不会长，我看江宁的形象挺合适的，你们去试一试吧，机会难得嘛。” 男女主演两岸三地都有，但小演员没办法从港台选好带过来，只能在当地的儿童艺术类学校或者从少年宫里挑选。 少年宫他们已经去了，今天来小荧星挑选。 导演的要求就是要长相洋气的小演员，能跟电视剧女主角长相相像的最好。 林文B要是早一天，或者晚一天来报名，都赶不上这场试镜。 “你想试试吗？”林文B低头问女儿。 江宁点点头，她初生牛犊，什么也不怕，想去试一试。 报完名，林文B就带着江宁去二楼的声乐室外等着，走到门口看见十几个像江宁这么大的孩子，一半男孩一半女儿，全都排队等在走廊外面。 刚刚江宁还一点都不紧张的，一看见这些小朋友，她开始紧张了，紧紧拉住妈妈的手。 “怎么了？害怕了？”林文B只是想让江宁尝试，她要是不愿意，也不强求，就当是来玩一玩，体验一下的。 谁知江宁说：“他们都有节目！” 每个孩子都在嘴里念念有词，连刚刚那个穿西装背带裤的小男孩也有节目，他在朗诵诗歌。 宋老师从后面走上来，对孩子们说：“别紧张啊，每个小朋友问几句话，念首诗或者唱首歌，都可以的。” 说完她就又到前面去，跟别的家长说话，林文B拉拉女儿的手：“你不是也喜欢唱歌吗？齐老师还说要选你进合唱队的，要不然你就唱首歌吧。” 江宁竖起耳朵，听前面的小朋友准备了什么，还有家长站在声乐教室门前，透过玻璃窗看里面的孩子在表演什么。 还有的家长临时在给孩子化妆涂口红，还互相借用粉盒，女孩们的家长有的愿意借，有的不愿意借，这都是自己孩子的优势。 林文B也伸手摸包，她的粉盒口红根本没带出来，包里就只有策划书和BB机，还有二十张名片，想了想，还是没去借口红。 她也很想去看看那些有经验的孩子都在表演什么，但她又怕这样会给宁宁压力，假装不在意。 越到后面，孩子们表演的花样就越多。 江宁仰起脸，轻声问妈妈：“妈妈，我唱什么歌呀？” 林文B看了一下，也低声回她：“要不然，你唱首英文歌吧，你不是会唱两首吗？”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唱英文歌的。 江宁圆眼微张，她已经开始学英文会话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和唱英文歌她都没问题，江宁开始嘴唇飞快动起来，无声的用英文介绍自己，再唱一首歌。 声乐教室里突然传出钢琴声，有个女孩表演的时候弹了一段钢琴。 江宁跺着小皮鞋：“我怎么没想到！”想到也晚了，那个女孩弹的曲子比她会的都难，她最熟练最有把握的还是《小星星》。 林文B从包里拿出梳子，替宁宁把头发整理一下：“是不是有好多优秀的小朋友啊？”让她过来见识见识，也挺好的。 轮到江宁，林文B让她自己进去，就站在门口，隔着玻璃窗看她。 里面一字排开，坐了三个中年人，两个男人一位女士，每人手里都拿着本子，也看不出哪个是导演。 江宁脸蛋红通通的，她做了一段英文自我介绍，名字年龄和爱好，爱好里她几乎把她所有会的词都说了，，唱歌，还有弹钢琴。 接下来的事让林文B吃惊，就像江宁在舞台上救场让她吃惊一样。 江宁坐到钢琴边，开始弹起她最熟练的《小星星》，张嘴唱道：“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教室外面的妈妈们，都窃窃私语起来：“还是人家家长聪明哦，我们宝宝也会的，怎么没想到呢。” 想到也晚了，让人家占了先机了。 林文B还真没教过！她看见坐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旁边那个略年轻一点的，在记录本上飞快写着什么。 江宁唱完一段，自己停下了，她表现的像是她注意了表演的时间。 只有林文B知道，后面半段的歌词，江宁还不熟呢，这个小机灵是故意不唱的。 江宁很快从教室里出来，她拉着妈妈手往走廊上走，林文B问她：“你是自己想到的？” “我想表演两个节目。”江宁伸出两只手指头，但她还是好紧张，紧张得小脸通红，心跳也咚咚的，开口第一句，口音差点拐出去。 “江宁妈妈！江宁妈妈！”宋老师从后面追出来，“你们别走啊，等一等。” 那个穿西装的小男孩落选了，男孩的妈妈气急，跟别的家长说：“说我们长得太少爷相了，他们是要选报童。” 那男孩唇红齿白，就算穿上布衣，也确实不太像报童。 另一个妈妈就笑：“那挺好呀，下回有小帐房先生就挑你儿子了。” 林文B坐到会议室里，才知道为什么选了江宁。 这是一部民国电视剧，台湾导演来海市的影视城取景，就在当地找小演员演两场戏，江宁要演女主角一段小时候回忆。 她穿着华丽的纱裙，坐在钢琴前面弹钢琴，唱英文的样子，正适合女主角的家庭背景，可以用在剧情当中。 林文B留下联系方式，等剧组安排拍摄，她从包里拿出名片，很自然的递给那个作记录的年轻人，走出门才知道，两个都只是副导演。 “导演哪会来选小演员呢。”宋老师也没想到江宁能拿到角色，她只是看外型合适才让她试一试的。 “谢谢宋老师，我们这还没读书，就先有实战经验了。”林文B笑着感谢宋老师，心里记得要给宋老师送礼。 江宁晕乎乎坐进教室，开始学她的第一堂影视表演课。 林文B看好了时间，在学校外面找了间咖啡厅，点杯牛奶，借电话打给冯兰：“大嫂，咱们那儿有做礼盒的厂家吗？” 冯兰来劲了，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有啊，我找找去！” 冯兰刚给主管送礼回来，她自己跑海市去销售的事儿捅到厂里了，百般解释就是个送货的，别人也确实没有证据，只是捕风捉影说她薅厂里的羊毛。 好话说了一箩筐，又送礼又赔笑，主管这才留下的她的工作。 林卫东劝她：“要不然算了吧，万一工作丢了呢。”丝绸厂起码每个月还能出半个月的工资呢，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就算一次挣得多，那也不如细水长流。 冯兰不同意，她出去一起算是见识过了，只要肯辛苦，就能赚到钱：“怎么就算了，下回有这种机会，我还得去干！” 只是苦于没有门路，没有人脉。 “我想做礼品生意，咱们本地有特色的东西这么多，分成高中低三档，再细分男士礼盒女士礼盒，想先把样品做出来。” 冯兰大叹口气，叹完就笑：“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做了呢。” 林卫东就是这么说的，他还没见过现在的林文B，想到妹妹大着肚子，等要生的时候这事肯定不干了。 “怎么能不做呢？不是你说的嘛，赚钱有瘾！” 要不是她现在行动不方便，真是想回一趟老家，把各个厂子里能用的东西都打个样！ “行，你说什么，我去替你跑，再让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连长途车都已经熟悉了，说句带货，再给点小钱，司机很愿意干。 “那你记一下我要的东西。”林文B把她想到的一样一样说给冯兰，还有要求，东西不能太粗糙，最要紧的是精致。 像水杯，台历这些，还要印上公司的名称和联系方式。 一通长途电话打了快二十分钟，咖啡店的店员脸色不太好看。 林文B就说：“有什么卖得好的小西点，你挑几种，给我包一盒带走。” 店员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一直等到江宁下课，林文B才接她一起回家，路上就盘算着，还是得有电话！ 买个大哥大一万五，注册金启动金…… 江宁一直等爸爸回来，想告诉爸爸，她就要去拍电视剧了。 可她等到打瞌睡，也没等到爸爸回家，噘着嘴不高兴！ 林文B把女儿哄上床，又跟冯兰通了一小时电话，冯兰半天把珠厂丝厂的定制报价要来了。 两人夹着电话对报价单，一起核算成本利润。 “厂里倒是很爽快，样品算的价钱也便宜的，就是不肯收定金就给做，要付全款。”她们要的东西太少，现在资金链一断，货品就全压在厂里，根本销不出去，这种私人小定单，更不肯只收定金。 “全款就全款吧，这个钱上家也付了定金的。” 冯兰更高兴了，她不知道上家就是江烨，还以为林文B已经找到销路了：“那行，明天我就去把钱给交了。” 林文B说：“这样，我明天先给你打一万块钱，就在这里面扣。” 小茶壶什么款式，丝巾什么图案，她还得找图册，凭空想她不行，总能照着样子让厂里给做。 打完电话十一点多，林文B还一点也不困，躺着想了半天礼品盒包装。 家里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她爬起来接电话，一看时钟都已经十二点多了，谁会这时候打电话来？ “文B！”田爱的声音连同砸门声，一起从听筒那头传来。 程志军找到老房子去了。 “赶紧报警！” 娇小姐(谁也不是娇小姐) 怀愫/文 田爱已经报警了,但她孤立无援，只能给林文B打电话。 林文B赶紧联系刘姐，让刘姐的老公叫上邻居制止程志军。 还好现在邻里关系紧密，在林文B打电话之前,程志军就把半个楼道的人都吵醒了,有几户人家,打开门喝止他。 “你干什么的你？” 程志军喝了点酒还抽了几根“烟”,迷迷糊糊想不起来江烨住哪儿,就跑到了老房子来找,很快被人按住。 林文B着急打江烨的电话,那边半天没人接，她心里着急,又不能放江宁自己在家,只好打电话给小佟。 “小佟，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能不能替我去老房子看一看,程志军跑那边去闹事了！” “啊？”小佟一骨碌爬起来,程志军在公司里闹事还不够，怎么还找到老房子去了。 “我一个朋友住在那里，麻烦你替我去看一看。” 要是有车就好了,林文B原来就会开车，等生下媛媛一定得把驾驶证给考出来！ “老板娘不要担心，我现在就去。” 程志军是记录在册的吸毒人员，他状态明显不对,很快被警察带走了，小佟看过之后打电话给林文B：“老板娘,你朋友的丈夫在呢。” 丈夫？田爱不是要跟她丈夫离婚了吗？ 难道是因为这件事，她跟丈夫求助，两人又和好了？ “文B，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林文B听到田爱的声音才安心，但她一夜都没睡踏实，早上一大早就把江宁送到学校去，然后去老房子看田爱。 田爱今天请假休息，昨天夜里她加班十点多，回到住处洗完澡拿着盆上楼，听见身后有跌跌冲冲的脚步声。 田爱一个人住，对这些事很警惕，她几步跑回去，刚把门锁上，那男人就到了她门外！ 深夜里“纭钡拇访派，还有男人酒后嚷嚷的声音，吓得田爱推桌子挡住门，哆嗦着给林文B打电话求援。 林文B很歉意：“是我不好，我们都搬走好久了，没想到他会过来找事。” 江家搬家，程志军知道，周芳也知道，林文B压根就没想到他还会跑到老房子来惹事儿。 田爱坐在床上，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 “你吃点东西吧，要不然请两天假休息一下？”林文B来的时候在巷子口买了早饭，锅贴豆浆和红枣粥，干的汤的都有，让她吃点东西再休息。 田爱摇摇头：“我吃不下。” 虽是虚惊，那也着实吓到了，惊吓倒还不算什么，主要是委屈，这些天的事一股脑全都涌上心头，田爱再也撑不住，痛哭了一场。 林文B坐到她身边：“你的身份证补出来没有？要不然，换个地方住吧。”她来替田爱出搬家的费用。 田爱摇摇头：“不麻烦了，这里挺不错的，”眼里好不容易有点光，“我妈马上就带着孩子过来了。” 她刚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想把孩子转回来读书：“你不知道，我周末坐车回去看孩子，儿子看到我，一口本地话。” 看见她眼睛里全是惊喜，抱着田爱的腰就不撒手，还偷偷问，什么时候能把他接回家。 就是再辛苦也要把孩子带在身边！ 田爱还把她想离婚的事，跟妈妈说了，两个哥哥不同意，但她妈妈只是叹口气：“要吃苦头的。” 看女儿铁了心要离，愿意进市区来替她带孩子，原来房子小住不开，现在有地方住，她替女儿做饭送孩子上下学。 田爱万分感谢妈妈，也感谢林文B：“你说的那个地段小学，我去问过了，办好手续就能转。” 其实是她的主管，替她找人通了关系。 昨天也是，那人来闹事，警察上门，要看证件，她证件还没补出来，实在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主管，请他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户口本没有，身份证也没有，要补身份证得有户口本，要补户口本得有身份证的原件和复印件。 田爱是跑到父母家去开证明，证明她的户口是从这里迁出去的。 两人说着话，门又敲响了，林文B按住田爱，自己去开门，门口站着个陌生男人，手里拎着一大袋吃的。 田爱从屋里看见，赶紧迎出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这儿还有没有什么事，给你带点吃的，你安心休息，我替你请假了。”男人把东西留下，很快就走了。 袋子里有牛奶有海绵蛋糕，还是刚烤出来的，又软又松，是田爱喜欢吃的。 林文B问：“那是……你同事？” “那是我们店的经理。”田爱手里拿了块鸡蛋糕，拿起牛奶盒吸了一口，满嘴都是甜味儿。 “他看上去，人还蛮好的。”林文B这么说。 “是，他挺照顾我的。”田爱又咬了一口鸡蛋糕，她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林文B懂了，但那个男人的手上戴着婚戒。 她犹豫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提醒田爱：“看上去人确实很细心，男人细心啊，老婆孩子就有福享。” 田爱不吃了，她拿着牛奶盒，迟迟没送到嘴边。 “像我们家那个，昨天晚上没回来，连电话都没打一个，女儿等他到很晚，一点也不顾家。”林文B就像平时跟田爱聊天那样，说说丈夫，再聊聊孩子，一点异样都没有。 但田爱知道她看出来了。 丈夫打击她，不理解她，不论是工作还是孩子，都不帮一点忙。但韩经理鼓励她，看重她，还替她解决了孩子读书的问题。 田爱自己心里明白，她对韩经理有了种不同的感觉，早在昨天晚上之前。 但就像林文B说的，这个男人，他是有老婆孩子的。 “不过马上你妈妈就来了，能替你照顾孩子，做做饭洗洗衣服，你就不用自己一个人撑了。”林文B说。 田爱只是一时没有情感寄托，等到母亲儿子到她身边，她就会好的。 “是，是啊。”田爱笑容勉强，握着鸡蛋糕，半天都没再吃一口。 林文B安抚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她回到家，江烨已经到家了。 “程志军又吸了。”江烨这回没等老婆回家煮饭，他自己煮了而，正埋头大吃。 又吸了又进去了。 江烨昨天晚上陪人去洗桑拿，大哥大锁衣帽柜里，人在休息室里累睡着了，程志军打他电话打不通，才找到老房子去。 他一早知道这事，小佟已经把事儿都办完了，连周芳家都跑了一趟。 周芳父母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门还没关上就骂女儿：“你离不离？他这就是个废人了！你想把全家都拖死啊！” 周芳只是埋头痛哭。 程志军原来也经常带儿子到公司里玩，小佟还带着程凯和江宁去买过冰棍玩具呢，他跟江烨感叹：“孩子太作孽了，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看着。” 江烨说给林文B听，她听着都揪心：“周芳的爸妈原来不是对她们挺好的嘛。” “是好，那能好多久？”江烨扒拉两口而条，程志军这么快又吸上，就是跟原来那群人都没断。 他已经把亲戚都借过一遍了，公司里分给他的钱，这才几天他就见底了，人习惯了那种生活，再想走正道太难了。 现在原来一个桌上谈生意的朋友，连程志军的名字都不要听。 大家都在奋力争上游跳龙门，游得慢点都会被甩下，何况是条“死鱼”，掉下去那就是一锅汤。 林文B想劝劝周芳，但周芳根本不愿意再见她。 原来两人差不多，周芳还觉得自己比林文B要强，她学历好工作好，丈夫还体贴，两家又都是本地人，她还生了儿子，可看看现在，整个换过来了。 她不肯见，林文B也还是买了些奶粉营养品，又给小凯买了个玩具小飞机，托佟建送过去。 经过这回，程志军在本地呆不下去，拿了周芳一笔钱，说不拖累她跟孩子，两人离了婚，人跑去广州做生意，没了音信。 到十月下旬的时候，第一批礼品盒的样品终于送到林文B手上，冯兰坐长途送来的，她进门就先盯住了林文B的肚子。 这最后两个月，肚子就跟吹气似的鼓起来，怀里像揣了个篮球。 “文B，你这……还是歇歇吧。”她是想干起来，但也不能让大肚子去跑业务，这要是出点什么事，那林卫东还不得埋怨她呀。 “这有什么，生宁宁的时候，我可是一直站到生呢。”不站流水线了，也是换一个岗位，哪有一怀孕就这个也不能碰了，那个也不能做了，厂里这么多女工，谁也不是娇小姐。 冯兰还是觉得有点风险，这在厂里上班跟在外头跑，那哪能一样。 “你放心吧，我包了个车。”林文B每周上课都是坐出租车去的，后来干脆就包了一辆车，是个女司机师傅，要用车就直接打她的电话。 这年头女的姐凤毛麟角，夜里开车对她们来说风险更大，干这行不容易。 林文B打到一辆女师傅开的车，吴姐开车又稳，车里又干净，还常备纸巾，清凉油这样的小东西。 看到林文B怀孕，她很懂得这种辛苦，一到黄灯就慢慢停下，一次急刹都没有。 林文B立刻就动了长期包车的念头。 吴姐也愿意做这种长期生意：“我想自己把车供下来，以后不用交月供钱，自己的车负担就没那么大了。” 她算了算，给林文B开一年车，平时林文B不用车的时间出车接散客，辛苦一年，就能把车供下来！ “这样我也就不用老麻烦小佟了。” “那你也辛苦啊。”冯兰跑工厂，皮鞋底都磨薄了一层，家里还有林卫东能帮她的忙呢，接送女儿买菜做饭，他都能帮着分担一点。 文B可没人帮忙，江烨在家肯定是甩手掌柜。 她又要读书，又想着做生意，家里还打理这么干净，冯兰都觉得佩服。 “文B，江烨都做得这么好了，你还这么辛苦啊，就不想歇一歇？”原来那是没条件享福，不得不做。 现在有条件享福了，冯兰别的都明白，就这个想不明白。 人家夫妻是手停口停，没办法只好干，江烨一个人赚得养小家绰绰有余了，文B大着肚子，竟然不想歇一歇？哪怕轻松个半年一年呢。 “我歇够了，不想歇。”现在只要一天手头没事干，她反而心慌，觉得脚没踏上实地，没有着落。 林文B拿她打印出来的计划书：“明天我先去几个朋友那里送些样品，看看反馈怎么样。” 第一批样品，石沉大海。 看到东西，他们挺满意的，但之后就没音讯了。 林文B等了一天打电话去问回音：“请问，是对礼品盒的设计和内容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东西嘛是不错，但我们单位目前没这个需求。”像台历日历这些东西，他们本来就在发，早就已经有固定的厂家在做了。 还有印着单位字样的笔记本和茶杯，也有厂家在做，做熟了的就不愿意换。 东西都是一样的东西，搪瓷杯子上而一样印名字，比保温杯什么的要便宜多了，成本那就不一样。 林文B一听就知道对方搞错了：“这不是对内部的礼品，是商务用的，对外礼品。” “我们有什么对内对外啦。”对方轻笑一声，挂掉了电话。 送到银行保险公司的礼品礼盒，对方连哪儿不合适都不说，只让林文B把东西放下，根本没人接待。 江烨看着阳台上堆着的几十盒东西：“快重阳节了，这些就给我送人吧？” 跟他想的差不多，光送个样品有什么用，谁能正眼看她，给他送人起码不算亏本，以后就别折腾了。 追星了(小修(“就这两句词吗？”) 怀愫/文 没销路,也就根本验证不了东西的好坏。 林文B连失望的功夫都不太多，更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碾过来，她要送江宁去拍戏。 “我不管你有没有空，你得送我跟宁宁去影视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强硬的要求江烨分出时间给孩子。 江烨要是有空,也是想陪的,但他最近要挤点时间出来真的很难：“我看看吧,有空就送。” “你必须有空。”林文B沉着脸。 “我要是没空,就让小佟去送,他开车仔细。” 林文B拿一本《儿童画报》在江烨面前晃了晃：“你自己看看。” 江宁的那篇选送作文,《小主人报》没选上,但《儿童画报》选上了，里面还有编辑老师的点评。 “宁宁,你来读给爸爸听。” 江烨把电视机声音调小,江宁从房间里出来，她翻到做了记号的那一页,先看一眼江烨,然后清清喉咙。 “《完美的一天》童梦小学二年级二班,江宁。”圆嘟嘟的两颊因为兴奋红扑扑的,她等着爸爸给她鼓掌。 爸爸没鼓掌，江宁不满意地看了爸爸一眼。 江烨瞪大眼睛，先看女儿,再看老婆，笑容浮现出来：“啊？还印到书上了？” 虽然是《儿童画报》，但也是书，江烨笑了,他把电视机调成静音，示意女儿继续往下读。 宁宁扁扁嘴,继续往下念，没一会儿就念完了。 江烨这才想起来，那天突然有事，就没带女儿去旋转餐厅。 “宁宁，继续往下念，把老师点评也念出来。” 江烨还笑呢，还想到哪儿买几本，等回去的时候把这些送给家里的亲戚朋友看一看，女儿的作文都登上杂志啦！ “整篇作文生动有趣，从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小作者对全家出游的期待，对街景和电视塔观察仔细，描写流畅……作文的题目叫《完美的一天》，但因为没有爸爸参与，又不那么完美……” 江宁拿着杂志，从书沿上面偷看爸爸的脸。 “你听听，”林文B盯着江烨，“你必须去，下次女儿再写作文，你才能在她的作文里露露脸。” 上辈子江烨几乎没有参与任何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江宁他还单独照顾过几次，把孩子照顾得头上撞了个包，还教江宁说谎骗她是自己摔的。 江辰出生长大的那段时间，江烨参与得更少，江辰的老师点评说江辰性格细腻敏感，江烨就又生气儿子不像个男子汉。 “你想爸爸去吗？”江烨问女儿。 “想！” 江烨答应了：“行吧，哪一天？” “就这个周末，安排在下午，你开车去，我还能在车里休息一会儿。”林文B看了看女儿期待的眼神，对江烨说，“你看着宁宁，我更放心一点。” 这是假话，让江烨看孩子，还不如让小佟看更放心呢。 江宁知道爸爸要送她去了，抿着嘴笑得很开心。 确定拍摄时间那天，林文B放学去了一趟淮海路。 在儿童柜台替江宁挑了些衣服，有平时穿的，相对朴素些的，也有华丽些的纱裙，最后林文B看中了一套小洋装。 暗紫红色呢子的裤子，还配有小披肩和贝蕾帽。 售货员看林文B盯着小模特看，上前介绍说：“这个靴裤，配一双黑色小靴子，再把帽子一戴很时髦的。” 复古，成了时髦。 这套衣服比普通裙子要贵出一倍，比林文B平时买的套装都要贵了，但她一看就喜欢，穿在女儿身上肯定好看。 咬咬牙买下来，还给江宁配了一双黑色的小靴子。 买回家连江烨都称赞：“这套衣服好看。” “当然好看，老价钱了。”林文B一边把衣服挂起来，说了一句海市方言，语调跟王太太简直一模一样。 “多少钱？”江烨好奇。 林文B比了个数字手势，江宁在房间里写作业，她不想让女儿听见。 对童装来说，哪怕以江烨现在的条件，这套衣服都算是贵的，但林文B笑眯眯的：“一条裙子一件衣服，她能高兴好久，你以前给她买的那条裙子，她记了两年了，还特意拿出来，不许我送人。” 穿旧的衣服是要送人的，江宁有这个概念，比如姐姐的衣服会给她穿，她的衣服还有妹妹们等着。 但这一条她不许给别人，她还找理由：“给媛媛长大了穿！” 不给别人，但可以给妹妹，林文B笑着答应她，肯定不送人。 就是江烨到海市来打工挣得第一月工资买的那件，江宁不光记了两年，她记了二十年，永远记得那条裙子，她拥有的第一条爸爸买的裙子。 江烨低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到拍摄那天，江烨一早上电话就没断过：“不行，今天我是真没空，送女儿！她选上拍什么电视剧了，远得很。” 林文B给女儿煎鸡蛋培根，听见江烨在厕所里大声打电话，翻了个白眼。 她把荷包蛋盛出来放到江宁碗里：“先少吃点，路上远，妈妈带了喝的吃的，你要是饿了喝了，都有东西吃啊。” 江宁开始紧张了：“妈妈，台词还没给我呢？” 她根本不知道要演什么呀。 “到了那里副导演会说的。”林文B自己也匆匆吃了点面包，对厕所嚷了一句，“快点！出发了！” 她拎了个大包放到江烨面前，江烨看着塞得满满的旅行袋：“干嘛，你们要住那儿啊？” 就拍一个下午，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里面都是要换的衣服鞋子，还有头饰，万一一件不够呢，多带两件，让导演选一选。”除了衣服鞋子还有毛巾，准备得齐全一点，总比要用的时候没有要强。 电视剧在影视城里实景拍摄，江烨开车往影视城赶，开到半路上，江宁就蔫蔫的，她有点晕车了。 林文B摸摸女儿的脸，让她躺上闭上眼睛，在她眼睛上盖了条手帕，幸好早上没给她吃太多东西。 江烨从后视镜里看见：“晕车了？”他把速度放慢一些，又有点奇怪的问林文B，“你怎么没事？” 林文B是个老晕车，回苏城总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坐着也要晕，怎么今天一点事都没有？ “我早不晕车了，等生完媛媛，我还要去学开车。”她自从学会开车，就不再晕车，说完这句，她望着车窗外出神。 年末媛媛就要出生了，上辈子媛媛只喝了她一个月的奶，这辈子想多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可一歇下来，生意怎么办？ 江宁脱掉小皮鞋，晕车的难受劲慢慢过去，她睡着了。 昨天晚上，她就因为太兴奋没睡着！就好像要秋游似的，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被晚上起夜的林文B发现了，又打了一个屁股。 她一点也不疼，还闷在被子里笑了，然后又挨了一个屁股，这下有点疼。 “宁宁，醒醒了。”林文B拍醒女儿，江宁迷迷糊糊，她还在做梦呢，梦里她都已经把戏演完了，准备回家了。 “到家啦？”江宁爬起来。 “什么到家了，到影城了，快下来吧。”林文B给女儿整整理理衣服头发，那边江烨已经跟门卫打好了关系，搞了一张临时通行证放在车玻璃后。 本来没有剧组的证，私人车是不允许进去的，一百块钱，搞定。 “剧组在那块，洋房区。”保安拿着烟，笑嘻嘻给他指了路。 影视城还不像后来规模这么大，还只建好了核心区域，但老上海的风情扑面而来，江宁扒在车窗上，鼻子都压圆了：“原来电视剧都是这么拍的啊。” 她小时候一直以为，电视上放的都是真的，就是古时候人的生活呢。 江烨拐弯停在了洋房区，这里景点建得很密，洋房区里几栋老洋房，草坪花园和喷泉，都是共用的，只要不拍串了就行。 林文B用江烨的大哥大打副导演的电话，副导演把江宁领去化妆间，还塞了一张纸给林文B：“这是剧本，家长先给小演员说一说场景和戏。” 小演员年纪小，几乎都是父母陪着来的，小孩子还不懂什么是表演，一半是靠父母的解说，还有一半靠现场领悟力。 江宁只有两场戏，一场弹钢琴，一场从房子外面走进去，跟饰演她爸爸的演员有一句对话。 “爸爸，我回来了。”“好玩。”就这两句。 和跑进门，扑到爸爸身上，环抱住爸爸的脖子，这几个动作。 林文B松了口气，但江宁不很满意：“就这两句词吗？”她演舞台剧的时候是主角，她有十几页台词呢！ 服装师进来：“给小演员准备服装了吗？” “准备了，两场戏准备了两套衣服。”林文B把衣服拿出来给服装师看。 “不错，这套做工真好，颜色也好，给小演员换上吧，马上安排化妆。” 江宁鼓起嘴巴，这跟她想像中的拍戏一点也不一样，来来往往的道具师服装师化妆师，还有来来往往的演员，怎么一个电视剧里的大明星都没有呢。 这里是群演的化妆室，当然没有大明星在，林文B给女儿换上新衣服，带她拿着帽子去排队等化妆。 化妆师一看衣服，就用卷子替江宁卷起头发来，手一重，扯住了头发，江宁忍着没喊疼，但她泪汪汪的，卷完喷上摩丝定型：“等定型了再把帽子戴上。” 林文B全程跟拍，江宁的衣服一看就贵，妈妈还拿录像机在拍，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很好，化妆师提醒她：“等会进场了可不能拍了，导演要发脾气的。” “我不拍现场，我就是想把这些留下来，等她长大了给她看。” “这戏的男女主角是谁啊？来了吗？” 化妆师笑了：“在另一边拍呢，这边先拍几个配角的戏。”男女主在谈情说爱呢。 江宁闷声不响坐在椅子上，等副导演来喊人，林文B问她：“怎么了？肚子饿了？还是渴了？” 江宁摇摇头，她不喜欢拍戏了。 她们没等一会儿，副导演就来叫人了，化妆师跟群演还惊奇一声：“今天拍得这么顺利啊。” 林文B一听就想，换衣服，排队化妆做头发，都已经快一小时了，这不顺利得拍到什么时候。 第一场是江宁从大门口跑进屋里，副导演简单说了一下路线，江宁点点头，她从门口跑进去：“爸爸！” 张望了一下，然后才跑到中年演员坐的沙发边，跳上沙发抱住他的脖子。 “骑马回来了？”这个演员，林文B十分熟悉，但就是叫不出名字，经常在民国剧里演大亨，眼镜一戴，胡子一贴，手里拿个烟斗。 “骑马真好玩。”江宁把头挨在“爸爸”胸前。 导演喊停：“演员不要动，补拍特写。” 这两句词跟剧本上的不同，演员是看见江宁的衣服才现想了一个，江宁竟然也接着往下说了。 副导演夸了一句：“小演员不错。” 然后江宁就来回跑了五遍，她换裙子的时候靠在林文B怀里：“妈妈，拍戏太累了。” “再坚持一下，我们都拍一半了，坚持拍完这个，下次再也不拍了，好吗？” 江宁软绵绵的点头，她对演戏的热情立刻消褪，当小主持人和演舞台剧比这个有意思多了。 第二场是江宁穿着层层叠叠的纱裙，坐在剧组准备的钢琴上，“爸爸”一只手撑着三角钢琴，手里拿着酒杯。 男演员看出江宁被反复的拍摄搞得没精神了，笑了笑，拍戏就是这样，不懂的人觉得有趣，其实也是件很枯燥的事。 他逗着江宁：“反应很快啊，小朋友。”一点隔愣都没打，接口快得很。 “你这喝的是酒吗？”江宁好奇问，爸爸也拿回来一瓶，人头马XO，很贵的样子，拍戏还能喝这么贵的酒。 男演员哈哈笑一声：“这个啊，这个是没气的可乐。”只有杯底一点点，用来冒充洋酒的。 江宁小脸发皱，没气的可乐，那多难喝呀。 这一次没有跑步的动作，江宁只需要多拍几次弹琴的动作就行了，比刚才那一场要轻松很多。 林文B一直站在站圈，她拉着江烨拍女儿。 江烨拿着录像机扫来扫去，他在外面等了很久，四周都看了看，对老婆说：“老洋房真不错，比别墅还要好。” 林文B分神看他一眼，这辈子下手快，也能买一套。 看着看着，看到等待的演员中有个女孩，大眼睛水汪汪的，脸上婴儿肥未褪，一笑就露出一对小虎牙。 她微张着嘴巴，这不是……这不是！ “那个就是女主角吧？”林文B赶紧问身边的人，那个女演员穿着复古连衣裙，烫着卷发，就这么走过去了。 “那个啊？那个是配角，戏不多。”旁边的人看了一眼，随口回答。 江宁的拍摄片段一结束，林文B赶紧拉着她去化妆室拍了张合照。 女演员受宠若惊，她是拍了几部剧，但都是在台湾播的，在内地播出的就只有一部，也是合拍剧，她在里面演单元剧女主角的……丫环。 没想到会有观众认出她来，笑盈盈搂着江宁拍了张合照。 拍完照片，林文B还要了两张她的单人签名照，很克制的说：“你会大红大紫的。” 这样的话她明显听了很多，一笑就露出那对小虎牙：“谢谢。” 对方以为是客气话，但林文B是认真的，离开化妆室，江宁轻声问：“妈妈，那个姐姐是谁呀？我不认识她。” 林文B摸摸女儿的头，再过个两三年，就没有小朋友不认识她了。 男同学捉(“跟我谈生意的”) 怀愫/文 江宁拍完就问：“妈妈,电视上什么时候能放啊？下个月吗？” 她觉得下个月已经很长很长了，她都跟叶蓓蓓沈夕说过了，她要去拍电视剧，马上就会在电视上放的。 林文B笑了：“没有这么快的。” “那过年的时候放吗？”江宁继续问。 江烨开着车,他趁女儿化妆梳头这段时间,往影视城还没造好的工地去看了看,他常年跟工人们打交道,很快就找准了小工头。 那片影视城的开发计划要好几年,这得是个多大的工程啊,这么大块蛋糕,可惜没能力咬上一口。 江宁在片场累了半天，坐上车兴奋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半块面包,这是林文B给她垫饥用的。 “刚刚有个经纪人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江宁很有潜质，有戏的话他可以推荐江宁,双方签一个经纪人合约。 “嗯。”江烨应了一声。 “但我看宁宁不是很喜欢拍戏,也可能是今天太累了,我就说回去考虑考虑。”林文B继续说,看名片好像还是个台湾公司，说专门拍合拍剧的。 最近老上海背景的剧很多，影视城那么大点的地方,好几个组在拍，林文B刚刚还看到那一批小报童了呢。 “嗯。”江烨还在琢磨，半天才嗯一声。 林文B看他心不在焉，也不理他了,翻包从里面拿出她的记事本来，现在日历的小格子根本不够她记的,她就买了本巴掌大的小本子，把每天要干的事记在上面。 这才用了一个月，本子已经被她翻得皱巴巴的。 江烨回过神来，从后视镜里看见女儿睡得香喷喷，一条腿还勾在椅子坐背上，老婆又翻她那个小本子，皱着眉头拿笔写着什么。 她皮包里的BB机，“哔哔”响起。 林文B只看了一眼，就眉头舒展，嘴角带笑。 “谁啊？”江烨问。 “我同学。”真是不知道哪片云彩能落雨，林文B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她故意说出给江烨听，“跟我谈生意的。” 谁知江烨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那没开过张的，也能叫生意？还同学！ 林文B在后视镜里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还真是位男同学。 她没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趁着上课之前，把名片发给了同学们，还挑选几位同学送上两种样品礼盒。 大家在一个教室上课两个月了，林文B的人缘还挺不错。 倒不是因为她擅于交际，而是因为她的笔记是最全的。 有工作的人偶尔总有请假的时候，林文B堂堂课不迟到不早退，她跟别人拼不了聪明才智，那就拼笨功夫。 电脑机房不是次次都能去，全得靠笔记，来跟她借笔记的人越来越多，她跟全班同学都能说得上话。 “哎，我问你呢？”江烨又问。 “男同学！”林文B头也没抬，她反复看BB机上的信息，对方觉得林文B的礼品盒很不错，想仔细谈一谈定制礼品的事。 林文B本来是很累的，身体上的那种累，回家就想躺一会儿，现在她一点也不想躺了，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把这单做成！ 江烨根本没进大门，停下车让她们回家：“我晚上有事啊。” 脸色还有点不太好看，时不时瞥一眼林文B手里攥的小本子。 “知道了，你要是不回来，提前打电话。”免得还给他留门，他要是不回来，里面就反锁掉。 “嗯。”又是个嗯字，江烨踩油门走了。 一进家门，林文B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先坐到沙发前回先给同学打电话：“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在外面办事，没电话，你公司里要多少个礼盒？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一边说一边拿起电话旁边的记事本子，这是她专门放在这里用来记录业务的。 江宁知道妈妈忙，她每天放学之后，都是自己写作业，练琴时间也改了，改到妈妈做晚饭的时候，做饭的时候妈妈才不打电话。 江宁自己换衣服，把裙子挂起来，再打开冰箱找吃的，叼着小面包，还给妈妈也倒了杯牛奶。 林文B百忙之中对女儿做口型“谢谢宁宁”，一口气把牛奶喝光。 江宁想回房间躺着，但摩丝头硬梆梆让人难受，她头发太多，自己洗不干净，只能等妈妈给她洗，靠在毛绒大兔子身上，听妈妈打电话。 林文B挂了同学的电话，立即打给冯兰，家里没人，打到厂里：“我们有定单了！” 冯兰笑得合不拢嘴，车间里机器声音都没盖过她：“好好好！我请假！我回家给你打电话。” 车间主任看着冯兰：“又要请假啊？” 冯兰原来是怎么也不好意思的，抹不开脸面干私活，现在她只是笑一笑：“是家里有事，我得回去看看。” “那今天就算你请假了啊。” 冯兰都干了大半天了，算请全天假，就得扣全天工资。 “行。”冯兰哪还有功夫计较这个，好不容易生意要开张了，她骑着自行车回家。 为了跑工厂，她让林卫东教她的。 总不能次次有事都让林卫东接送她，冯兰原来胆小，一直以为自己学不会骑车，没想到逼一逼也学会了，现在跑近一点的厂子，她全都能骑车去。 这次是会议礼盒，茶叶保温杯再加笔和笔记本。 “茶叶我想分两种，男士就碧螺春，女士的换成花茶。”林文B握着听筒，话虽然说得慢，但心口直跳。 花茶！ 冯兰在本子上写上大大两个字，还打上圈做记号，明天就去茶厂问问，看有哪几种花茶。 “这个茶叶罐子有没有办法再好看一点？要是带花的不好看，干脆就用纯色的铁罐，字体好看一点就行。” 那个叫什么来着？高级感！ 林文B也想过全用陶瓷罐，陶瓷罐子不管是烧上山水画，还是纯青釉色，都好看，讲究有讲究的做法，朴素也有朴素的美感。 但陶瓷的成本比铁罐要高，运输损耗也厉害，目前还做不起。 只能少量的，用在高档礼盒里。 冯兰一样一样记下来：“好，那宋锦的那种披肩呢？” “那个暂时不需要，以后有需求再说。” “保温杯的颜色呢？” “那个我也建议过了，但对方要求不换，说是深色的才端庄。”要是也能分成男款女款的，就更精心一些了。 两人打了好长时间的电话，江宁从房间里出来，乖乖坐在妈妈身边，她知道妈妈今天陪她很久了，她也可以陪陪妈妈。 直到林文B的BB机响起来，她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江烨给她留的言，告诉她晚上不回来。 “哎哟，把时间给忘了，你们也快吃晚饭了吧？”冯兰这才回神，林卫东已经从厂里回来了，还做好了饭，林妍已经收拾桌子盛饭了。 两人挂掉电话，林文B着急给女儿做饭：“饿了吧？” “不饿。”江宁摇摇头，她今天累过头了，也不觉得饿，就是头发很难受同，“我想先洗澡。” 林文B一下乐了，这头发恨不得抹上半斤摩丝：“妈妈去放水，你给爸爸打个电话，问问他去哪儿了。” 江宁拨通电话，江烨听见女儿的声音，这回没急着说他在外面，他问：“妈妈打电话打到现在？” “嗯。”江宁老实回答。 江烨哪会不知道呢，他就是打不通电话，才打BB机的，真是没想到，明明都在家，还得用传呼台联系，她还成个大忙人了。 “她给谁打电话了？是她同学？” “给舅妈打电话，刚刚才打完的。”江宁根本不懂爸爸问这个是什么意思，“爸爸你在哪儿？你不回来，我们就要锁门了。” 江烨问完了，叮嘱女儿：“锁门吧。” 江宁挂掉电话，跑去浴室，林文B拿着花洒，等女儿脱掉衣服站在淋浴房里，开始给她搓头发：“怎么这么硬啊！” “可硬了！”江宁终于开始跟妈妈埋怨，“头皮可痒了。”挠都挠不动。 林文B心疼了，宁宁一定是等着她电话打完，才提洗澡洗头的事，她用力打泡沫，冲一遍水，再上一次泡沫。 那些小童星可真是厉害，这不到二十就得掉头发吧。 “你还想拍戏吗？” “不想。”又累又枯燥，一点都没意思，江宁自己搓泡泡，再让妈妈给她冲水，“舞台剧有意思多了。” 每次她冒出来的小点子，都能被齐老师夸奖。 林文B看着女儿的小脸，替她把沾到鼻尖上的泡沫冲掉，原来在她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更喜欢有创意有想法的工作了。 “那我还能上艺术学校吗？”江宁皱着鼻尖，还有一点泡沫没洗掉，弄得她鼻子痒痒，张嘴就打了个大喷嚏。 白泡泡轻飘飘飞到林文B身上，她替女儿把洗好的头发包起来，让她自己洗澡。 “当然能啊，你愿意上就上，不愿意了咱们就再学别的，但是！”林文B强调，“交了钱得把这个学期的给上完。” 尊重她的选择，但也不能浪费。 江宁很愿意，她喜欢表演舞台剧，整个片场，最让她羡慕的就是导演了，不仅可以坐着，还能发号施令。 “我要是能当导演就好了。” “为什么呀？”林文B抖开印着小草莓的大毛巾，把宁宁裹起来。 “我就能分配台词了呀，你！三句台词！你！五句台词！”江宁指点江山，自己把自己说笑了，踩在浴室地毯上穿睡衣，等妈妈给她吹头发。 “那光当导演可不行，你得当投资人才行，给钱的说了算啊。” 江宁怔住了，原来导演也说得不算，她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顺着妈妈的手势歪头，在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中，大声对妈妈说：“那我要当投资人！” 江烨是第二天大清早才回来的，林文B给他开了门，又慢慢踱回床上睡回笼觉。 “哎，”江烨一身烟味，跟她到小房间。 林文B躺到床上，拉过被子挡住味道：“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微波炉热一下。”有饭有菜还有皮蛋粥。 这周是大礼拜，能休息两天，昨天拍戏，今天她跟宁宁都要睡个懒觉。 “哎，”江烨又叫，“下午带你们去城隍庙吧。” 林文B困意消退：“去城隍庙干什么？又要陪谁应酬？”江烨哪会就陪老婆女儿一起休闲娱乐呢，说要出去，肯定是应酬。 江烨用种不识好人心的口气说：“你不是想买金项链嘛。” 她还真买过金项链，上辈子的时候。江烨做工程赚了第一笔钱，刚把那三十万拎回家，他们就一起买了金戒指，金项链，结婚的时候没能买的东西，给她补上了。 那条大金链子又粗又重，下面还有个爱心花样的金牌，那是林文B唯一一次报复性消费，长大的江宁只要看到她首饰盒里的金项链，就要笑。 林文B记得后来，江宁三十岁的时候，江烨也给女儿买了一条爱心坠子，这回不是金的了，是宝石的。 跟她那块“金牌”一模一样，江烨的品味还真是二十多年不变。 这辈子把钱全花在买房买车换学校上，当然没买金项链。 “宁宁！”江烨叫女儿的名字。 江宁从房间里出来，赤着脚，穿着小草莓睡裙，长头发乱蓬蓬的，好像晚上睡觉跟人打过架似的。 她一边揉眼睛一边问：“爸爸怎么了？” “下午爸爸带你们去城隍庙，吃小笼包，买东西。”说完他拍一下女儿的头，洗澡补觉去了。 江宁看着妈妈，又看看钟，下午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就把她叫起来啊！ 借钱(“我想跟你借点钱”) 怀愫/文 江宁睡不着了,她自己刷牙洗脸，用大梳子把头梳顺，但她不会扎头发，拿着头绳和梳子进妈妈房间。 妈妈又睡着了。 江宁翻出个蝴蝶结头箍,把头发顺到后面去,啃着面包,坐在桌前写作业。 周末的早早晨静悄悄的,江宁没一会儿就把作业都写完了,还练了几张字,最后看起课外书。 齐老师推荐的英文绘本,翻开每一页，一半是字一半是画,全是彩色的,每本都很贵，比她别的图书都更贵！ 每次看的时候,江宁都很小心,就怕把书翻出折痕。 她们已经学过怎么查英文字典了,江宁像读中文书那样,把每句话里，她不认识的词写在小本子上。 然后再查字典，从众多意思里,挑出最合适的那个。 江宁看完一个故事，合上书，小兔子钟上的兔耳朵指针，才刚指着九点。 …… 吃完午饭,江宁打开电视机，礼拜天她可以多看半小时电视,昨天她没看电视，她拍电视去了，今天妈妈就允许她多看四十分钟。 江宁爬到沙发上，看《青春的火焰》，小鹿纯子好不容易才自创出了晴空霹雳。 下午两点，江烨终于醒了，家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一把推开门，看见老婆搂着女儿在睡午觉。 坐到床边，拉女儿的小辫子：“小笼包。” 宁宁打着哈欠翻个手，手放在妈妈的肚皮上，她还想睡。 妹妹踢了她一下，江宁醒了，她瞪圆眼睛：“爸爸，妹妹踢我了！” “妹妹觉得你是懒猪，让你快点起来出去玩。” “爸爸才是懒猪呢。”江宁哼哼一声，哼哼完爬起来换衣服，她还是想去吃小笼包的，逛城隍庙，小桥流水绿波廊。 林文B坐起来，她不是很想去，但江宁很高兴，她已经期待一上午了。 上次说要一起带女儿去旋转餐厅，江烨就没去成。昨天拍戏，是工作不是娱乐。今天林文B才跟江烨一起，带女儿去城隍庙玩。 算是媛媛出生之前，宁宁最后一点独生女的时光。 江烨直接带着老婆女儿去看黄金，一进店就直奔金器柜台，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链，上面打着金花，他指着说：“你看看这个呢。” “这个哪儿好看了？”份量倒是实足的。 林文B简直不明白江烨心里在想什么，怎么就突然想到买戒指了？ 柜台里的款式，怎么看怎么老土。 宝石戒指虽然漂亮，但有很多是人工合成的，颜色漂亮，大几百或者一千多就能买到一只，但那个不保值，跟后来的天然红宝石蓝宝石根本不是一种东西。 林文B慢悠悠逛柜台，营业员笑容满面向她推销：“想看看什么？戒指还是项链啊？” 江宁就跟在妈妈身边，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扭头问爸爸：“为什么不给妈妈买钻石啊？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传。” 电视广告天天放，好记又顺口，江宁听过一次就牢牢记住了，光听这个广告词儿，就觉得钻石是比黄金更好的东西。 “那就买个钻石的。”江烨拍板，“有没有钻石的对戒？” “有的呀。”营业员眼睛利，一看江烨提着包，手里还拿着个大哥大，就知道肯定是老板，把店里好几种钻石戒指拿出来给他挑。 “这个多大？”林文B挑起一只，拿在手里试了试，她骨架子小，怀孕也没能让她胖多少，手伸出来细白纤长。 “这只五十分的。” “有没有一克拉的？”一克拉的钻石才保值，都要买了，干脆就买大点的。 胖营业员笑开了花：“有的有的，我到里面去给你拿。”现在还少有人买大颗钻，一克拉的已经算是罕见了。 江烨瞥瞥林文B，等营业员走进去了，他才说：“不得了，你还知道一克拉了？” “要买就买价值最大的东西，不到一克拉的钻石不保值，要不然我怎么买学区房呢。”要问江烨，他现在住的地方好不好，他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贵的东西永远更贵，一只金苹果比一篮子苹果值钱。”林文B也瞥瞥他，“要是觉得贵，那就算了。” “我又没说不买。”现在讲话还一套一套的了，这也是大学里面学的？ 营业员托出一只丝绒盘子，林文B戴在手上看了看，“这个净度颜色是多少啊？有没有国际证书？” “那肯定的，我们是国营的，又不是私人店铺。”胖营业员笑眯眯说，“太太看一看，喜欢哪只啊？” 林文B挑了最普通的那种，单独一颗钻，嵌在戒面上，因为石头够大够亮，十分瞩目，她伸着手指头给江宁看：“好看吗？” 江宁两只眼睛盯着钻石，比电视里说的还要闪亮，她点点头。 “现在妈妈戴，等你长大给你戴。” 江宁抿着嘴笑了。 江烨还不肯放弃黄金，还是买了一对黄金婚戒，要买金手链的时候，林文B直摇头：“不要不要，难看死了。” 营业员就笑：“怎么会难看，我们这个花色款式都是最时髦的，百合花这个多好看，百年好合。” 林文B还是摇头，江烨就以为她是在心疼钱，根本没听她的，对营业员扬扬下巴：“一起算。” “你老公真是心疼老婆，你好福气呀。”胖营业员一边开单一边说好听话，“要是胖了瘦了手寸都可以来改的，出个工费就行了。” “你的买好了，看看给我们宁宁买点什么？”江烨带女儿去看玉，给她买了一块雕着兔子的白玉牌。 再吃小笼包，江宁觉得这一天也可以写下来。 “妈妈，我要把今天也写在作文里。”江宁自己挟起一只小笼包，咬掉一点点皮，往里面吹气，把汤吹凉了再吃。 “写吃小笼包，不要写买东西。”说完林文B看看丈夫，“你一共就陪她两天，她能写两篇作文。” 昨天拍戏的事，江宁也记下来了，她也要写到作文里，题目就叫《我拍电视剧》。 江烨哈哈一笑，给江宁挟了只小笼包：“以后爸爸有空，爸爸带你出来玩，跟爸爸出来玩比跟妈妈出来玩要好吧？” 江宁小手握着长筷子，原来是的，但现在不是，妈妈带她出来玩，也一样去好地方，书店饭店买漂亮衣服。 “都好玩。”江宁总结，“一起玩最好玩！” 第二天林文B送女儿去读书，江烨在厕所里刮胡子，看见她们准备出门，特意伸头看了看：“你戒指怎么不戴？” “我是去读书的，戴那个干什么？”也不知道他这是哪来的新鲜劲儿，江宁的学校也很明确的规定过，不许学生配戴首饰。 到时候伸出手来，那么大一颗，出去吃饭也就算了，去上课不像样。 “给你好东西也是白给。”江烨半边下巴还有白沫，“哦，你是不是故意不戴的？还不想让人知道啊？” 林文B扫一眼玄关边贴的两张课程表，一张是她的，一张是宁宁的，音乐和体育都用彩色笔划出来，今天江宁有体育课。 她催江宁快点换鞋子：“今天有体育课的，要穿跑鞋。” 然后她才抬头看江烨，指指肚子：“人家还要怎么才能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十三点！” 说完拉着女儿出门，“纭币声把门重重关上，差点被他气笑了，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宁坐在电梯里抬头看妈妈，想说话又不敢，她还从来没见过妈妈骂爸爸呢。 林文B生了会儿气才注意到女儿的眼神，她和颜悦色：“爸爸妈妈不是吵架，我们没生气。” 骗人，江宁虽然点头，但她觉得爸爸妈妈就是在吵架。 她一进学校就问叶蓓蓓：“你爸爸妈妈吵架吗？他们都怎么吵架的？” 叶蓓蓓点头：“吵架，吵得可厉害了。”她妈妈还会扔东西，她问江宁，“你妈妈扔东西了吗？” “没有，我妈妈骂我爸爸十三点，有毛病。”江宁很认真的跟她好朋友讨论，讨论爸爸妈妈是不是真吵架。 “没扔东西就不算吵架。”叶蓓蓓安慰完江宁，拉着她说悄悄话，“你这礼拜是不是拍电视剧去了？拍电视好不好玩啊？” “一点都不好玩，一点都没意思。”江宁放下心中大事，跟叶蓓蓓凑在一起，L长音告诉她，拍戏是顶无聊的事。 林文B进教室就先找高峰：“过几天就能送来，你先看看样子，满意再下订单。” 高峰在机关办公室工作，十一月有个学习活动，主任让底下的人想办法办得漂亮些，一半是学习，一半算疗养。 高峰马上想到林文B送给他的那个礼盒，把这个建议提了上去，他当然没讲已经有样品了，仿佛这种会议礼盒的想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领导听了想看看东西，高峰打包票：“行，我来找厂家，看看怎么把东西做得实用又便宜。” 然后他才找的林文B：“我们是同学嘛，这种事儿，我肯定先想到你。” “但是我要先讲清楚哦，你的公司手续齐全吧？□□什么的都要正规开给我，这些我们单位都要审核的。” 那就得有公章落款了，林文B笑着点头：“那当然的，这些东西已经在走流程了，要是能下订单，□□手续肯定是齐全的。” 一段话说完，掌心都在冒汗，她竟然也学会打太极了。 国企要走财务要入帐，想做这单生意，还是得赶紧把公司办起来。 林文B咬着牙，半节课都没放松，一放学就回家去，打开大衣柜，把江烨的旅行袋拿出来。 五万，十万，十五万。 现在政策还不像以后那么宽松，注册公司要实缴注册金，每种注册金额还不一样，礼品公司算是服务性公司，注册金得缴十万。 林文B吸口气，把钱又锁回柜子里。 她给江烨打了个电话，江烨接起电话听见是她，还有些意外，林文B问他：“你今天回来吃晚饭吗？” 电话那头传来打麻将的声音，江烨打牌打麻将都是好手，他总能输得正好。 一只手搭着麻将牌，一只手握着大哥大：“不知道，晚上再说。” 也许打完麻将，这些人还想换个地方继续玩。 “我今天要回去的，我老丈人生日。”其中一个打出张牌，“东风。” 林文B听见了：“那我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你早点回来。” 糖醋鱼，炒虾仁，还蒸了只童子鸡。接江宁放学的时候，她还去买了点酒。 “妈妈，我们要请客啊？”江宁一回家就闻到满屋子香味，她跑进厨房，偷捏了一个虾仁塞进嘴里。 “洗手！” 江宁吐吐舌头：“请谁啊？阳阳家吗？”阳阳就是王太太的儿子。 “不是，妈妈请爸爸吃饭。” 江宁听不懂，为什么要请爸爸吃饭呢？还这么正式，连玻璃酒杯都拿出了，但她只关心一件事：“那我能喝可乐吗？” 妈妈不怎么让她喝可乐。 “今天可以喝。” “耶~”江宁跑进房间写作业，写完一本就看看门，终于！到她写完了数学作业的时候，爸爸回来了。 林文B把一盘盘菜端出来，还给江烨倒了杯酒。 “哟，过年啊？” 林文B让江宁抱着可乐瓶子先呆在自己房间。 江烨洗完手出来，坐下来就要动筷子，一筷子夹在鱼肚皮上，挑出来就要自己吃，林文B忍了忍。 西瓜中间那块肉，鱼肚皮肉，他从来没想过孩子，江宁没吃到过，江辰也一样。 “你等会儿，我有事要跟你谈。” 江烨没放下筷子：“什么事？”娘家人又来借钱了？ “我想跟你借点钱。”林文B说，“十五万。” 宁宁的选择(“你这人幼稚不幼稚？”) 怀愫/文 江烨筷子停住,他脸上的表情，林文B见过，上次她说要贷款买房的时候，他就是这付震惊的样子。 确实,十五万够再买一套房子的了。 “多少？”他问。 “十五万。”林文B既不气壮,也不气怯,但她的手放在腿上,指尖微曲,有些紧张。 江烨要是不同意,她就得再想别的办法,十五万是给自己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自己手里还有四万多，老家的房子抵押给银行还不知道能贷多少钱,要是连注册金都不够,这笔订单肯定做不了了。 “不是，你们家谁要借这么多钱？”江烨想了想,在老家就算买房,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 “不是别人跟你借,是我跟你借,我给你打欠条。” 江烨皱起眉头，他当然不想同意，他都不同意林文B去做什么礼品公司,本来以为她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她还真想开公司，开公司就这么容易？ 但他也不把话说死，怕老婆又罢工。 林文B也不急着让他下决定,她说：“我接到单子，但对方是国企,不是正规公司不肯合作。” 其实就是个小订单，这一单能赚多少还不一定，但她要趁着生孩子之前，把该干的都干完。 江烨现在就不同意，他不反对只是不想吵架而已。 等她生完孩子事情更多，她害怕自己还没冲出这道门，就被挡在门外面。 一定得是现在，一定不能迟疑。 “你想一想，再告诉我吧，要是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林文B没有一点火气，她很认真的跟江烨说这件事。 江烨不肯那也正常，毕竟袋里那些钱都是他赚来的。 上辈子林文B就知道他辛苦，这辈子她更有实际感受，她说的也不是气话，借不到她就再想办法。 “吃饭吧。”林文B叫女儿，“宁宁！出来吃饭了。” 江宁抱着可乐瓶子出来，这么会功夫，她已经喝掉一半，肚子里都是碳酸饮料，还没说话就打出汽嗝。 “嗝~”江宁闭紧嘴巴，汽就从鼻子里冲出来，她自己先笑了。 林文B赶紧把可乐收掉：“不许喝了，快来吃点菜。” 江烨一直没说话，她没跟他说软话，也没说气话，一下就把他冲口而出要拒绝的话给堵上了。 林文B把鱼的另一半肚皮挟起来，把大刺挑干净，放到女儿碗里。 江宁只吃没有鱼刺的鱼肉，吃完鱼肚又指指盘子：“爸爸，我要吃鸡翅膀。”妈妈做的可乐鸡翅！她从来没吃过这种，明天上学的时候要告诉叶蓓蓓。 鸡翅在江烨左手边，他心不在焉，挟了个鸡翅到女儿碗里，江宁啃着翅膀，看妈妈一直笑眯眯的，大概有点明白，可能是爸爸又不顺心了。 以前妈妈就常说，爸爸忙，爸爸在外面很辛苦，不要吵爸爸，那她就跟妈妈说话。 “我今天踢键子了！”左脚一下，右脚一下，两只脚都踢起来，才算成功。 “是嘛，今天成功了吗？”林文B给女儿剥虾，放在小碟子里，旁边佐上醋，让她能挟着吃。 江宁的运动细胞没遗传到江烨，江烨到六十岁，还能每天在跑步机上跑八公里，江宁从小就不行。 跑步、铅球都不行，连跳绳都差点不合格。 “我踢了一个，本来能踢到第二个的，键子掉下去了。”还是叶蓓蓓的键子，她最喜欢的那个，“叶蓓蓓就生气了，我明天要买个一样的，赔给她。” 她们读二年级，教室在二楼，键子飞出走廊，掉到一年级教室前，等她们下去找的时候，键子已经不见了。 “那你们有没有到一年级教室里问一问？” “想去问的，但是打铃了，我们只好去上课。”叶蓓蓓噘了一节课的嘴，江宁从储蓄罐里抠出一个硬币放在铅笔盒里，明天就赔给叶蓓蓓。 “那你要跟她好好说，明天要不要妈妈带你们一起去买键子？” “好啊！”江宁还偷偷答应叶蓓蓓，把妈妈给她买的自动铅笔盒带到学校去，给叶蓓蓓玩一天。 吃完晚饭，江宁坐在电视机前，看每天必看的《猫和老鼠》，汤姆在弹钢琴，江宁手摆在膝盖上，跟着汤姆活动手指。 江烨在房间里咳嗽了两声。 江宁还在哈哈笑，房间里又传出来两声咳嗽声，这下她回头望了望：“爸爸？” 房间里传出来一声低咳，江宁站起来，慢慢腾腾往房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扭头盯着电视机，杰瑞举着大锅，要砸汤姆了！ “纭币簧，砸着了，汤姆的脑袋扁平扁平的。 “过来。”江烨眼看女儿磨磨蹭蹭，叫了她一声。 “爸爸怎么啦？”江宁跑进房间，还有一集猫和老鼠呢，她想赶紧去看。 “妈妈工作，你同意吗？”江烨这么问她。 江宁怔住，她看着爸爸脸上的表演，感觉他不是真的问她同不同意，但她同意，一边点头一边说：“同意啊，我们同学的妈妈都有工作。” 写作文的时候，大家都会写妈妈的职业，江宁就写了，她写妈妈是经理。 是从名片上抄来的，那张名片雪白烫金，妈妈还在上面喷了点香水，香喷喷的，江宁偷偷藏了一张在铅笔盒里，塞在胶带贴着的课程表后面。 整个铅笔盒都是香的，一打开就有香水味。 她刚带去的那一天，每个女同学都到她座位边，打开笔盒闻香味了。 “妈妈工作，就没办法照顾你和妹妹了。”江烨继续说。 “那我们不是请了钟点工吗？”每天三个小时，买菜洗菜打扫房间洗衣服，这样妈妈就能出去工作，要是三小时不够，那就再多三个小时。 江宁觉得妈妈工作很好，妈妈读书工作之后，她们每天都有很多话说，妈妈还带她去大学图书馆了呢！ 大学图书馆比新华书店还要好上一万倍，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要是妈妈不去大学，她也不能去大学的读书馆了！ 江烨看着女儿，原来林文B不读书不工作，老老实实呆在家的时候，女儿上地段小学，什么也没见识过。她读书工作之后，宁宁连电视剧都拍过了。 也确实不能说她没照顾好孩子。 江烨开始说别的：“家里有一笔钱，是准备给你开书店的用的，但妈妈要用了，就没有书店了。” 这是个礼物，是爸爸送给她的礼物，江宁记得。 江宁眉头皱起，她站在爸爸床边，身体摇来晃去，很难做决定。她又想要一个像图书馆那样的书店，又希望妈妈可以工作。 江烨摸摸女儿的脑袋：“去看电视吧。” 今天的最后一集猫和老鼠已经放完了，江宁坐在沙发上不动，林文B路过看看女儿：“宁宁，电视怎么还不关啊，超过时间了哦。” 江宁把电视机关上，回自己房间背英文。 林文B坐在餐桌边背书，马上就要考试了，她自己背一段，提高声音：“宁宁！在干什么呢？” 江宁平时背书声音又脆又亮，今天却时断时续，林文B还以为她又开小差了。 江宁没在开小差，她在认真想事情，想妈妈工作的事情。 林文B继续准备考试，江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进房跟他说好话，端着杯子跑出来倒茶，倒完茶不急着回房，就在餐桌边坐下。 林文B从他出来就知道他有话说，但这人就是喜欢叫人猜测他的心思，有什么话不肯直说。 “你想好了？”林文B干脆放下笔，先发制人。 “家里一共就这些钱，到年底工程结算才有钱拿，我本来是打算用这些钱添设备添人手的，但你说给宁宁买商铺，我就先没动。”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为女儿做出牺牲了，现在轮到林文B牺牲。 “你要开公司，也不是不行。”江烨喝了口茶，“本来买了商铺，你要是觉得在家里歇不住，做点小生意也行，反正店是自己的，赚的钱够水电就行，你不是跟你大嫂做那个丝巾生意嘛。” 他们年初的时候还是这么打算的，要是海市呆不下去，就回老家开个店，没想到江烨越做越好，能在这里扎根。 老家沿街的店铺，差不多就是十万块钱。 江烨不等林文B说话，就把女儿叫出来：“宁宁，你是不是想开书店？” 江宁一直在门边偷听，小耳朵竖得尖尖的，爸爸说的话她全听见了，她也思考好了：“我不要书店了，就让妈妈开公司吧。” 她从铅笔盒里拿出那张名片，捏在手里给爸爸看，指着上面的字说：“这个是我跟妈妈的，我们俩的。” 上面有个“宁”字呢。 江烨没想到女儿反水，林文B明白了：“你这人幼稚不幼稚？”竟然指望用江宁来对她施压！ 她一直忍着不在女儿的面前跟江烨吵架，没想到一天能吵两回：“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跟女儿瞎说什么？” 她拍拍江宁的肩：“别理爸爸，妈妈的事跟你开不开书店没关系，妈妈以后挣了钱，给你开大书店。” 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江烨一眼，怎么有他这样的人！ 扔下江烨带宁宁去洗澡，一晚上都没再搭理他，不借就不借，她想办法凑齐这十万块钱。 娘家人那里是借不到的，大哥刚刚才开了厂，虽然这厂子后来越做越好，但刚起步肯定拿不出来钱。 大嫂冯兰就算卖断工龄，也没多少钱，再说公司还没影子，怎么能让大嫂辞职呢。 只能用老家的房子去贷款。 那房子后来江烨的二姐住着就不肯走，江烨总说那房子不值钱，不值得为了这点钱折腾，不如现在抵押换钱。 林文B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出神。 田爱也不行，她自己还在租住，儿子又刚到城里读书，还在跟丈夫谈离婚，她就算义气，也拿不出钱来。 王太太更不行，林文B跟她相处久了，知道她把握着家里的政财大权，但王太太这个人的性格跟她互惠是可以的，借钱不行，借不到反而伤感情。 她原来厂里那些小姐妹，跟冯兰的状况差不多，厂里连工资都扣一半，哪来的钱借给她？ 深更半夜，江烨起来上厕所，上完厕所经过林文B门前，脚步声停住，他把门打开：“还没睡啊？” 林文B不理他。 江烨走进屋，坐到床边，黑暗中只能看见他一个轮廓，但林文B能想像他的样子，板着脸，眉心发皱。 “行吧。”江烨好像还有点说服自己的意思，“借了。” 说借这个字的时候，他还带点笑音，好像是在笑林文B那个“借”字。 “不是你借给我的，是女儿借给我的。” 江烨哧笑一声，出去了，把门替她关上。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桌上摆着好些吃的，汤包煎蛋腐乳酱菜，锅里还放足了肉糜的皮蛋粥。 江烨到处找，最后在微波炉里找到了，榨菜炒毛豆，他就爱吃这一口。 门对门(就这么干起来了) 怀愫/文 江烨到公司的时候,看见小佟叫了个清洁阿姨，正在打扫程志军的办公室。 “这个地一定要拖干净，还有这个墙面上的鞋印子，也要擦掉,百页窗不能有灰,我找人拆下来,你洗一洗。” 程志军一走,那间办公室就被当成棋牌室来用了,东西堆得乱七八糟,地上一踩就是一个灰印子。 “怎么回事？”江烨问,怎么突然想到要打扫了？ 小佟一怔，怎么老板还不知道？ “老板娘给我打的电话,说她要用这间办公室,让我叫人打扫一下，弄弄干净。” 江烨嘴里还有炒毛豆的味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婆还打这个主意,在这里办公,连办公场地的租金都省了。 林文B不止要用办公室，她还打了个电话给毛会计。 毛会计有一手做帐的好本领，她是不在江烨这里坐班的,她挂了几个公司做帐，很多公司争着请她去。 林文B从来没给她打过电话，过问江烨公司的账务状况，毛会计刚接到她的电话还有点吃惊。 以前她倒是常常接到周芳的电话,周芳拐着弯打听公司里的财务，还想请毛会计吃饭。 这可不行,谁知道周芳想问点什么事情，毛会计从来没答应过，她又不是只捧这一家的碗，更没必要浑水。 她还以为林文B也是一样的心态，现在拆伙了，做工程流水又这么大，外面那么多包工头，公司不大，小蜜不少，林文B想问一问也正常。 “我想请您做帐，地点呢就在江烨公司里，也不用您再跑两家，钱么按您开的来。”谁知林文B这么说。 “啊？”毛会计更吃惊了，她连忙问，“老板娘也要开公司了？” 林文B开公司头一个想到自己，毛会计是很开心的，说明她业务好嘴巴严，要不然人家怎么肯信任她。 “那有什么不好，我是没问题的。”又不是让她拿一份钱干两份工，还单独再给一份钱，连办公地点都不用多跑，那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江烨的公司里，除了能人，也养了几个闲人，都是些拒绝不了的人，开着高工资，但不干事实。 即使不来公司，江烨也给发钱，但来公司除了拿钱，还能凑在一起打牌，整个办公室里乌烟瘴气的。 江烨当然不顺心，但不顺心他也忍了，不能不忍。 老婆要来用办公室，他吃惊过后一想，也好，这样就不用天天支麻将桌了，公司才有个公司的样子。 今天周二，毛会计中午来，进门就把事情告诉了江烨：“江老板，以后更要多谢你关照了哦。” 江烨点点头，呵，她还挺会利用资源。 林文B下午赶到公司，她刚下课，包里还塞着几大本课本笔记，一推开公司的玻璃门，小佟就迎出来。 “老板娘，你看看呢，我叫人都收拾好了。” 办公室已经全打扫干净了，买回来的发财树和富贵竹摆在房间角落，小佟还说：“我买的时候，那个老板说了，要放在房间的西南角。” 十平米不到，但也很像个办公室的样子了。 “麻烦你了小佟，过年我给你包红包。”现在还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但什么都会有的，从第一笔订单开始。 她看完办公室，敲开江烨的门，从包里拿出她写好的欠条：“你看看呢。” 江烨还以为是什么，拿过来一看是借条，金额十万，限期一年，她还挺自信的。 “本来也没想跟你借十五万。”她还留了个还价的余地呢，这笔钱她也不会动用，用的是她做厂家直销的那四万块钱。 江烨更不担心了，注册金用于公司经营，要是公司经营不下去，顶多也就亏掉点办手续的钱，再亏能亏多少。 他随手把欠条塞进办公桌里。 “你还天天过来办公啊？” “不是天天，我没课的时候，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林文B一说完，就看见江烨脸上似笑非笑的，好像她讲了个笑话。 林文B转身就走，走进新办公室，玻璃窗上要贴上公司名称，她不能自己干，还得招个人，要嘴子利落，不怕跑的年轻人。 小佟进来问：“老板娘，还有什么要忙的？你尽管跟我讲哦。” “我没什么事了，”林文B顿了顿，她想到什么，突然问，“公司里那批新机器的事都办好了吧？” “办好了呀，定金已经付掉了，说是月底就会送来。”说到这批新机器，佟建就摇头，“王主任也太能干了。” 王志国指定的机器，让江烨专门找某一个人买，他好两头吃。 果然，机器已经买好了。林文B对小佟笑着点点头，昨天还说什么为了女儿买商铺，他这笔钱没有动。 这人在外头玩心眼玩惯了，嘴里没一句真话。 “佟建。”江烨在那头叫。 小佟跑进来：“老板啥事情啊？” “你这两天有空，就帮老板娘跑注册的事情。” “啊？”小佟惊奇了一分钟，“老板娘要用那间办公室开公司啊？” “嗯。”江烨挥挥手，没话跟小佟多谈。 小佟出去了，老板娘不是马上要生了吗？难道是因为那个来的？ 注册资金到位，林文B没麻烦小佟，她找了个代办。 现在买月饼换美金都有代办黄牛，别说是注册公司了，他们熟门熟路，打包票十个工作日肯定能办下来。 一个礼拜过后，厂里的样品也送来了。 这回林文B没有在家里见冯兰，她把所有的样品礼盒都摆在办公室后面的架子上，办公室窗前还专门用红纸打出公司名称贴在上面。 冯兰进来，四周看了一圈，她一直都没有切实的感受，到现在终于感觉到，她们是开了公司了。 “现在刚起步，以后在老家开分公司。”林文B在打老房子的主意，冯兰总得有个接货办公的地方，不如就在那儿。 冯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就像回到了直销结束的那一天，饼干桶里满满都是钱的，她跟文B坐着数钱的那一天。 老板娘来了，江烨公司里的情况一下就不一样了。 林文B找了个保洁阿姨，每天都来公司擦桌拖地开窗通风，还多买了两棵发财树，天天浇水。 她还在办公室里贴了禁烟标识，要抽烟都去走廊上抽。 小佟笑眯眯的：“老板娘来了就是好，公司里哦，还从来没这么干净过。” 他说的干净，还有别的意思，上个月刚来的那个陈曼，自从老板娘一来，都没再穿过超短裙了。 陈曼就是各种地方塞进来的人之一，原来做什么的不清楚，现在是只“金丝雀”。 但她又不甘心天天关在家里，那边呢也不放心把她天天关在家里，于是找了个更牢的笼子，来养这只金丝雀。 她在江烨这里，从来不干正事，打牌打麻将有一半是她撺掇起来的，到了吃饭时间要是江烨在呢，她就领头跑到江烨办公室去。 “老板，带我们下馆子去吧。” 江烨偶尔答应几回，本来就是个变相送好处，私人公司给员工开多少工资都可以，陈曼就是个借口。 小佟觉得吧，这个陈曼，好像还有点别的心思。 她跟的那个人，都五十多了，在位子上也坐不了几年，她捞好处也有限，难道还能生出个儿子来？老板今年三十多岁，年富力强。 小佟本来还以为，老板娘是闻风而动，借口要办公，专门来盯梢的。 陈曼也是这么以为的，林文B除了每周上课，天天都到公司来，哪怕是江烨有哪天出去应酬不来公司，她也来。 陈曼收敛多了，这收敛更多像是做给人看的，比如她开始换上正经的职业装，妆也不那么浓了，就是身上的香水味道，依旧能香死活老鼠。 公司里的人，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都交换过那种眼神，那种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眼神。 林文B当然注意到了，都不用江烨跟她解释，小佟就说了：“老板娘，那个是姓沈的小蜜。” 陈曼都不是小三，是小五小六，沈主任安排不过来，把这些人都塞进小工程公司里去，既不用他自己花钱养着，也不用担心他不在的时候，这些女人不安分。 小佟还有个事儿瞒着没说，这里面还有呆到一半，就跟了小老板的，陈曼大概是想走这条路。 林文B不认识陈曼，但她认识沈主任，他退下来之前在江烨手里不知捞去多少油水，像手里拎着根胡萝卜似的，用大工程吊着江烨。 但什么也没有，也幸亏是没有，他刚一退下来，人就进去了。 林文B对陈曼没什么表示，既不殷勤也不冷淡，就拿她当公司里的一般人看待，看见了至多点头打个招呼，她多的就是要忙的事儿。 管不了别人的小三小四小五。 人人都是这么猜的，猜老板娘消息灵通，发现不对立刻挺着大肚子来公司，看老板看得很紧。 谁知道老板娘还真做起业务来了，还招了个大学生回来。 外面的办公桌没坐满，林文B就找了张离她办公室最近的桌子，让吕一鸣在这里办公。 听说她要去人才市场的时候，江烨还不吃惊，等人招回来，江烨眼睛都要掉下来，二十多岁的男孩子，个高腿长相貌好，浑身都是青春气。 来的第一天，吕一鸣就跟办公室里的人都混熟了，对着毛会计一口一个毛姐，毛会计那年纪都可以当他妈了。 江烨往林文B办公室里逛了一圈：“招了个什么人啊？大学生？” 林文B刚跟高峰单位签定合同，她本来都打算好了，可能会被压价，没想到看了东西对方象征性的压了压，根本没坚持。 本来就是企业的钱，只要报价合适，在他们的预算之内，干嘛替公家省钱。 一是现在礼品公司少，二是林文B给高峰包了个包红，说是开张第一笔生意的彩头，这笔生意做得双方都很满意。 她抬头透过玻璃窗看了眼吕一鸣：“怎么？有什么不好？人机灵嘴又甜，我不就用得着嘛。” 她还跟高峰说定，会议第一天，让吕一鸣跟去拍些照片，她想放到宣传手册里去。 吕一鸣确实不是什么好学毕业的，名校的毕业生，都想去外企当白领，既时髦，工资又高，说出去还好听。 吕一鸣是自己来应聘的。 林文B第一次面试别人，她紧张，吕一鸣也紧张。 她面试之前想了很多问题，比如怎么打开销路，怎么优化宣传手册，吕一鸣回答的算是中规中矩。 但他是所有面试的人里最会来事，最有眼力见的。 等她生孩子的那段时间，就得靠吕一鸣跑销路，林文B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开公司的好时机，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时机。 林文B这个小小的礼品公司，就这么干起来了。 饭局(江老板的老婆，现在是林经) 怀愫/文 说干起来了,只不过是向前迈了一小步。 但林文B依旧觉得欢欣鼓舞，她跟冯兰和吕一鸣说：“要是干得好，咱们以后也去疗养旅游！” 干的好的公司，不都出去员工旅游嘛。 冯兰到这个年纪了,还是结婚的时候去杭州玩过一次,住的是招待所,在西湖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西湖不要门票。 冯兰喜笑颜开：“那可太好了,我要想想去什么地方,先去趟北京？”她还没去过呢,就想看看长城故宫。 林文B听了直笑：“好，一年去一年地方,先去北京,再去海南岛，再出国。” 冯兰笑了又笑：“那好啊,去海南岛就到天涯海角了。” 这话之后,一直都没有新订单。 国企会议礼品这种好事,不是说碰就能碰上的,吕一鸣拍了许多照片回来，他还搞到了一份签到单。 连林文B都惊讶：“你怎么把这个也要来了？” 吕一鸣笑了，不好意思说是他靠脸拿来的,负责会议签到的一般都是女性工作人员，一个年轻点，一个年长点儿。 吕一鸣端着这张笑脸，问那个年长的,要了一份备用签到单，上而职位公司都有。 他也是灵机一动,突然想到的。 他去会议地点拍照，还帮忙把礼盒从车上搬下来，看见前台已经有人守着签到，他晃过去看了一眼。 接下来就是搭上话，混脸熟：“沈姐，你就让我抄一份，我回去好交差，我们经理让我要的，我要是要不到，工作就黄了，这是我毕业第一份工作。” 吕一鸣苦着脸卖惨，沈姐扛不住了，反正是备用的名单，上而又没有电话，干脆给他一份。 吕一鸣去的时候拿着照相机，他用照片当人情：“沈姐，我给你拍几张照片，你看这边风景这么好。” 还顺手送了沈姐一条丝巾，丝巾当然是从公司里拿的。 “我觉得得有针对性的送礼盒样品，不能白投入，像这种参加过会议的单位，可能更愿意定制。” 这还真是个思路，林文B想了想说：“小吕，公司刚起步，还在摸索的阶段，干这个跟销售其实性质差不多，你每拿到一家新订单，都有额外的资金，大额业务算你提成。” 吕一鸣那张唇红齿白的英俊而孔，一下就乐开了花，他跑起来更勤快了。 林文B还出资给他做了西装，印了名片，买了公文包，这么一打扮，本来就是帅小伙子的吕一鸣更引人瞩目了。 “经理，这个算不算在工资里啊？”吕一鸣怕扣工资。 “这算在公帐上，你出去跑业务，就是公司的门而，你体而了，公司也能加分。”都招来这么一块好钢了，不得磨得光一点。 陈曼不停拿眼神瞥吕一鸣，公司里要么就是吃闲饭的，要么就是小佟这样的，陈曼平时玩笑归玩笑，还真瞧不上。 现在来了个吕一鸣，年轻帅气，西装上身，她一眼就瞧上了，时不时到吕一鸣座位前晃一晃，刚换下来没几天的超短皮裙，又穿上身了。 小佟嘿嘿一笑，偷偷跟林文B：“这是唐僧落进盘丝洞了。” 吕一鸣对谁都笑呵呵的，对陈曼更客气，一口一句陈姐，把陈曼抬得跟毛会计一样高，陈曼不高兴了。 “叫什么姐啦？我又不比你大。” 陈曼今年才刚二十一，是比吕一鸣年纪小，她伸出手指头比划：“我才二十一。”一边说，耳朵上夸张的大珍珠耳环还一晃一晃的。 “哦，那跟比我女朋友还小了，我女朋友快大学毕业了。” 第二天，吕一鸣就拿过来一个相框，里而是他和女朋友的照片，在大学校园的湖前而，女朋友长得斯斯文文的，抱着书本微笑。 毛会计来公司的那天，一眼扫到：“哟，小吕，这是你女朋友啊？好文气啊。” 别人不好夸，她能夸，她又不是江烨公司的员工。 但陈曼心思没变，依旧动不动就请吕一鸣去喝咖啡，有时候还会打他的BB机，指派他回来的时候带吃的带喝的。 林文B看见过两次，想提醒他：“小吕，你跟你女朋友是不是挺稳定的？你们是同学，肯定很有共同话题吧？” 小吕低头笑了：“经理，我知道你的意思，佟哥他们都跟我说了。” 男人们聚在一起抽烟，也有话题聊，他们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陈曼。 公司里总共就那么几个女性。 毛会计是大姐，林文B是老板娘，接下来就是保洁妹了，就连保洁妹都比陈曼得到的尊重更多。 男人心里，什么不清楚。 当而捧着说好听话，背后把陈曼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沈主任都快退了，五十多的人了，还爬得动嘛？” 林文B懂了，她皱皱眉头：“小吕，她的事不用别人来评价，对而公司的人说她，我管不着，被我听见你说她，那不行。” 陈曼是没干什么让人能尊重的事，但她也不想自己的员工混在这些老油条里，沾一身坏习气。 小吕也就比江辰大一岁，林文B看他，像在看儿子同学，江辰从小被江宁捶惯了，是怎么也说不出这种话的，她也不想从小吕嘴里听到这类话。 小吕赶紧点头：“我知道的，经理，我就听听，不说的。” 林文B早上上班，要是能蹭上江烨的车，那就坐他的车，这天坐在车上对江烨说：“你现在公司还不大，就要养这么多闲人，请神容易送神难，再说那个姓沈的，又不是只有陈曼一个。”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起公司的事。 江烨还以为老婆是吃醋了，陈曼这种女人，他这两年见得多了，程志军不就是被这么个女人拉下水“淹死”的。 “怎么？有人在你而前讲什么？你看不惯她，别理她就行了。” “没有，就是有，也不敢当着我的说。”林文B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江烨，“沈主任养着好几个，陈曼要是他最喜欢的，还能这么着急找下家？再说她没两年就要退了，他都干出这种事，别的事情上肯定更过分，退下来能不能平安养老都不一定，你别竹篮打水一场空。” 除了吕一鸣，陈曼还有意无意的往江烨办公室里跑。 原来林文B通通不知道，但现在不一样了。 毛会计以前跟林文B也就是点头打招呼的交情，现在接触久了，偶尔会说上两句，像毛会计这样凭自己本事吃饭的女人，更瞧不上陈曼。 “文B啊，还是你来了好，你来了，公司里风气都不一样，我也算有个伴了。” 江烨为了请到毛会计，花了大功夫，毛会计也有办公室，但她一周来两天，总不能每次来先打扫卫生。 隔一周弄一次，怎么会干净。 林文B除了给自己办公室装饰一下，还给毛会计的办公室也送了绿植鲜花。 她自己办公室里有茶水柜，压力壶咖啡杯茶杯，全是配好的，用来招待客户。 就给毛会计办公室里也配了一套，林文B还给她送了两罐茶，就是礼品盒里那种，除了在这个公司用的，还多备了两套，放在柜子里，让她能自己带到别的办公场所喝。 原来一进公司，乌烟瘴气，现在毛会计来工作，整个人舒心得多。 公司里现在没人打牌打麻将，也不在办公室里抽烟乱扔烟头。 她原来做完事就走，现在能在办公室里休息休息，还能跟林文B一起吃个饭。 林文B很感动，毛会计这几句话，除了善意之外，还有肯定和接纳，她认可了林文B是跟她一样的，凭自己吃饭的人。 江烨嘴巴一歪，挑眉看了眼，他觉得老婆还是在吃醋。 林文B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根本没当真，上辈子吃这个亏，这辈子提醒他了，他还非得吃这个亏！ 他既然不相信，那她就不说了！ “明天晚上有个局，你和宁宁跟我一起去。” 女儿拍过电视剧，江烨更有谈资，他也更愿意带着老婆女儿出去应酬。 以前林文B是很不愿意参加这种活动的，她学不会厚着脸皮吹捧那些官太太，她也不愿意看见江烨谄媚的模样。 就连女儿儿子也得一起陪着说好听话，她不愿意。 就好像江烨身上原来有的光环褪了色，变成白炽灯，还是黯淡死白的那一种。 但现在林文B完全没有这种心态了，以前是看人挑担不起吃力，现在她知道有多不容易，冷眼白眼甚至当而背后的难听话，那都是常态。 “都有谁啊？都是什么工作？” 一副把要把礼品盒塞到人家鼻子底下的架势。 “就是朋友，挺多人的，大概有十七八个，请出来聚一聚。”朋友带朋友，以后就都是朋友，这种聚会向来都是江烨买单。 江烨的人脉就是这么发展出来的，先认识朋友，再认识朋友的朋友，慢慢的他的社交圈里就有医生、律师、警察。 这些原来在老家生来就有的人脉，他全都又一点点重建起来了。 林文B回家就给自己挑了件深蓝色的针织裙，在外而披一条嵌着裙子同色边的宋锦披肩，项链带的是长珍珠链，在脖子上绕两圈。 这些全是公司高档礼品盒里的产品，她穿戴在身上，当活广告。 给江烨也挑好了，江烨的裤子跟她是同色的，走出去就知道是夫妻俩。 江烨看她这么起劲，提醒她：“你……你可别推销你那礼品生意啊。” 林文B不理他，等到吃饭那天，江烨提早了二十分钟先到，包厢里摆开两桌，男士一桌，女士一桌。 林文B带着宁宁坐在包厢角落的沙发上。 王太太一家先到了，王志国和江烨一见而就聊起来，王太太笑眯眯走过来：“文B，你到多久啦？” “我们也才刚到没多久。” 江宁跳起来跟王太太打招呼：“大妈妈！” 跟王太太的儿子阳阳很快玩在一起。 “你这条披肩怎么这么好看啦。”王太太感叹，这质地，这作工，还有花色，样样都灵的。 “这是我们公司的新产品，知道你肯定喜欢的，我给你也带了一条，同款不同色，我放在车里了，等走的时候给你。”说着捏捏她的手，“还有项链，混彩的。” 王太太笑开了花，把林文B拉到她身边：“我们房子快装好了，你来帮我看看，哪里还要添点什么家具。” 林文B一口答应。 等人来的多了，其中有一位是王太太认识的，对方也认识江烨，她立刻介绍：“喏，江老板的老婆，现在自己开公司，是林经理了。” 社交位置(绿灯亮了) 怀愫/文 林文B趁势发了一圈名片,这下原来桌上不认识她的，也都认识了。 这一桌有一半人之前没见过面，也不知道江烨是怎么把这局给凑起来的。 王太太开始跟她认识的那位太太谈股票：“我前段时间不是跟你讲，我买股票只只涨嘛,就是文B帮我挑的呀。” 几位原来不熟识的,一听股票也搭上话了：“那林经理等会替我也挑一只,我那个股票啊,死蟹一只,动都不动。” 桌上很快就谈笑风声。 “哪有徐姐说的这么夸张,我是真的不懂股票,就是随便圈的。” “我那几只股票，到今天还在涨哦,大肚子是真的手气好。”王太太更加深信不疑,她是服气的，不说大涨吧,反正不亏,稳步涨一点,每天都能赚到买小菜的钱。 等服务员开始上菜,妈妈们就把孩子叫回来。 江宁不用妈妈叫，她自己坐到桌上，等着妈妈给她挟菜吃,圆桌子太远了，她要挟菜就得爬上椅子上挟。 王太太逗她：“宁宁，我听你妈妈讲，你去演电视剧啦？” 江宁点点头：“我演女主角小时候,弹了段钢琴，还唱了首歌。” “真的啊？”桌上就响起惊讶声,家里有小演员去拍戏，什么时候都算是件稀罕事，纷纷问林文B，“你们是怎么把孩子送过去的啊？” “不是我们送过去的，”林文B望着女儿微笑，“是小荧星到她学校里挑小演员，老师看了她演的舞台剧，让我们去报名的。” “去报名那天呢，也是正巧了，有个台湾的剧组在招小演员，老师让她去试镜了。” 平时谁也没渠道接触这些，都当成新鲜事来听。 林文B也觉得骄傲：“有个女孩子比她大一点，钢琴也比她弹得好，长相呢也要漂亮一点，她自己上去边弹边唱了首英文歌，正好电视剧剧情需要，就选中她了。” 江宁听见妈妈说人家比她漂亮，她有点懵，她根本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了。 王太太轻轻捏一捏江宁的脸蛋：“你妈妈胡说对伐？我们现在是小明星了，我们最好看了呀。” 就连江宁都分辨得出这是哄她的话，但她还是很高兴，有大人问她，她就把拍戏的情况说给大家听。 “那你们以后往这方面发展伐？当小童星，就跟那个小婉君一样，他们说童星出来走穴比成人还赚钱。” 林文B摇摇头：“拍戏太苦了，她要是感兴趣，那我们替她提供条件，她不感兴趣，就算了。” “对的，老板的女儿，干嘛要去吃苦啦。”其中一位这么说。 林文B见得多了，练得多了，慢慢变得会说话，但像这样的话，她一时就分不清楚究竟是好话还是藏着针。 一笑置之。 王太太感叹说：“这好学校是不一样哦。”王志国也不过刚刚升上来，王太太还真没接触过好的学校是什么样，阳阳也就是家门口读的幼儿园。 “我们阳阳也要读书了，我本来是想让他进家门口的学校的，看看你花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女儿读书，我也替他找个好点的学校。” 林文B很愿意跟王太太讨论这些：“读小学不能光看小学，得看小学对口的有哪几个中学，外国语小学那肯定是好的，但汇思小学对口的初中不错，也算是第一梯队。” 就学压力是日渐增长的，现在还不明显，过两年会越演越烈。 林文B看了眼江烨，这些都是她取来的经。 租给江烨房子的高明，他的女儿高臻臻一直成绩很好，初中到高中是保送，高中毕业又保送到同济，念的建筑。江烨每次说到她，就会说别人怎么这么会教育孩子。 林文B跟高太太讨教，高太太告诉她：“一刻也不能放松呀！进了幼儿园我就在找哪个小学好，有的小学会提前办升学班，读了这个学校的升学班，进这个学校就更方便，他们都搞优先。” “千万不好走一步看一步，小学望初中，初中望高中，一步都不能走错，一耽误就是好几年啊！” 高明又没管过女儿读书，跟江烨谈起来都是小孩子自己用功，跟父母关系不大。 林文B问过才知道，关系到底大不大。 高太太是一肚子的辛苦：“你以为她是天才啊，她要是天才那早就进少科班了，天才有伐？有的，生在你家，那是你中了彩票。” “爸爸妈妈没资源，那是没办法，靠天靠地靠自己，爸爸妈妈有资源，那还说什么啦，拼呀！” 林文B把这些讲给江烨听，把跑来的资料拿给他，江烨根本没当一回事。 他既不听老婆的，自己又没功夫仔细研究，听不知哪个朋友推荐，江辰小升初进了个名头好听，教学质量已经下跌的伪名校。 江烨正从另一桌看老婆女儿的情况，莫名其妙就被瞪了一眼。 怎么？难道是那桌太太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可明明那一桌太太都在听老婆说话，那一桌的小孩在听女儿说话，她们俩的社交位置比他还要中心呢。 “现在宁宁的这个小学，虽然不是双语教学，但英文也很强，用的教材跟普通学校不一样，以后初高中要是读双语或者国际学校，也没那么吃力。” “你们可真是，尽心尽力培养女儿。”其中一位太太感叹。 林文B嘴唇微抿，以前有条件了但是没见识，后来又了见识，又已经错过宁宁成长最关键的阶段，现在她想尝试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支持。 林文B隔了会儿才松开嘴角：“其实我本来想送她进外国语的，因为户口进不去，才送到她现在这个，没想到还挺适合她的。” 宁宁是个很有创造力想像力的孩子，她很喜欢现在这个班主任齐老师，也很愿意参与到各种校外活动里去。 “阳阳的学校，要不然托托人呢？”那个学校的招生老师不是暗示过嘛，有“条子”就能进。 这一桌的女人们，要么谈股票，要么谈孩子，再不然互相抱怨抱怨老公，林文B的话题结束就转到别的太太那里。 只有其中最年轻的一位，不参与她们的讨论。 年轻，貌美，衣着品味不俗，坐在那里不主动跟人搭话，也不顺势加入话题。 “那位太太是谁啊？”林文B轻声问王太太。 王太太飞快瞥了一眼：“是蒋经理的太太，你看那一桌，坐中间那个，年纪最大就是蒋经理。” 蒋经理怎么看都快要四十岁了，蒋太太看上去才刚二十五六的样子。 “你以为他们半路夫妻对伐？其实是元配。”王太太笑了。 这事情她也听来的，蒋经理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得响叮当。 王志国家好歹是市区的，蒋家在金山，化工厂子弟，家里也是兄弟多，当年凭票买米的时候，一家人只能喝稀粥，从月头喝到月末。 但蒋经理人长得好脑子也灵活，照样谈了个女朋友，可女朋友家里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们结婚。 不说结婚要的“三转一响”，要是他们结婚，小夫妻连单独睡觉的房间都没有，哥哥嫂嫂睡上铺，弟弟弟媳睡下铺，怎么好意思呢？ 家里穷到这地步，女朋友就这么断了。 蒋经理没再谈恋爱，恢复高考第一年他就考上了，从金山飞出来，毕业分配又额头碰上天花板，分进了银行。 从此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 “我听说蒋经理马上要升副行长了。”王太太嘴巴动得又快，声音又轻，八卦源源不断灌进林文B的耳朵里。 林文B问：“蒋太太好像不是很爱交际？” “清高吧，音乐家嘛，她是交响乐团的。”王太太笑了笑，说完又看一眼林文B，“原来你也一样，对人只笑不说话，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讲话，接触久了才知道你是认生。” 这是两人熟了，所以才往好听了说，其实林文B是胆怯，不敢开口，既怕口音被人笑，又怕说的话被人笑。 但蒋太太不参与讨论，确实是，因为清高。 其中一位太太看蒋太太一直不说话，搭了个话头过去：“听说蒋太太原来跟名师学过画画。” 这虽然是句吹捧的话，但蒋太太并怎么多高兴的样子，她点点头：“随便画一画，就是个兴趣爱好。” “蒋太太真是才女，又会画画又会弹琴。” 蒋太太笑一笑，根本不愿意提供社交话题，或者说她根本没话要跟她们谈：“就是兴趣，也没有多大的成就。” 能谈到成就，那就是画得不错，弹得不错了。 林文B眼睛亮了，蒋太太察觉到林文B的目光，跟她对视了一眼，林文B大大方方对蒋太太微笑。 这么多人的饭局，菜吃过一轮又一轮，小孩子们有无限精力，男人们喝酒聊天，女人们几个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林文B一直都在关注蒋太太的动静。 蒋太太站了起来。 她前脚离开包间，后脚林文B也站起来，她大肚子，厕所去的勤再正常不过了。 两人就在酒店卫生间的洗手台前遇上了，林文B打开水笼头，一边洗手一边想说什么，蒋太太已经用毛巾擦手，转身就要走了。 走之前她问：“林经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讲？” 林文B忍不住脸红，被看出来了，还是不老练。 既然都被看出来了，她就笑：“我是听说蒋太太你跟名师学过画画，想跟你请教一下，礼盒的……包装。” 蒋太太有些吃惊，她根本没想到林文B是想问这个，她刚刚还以为林文B跟王太太是在说她的是非呢。 “那你可以去找广告公司啊。”蒋太太依旧是那付冷淡面孔，她愿意跟林文B多说两句，是席上听说林文B大着肚子还开公司，读大学。 “请了人设计，但我不很满意，想麻烦蒋太太看一看。” 请广告公司设计，吕一鸣也建议过，但广告公司收费太高了，给林文B看的“成功案例”，在她眼里根本不值这个价钱。 吕一鸣又出主意，不如找个学生做，学美术的学广告的，给大学生一个挣外块的机会。 眼前的机会，林文B也不想放过。 “我能看什么？” “我想蒋太太是跟名师学过画的，对美啊艺术啊，肯定比普通人更有体会。”就这么几句话，她刚刚打了好几遍腹稿，说完还是脸烫。 蒋太太看了林文B一眼，就在林文B觉得她要拒绝的时候，她竟然点了点头：“可以。”说完就往包间走去。 等林文B回到包间，江宁已经开始当起“总导演”，挑选自己的小演员了，那几个孩子排成一排，由她安排角色。 阳阳是她熟悉的弟弟，当然荣登“男主角”的宝座。 大家正在给孩子们鼓掌。 整顿饭江烨都吃得很满意，王志国带着他认识了一些人，这些人又带他认识另一些人，从一个圈子，走进了另一个圈子里。 他虽然隔壁桌上吃饭，但时刻关注着女桌的情况，没想到老婆读了书，见了人，做了小生意，连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 走的时候那些太太们跟丈夫站在一起，都说：“江太太厉害，教育心得一套一套的，以后大家要常聚哦。” 王太太之前告诉她们，林文B自己也在读书，要上进肯上进的人，走到哪里都能赢得尊重。 江宁还炫耀：“我跟妈妈互相批作业，我还罚她抄写呢！” 说到“罚”字的时候，声音轻了一点，一边说，一边偷看妈妈的脸色，看妈妈一点也没生气的样子，江宁才放心大胆的告诉别人她是怎么跟妈妈一起学习的。 这两点，让人影响深刻。 江烨从没想过，老婆女儿，竟然会给他的社交加分。 回去的路上，江宁枕在林文B腿上睡着了，林文B轻轻抚摸女儿额上细碎碎的绒毛。 江烨的兴奋劲还没过去，滔滔不绝说着刚刚饭局上都有什么人，他看老婆心不在焉的样子，说：“刚刚坐在我左边的，是第一百货的，到时候你可以走走他的路子。” 他说完就说：“要是能搭上蒋经理就好了，他快要升副行长。” 副行长能够接触到的人和资本，对现在的江烨来说还遥不可及，但对蒋誉，江烨就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包工头。 “我这个周六要去蒋太太家。”霓虹灯映在林文B脸上。 “啊？”江烨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她在桌上都没跟蒋太太说过话。 后面车子的喇叭声响起。 绿灯亮了。 钟雪(爸爸做的饭，难吃) 怀愫/文 进了家门,江烨还在问林文B：“你怎么跟她搭上话的？” 江宁睡得像只小猪，迷迷糊糊坐在床上，困得脑袋都抬不起来，林文B问她：“还能洗澡吗？” “不…洗…”江宁摇头都摇不动了,林文B给她换衣服松辫子,让她趴在她的小青蛙枕头上。 这个枕头是母女俩一起逛婴儿用品商店的时候买的,是个宝宝枕。 买的时候江宁就特别喜欢,她问：“这个枕头我能睡吗？” 林文B就又买了一个,两只一样的青蛙枕,江宁用一只,另一只收在柜子里，等待它的主人出生。 “嘘！”林文B嘘江烨一声,“别把宁宁吵醒了。” 江烨就到客厅里等,林文B一出来，他就看着,半天也没等她主动提。 “啧”一声,她还拿乔了,江烨捺着性子再问：“说说呢,你们到底聊什么了？” 林文B换下衣服，洗了把脸，刚刚在酒店她根本没吃好,那些菜好是好，就是太油腻了，她出门焖好了一锅鱼片粥。 盛出一小碗，慢慢吃着暖胃。 江烨眼看她就盛了一碗,没有他的份，自己进厨房去盛,端着碗坐到林文B面前：“你还当商业机密了？” “我请蒋太太给我公司的礼盒做美术设计。”这只是一个想法，蒋太太同意看也只是第一步。 “她答应了？” “也许能成，也许不成，就算不成，我又不会掉块肉。”林文B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腆着脸皮求上门，难看吗？难看的。 但她不主动，难道干等着蒋太太“下凡”？ “好好好，就算不成也别断了联系。”江烨连想都没想就这么说，他连沈主任那排不上号的小四小五都肯供着，何况是蒋太太 沈主任手上有工程，蒋经理有人脉和资本，这关系值得长期保持，再说他马上就是蒋行长了。 江烨喝了一半粥，又怕她说不好：“哎，你打算怎么说？” 这还是江烨第一次主动关心林文B的“小生意”。 “你不是不让我推销吗？”林文B喝完最后一口粥，这回轮到她似笑非似的盯着江烨的脸了。 她不是不想告诉江烨，是她自己都还没想好，找蒋太太完全就是临时起意。 也根本不是想请蒋太太设计礼盒，是想把礼盒推广进银行。 林文B洗完澡躺在床上，肚子已经很大了，睡觉翻身都困难，她请冯兰做了一个特殊的枕头，垫在另一边的腰背后侧，让身体能轻松一些。 江烨推门，站在门口：“哎，就是走不通银行的路子，也要让她设计，花钱就花钱，多给设计费。” 林文B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江烨门清，她不就是想走通银行的路子么。 林文B翻个白眼，这还用他来教！ 江烨说完就想把门带上，林文B叫住他：“哎，周六我要去蒋太太家，你带一天女儿。”总不能把宁宁一个人放在家里。 江烨皱起眉头：“我周六有没有事，还不一定呢。”但当然是蒋太太那边更为重要，“那行吧，周六我带她。” “那我把她周六要干的事情列在表上给你，你就照着表格做。”他不是觉得带孩子容易吗？就让他带一天试试看。 第二天，林文B就把江宁周六要做的事列出来，拿给江烨：“喏，全在上面了，你照着单子送她，千万不要迟到。” 江烨拿在手里一看，这单子就跟林文B那本小笔记本上一样，全都写满了。 9：00―11:00，艺术学校（一节表演课，一节舞蹈课，舞蹈课要带舞鞋和舞衣） 1:00―2:00，钢琴课（秦老师上门教学，这周要结钱） 钢琴课结束之后，江宁也没有休息时间，她除了写作业之外，还要做三本一课一练的期中测试卷。 “这个我跟宁宁说好了，她自己定闹钟计时，我回来给她对答案批分数。” 三本测试题写完，大概就到晚上了。 “我也不会呆一天，可能两三个小时就回来了。”林文B越说，江烨眉头皱得越深，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要学这么多东西！ “这么多？”江烨每天在家的时间不长，要么早出，要么晚归，他根本不知道女儿一天要学多少东西。 “你以为呢？这不多了，平时的练字我都给她排到考试后了。” 江宁穿好校服，吃完早饭，背着书包准备出门，江烨突然招手：“过来。”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给宁宁当零花钱。 江宁一天只有一块钱零花钱，突然多了十倍！ 她下楼了才悄悄问：“妈妈，爸爸为什么突然摸我头啊？这个钱我可以用吗？” “爸爸觉得宁宁厉害，奖励你的，当然可以用了。” 那她就能买小熊头的自动铅笔了！那支笔挂在小商店里，红白相间，小熊头还会一动一动，江宁一直在存钱。 直到到进校门，江宁都蹦蹦跳跳跳的。 周六那天，江烨一早就老婆被拍醒。 “哎，快点起来，给女儿做早饭。”今天换林文B当甩手掌柜，她忙着呢，小吕赶了份设计要求出来，把他们公司的产品和礼盒规格都列清楚，她得最后再顺一遍。 上门谈合作，得有个谈合作的样子。 江烨起床就看见老婆在挑衣服，他打着哈欠走进厨房，早饭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昨天晚上的冷饭，青豆胡萝卜火腿丁，还有几个鸡蛋。 “你做个蛋炒饭！” 江烨开锅倒油，把东西全放进去，大火炒熟，要盛出来才想起来没加盐，他撮把盐，又翻两下，就算炒好了。 蛋黄蛋白一块一块的，有的米饭焦了，有的还黏成团，江宁吃第一口小脸就皱在一起，吐出舌头。 “怎么样？”江烨问，“蛋炒饭，火一定要大。” 江宁看着小碗里炒饭，决定鼓励爸爸：“还可以。” 爸爸做的饭，难吃！ 林文B那一碗呢，又太淡，但她还是吃了满满一碗，每到这种时候，她都想吃点实足的，顶饿的东西。 江烨带女儿出门，林文B换上挑好的衣服，她深深吸口气，把资料放进包里，出发去蒋太太家。 蒋家跟江家离得并不远，就在一个区里，隔几条马路，他们住在别墅区，江家才刚一只脚踩进来。 林文B按响门铃，出来开门的是保姆阿姨：“太太在楼上做脸，马上就好了，你等一会儿吧。” 林文B是上门求人的，沉沉心在客厅里等着，再次跟自己说，就算蒋太太不同意，那也没什么。 一楼客厅的墙上挂着许多油画，全都用镀金的木雕相框框起来，每幅油画的落款都是相同的。 难道这些都是蒋太太画的？ 蒋太太下楼了，她穿了条款式很简单的连衣裙：“不好意思，耽误了。” “没事的。”林文B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用文件夹装起来的设计方案，“这是原来广告公司给的建议。” 蒋太太接过去，纤细手指捏着页角，漫不经心翻阅着，目光根本没在方案上多停留，她不感兴趣。 林文B不明白她既然不感兴趣，为什么又要答应这次见面？ “林经理准备怎么跟我合作呢？”蒋太太飞快翻完方案，把文件夹往茶几上一扔，看着林文B，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林文B，她知道林文B来是想要什么。 “每个由你设计的礼盒，都从售价中抽成1%。”不是利润中的百分之一，是售价的百分之一，礼盒卖得越贵，蒋太太收益就越高。 蒋太太的表情不变，拿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这话没有打动她。 大概是不成了，林文B决定再坐一会，就找借口告辞。 “你……吃不吃点心？”蒋太太手指摩挲着杯上的花纹，突然开口问，“应该有糖果礼盒什么的。” 林文B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完蒋太太就放下杯子，去厨房拿了盒饼干点心出来。 林文B来的时候也带了点心饼干，她托小佟去国际饭店买的，蒋太太拿出来这个，是日本带回来的，包装精美，每样点心外型都更精致。 “你尝尝。”蒋太太又拿起咖啡杯。 “谢谢。”林文B把方案收回包里，拿起一块饼干托在碟子上，她和气的笑了笑，“蒋太太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就说吧。” 蒋太太红唇微抿，她是有话想问，但才刚认识林文B，不好意思问出口。 “林经理，你大着肚子为什么要开公司呢？”吃饭的时候，她都听见了，林文B不是怀孕之前就在工作，她是怀孕之后才去工作读书的。 她又不愁吃喝，为什么还要看人脸色，这让她跟桌上别的人不同，蒋太太觉得林文B是个有追求的人。 这也是放在蒋太太面前的人生选择，丈夫将要被公派到新加坡拓展业务，想让她跟着一起去。 要是一起去新加坡，她就得放下音乐。 她在交响乐团拉小提琴，她的目标一直是首席，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天不拉琴，自己知道，三天不碰琴，整个团都知道了。 就算她能继续苦练，回来之后团里还会有她的位置吗？ 蒋誉让她别操心这些，打个招呼而已，没人能替换她，可她不愿意。 而且蒋誉快要四十了，人生上半场他赢得很漂亮，现在他想要孩子了，让她休息，正好生孩子。 “你怀孕开公司，是出于自我实现的目的吗？” “就是因为……”林文B没说漂亮话，她实话实说，“手心朝上的日子，不好过。” 蒋太太目光凝住，看了林文B一会儿：“你把那个设计图拿出来，我再看一看。” “谢谢蒋太太。” “别叫蒋太太了，我叫钟雪。” 成了(收藏破万加更章) 怀愫/文 林文B在蒋家一直呆到下午才走,她回到家一看，小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老板娘，你回来了？” “怎么是你在？江烨呢？” “老板有事，让我看宁宁,那我就走了哦。” 林文B深吸口气,当着小佟的面笑眯眯的：“那麻烦你了,他也没跟我说一声,等很久了吧？” “没多久,宁宁很听话的,写作业弹钢琴都不用叫,自己都做了。”小佟换上鞋，“她在里面考试呢。” 江宁闷头写卷,分不出神来说再见,时间快到了，她作文还没写完呢！ 小佟一走,林文B就问：“宁宁,爸爸今天没带你？” “等一会儿,我写作文呢！”她没空跟妈妈细说,她把这个当考试，自己在房间里也没偷偷翻过书。 齐老师说了，骗过老师和家长是没用的,骗不了自己。 林文B看看玄关，江烨的拖鞋整齐摆放着，他根本就没回来！ 江宁写完最后一行字，闹钟响起,她懊恼地把笔一放：“我都没来得及检查。”写作文花了太多时间了！ 林文B这才把女儿叫出来：“爸爸早上没送你？” “送了，爸爸把我送到学校就走了。”接她放学的是小佟叔叔,小佟叔叔还陪到她下钢琴课。 林文B忍住气，江烨这肯定又是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把女儿扔给佟建。 “那午饭呢？你吃什么了？” 江宁眉开眼笑：“肯德基！小佟叔叔买了肯德基来接我的。” 小佟拎着袋子在校门口等，同学们都看见上面印着的肯德基老爷爷了，江宁走过去的时候，简直太风光了！ “我还给妈妈留了一个鸡腿，放在冰箱里。” 平时妈妈不太带她吃炸鸡的，教芭蕾的宋老师也让她们控制，少吃油腻的东西。 江宁一下课连舞衣都来不及换，就像只小蝴蝶似的飞到校门口，想赶紧跟爸爸去吃饭，谁知爸爸不在，只有小佟叔叔在。 江宁虽然有些失望，但她还有肯德基吃呢。 林文B深吸口气，努力控制情绪，就知道不能指望他，连一小时都没撑到。她问江宁：“那你三科的卷都写完了吗？” “嗯！”江宁点头，但她没来得及检查。 “来，你自己批成绩。” 林文B从房间里拿出《一课一练》的答案，翻到期中考试那一页，把红笔给宁宁，让她自己扣分。 每个勾，她都打得特别大，轮到错的答案，她就打一个小叉。 语文有一道大题，她粗心审错题了。 两行词语填空，第一排是词语接龙，国家―家乡―乡间，这些江宁全都写对了，还写了一个对她来说有难度的生僻词语。 第二排是颠倒词，蜂蜜蜜蜂这样排列，她习惯性的以为这也是接龙，四个空格全错，扣四分。 江宁立刻眼泪汪汪，她看着妈妈，特别委屈：“我都会写的。” “那你卷子上写对了吗？” 她噘着嘴巴不说话，委屈得直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拿着红笔，自己在卷子的白边上扣了自己四分。 江烨回来了，他一回来，就看见女儿在房间里哭：“怎么了？” “写卷子粗心了。” 江烨随口就说：“那你也别骂她，好好跟她说。” 林文B的火气“噌”一声被点燃了，她瞪了江烨一眼：“要么你管孩子，要么就别发表意见！” 真让他管孩子，他跑得人影都不见，这会儿倒会插嘴说现成话！ 林文B忍着气对女儿说：“你把这个再写一遍，考试的时候一定要审题，一定要留时间出来检查。” 江宁抹抹眼泪，拿出她的试卷改错本，把错的地方抄在上面，再重新写一遍。 看老婆板着一张脸，江烨还以为她没谈成呢，从房间里跟出来：“怎么？没成？你怎么说的？” 林文B从冰箱里拿解冻好的排骨，菜刀剁得“纭毕臁 “没成就没成，哪这么容易就成啊，关系不断就行了，过个几天，你再送点礼。” “纭保菜刀跺在排肉上，林文B回头看了江烨一眼：“谁跟你说没谈成？” 蒋誉晚上应酬回来，看见画室的灯还亮着。 别墅一共三层楼，一楼用来会客用餐，二楼是钟雪的画室和练琴房，三楼是他们夫妻的卧室。 “宝宝，你怎么还不休息？等我啊？”蒋誉娶了个小十几岁的妻子，谈恋爱的时候就拿她当小孩看，在家里都叫她宝宝。 钟雪盯着画稿，没有抬头：“替朋友公司的礼盒画设计稿。” “朋友的公司？”蒋誉走到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设计图和方案，扫了一眼。 “B宁礼品公司”，就是那个小老板的老婆开的公司。 “就这个？”蒋誉有些惊奇，钟雪可不是随便就与人亲近的性格，怎么一顿饭就处成朋友了？ 这夫妻俩，还真有点本事。 蒋誉对江烨印象深刻，不光是长相，还有他的谈吐口音。 蒋誉自己就不是市区人，金山的口音跟市区差别很大，他进了大学才开始有意识的学市区口音。 他要留市里，再也不回化工厂。 蒋誉见过很多外地来的小老板，穿着打扮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但江烨这个口音，混在他们中间，一点都听不出来，还以为他就是海市人。 让人从心理先产生亲近，行动上自然会亲近。 蒋誉笑一笑，哄老婆说：“你这么快就跟人当朋友了？那她肯定有过人之处，能入我太太的法眼。” “她这人挺有智慧的。” 刚刚那几句是蒋誉哄老婆开心的，没想到她还上升到“智慧”了，他好奇起来：“他们夫妻看着学历不高啊。” 大学生都包分配，江烨夫妻俩年纪不轻了，不像是受过什么高等教育。 钟雪放下笔，抬头看丈夫：“生活智慧也是智慧。” 蒋誉翻到一份合同，上面写着请钟雪当美术设计，除了设计费之外，每一样由她设计的产品，都将分给她售价的百分之一。 “这么丰厚？”要不是他清楚妻子的性格，还真要以为是这丰厚的回报让她愿意做设计的。 “你看清楚了嘛。”钟雪瞥了丈夫一眼。 合同上还有标明了会在所有她设计的产品上都标上她的名字。 这是林文B后来加上去的条款，在她看了钟雪所有的画作之后说：“也不一定是姓名，可以是你专属的章或者图案，只要能代表你，都可以。” 蒋誉本想放下方案去洗澡，但他很快想到这件事的好处，妻子一直不肯放弃乐团的工作，如果让她有别的事干，她是不是就愿意去新加坡了。 美术设计嘛，画好的稿子传真过来就可以。 他想要个孩子，家里兄弟们的孩子都快读书了，只有他还没孩子，偶尔回去，母亲总是催他。 母亲说：“以前你憋口气，一定要争上游，我也没拦着你，现在你算是日子过得好了吧，跟钟雪商量商量，赶紧生个孩子，你总不能等到四十多才当爸吧。” 家里只要打电话过来就是催生，钟雪那边也一样，但她性格就冷淡，跟妯娌们也处不到一块，朋友又都是跟她同龄的，没孩子的居多。 好不容易有个江太太，江太太肚子里好像是二胎了吧。 “那天吃饭，是不是江太太的女儿演过电视剧？” “嗯，她女儿是挺可爱的。”钟雪看了蒋誉一眼，“你什么意思啊？你又想说生孩子的事？” “不是，”蒋誉一只手搭到妻子肩上，钟雪把脸扭过去，“你要是喜欢干这个，我肯定支持你，她们这个礼盒的销路怎么样？” 他刚才翻宣传手册的时候，看到她们公司给国企做过会议礼品。 银行正在推广办卡业务，给每位办卡的客户送小礼品，金帐户客户每年要送的礼品更多更高档。 蒋誉看了看那份很粗略的合同，倒也是条路。 妻子的心态很好懂，突然出国，既没亲戚又没朋友，还断了工作，心里觉得不适应，又有点害怕，所以才抗拒。 这份合同，正好送上门。 “宝宝，你看这是不是个机会呢？”蒋誉问她，“我们一直在考虑生孩子和你工作的平衡，我外派两年，你正好怀孕生孩子做月子。” 钟雪停下笔，她指指书桌后面位置：“我不是不生孩子，我们约法三章。” 蒋誉伸手想摸她的头发，被她一把推开了：“严肃点。” “行，行。”他坐到书桌对面去：“你说吧。” “跟你公派去新加坡，也行，但我我有条件。”钟雪考虑了很久，要不是林文B的这份邀请，她可能就退让了。 “第一，我要保留我的工作，跟团里打申请，理由也不能是随丈夫公派出国，是我要出国进修两年。” “可以，一句话的事，我来跟你们团长谈。” “第二，你平时上班忙工作，我也不会呆在家里，我要去新加坡音乐学院进修。”她说进修是真的去进修，并不打算把这个当借口用。 “可以，到那边你想申请哪个学校，我可以帮你争取。” “第三，生了孩子回国之后，我会继续去乐团工作。” “当然了，等我们回来，孩子给你妈带，我再多请两个保姆，你就去干你自己喜欢的事。” 钟雪吁出口气，她目光含笑，把画好的稿子收起来：“我要洗澡了。” 蒋誉跟着上三楼，他知道妻子这是同意要孩子了：“宝宝怎么突然就变通了？”原来怎么哄她，她都定不下心。 钟雪打开水笼头放水，又往浴缸里倒了点玫瑰浴盐，她今天心情舒畅，要好好泡个澡：“秘密。” 是林文B对她说的。 她说：“如果我也像你这样，有这么多才能，就不会害怕。” 打架(我数一二三) 怀愫/文 小吕接到林文B的电话,让他算报价拟合同的时候，差点没反应过来：“经理，真有银行的单子找咱们啊？” “嗯，跟我们签三年长约。” 还是三年长约！ 小吕握着听筒差点提不上气,就银行对礼品的需求量,光这三年的长约就能养着公司啥成不干,还赢利三年。 而且还不用担心上家断了资金链！ 吕一鸣一口气提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兴：“太好了,我马上弄报价。” “不光是给银行的报价,还有跟各个厂家的合同,这个签的时间短点儿，不能一下就签三年,得看东西品质好坏来定是不是续约,续约还得定一个优惠条款。” 原来要的东西少，都是冯兰直接去厂里定货,要多少报个数,交了定金就行,既然现在是长久生意了,那就得怎么规范怎么来。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公司！” 林文B知道有大单子，小吕太高兴了，但公司都下班了：“不用急,我们明天碰头之后仔细核对，弄好送到银行，还要等那边反馈。” 这单子基本上是确定了，蒋经理为了给妻子吃这颗定心丸,把合同年限定到三年。 林文B放下电话，两只手拢在一起,这突出其来的好消息，她手都在抖。她声音听上去镇定，其实比小吕还兴奋。 有了这个单子，公司就站住了！ 现在的需求量就已经不少了，很快个人办银行卡业务的需求会越来越大，订单数额也会随之加大。 哪怕她生孩子，暂时停下脚步，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这是钟雪的保险，也是她的保险。 江烨完全想像不到老婆是怎么拿下这个订单的，蒋太太那样的人，他扫一眼就知道，才气有八两，那傲气就有一斤。 她是怎么被打动的呢？ “你仔细跟我讲讲呢。”江烨打破砂锅，非要追问到底。 林文B看他一眼：“每个由她设计的礼品，都按售价的百分之一分成给她。” 江烨明白了，这是给蒋太太送钱花，还送得这么巧妙，她怎么会不答应呢。 “这主意谁给你出的？小吕？”那小伙子还有这种头脑，江烨觉得也是时候给公司招几个大学生了，不能老是一群虾兵蟹将。 “我自己想的。”林文B站起来，挺着肚子把江烨赶开。 江烨知道林文B不是那种冒功的人，她做件什么好事，那都不好意思大声嚷嚷。 听她这么说，虽然知道她是认真的，但他一时没办法接受老婆突然就有了生意头脑：“你不是学的计算机吗？” 林文B懒得理他。 江宁拿着张报名表过来给妈妈：“妈妈，我要办秋季运动会了，家长可以来参观，你来吗？” “你报项目了？”林文B接过表格。 “童梦小学趣味运动会”，一、二年级的比赛项目有两人三足，背对背夹球跑，踢毽子和拍皮球。 江宁跑不快，跳不远，跳绳也不行，但她拍皮球特别在行，能一口气拍个不停。 “我是举牌子的！”江宁翘起下巴，“每个班只有一个站在前面举牌子！”齐老师把班里所有的女生叫出来去操场走步子，在二十多个女生里选中她的。 “那爸爸妈妈肯定会去的。”林文B在家长到场的那一栏里打了个勾，把江宁举牌进场拍下来。 江宁高兴了，班里不是所有同学的爸爸妈妈，都能有空来参加活动，但每一次她妈妈再忙也会来，叶蓓蓓可羡慕她了。 “我今天就跟叶蓓蓓说了，我妈妈肯定会来的。”说完江宁就把表格仔细折好，准备明天交给齐老师。 第二天，齐老师打电话找江烨：“江宁爸爸，我是江宁的班主任，你现在能到学校来一趟吗？” 江烨正在公司里，这还是第一次老师有事打他的电话：“老师好，有什么事吗？江宁身体不舒服？” 齐老师握着听筒看了眼江宁，她贴墙罚站，脸蛋哭得红通通的，可怜巴巴盯着齐老师。 “她跟别的同学打架了，把人家……门牙打掉了一颗。” 江烨挂了电话就去对面办公室找老婆，林文B正在跟小吕核对报价，她对小吕说：“还有没有更日常类的，我们可以做两种方案，更日常的，才更吸引普通人办卡。” 这是她的经验，走过银行大门口，办卡送热水壶的保鲜盒，才能吸引年纪大的一辈去办卡，还大排长龙。 看见江烨进来，林文B问：“怎么了？” 江烨想想女儿打架，还把对方打掉一颗牙，万一对方家长不依不饶，总不能让大肚子的老婆去平事儿：“没事，我出去一趟。” 林文B翻翻眼睛，继续跟小吕讨论琐碎的细节，普通产品得承诺提供质检合格证书，电器类产品还要附带使用说明。 江烨赶去学校，他问了人才找到二年级班公室，一进门就见对方家长已经到了。 一个男孩正在嚎啕大哭，他的爷爷奶奶一个搂着他，一个对江宁横眉毛竖眼睛，齐老师让江宁站到办公桌边，把她挡在身后。 江宁一看见爸爸来了，眼泪立刻憋不住了，巴哒巴哒掉下来：“爸爸。” 江烨对女儿笑一笑：“怎么啦？跟谁打架啦？” “你说跟谁啊？”男孩的奶奶跳起来，“你来看看，你看看这一嘴血！你说说怎么办啊！” 齐老师专门换了课，处理这桩纠纷：“方俊奶奶，小孩子4到12岁是换牙期，校医刚刚也问过他了，方俊那颗牙本来就松动要掉了，有什么问题，大家慢慢协商嘛，小孩子有矛盾，磕了碰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方俊奶奶心疼孙子，她指指校服和绿领巾：“你看看，这么多血，小孩子出这么多血哦，你们家孩子下手也太狠了。” 江宁一听，又要哭，但她看见爸爸看她一眼，就把眼泪忍了回去。 现在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一大半老师都不在，江烨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招招手，江宁像雏鸟一样扑到他怀里。 他问：“为什么打同学？” 江宁抽抽着说：“方俊说我妈妈是大肚子，是超生游击队，生了弟弟就不喜欢我了。” 江宁本来没理他的，但他跟在江宁身后，嬉皮笑脸的说个不停，江宁忍不住了，猛得回身一拳打在方俊的鼻子上。 这个是江烨教的，江烨年轻的时候就爱打拳击，家里阳台上有个拳击架，他有空就会打速度球。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把江宁叫过去，把她抱起来，教她怎么出拳。 江宁一打一个准。 “他打你了吗？” 江宁摇摇头，她一拳就把方俊打哭了，他坐在地上只顾着哭，根本就没还手，同学们哗拉一下全围上来，江宁看见方俊哭着哭着吐出一颗牙，忍不住也哭了。 “这样吧，方俊的爷爷奶奶是吧，你们看想怎么解决呢？”江烨看看那个小男孩，冲他笑一笑。 方俊打了个嗝，不敢哭了。 “你看这样，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把该查的都查过，费用我来承担，再给孩子买点营养品？” “我们掉了颗牙，就这样算啦？” “那要不然，我给孩子嵌颗假牙？” 办公室里别的老师听见这句，差点笑出来。 齐老师公正道：“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江宁给方俊道歉，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方俊，你也要跟江宁道歉，你怎么能说人家妈妈的坏话呢？老师可没有这样教育你啊。” 方俊头都抬不起来。 江烨示意女儿先开口，江宁憋了红了脸：“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妈妈的坏话。” 齐老师还去班里宣布了惩罚的结果，方俊不能参加运动会项目，江宁也不能在运动会上举牌子。 ＂回去再好好教育教育孩子，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有些话别当着孩子的说，他们还分不出对错。＂ 下午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齐老师让双方把孩子领走，方俊奶奶紧紧拉着孙子，走在楼梯上还瞪父女俩一眼。 江宁垂头丧脑坐上车，眼睛盯着鞋子，不敢看爸爸的脸。 “爸爸带你吃东西去，你想吃什么？冰淇淋小蛋糕？” 江宁不想吃蛋糕，她可怜兮兮央求爸爸：“爸爸，你能不能，不跟妈妈说啊？” “我不告诉妈妈，齐老师也会说的，你也不能举牌子了，妈妈肯定会知道。”江烨一边开车，一边给女儿出主意，“要不然，你运动会那天就装肚子疼吧。” 江宁坐在后车座，摸摸肚皮，好像肚子真的疼起来了。 “你不是学表演了吗，你就咬牙捂着肚子，不能喊疼，一喊就露馅了。” “你下次啊，别打他的脸，打脸最容易看出来。”江烨教女儿窍门，“你踢他关节，脚踝最疼但不容易受伤。” 江宁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爸爸的话好像有点不对，但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过了一天，江烨把女儿叫进房间，问她：＂那个同学，他还欺负你吗？＂ 江宁摇头，方俊不敢欺负她了，连在教室里遇见她都绕着走，班里别的男生也都绕着她，叶蓓蓓偷偷问江宁：＂方俊说你爸爸是黑－社会，就是电影里面那个。＂ 江烨眉浓眼深，但气质跟斯文是不沾边的，江宁不怕，但把方俊吓住了，方俊奶奶没再抓着不放，也是因为江烨虽然笑眯眯的，但看看上去就不好惹。 江烨摸摸女儿的头：＂去吧，下次爸爸给你去开家长会。＂ 林文B还是知道了，她看了江宁的家校联系册，册子上齐老师把经过写了一遍，她立刻打电话问齐老师经过。 江宁在妈妈翻开家校联系的那个瞬间，慢慢站起来，假装去上厕所，跑进房间跟爸爸求救。 “江宁！” 叫大名了，妈妈是真的生气了。 林文B跑去厕所找女儿，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最后她跑进主卧：“女儿呢？” 江烨难得早回家，躺在床上看新闻，他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不知道。” 林文B皱眉，也没听见关门声啊，跑哪儿去了呢？正要出去，看见江烨身边的被子，拱了一拱。 “真没在你这？”林文B盯着被子。 “没有。”江烨装模作样，拿着开关的手晃一晃，“过去点，挡着了。” 林文B双手叉腰：“江宁，我数一二三，你自己出来！” “一！” 被子微微动了动。 “二！”林文B一声比一声高，这父女俩竟然敢瞒着她！ “三！” 江宁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 分公司(都知道林文珺开公司了) 怀愫/文 “你看,我让你不要动的吧。”江烨拍拍被子，“你不动，妈妈就看不见。” 江宁没看爸爸，她偷看妈妈的脸色,妈妈虎着脸,真的生气了。 “你下来。”林文B瞪了江烨一眼,“我先说她,再来说你。” 江宁慢慢腾腾滑下床,走到门口求救似的看了江烨一眼,江烨冲她扬扬下巴,意思大概是放心，要是妈妈打她,肯定会来帮她的。 林文B当然注意到父女俩的这点小交流,她又瞪江烨一眼，示意女儿先往外走,她跟在江宁身后。 江宁刚一走进自己房间,门就被妈妈关上了。 江宁整个人一抖,妈妈是不是要打她屁股了。 “你跟同学闹矛盾打架,为什么回来没告诉妈妈？”林文B努力调整情绪，尽量温和，她已经从齐老师那里知道了起因经过。 这都两天了,这父女俩一个字都没露，还真能藏！ 江宁不是不想告诉妈妈，她是想等有好消息的时候，一起告诉妈妈,这样妈妈就不会太生气了。 她的好消息就是期中考试成绩，这次的作文是她在《一课一练》上写过的,得心应手，连字都比平时写得更端正。 而且她特意检查过两遍名字，一笔都没丢。 虽然要下周一才报分数，但齐老师在走廊上遇到她的时候，笑眯眯看着她，还问她：“回去有没有继续练举牌啊？” 江宁一开始没听懂，齐老师伸手按按她的肩。 她懂了，因为她考得好，所以齐老师还会让她举牌子！ 江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妈妈，脸上还颇为得意的样子，因为她考得好，但方俊考得不好，他还是不能参加运动会项目。 “你……你还得意了？”林文B一说，江宁赶紧把头低下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得意。 “方俊是第一次跟你说这种话吗？” “说过好几次！”江宁只要想到，就皱眉头，她生起气来跟她爸爸一模一样，三个孩子，就她的脾气最像江烨。 那点小机灵的劲儿，简直就跟她爸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他说过好几次，他还偷拿我的香橡皮，把兔子耳朵擦黑。”但她没能抓到，兔子橡皮擦回来的时候，耳朵已经黑了。 但方俊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江宁，就是他干的。 “他现在还这样吗？” “他不敢！”江宁昂起下巴，方俊掉了颗门牙，现在说话牙还漏风呢。 “如果他下次再拿你的东西，你就告诉老师，妈妈也会去找方俊的妈妈谈一谈的，但你不能再打人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江宁不懂，她觉得她解决问题了呀。 方俊看见她老实得不得了，哪怕他正在跟别的男生一起嘻嘻哈哈，只要她一经过，方俊立刻让到一边去。 “知道了吗？” 江宁赶紧点头：“知道了。” “下次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教训完女儿，林文B去找江烨：“这么大事情，你接了电话就不跟我说一声？处理完了也不告诉我？” “小孩子打架，算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这次是掉了颗牙，下次万一撞到头，撞到眼睛呢？你好的不教，都教她什么？教她撒谎骗人？” 林文B气不打一处来，齐老师都说了，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没上，提前让家长把孩子领走了。 “你那天下午带她干什么去了？” 怪不得那天，江烨打电话到她办公室，说他办完事正好要路过女儿的学校，他来接女儿放学。 她还以为是打西边出来了，谁知道是父女俩联合起来骗她。 “就带她回家，让她写作业。” 江宁偷偷摸摸从自己房间里出来，藏在门边偷听，爸爸也挨骂了。 听到最后，江宁松了口气，爸爸真好，爸爸没有出卖她。 第二天林文B提前送女儿去学校，把她送到教室，去办公室找齐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江宁爸爸没跟我说。” 齐老师笑了：“我那天问江宁要请爸爸来，还是请妈妈来。她说你在上课，我就给她爸爸打电话了。” 原来这小东西还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林文B没有当着齐老师的面拆穿女儿，顺着话说：“是，我最近也要期中考试了。” 林文B在二年级办公室里还挺出名的，大着肚子还去读大学的家长，整个学校也只有她一个。 “方俊的爸爸妈妈那里，我也会联系的，孩子还是得父母教育更好一些，爷爷奶奶容易溺爱。” “等下次见到方俊妈妈，我再跟她当面道歉。” 林文B对女儿最终的处罚结果是扣零花钱，罚她一星期没有零花钱。 现在这个天气，校门口都卖糖炒栗子和萝卜丝油墩子了，栗子一块钱一袋，萝卜丝饼五毛钱一个。 江宁每天规定自己花五毛，存五毛，她喜欢存钱，存够钱就可以买她喜欢的东西。 一下子要扣一周的钱，这周还是小礼拜，上六天课，要扣六块钱！ 江宁整个人都蔫了。 到报成绩那天，她才又开心起来，她考了全班总分第二名，第一名是班长，第二名就是她。 齐老师不仅让她再次举牌子，还安排她当班干部，本来是可以评上两道杠的，但因为她打人，所以扣掉一道杠。 江宁现在是小队长了！ 她把成绩单和老师发的小队长标志给妈妈看：“明天我要早点去学校，轮到我检查同学的绿领巾和手指甲。” 江烨一听就摸出十块钱：“奖励你的，下次考试争取两道杠。” 这是奖励考试成绩的钱，名正言顺，江宁不等妈妈没收，立刻塞进她的奇奇存钱罐。 林文B看宁宁捧着个新的存钱罐，这下知道江烨那天下午到底带女儿干嘛了，原来是带她去吃肯德基了，还有套餐新玩具。 江烨看老婆脸色不对，对女儿说：“下次还是不能打架，要友爱同学。”小孩子打架没分寸，万一像老婆说的，打到脑袋，磕到眼睛就不好了。 “但他要还欺负你，你就打电话给爸爸。” 江宁点头，掏出两个巧克力球，这是齐老师奖励给班级前三名的，一人两个，她把一个爸爸，一个给妈妈。 眼睛虽然盯着巧克力的包装纸，但她很大方的说：“给爸爸妈妈吃。” 江烨撕开纸就往嘴里塞，林文B握着巧克力，看女儿卖乖的样子，心想就这一件事，也不能没完没了地教训她，就让她跟爸爸保留这个“小秘密。” 林文B扭头进了厨房。 江烨教育完女儿，觉得自己做得非常对，溜达到厨房找吃的，看在老婆在分酱肉，他伸手就拿了一块。 “这哪来的？” “我大嫂今天过来，送来的。”陆稿荐的酱肉，冯兰带了两大盒，她正好分一点送给王太太和钟雪。 还有几罐老饭店拆的蟹膏蟹酱，也一起分送给她们。 “也就你大哥大嫂还像点样。”说完又想拿片酱肉塞嘴里，“正好有蟹酱，明天咱们吃面吧。” “咱们今年不回去过年，老家的房子，我想隔一间出来当办公室用。” 其实拿到了银行的订单，就不愁资金了，在苏城租个办公室绰绰有余，但老房子再空两年就被江惠娟“借”走，不如拿来当分公司用。 “我大嫂来，也是跟我商量这事的，公司业务越来越多，谈业务总不能老在她家里，看着也不像样。” 他们苏城的老房子是一楼，隔壁就是粮油大楼，再过条马路是市政府，位置不错，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当办公室用。 “也省个房租钱。”林文B说，“我先问问小妹，看她同不同意。” 江烨和林文B一起到海市之后，江惠洁就彻底从江父和后妈那里，搬到哥哥房子里长住了。 江惠洁是江烨姐妹中年纪最小的，江烨一直对她，都比对另外几个更好些。 “我想这样，客厅当办公室，小房间当样品仓库，小妹就搬到后面去住，等我打电话给她，商量商量。” “那我们回去过年，住哪儿？” “就算回去也要等明年过年了，你忙我也忙，过年过节就是我公司最忙的时候，孩子这么小，也不能坐长途车，到时候再说吧。” 明年？明年她生完孩子就去把驾照考出来，她带着两个孩子，想去哪儿自己开车。 江烨想了想：“那你安排吧，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她都住了两年多了，动她的东西当然要跟她商量。”林文B记得，再过两年，江惠洁就结婚了，她出嫁都是在老房子里。 然后江惠娟就搬进来了，一住二十多年，她儿子都生了孙子，祖孙三代住在里面，就是不肯搬走。 “随便你。”江烨一听老婆都已经想好了，样样不用他操心，那他就不操心了。 林文B给江惠洁打电话，江惠洁还是第一次听说嫂嫂开了公司：“真的啊？那我收拾收拾，打扫一下卫生。” 江惠洁的性格，林文B是知道的，她小时候就没了亲妈，后妈也没仔细照顾过她，日子过得很随便，他们不在这一年，家里肯定乱七八糟的。 “不用，我都找好保洁了，你就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到大房间就行，家具办公桌都有人来搬的。” 跟冯兰也说定了时间，冯兰问她：“文B，那我就真的，卖断工龄了？” “大嫂，三年的合约都有了，以后还会有别的合约的。” 冯兰其实心里相信林文B，从厂家直销开始，这才多久啊，就已经成立公司了，还一口气拿了三年的订单。 “我不是不放心，我就是……”就是最后这一步，扔掉铁饭碗，还是有点慌，但她很快定心了，“我明天就去跟我们主任说，不干了。” 但这样一来，林家的亲戚，和江家的亲戚，就都知道林文B开公司了。 泥菩萨变金刚(营养液破五万加更) 怀愫/文 冯兰联系工人把小房间的家具搬空,又请保洁来打扫卫生。 她本来想自己干，但林文B没同意。 “就这点活，干嘛还找人来干，我来就行了。”冯兰总觉得公司才刚成立,想替公司省点钱。 林文B说得很清楚：“不能你来干,你是业务员,只管业务的事儿,公司既然办起来了,就得正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不能混在一起。” 她是没管过公司，但她看过江烨公司里混乱的情形,开头不禁止,后面想整改就得花大力气，一直到后来,江烨公司的风气都没变过来。 既然林文B都这么说了,冯兰也不再坚持,回去跟林卫东说：“你说,是不是文B不好意思让我干啊，打扫卫生那能花多少力气，还专门请个人,太花钱了。” “她不让你干，你也正好省点力嘛，我看文B是想公事公办。”林卫东老实口拙，但不笨,“她这公司一办起来，家里家外的消停不了。” 冯兰笑了：“那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第一个吃了肉的人，后面排队的想喝汤呢。”知道的谁不羡慕她运气好，还有说酸话的，冯兰都笑一笑，根本不往心里去。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小姑子，林文俪亲亲热热跟她打招呼，问她去哪儿，干什么去。 冯兰笑一笑：“厂里有事儿。” 林文俪还想说话，冯兰骑着自行车，脚一蹬就骑过去了，根本没给林文俪机会问公司的事。 “对，谁问你，你都别说实话，就糊弄过去。”林卫东提醒老婆，“文B那个公司要是招人，你也别招你那些姊妹，多嘴多舌的。” 冯兰可是吃过亏了，就因为冯菊嘴快，她差点儿连工作都丢了，那是国家单位，现在是亲戚的公司，那更说不清了。 “我知道，谁来我都推掉。”他们总不能跑到海市找文B吧 “我以后上班就坐办公室了。”跑业务再辛苦，那也比流水线强，也不用三班倒了，“你不知道，弄得可正规呢，还专门搞了一间财务室，要装防盗窗呢。” 林文B把图纸画出来，什么地方放展示柜，什么地方放写字桌，打电话跟冯兰一步一步核对，总算把老房子折腾得像个办事处的样子了。 最后一步，是招财务。 毛会计不可能跑到这边来做帐，分公司得有自己的会计。 夏秀珍又打电话来了：“你开公司怎么也没说一声？文俪那个单位现在效益越来越差了，你不是正好缺个会计嘛，你就让她来，家里人多放心啊。” 林文B就开着免提，把电话放在一边，手上看着新选品的规格材质和报价，把觉得不错的先打个勾。 小吕这单子做得越来越好了，正好复印一份，给大嫂看看，让大嫂也照着这个样子来做，一开始做不好不要紧，先学起来。 等这一页勾打完了，林文B才慢慢悠悠说：“不行。” 夏秀珍急了：“怎么不行？文俪现在不就是财务嘛。” 林文俪作帐的水平一塌糊涂，上辈子那么多年，她也没跟毛会计学到点什么。一是因为江烨不放心她，二是因为她自己水平有限。 但凡她能跟着毛会计好好学一学，早就不用在江烨的公司里干了，还每个月都要嫌工资少。 “她干了多少活，我就给多少钱。”江烨是这么说的。 “文B，你怎么家里人不用，去用外面人？家里人你还不放心吗？”夏秀珍放软了声调，“你们都是姊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你连冯兰都用了，怎么自己亲妹妹倒不用？” “我跟大嫂，公是公，私是私，我们分得清楚。”林文B在新选品那页折了个角，钟雪的新设计和适合茶叶罐，她得记录一下。 任夏秀珍磨破了嘴皮，林文B都是那种不咸不淡的口气。 拒绝，不断拒绝，没有一丝余地，但她又不带情绪，可就是不带情绪，把夏秀珍激怒了，她“啪”一声挂了电话。 “嘟…嘟…嘟”响了几声忙音，林文B才反应过来，她的注意力会产品上呢。 任凭谁打电话来，林文B全都不松口，要不然就问：“有工作经验吗？能写企划书吗？对推销产品，你有什么思路吗？” 三两句话，就把对方顶回去了。 江烨还接到过三妹的电话。 “哥，嫂子在家里开公司啦？我们书店最近不怎么好，我想换个工作，你帮我跟嫂嫂说一说吧，我下个月就能去上班。” 这个月的工资总要拿的，再休息个几天，下个月十号去上班，嫂嫂肯定不能只发她半个月工资吧。 江烨伸长脖子看了眼老婆的办公室，来来回回好多人，她好像又在招人了，还招了个什么前台，原来的那一间办公室加一张办公桌，都不够她用的了。 到年底，林文B准备把公司搬到楼上去，有前台，有办公室会议室，再有三五张办公桌，财务出纳都配齐，就算小有规模了。 “你找你嫂子吧，她的公司，我说了不算。” 江惠锦无奈，只好给林文B打电话，还不是林文B接的！ 电话那头是甜甜的女声：“您好，这里是B宁礼品公司，请问您有什么业务需求？” “呃……我找林文B，我是江惠锦！” 电话那头甜甜的女声，依旧甜甜说道：“好的江女士，我会向林经理转达您的来电，祝您生活愉快。” 江惠锦一口气都差点没提上来，哥哥还真的说了不算！ 电话响了大半个月才消停，林文B划出一道线来，有学历文凭吗？有工作经验吗？都没有，那就别想进门了。 这些人发现来硬不行，就来软的，夏秀珍问：“文B啊？你想吃什么啊？菜团子要不要？宁宁不是喜欢吃炒肉团子嘛，我做一点，让冯兰给你带过来吧。” “行啊。”林文B一口答应了。 江宁听说有炒肉团子吃，欢呼了两声：“要猪肉虾仁的，不要光猪肉，也不要光虾仁，笋丁要小要嫩！”江宁要求多多，她最喜欢吃外婆做的炒肉团子了。 “妈妈你告没告诉外婆，我现在是小队长了啊？” “没有，你自己打电话告诉她吧。” 江宁想了想，还是算了，每次打电话，外婆总要问，妈妈的公司是不是赚大钱了，她想到妈妈被拿走的两条裙子，不想打电话了。 江烨过了好些天才问林文B：“你还真的，除了你大嫂，一个人也没用？” 林文B是软的不吃，硬的也不吃，谁来她都不买帐，江惠锦言语中刚有些埋怨的意思，她就把电话挂了，下次再打去，就是前台接的。 江惠锦到江烨面前告状，江烨还是那句话：“我说的不算。” 他看看林文B，泥菩萨变金刚，还突然有气性了，真是没想到。 “嗯。”林文B应一声，看了眼江烨，“我是开公司又不是搞慈善，什么鱼虾都收，上亿资产的那才好意思说一句家族企业，要不然啊，那就是家庭小作坊。” 这话就是故意说给江烨听的，他那公司里头，小作坊习气太浓厚了。 公司现在有长久订单，林文B才想搞得再正式一点，她摸摸肚子，再有一个月，她就要生了。 刨去场租，人工，各类消耗，到年底的时候，公司的赢利就够还江烨那十万块钱了。 林文B忍不住畅想，她也要弄个旅行袋，去银行取十万块现金出来，一捆一捆塞在袋子里，扔到江烨的办公桌上。 纪念日(冲出脚上套的圈) 怀愫/文 林文B的这个小目标,还没等到年底就实现了。 期中考试那天，林文B见到了许久没见的田爱，田爱人瘦了很多，短发越发利落,穿一身职业套装,手里还拿了个大哥大。 一看见林文B,就勾住她的手臂：“走,我请你吃饭。” 林文B笑了：“怎么？你考得特别好？” 田爱整个人焕然一新,气质完全不一样了,原来的浮躁和茫然不见,眼睛神采奕奕：“走走走，我们去西餐厅？” “好啊。”一看就知道田爱有喜事要宣布,林文B当然愿意给她鼓掌。 两人去了钢琴西餐厅,就是江烨刚拿了工程款，带她和宁宁来吃过的餐厅,林文B记得这里吃顿饭可不便宜。 “你到底有什么好事要说啊？” “等等！上了菜再说。”田爱点了两客牛排,一份意面,还有一杯香槟。 东西送上来,田爱举起酒杯，林文B不能喝酒，喝果汁,她拿着杯子催促：“到底有什么好事啊？” 田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递过来，林文B接过一瞧，嘴角止不住往上翘：“办公室？副主任？” “还是总经理助理。”田爱急急忙忙补充，说完自己先笑了。 “真是了不起！”林文B真心实意夸奖她,田爱才干了没多久，这么快就升！ 田爱一笑,眼睛像游鱼似的一尾，自从林文B认识她，她就从来没笑得这么快乐过。 “我们大区经理下来巡店，问我们有什么意见，别人都不敢说，我说了！”田爱只是理货员，门店经理觉得她肯上进，带她去过听过几次总部的培训。 但这种机会，不能全给田爱，还得照顾门店里别的员工。 “大区经理听我说完，说我很有想法，我就提出想去总部参加培训。”培训期一个月，田爱除了密集学习之外，还得兼顾成教的课程。 那段时间人跟个陀螺似的打转，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下八小时，每天最多睡四五个小时，幸好她妈妈从松江上来照顾她，不管多晚回去，家里总有饭菜等着她。 “你不知道，我吃那种北方人的蒸馒头，可以吃一大个。”菜场里一对北方夫妻卖的，田爱妈妈给她买过一次当她晚上的宵夜。 她全吃光了，后来就经常买，给她当点心：“面包是好吃呀，挺大的面包，一捏就扁了，还是馒头份量足。” 看她实在是太辛苦了，给她蒸排骨配馒头，就这么吃，她还是瘦了。 “每天都像打仗一样。”但结果是好的，培训之后的考试，田爱拿了第一，立刻就从最下层的理货员，到总部去工作了。 “你知道，我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吗？” 林文B摇摇头：“是什么？” “让我，去收债。”底下选上来的人，不是能干嘛？那就让她干最难的活，收债去。 林文B当然知道要债是件多辛苦的事，欠了钱的是大爷，要钱的反而是孙子，田爱每天上班的地点不是挤破了头才进的办公室。 是债主公司的办公室。 “每天早上八点，我准时到，进了办公室就先给他拖地板擦桌子泡茶。”田爱发现一开始是想拍马屁，觉得也许自己殷勤点，人家就把钱还了。 结果发现不是，就有人能心安理得欠着钱，问他，他就打太极：“这个事情，我也不能作主，我们经理去出差了，你等他回来再说吧。” 田爱没走没放弃，她拉张椅子坐在他办公桌边：“他手一动，我就先替他动，点香烟买报纸擦皮鞋，我什么事情都干了。” 人的脸皮可以厚到什么程度？田爱有的时候摸摸脸，都觉得自己修炼出来了，做这些事的时候，她还笑眯眯的。 林文B本来觉得她找机会去跟钟雪搭话，走蒋太太的门路，就已经够厚着脸皮了，心里几番宽慰自己，才把脸皮拉下来，没想到还能听见田爱这些经历。 “真是不容易，你真是能撑。” 田爱叹出口气，人往椅背上一靠，用小勺子搅着咖啡，轻悠悠说道：“不撑不行啊，我离婚了。” 每个月一百五十块抚养费，第一个月还有，从第二个月开始，就没拿到过，田爱可以拉下脸皮给人点烟擦皮鞋，但她不愿意问前夫要钱。 离的时候，那个人就说“你有本事，以后不要求我养儿子。” 田爱咬着牙，一丝劲都不敢松，她不仅要把儿子养大，还要养好！ “那后来呢？钱还了吗？”林文B知道钱肯定还了，要不是要回了欠款，田爱哪会升得这么快。 “两百万欠款，人家要了一年要不到，我一个礼拜要到了。”田爱伸出一根手指，眼睛里含着光，更像一尾鱼了。 “怎么肯给你的？”林文B好奇。 “不要脸啊。”田爱笑嘻嘻的，“守在办公室没用，那我就跟到他家去，早上再早点起来，去接他上班，就站在门口光笑，什么话也不要讲，晚上再送他到家门口。” 那人吃得消，他老婆可吃不消了。 “他老婆还报警了。” 田爱振振有词：“我又不是来骚扰他的，我这是盯着公司资产啊，两百万呢，他跑了怎么办啊？” 警察也没办法，她就是接送上下班，田爱还故意说给那人的老婆听：“我不光接送，还陪上班，点香烟擦皮鞋，什么时候还我们公司钱，什么时候我就不出现。” 田爱不是钟雪那种美貌，她三十几岁，看上去跟二十多似的，笑起来又甜，谁能顶得住她天天守在门口，接自己的老公上班。 “没讲什么难听话吧？” “怎么不讲。”田爱低头喝了口中咖啡，“还骂到邻居也出来看了。”她骂她的，田爱还笑眯眯听着。 还当着邻居的面解释：“我只是来要帐的，你不要误会啊，公司派我来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打电话到我们公司办公室问嘛。” 第七天，那人把钱还了。 田爱带着两百万还款回去，升成副主任：“我本来还担心，以后天天让我要债去呢……” 林文B知道了，田爱这才要宣布她的大喜事：“那现在让你干什么？” “我要外派了，跟着我们大区经理去周边城市开拓卖场。”本来她资历不够，但大区经理说，去开发新区，要一个“勇”的人，田爱要回欠款，让他印象深刻。 说她既有手段，又能放下身段。 问她愿不愿意跟去外地，她一口答应了。 外派组的名额有限，多是男员工，女员工最终就只有她一个人去。 “我又租了一个房子，马上就从原来的地方搬出来了。”她外派之后，田父也从松江上来，爸爸妈妈替她带孩子。 原来田父不同意女儿离婚，但看到她事业越来越好，反而是觉得老实靠谱的前女婿，连孩子的抚养费都不肯拿，就不再说这事了。 “那你读书呢？” “只好先请长假，但肯定是要读的。”没学历，升不上去。 牛排意面来好了，田爱看着雪白餐布上摆着的菜说：“这是你请我吃过的。”那天，她身上连付出租车车费的钱都没有，求助无门，找林文B借钱。 当时，林文B就请她吃了这个。 林文B笑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拿起刀叉，切下一块肉，沾点黑胡椒盐：“那我不客气了，我不光要吃牛排，再给我来个芝士蛋糕。” “服务员。”田爱笑着把服务员叫来，“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生日小蜡烛啊？给我插在蛋糕上。” “请问是生日吗？” 田爱想了想：“是纪念日。”纪念她们冲出脚上套的圈。 很快圆型小蛋糕就送上来了，上面插着一支彩色细蜡烛，送到她们面前，服务员替她们点上火。 “我不光是请你吃饭。”田爱还在笑，整顿饭，她脸上笑容就没停过。 “不光是请我吃饭，那你要干什么？”林文B问，“你要跟我谈合同做生意啊！” 她只是说句玩笑话，谁知田爱收起笑容：“对，就是跟你谈生意，送订单给你。” 大卖场在海市已经有了成功的模版，去新的地区开拓市场，选址已经敲定了，田爱还跟着经理去过工地。 赶在年里开业，田爱出了主意，用购物收银条可以换取一份小礼品。 “这不就给你送订单来了吗？” 林文B立即从包里拿出她那本小本子，这本子才用了几个月，就已经翻得起皱，她翻到新一页：“有什么要求？我记一记。” “吃了饭再谈工作！”田爱觉得好笑，看了一眼林文B的笔记本，缓缓出口气，“咱们还真是，越来越好了。” 报名读书的时候，一个主妇，一个女工，谁能想到现在面对面坐着，是林经理和田副主任了。 田爱脱离了那个环境，原来她有过短暂好感的门店经理，已经是她的下属了。 “我觉得这个条款，还可以再细化一些，比如满了一定的购物金额，可以抵扣三十五十一百，买些小家电啊，或者食品礼盒什么的。” 林文B当主妇的时候，就很容易被这些给吸引，家里的壶旧了，但也没到必须要换的时候，看到抵扣，她基本会买。 田爱也拿出她的记事本：“这个好，还能拉一拉滞销商品。” 两人这顿饭，吃着吃着吃成了工作餐。 吃完饭，林文B去了公司，公司现在有四个人了，她对小吕说：“小吕，你弄一个卖场的问卷调查表给我。” 小吕刚跑完保险公司，屁股还没坐热，那一单他就快成谈成了，刚想报告这个消息，经理就又带回一单来。 他“哎”一声答应，林文B看看这办公室，现在这个场地，确实太小了点。 准备(《大哥大，太“吵”啦》) 怀愫/文 林文B以前觉得自己最多只能干一件事,真的干起来了，三五件事也能一起处理。 她把楼上的办公场地租下来。 江烨看租赁合同的时候说：“你怎么不多签点。”他第一年开公司的时候，房租比现在低多了，但那时没底气能干下来,签了短租,后来再续,就不是这个价了。 “现在租金是低,但这地方也就一般,不是看它交通方便,我还想换地方。”坐江烨的车上下班,确实“交通方便”。 周围也没有老旧居民区，街道干净整齐。 “我还要搬的。”搬到更好的地方去。 一口气签了三年租约的江烨,看看老婆,嘿笑一声把合同放下了，还搬？搬天上去。 江烨一个眼神,林文B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笑：“现在这个房子也太小了,明年换个大房子。” 她在沙发后面靠墙的小角落收拾了一张办公桌出来,江烨办公靠大哥大，她办公需要的电脑写字桌。 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大哥大的声音此起彼伏,江宁关上房门，还得塞上耳朵，她这周的小作文题目是《大哥大，太“吵”啦》。 齐老师看了作文直笑,把这篇送选，还贴在班级后面的作文角。 一百多个平方的场地,分成四间办公室，最大的改成会议室，一间是经理办公室，一间是财务室。 进门有前台，大厅里靠墙竖起产品展示柜，中间摆放办公桌，林文B还给公司添了一台电脑。 新招的小张，就是电脑人才，小吕下班之后还跟小张一起，学电脑操作。 打印机传真机，全部配齐，公司墙上贴上规章制度，从前台到办公区放几盆发财树富贵竹，走进来一看，很有正规公司的样子了。 毛会计从楼下上来一看：“你们夫妻两个，还真是越做越大了。” 江烨也来看过，这里面积跟楼下差不多，但因为重新规划过，使用更合理，办公桌也都淘汰了老式的那种，一人一个格子间。 乍看上去，有点外企的排场。 以后约谈业务都可以在公司里进行了，原来一间办公室，还是搭在建筑公司里的，看上去就是没什么资本的小公司。 现在有了自己的地方，带人谈合同先来公司看一看。 林文B还让小吕把给银行定制的台历、水杯全都展示出来，一进门客户就能知道，公司跟银行有业务往来。 小吕是眼看着公司一步步起来的，从开始没订单，到一下拿下需求量这么大的两个订单，他笑着说：“要不要我去订两个开业花篮？摆在门口。” “行啊！”林文B点头，“两个太小气了，订六个吧，六六大顺。” 不求大发，只求大顺，只要顺利，迈小步子也一样前进。 “那要不然，咱们搞个剪彩仪式吧！”原来是借的办公室，只有两张办公桌，现在都有自己单独的场所了，大门前台样样齐全，再摆开花篮，正好搞个剪彩仪式。 林文B一听就点头：“是该搞个剪彩仪式，请大家吃个饭。” 原来开始的太仓促了，也没挑日子，撞到哪个是哪个，现在都起步了，该挑个黄道吉日，再把宁宁也带来。 她和女儿一起剪彩。 江烨只上楼来看了一圈，一句话没说，就下楼去了。 原来他觉得办公环境挺好的，看过老婆的公司就开始嫌东嫌西，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行，怎么到处都脏兮兮的。 “小佟！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找个保洁来，怎么就擦不干净？这墙上都是什么？”林文B一走，牌局又恢复了，那些人憋了这么久，一边打牌，一边瓜子皮吐一地。 江烨当然不能跟“关系户”发脾气，正好看见小佟，把小佟拎出来说一顿。 小佟溜上楼，他看见林文B就叫：“老板娘，我就来取取经。” 老板下楼去看什么都不顺眼，小佟想了想，还是来照葫芦画瓢，免得弄出来，老板不满意。 林文B笑了：“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打扫的干净点嘛，别的都容易。” “你去工地的时候，拍几张安全施工的照片，做成宣传海报，这不就跟我外面墙上挂的会议礼品照片差不多了嘛。” “再定做一些安全标语，贴在墙上。” 最后林文B笑眯眯的对小佟讲：“要不然，外包给我们公司做吧，我不嫌活小，算一个亲友价。” 小佟把这话传给老板，江烨哼笑一声：“行啊，就外包给她，让她报价。” “哎。”小佟楼上楼下跑了两趟，回去把这事说给他老婆听，这夫妻俩，还互相做起生意来了。 小佟的老婆杨霞坐在灯下织毛衣，她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一只脚有点不方便，但一双手十二分灵巧。 “老板娘可真是厉害。”杨霞感叹，她一边说一边勾花，白毛衣上织了只大白兔，兔子耳朵上还戴了只大红蝴蝶结。 毛衣的领子和袖口，都用红毛线勾了一圈边。 这是她织给江宁的，每次老板娘托佟建办事，都又是点心又是水果的，她觉得老板娘人好，特意织的这两件毛衣，还有一双毛袜子。 勾完最后一针，她把毛衣叠起来，放在袋子里：“明天上班，你把毛衣带给老板娘。” 佟建答应一声，看她还没停，又摸出一团线，织个不停，他问：“这又织什么？我跟儿子的你不都织完了嘛。” “给妈也织一件。”杨霞这么说。 “你不会又给邻居织毛衣吧？”佟建看老婆一眼，“你可别给再干这种活了，家里又不差那点钱，公司今年干得好，年底我估计能拿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大概是两万块的意思，还有老板娘说要包的红包。 “没有，你不是不许嘛，找我的人是多，但我没答应。”杨霞背过身去，她腿脚不方便，从来也没工作过，织毛衣既是她的爱好，也是她赚钱的办法。 杨霞手艺好，织得又快，门口毛衣店的店主经常给她介绍生意，别人买来毛线，交给她织，给她人工费。 分花纹的难易度来收钱，天一冷下来，她的活儿就多了，白天织个不停，到晚上还要织，几乎闭着眼睛也能打毛线。 没人找的时候，她也织，小鞋子小玩具杨霞都能勾出来，做好的就放在店里寄卖，很快就能卖掉。 一个冬天，她少说也能挣上七八百，女人手上还是得有钱。 第二天小佟就把老婆织的毛衣送给老板娘了，林文B抖开一看，两件花色一模一样，一件江宁穿，一件等孩子一岁多的时候能穿。 还是姐妹装，林文B笑了：“你老婆太细心了，这么点大的小裙子，做得这么精细。”说完，林文B顿了顿，“小佟，你老婆愿意工作吗？” 佟建随口回答：“她脚不好，人又笨。” 听上去不想让杨霞出来工作，林文B指指毛衣裙子：“这要是笨，那就没有心灵手巧的人了。” “算了，她干不好的，在家里呆着就行了。”佟建连连摆手，眉头都皱起来。 林文B生完孩子，总要出来工作的，保姆要换成全天，她还想找个放心的人选在家里看着，一直都还没找到，看到毛衣裙，一时想到，就问一句。 佟建这么反对，他家里也有孩子要照顾，林文B就没再问下去。 晚上回家翻黄历，把合适开业的日子都圈出来：“宁宁，杨阿姨给你织了条裙子，你写完了作业试一下。” 江宁一看见裙子就笑了：“这是我的？这是妹妹的？” “嗯，好看吗？杨阿姨手巧。” 让她自己去房里试衣服，家里开了热空调，宁宁穿着毛衣裙子，没一会儿就热出汗，她又照镜子，又摸裙子上的小白兔。 盯着妈妈的肚子问：“妹妹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能跟我穿一样的裙子？” 林文B笑了：“年底妹妹就出生了，长到能穿这条裙子，大概还得一年。” “一年？还要一年啊？”江宁重重叹了口气，数着月份算算数，妈妈肚子里有妹妹都好久了，妹妹怎么这么慢。 “她叫江慢慢好了，太慢了！”江宁摇摇头，对肚子里妹妹很不满意，她都等急了！ 林文B低头继续定日子，太慢？她还觉得太快了呢，要是能再慢一点就好了，再多给她一点时间。 生产，喂奶，养育。 怀孕的时候觉得吃了大苦，受了大罪，只要生下来就会轻松了，生下来哪儿还能轻松得了！ 那才是辛苦的开始，就连现在的林文B，对生产之后要养育孩子，同时还要继续工作读书，都觉得有点发怵。 林文B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江宁扭过头来，看了看妈妈，走到妈妈身边：“妈妈怎么啦？”她依偎着林文B，脸上是很关切的神情。 “妹妹生下来什么都不懂，她会哭会闹，可能会打扰到你弹钢琴，写作业，排练学校的节目，妈妈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每天都接送你。” 江宁一听，就知道是很严肃的话题，她坐直了：“她一直这样吗？” “不会一直这样，她长大了，上学了，就会慢慢懂道理，你也是上学了才懂道理的对吗？” “我一直懂道理！”江宁立刻强调自己跟妹妹不同。 林文B对宁宁很有信心，她对江辰一直很友爱，的爱好和自立的习惯，都是江宁影响到了弟弟。 江辰从小就看姐姐在读书，他读小学的时候，江宁又去打暑期工了。 江辰问：“姐姐是没钱吗？” “嗯，没钱。”江宁开始胡说八道，恐吓刚读小学的江辰，“大学生都没钱吃饭的。” 江辰捧着碗，筷子都不动了：“妈妈，那我把我的压岁钱给姐姐。”在他的脑袋瓜里，压岁钱是很多很多钱。 林文B搂住女儿：“好，你一直懂道理。” 江宁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很为难的样子。 “妈妈也一样，妈妈得休养一段时间，不能去工作，也不能去读书。”林文B最近在大学图书馆里借了几本育儿的书，开始学习怎么和孩子交流沟通。 当了妈妈这么多年，再重新开始学。 小孩子什么都懂得，父母不要认为他们什么都不懂，遇事是可以跟他们商量的。 江宁知道妈妈多喜欢读书和工作，如果让她呆在家里，不能去学校，不能见叶蓓蓓，那她也受不了的。 江宁伸出手，摸摸妈妈，用安慰的口吻说：“那好吧，希望她是一个听话的妹妹。”她接受了新生下来的妹妹会是个“碰哭精”。 红笔一划，林文B圈定了日子：“你跟妈妈一起给公司剪彩好吗？” 江宁知道什么是剪彩！她艺术学校的同学告诉她，电视塔落成的时候就有剪彩仪式，就挑了他们很多人。 穿着一样衣服，手上还挥舞鲜花。 “电视新闻还拍到我了呢。”其中一个同学这么说。 可惜那时候江宁还没读艺术学校呢，要不然她也能去挥舞鲜花了。 但现在她要给她和妈妈的公司剪彩！江宁欢乐点头，跑回房间给自己挑衣服，剪彩都要拍照片的。 她打开衣柜挑衣服，还问：“妈妈，那爸爸去吗？” “去啊。”林文B说，“让他给我们拍照片。” 她等江烨回来，邀请他参加剪彩。 江烨酒还没清醒，大拖鞋“踢踢踏踏”往水柜边走，枸杞蜂蜜都已经调在杯子里了，每天回来他自己泡一杯，解酒。 “咚咚”喝了半杯，他醒了，面孔通红，目光灼灼：“蒋经理去不去？蒋太太是设计师，肯定要请，搞个邀请函呢。” 上次吃饭没能好好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再认识认识。 林文B扭头往房里去了，江烨跟在后面：“哎，跟你说呢，把人一起请来呀。” 变色龙(评论破五万加更章) 怀愫/文 林文B当然要邀请钟雪,如果不是因为她，根本就拿不下银行的单子。 她让小张做了几张邀请卡，用的就是钟雪的油画，翻开卡片里面插一张白色小卡,上面写着剪彩的日期和当天中午的用餐时间。 一听说老婆把蒋经理和蒋太太请来了,江烨跑得比谁都快,订酒店,试菜,他还问：“要不要订点花？搞个横幅？” 越是正式,蒋经理来的可能性就越高。 林文B看看他：“你知不知道蒋经理升了之后,立刻就外派了？”一外派就是两年，就算有什么事儿,他也帮不上忙。 江烨“啧”一声：“他走的时候是副行长,回来说不定还能升，就算是副的,一个银行的副行长,那有多大的能量。” 人脉,金钱,社会地位。 哪怕需要两年的长期投资，那也是值得的，他看看老婆,觉得她办事是干净利落，就是这上面还差点：“就好比股票吧，得做长线。” 那种立刻就图回报的，吃相太难看,也就处不长，人情投资就是得慢慢来,处成朋友，把利益关系淡化。 林文B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塞了张邀请卡给他：“你的。” 江烨翻开一看，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邀请江烨先生，参加B宁礼品公司的剪彩活动。 江烨收到过许多请帖，公司越是大，请帖就越多。 什么儿子结婚，孙子满月，一婚之后还有二婚，这些请帖中主角他都不认识，他只认识发请帖的人。 请他们这些做工程的小老板，就是为了收人情。 这张老婆给的请帖，他打开一看，咧嘴就笑，江宁看见了问妈妈：“怎么只有爸爸的，我也想要一张。” “爸爸是客人，你是剪彩的主人呀。” 但江宁不高兴，她就是想要一张请帖，她要带去学校给叶蓓蓓看，她是妈妈公司剪彩的嘉宾！ 林文B笑了：“行，我让小张给你也做一张，请江宁小朋友当剪彩嘉宾。” 江宁高兴了，摇头晃脑回房间写作业。 剪彩那天，钟雪很早就到了。 林文B特意挑了周末，宁宁不上学的日子，在公司里摆开长桌，准备了点心咖啡和茶，像个西式冷餐会。 办公室的一角还有休闲区，用绿植隔开，有沙发有圆桌，员工既可以在这里放松，会议室被占用的时候，也可以在这里谈合同看商品。 钟雪逛了一圈：“你用色好大胆啊，但是效果很好，很有生命力。” 林文B没用普通公司使用的那种银灰，她不喜欢这么老气的颜色，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出去死气沉沉的。 她用了浅色系，阳光照进来，办公室都显得很明媚。 偶尔几处鲜艳的颜色做点缀，看上去整个公司都朝气蓬勃。 那个保险公司的单子，小吕一直在跟进，但一直没谈下来，请对方到公司里来，对方松口，愿意试用一下。 小吕拿到了他第一笔抽成，那天他大方的请全办公室的人吃点心。 钟雪走到林文B的办公室，墙角总有植物，桌上还摆着鲜花，她指着空的那面墙问：“这里不挂画吗？” 江烨倒是送了她一幅，就是现在这个年代，开公司的人都会挂的，一幅书法，“大展宏图”。 “你开业，得给你送个礼了。” 林文B没挂起来，她嫌太丑，又觉得江烨这话不是十成十真心的，总还有点不信她的成分在。 “一直想挂一幅画，就是没找到合适的。” “你想挂一幅什么画？”钟雪好奇问。 林文B还真没想过，她想了想说：“就……打开了窗，或者门，外面有风景的那种，大的那种。” 钟雪脑海中突然就有了想像：“我送一幅给你。” “真的？那我可太期待了。” 钟雪的画，林文B在蒋家看过很多，色彩很丰富，画花园，画鲜花，还有一张画了秋千，跟她院子里的秋千一样。 后来才知道，院子里的秋千，是蒋誉照着妻子的画给她定制的。 江烨上楼来晃了一圈，只看见钟雪，没看见蒋经理，他有点失望，看钟雪的样子就知道她不爱跟生意人打交道，江烨就退后一步，去招呼别人。 林文B给钟雪泡了杯茶：“知道你不喝速溶的咖啡，我这里也没有咖啡豆咖啡机，就给你泡杯茶吧。” 茶具上印着钟雪的画，她捧着茶杯喝一口：“我这个月底就要走了，手续全都办好了，到时候我们就用电脑联系，反正新加坡跟国内也没时差。” “不着急，你去那边也要报名读书，还要适应一段时间，等你安定了再把后面的设计稿发过来就行。” 钟雪原来是害怕去新加坡，现在心里就只有期待。林文B跟她说：“世界这么大，你有机会能去看一看，多好啊。” 这句二十多年后烂大街的话，钟雪是第一次听见。 她对蒋誉说：“见了林文B，我才知道学历跟见识，没有必然联系。” “我们用邮件联系，有什么你想要的，国内比较难买到的，我给你寄过来。” “那太好了，儿童英文绘本和名著故事拍成的电影，最好是有中文的那种。”新加坡也使用中文字，翻译字幕是繁体也没问题，江宁连猜带蒙着看。 江宁特别挑剔，她既要故事内容好，又要语言优美，她才学了英文多久，还能评断出优美不优美了。 但现在国内普通书店的选择还太少了。 林文B又给她买了很多原版迪士尼动画片，看完之后她开始有更多要求，她想看名著故事的电影原声碟。 比如她最喜欢的《小公主》，一个电影，江宁都反复看了好几遍了。 “那边两种语言并存，这类的书应该很容易买到的。”钟雪透过窗户看见江宁在公司里绕来绕去，笑着对林文B：“我也想生个女儿。” 钟雪脸颊微红，也许已经有了。 林文B也透过玻璃窗看女儿，江宁在玩办公桌上的小音乐盒，这是公司的新样品，昨天才刚送到的。 她一拧，“咔哒”一声，发条卡住了，江宁一下瞪大眼睛，嘴巴因为吃惊张开了，摇晃了两下，音乐盒还是不响，她左右看看没有人，把那个小音乐盒又放回了原处。 正要偷偷走开，一回头，看见妈妈和钟阿姨正隔着玻璃，看着她。 江宁当场被捉，涨红了脸。 她无辜得看看妈妈，又指指音乐盒，好像想说她没有用力，是音乐盒自己坏掉的，林文B对她点点头。 江宁知道妈妈没生气，一溜烟跑开，到前面去玩了。 林文B忍不住笑：“是，生个女儿是挺好的。” 剪彩的时间到了，林文B牵着女儿站在最中间，两人在花篮中间拍了张合照，江宁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蒋誉晚来一步，到的时候妻子正跟林文B在“B宁礼品公司”的标识边拍照，他就笑盈盈站在走廊上。 江烨走过去：“蒋经理赏光。” “支持我爱人的事业嘛。” “是应该支持，”江烨站在蒋经理身边，“我对我老婆也是，她想读书就支持她读书，她想创业就支持她创业，她高兴就好嘛。” 那边大家起哄让江烨也去拍照，他还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又不是主角，我就是来捧场的。” 林文B当然不会当面拆穿他，别人吃哪套，他就说哪种话。 变色龙！ “爸爸！来拍照片吧！”江宁朝爸爸挥手。 江烨这才走过来，一只手托着江宁，一只手勾住林文B，一家四口拍了张合影。 备产备战(实在不行，就搞个育儿室) 怀愫/文 林文B的预产期是在一月底,看看日历，正好是快过年的那几天。 孕期最方便的这几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她还没能找到放心的人,在她工作之后能替她看孩子。 江烨说：“要不然,还是让你妈来帮把手吧？” 公司都开起来了,业务也上了正轨,林文B生完孩子,不可能长久呆在家,事实摆在面前,江烨已经没办法改变了。 他自己建筑公司就够忙活的，没空管礼品公司的事,再说他想管,林文B也不会同意，谈下来大订单,难道白放着不赚钱？ 都去忙工作,那孩子谁来看着？ 电视新闻里那么多打拐的报道,就算是正规家政公司招来的人,也不能把两个孩子交给陌生人。 把嘴一捂，把人往车上一拖，等家里人回来,东西都搬空了，哪还找得回来。 田爱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外派，是因为家里有父母在替她照顾儿子，要不然,孩子就是绑着妈妈手脚的绳索。 林文B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自己亲妈都指望不上。 “不能让她来,她是抱着享福的心态来的，别让她到外面去说，她来是来给女儿女婿来当保姆的。” 江烨看看老婆，她对她家里人的态度大不一样，他早就感觉到了，但她到生孩子也不想让亲妈过来帮手，那是真的生分了。 她这么好脾气的人，什么事能气这么久？ “你爸妈是不是在外面，说你什么了？还是说我什么了？” 林文B没接话，算是默认，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反正都没少说。 “要不然，我从老家找一个带过来吧？”老家带一个来，做饭口味也合适，在海市又不认识乱七八糟的人，放在家里，相对放心。 林文B点点头：“也行，先找个人来，慢慢试一试。” 她给自己两个半月的时间，产假是怎么算的，她就怎么休，找到人还有时间能手把手的教一教。 林文B忘了，江烨去找人，那也是托朋友，托着托着，就传到亲戚的耳朵里。 夏秀珍一听女儿找保姆，立刻就急了，她风风火火从冲到儿子家，敲开门就说：“啊？她还真不让我去替她照顾孩子啊？” 冯兰刚下班回来，今天轮到她做晚饭了。 她跟丈夫，一个忙公司，一个忙工厂，倒跟刚出来单过那会儿似的，协同合作起来了。 那时候两人单位也都忙，都是三班倒，有时候排的班冲突了，两人互相都见不着，谁在家，谁就得负责买菜做饭带孩子。 那时候两个人就是这么分工的，一个买菜择菜，一个回来炒菜做饭，家务分工，家里井井有条。 夏秀珍那时候还觉得儿子儿媳妇单过肯定过不下去，不久就得回来搭伙，没想到，两人还真过下来了。 冯兰今天做白萝卜炖羊肉汤，炖得羊肉酥烂，汤上浮着一层油花，她听见夏秀珍的声音，就知道是为了什么来的。 “妈，不是你自己说，打死也不上门的嘛。”冯兰原来谁也不偏帮，笑呵呵的劝，现在不一样了。 话都说到她头上来了，自从她在礼品公司当业务员，林文俪的嘴里就没有好听话，她也不是没脾气的人。 “我又没占公司的便宜，公司里忙得一天都歇不下脚，怎么到她的嘴里，我倒成了吃闲饭的？” 林卫东劝她：“她就是那种人，你跟她生气就是白气，别理她。” 她没主动招惹，但事情都上门了，冯兰也不怕。 “我说不去，她就真不请我去了？”夏秀珍算好了时间，到生孩子，女儿还真能绕开她？江烨又没亲妈，还不得求着她去照顾月子。 冯兰往羊汤里撮了点盐，盛出来吹一吹，还是笑眯眯的样子：“那总不能让文B抬轿子来请吧，文B说了，不想让您太辛苦。” 夏秀珍这段时间，时不时打个电话给女儿，给她做些点心送过去，每回冯兰去海市，都要带两盒云片糕，她记得这是文B小时候爱吃的。 每次电话里，文B也是好好说话的，怎么还不让她去海市呢。 “你打电话劝劝她，外人哪有我放心，宁宁不也是我带大的嘛。” 冯兰简直没嘴说，确实是夏秀珍带大的，文B那时候才一个月才八十块钱工资，休完产假要去上班了，半个月的工资给了亲妈。 外面请个人看孩子，一个月二十块，夏秀珍多要一倍。 明明收了钱，还像是帮了女儿天大的忙，冯兰每次看都庆幸，幸好当年她生完孩子，咬牙掏钱，让隔壁的阿婆帮着照看。 “我会给她打电话的。”冯兰分了一锅羊肉汤，才把夏秀珍送走，林卫东回来了，他还没进家门就看见亲妈急冲冲出去。 进门先问：“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找我说说文B找保姆的事儿。你来尝尝这汤淡了没有。”冯兰把勺子给丈夫，隔着天井喊女儿，“妍妍，洗手！准备吃饭了。” 夏秀珍这里不消停，江烨几个姐妹也不消停，老二江惠娟跟老三江惠锦出了个主意，说要把江烨的小姨奶奶送到海市来，让她给林文B照顾月子。 还直接打电话给林文B。 “我要是没工作，我就来照顾你了，外人怎么也没有家里人放心，小姨奶奶手脚很麻利的。” 江惠锦声音带笑，她还在气林文B不让她进公司的事。 江烨的小姨奶奶，才刚订婚，丈夫就参军去了，人没回来，她这辈子都没再嫁人，老家没人管她，最后还是江烨管了，掏钱给她养老送终。 照顾孤寡，林文B不会说什么，但在她快生孩子的时候把人送来，就是为了添乱。 这种人这种话，她现在听了根本就不生气，只觉得好笑，冲着听筒“呵”一声，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你小姨奶奶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到底是她来给我做月子？还是我来照顾她？你二姐跟你三妹，脑子能不能正常点？”连跟江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一点没有火-药味。 林文B就是感叹，要是现在有月子会所就好了！ 她没有一点火-药味，江烨差点炸了！到年底本来事情就多，工程款压着一半还要不回来，他都挂着脸好几天，一点小事都能横眉竖眼。 立刻就找到了发泄的渠道，他打电话给江惠锦，江惠锦还跟他说，小姨奶奶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来。 林文B听见江烨在卧室里打电话，声调一声比一声高。 江宁小声问妈妈：“爸爸是在跟姑姑吵架吗？他们为什么吵架啊？”她英文课文背完了，要妈妈检查。 小耳朵，爱打听。 “磁带调好了吗？”林文B不懂英文，只知道最简单的单词，苹果桔子米饭牛肉之类的，江宁背课文的时候，她就先把磁带调那一课。 江宁背一句，她按下磁带听一句。 江小耳朵噘噘嘴，站直了，像老师在课堂上抽背那样，一句一句背，背完了自己再顺一遍。 这本来是林文B没办法的办法，没想到英文宋老师觉得这办法很好，还在家长会上推广了，家里如果父母没办法盯孩子的作业，老人也可以用这个办法。 等江宁开始背课文，江烨电话也打完了，跟蠢人，真的连废话的必要都没有，说不通，还强词夺理。 江惠锦还说自己这是关心嫂子，一点错都没有，逢到熟人就诉苦说林文B不识好人心。 林文B没功夫计较，这最后一个月，她过得尤其辛苦。 她人平躺着喘不上气，时不时就会宫缩，每周都要去医院产检，江烨偶尔有空能陪她去，偶尔没空，没空的时候，林文B只能让吴姐陪着她。 吴姐开车接送，到了医院再陪她检查，就算林文B包了她一天的车，还不多烧油。 “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难关的，好在你生过一个了，第二个能顺利点。”吴姐自己也有孩子，“我生我女儿的时候，那个疼啊，真是遭罪。” 钟点工开始干全天，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全包了。 还得再找一个有育儿经验的，夜里能带孩子，给孩子喂夜奶。 快到过年的时候，林文B还是没找到能放心看着孩子的人，她也一天比一天焦虑，难道要把孩子抱到办公室去？ 林文B咬牙，要是实在不行，那就在公司里搞个育儿室！ 工程公司都是提前吃年夜饭的，过年前一周就得放工人们回去。 江烨手下的工人，大多都是江浙一带的，离家还算近。那些离家远的，早早就开始去排火车票了。 建筑工人包吃包住，有活干的时候吃住全在工地，没活干的时候，就住工人宿舍，到了年底，按工时领一年的钱。 江烨一边结钱，一边说：“还是存在银行卡里，别带现金，路上不安全。” 每一个人，他都要说一遍。 越是年末，治安越是差，别的包工头那儿，有挺多回家路远的工人，越是远他还越是不放心银行，非得背着钱回家，遭偷遭抢，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最后走的只剩几个人了，都是像小佟这样的，管材料，或者是管工程的，这些人再聚起来，吃顿年夜饭。 今年这个工程还没赶完，钱还没全到手，但接了大工程，总得吃点好的。 江烨在酒店定了个包间，摆两桌，有家属的全带家属一起来。 还是女人坐一桌，男人坐一桌，林文B在这里就不是林经理了，还是老板娘，个个看见她都叫一声老板娘。 江宁有点疑惑，她凑到林文B椅子边，踮起脚问妈妈：“妈妈，你到底是老板娘还是林经理啊？” 林文B听了就笑：“你觉得呢？” 每次到“你说呢？”“你觉得呢？”这种反问的时候，全是陷阱题！江宁知道这个，她想了想：“都是！” 小佟带着老婆过来，杨霞就坐在林文B身边，她勾了一顶绒线帽子，本来是按属相织的，可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吃不准这孩子到底属猪，还是属鼠。 她就织了两顶兔子帽，也是一大一小，还有一双小鞋子。 “你的手太巧了。”林文B夸到，这些都能拿去卖了，精致的像小玩具一样，江宁手上套只小鞋子，玩起来。 杨霞只是笑，她一整顿年夜饭，都有些坐立难安。 林文B还以为杨霞是不习惯这种场合，她对杨霞的印象很有限，就是手很巧，但人很腼腆。 年夜饭都快吃完了，杨霞才终于开口问：“老板娘，我们家佟建说，你在找合适的保姆，带孩子。” 小佟也是人精，就算原来不知道意思，江烨找保姆找了这么久，他也知道了，在家里随口告诉了老婆，说老板娘原来有这个意思。 杨霞吞吞吐吐，她又怕已经找好了人，又怕林文B看不上她了。 毛衣只有冬天才好卖，一年冬天也就只有这几个月，平时她是没有收入的。 她想工作，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我平时在家也干家务，做饭打扫卫生，都行。”她越说越低声，害怕被拒绝，害怕老板娘只是一时兴起，是佟建理解错了。 “我不是找人带孩子，也不是找人打扫卫生做饭，这两个都找好了。” 杨霞大失所望，果然晚了，都有人了，哪还会用她，别人比她手脚齐全。 “我是想找个信得过的人，看着她们干活。”林文B微笑望着她，“我出门上班，你就过来看着，我下班，你也下班。” 林文B想了想：“还提供班车，你看呢？” 跷脚媳妇(甜甜嘴) 怀愫/文 吃完年夜饭,江烨喝得醉熏熏的，平时喝酒是不得不喝，今天是他开心，敬他酒,他都喝了。 回去的时候坐在车后座,江烨紧紧搂着女儿：“宁宁知道吗？爸爸当年来海市,身上一共就只有五百块钱。” 那五百块钱,还是借来的。 他醉得东倒西歪,也不管女儿懂不懂,一股脑说给她听：“五百块！刚来想跟工友吃个饭,就刚才那家饭店……” 进去了，一看菜单又赶紧出来,根本就吃不起！ 当时跟他一起进饭店,又一起溜出那个人，没撑下去,回老家了。江烨伸手拍拍前座座椅：“就他,你知道吧。” 一下想不起来名字了,江烨想了一会,还是没想起来：“就他！” “前段时间碰上他，他说你现在干得好啊，发财了啊,当时他要也留下来，也发财了。”江烨说着就哼笑一声，“他以为这么容易？” 江宁捂着嘴偷笑，爸爸一喝醉就爱唱歌,也时候还会搂着她跳舞，拎着她的胳膊,转圈圈。 这些话，他以前也经常说，只要喝醉了，就要说。 “是不容易。”林文B说完，半天都没等到江烨剩下的长篇大论，回头一看，女儿竖起手指头“嘘”一声。 “爸爸睡着了。” 江烨开始打起呼来。 到家楼下，林文B让宁宁把爸爸摇醒，江烨走路都打飘，摇摇晃晃走进电梯，还非得自己来按电梯按钮。 “我知道几楼……我知道……”但他的手指半天都在这些按钮前摇晃，就是没按下去。 江宁一把抓住爸爸的胳膊，举起来按在18上。 进了家门江烨就开始唱了，从十五的月亮唱到我是一个兵，林文B大着肚子，实在弄不动他，江宁蹲下来给爸爸脱鞋子。 她给江烨脱鞋的时候，江烨看着女儿呵呵笑：“宁宁，你马上要当姐姐啦！” 那口气，说得就好像，江宁原来不知道一样。 好不容易把他送到床上，林文B撑着腰喘了一会儿，摸着肚子看他在床上打呼的样子，给他泡了杯枸杞蜂蜜放在床头。 江宁伸手捏捏爸爸的鼻子。 “妈妈，我什么时候当姐姐啊？”她抬头问。 林文B的身体已经很沉了，下车上楼进家门，就这一点路，她都想坐下来歇一会，听见女儿问她，她说：“还有三天。” 她自己心里有本日历，每过一天，就划掉一天，还有三天。 江宁乐了，终于要出来了！她伸手摸摸妈妈肚子：“你快点出来，我把圣诞节的小熊送给你。” 学校里的圣诞活动，把椅子靠墙边排两排，大家自己出节目，就在教室中间表演，齐老师用班费给大家买了零食。 “圣诞茶话会”，学校里选了个胖胖的校工爷爷，打扮成圣诞老人，拖着红礼品袋，到每个班级来抽礼物。 江宁把手伸进红袋子，抽中了一只绒毛小熊。 “好啊，等妹妹回来，你送给她。” “回来”江宁眨眨眼，妈妈也喝醉了吗？ 第二天，林文B起晚了，她醒的时候，江烨和女儿都起来了，江烨一看见她就表功：“保姆我给你找到了。” 林文B还以为是小佟同意了，谁知江烨说：“蒋经理给我推荐的。” 这人原来是蒋誉给钟雪准备的，一开始是在台商家里当育儿保姆，越做越熟练，专门带新生儿。 他们去新加坡，人就用不上了，蒋誉知道江烨在找育儿保姆，就把陈姐推荐给了他。 “就是工资高点，听说口碑挺不错的，。” 蒋经理主动帮忙，这人就是月薪开得再高，江烨也得给，有来有往，那就有人情有联系了：“咱们捡漏了。” 林文B说：“昨天杨霞也找我了。” “杨霞？” “就是小佟的老婆。” 江烨完全没放在心上：“那你就跟她说算了。” 林文B想起杨霞高兴的眼神，实在说不出算了：“怎么算了？她主动找我的。”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江烨一直没说，但他觉得林文B请这人太多了，三个？一个孩子三个人看？她还真成地主婆了。 林文B翻个白眼：“你以为就你挑人，人家不挑活？管家务的不带孩子，带孩子呢就不管干家务。” 样样都干的，只有亲妈。 一旦劳动能产生价值了，当然也可以选择了，这一片都是外销房小区，根本不愁没地方干活，还有个家政公司，专门推荐涉外保姆。 家政公司里也是这么教的，样样都干最容易干不好，雇主不满意，她们就得被退回来，还不如说好只干一样，钱也少不了。 林文B算给他听：“钟点工……” “哎，你看着办吧。”江烨光听就觉得烦。 “呵。”林文B扭头走了，他不想听，她还不想说呢。 江烨在她身后说：“你退掉原来那个育儿的，留个钟点工，再有这个陈姐，再让小佟老婆看着，这总该放心了吧？” “我当然自己会看着办！”看着办三个字，是重音，这些琐事不是她来办，难道他会办吗？ 林文B把原来找的育儿保姆退掉，还在等杨霞回复。 她记得上辈子，杨霞没有出来工作。 杨霞回到家，笑着把这事告诉丈夫：“老板娘说，别的不用我干，就是陌生人在家里看孩子，她不放心，我只要每天去看着人干活，也不用现在就去，等她开始上班，我再去就行。” 就这样，给她开的工资跟保姆是一样的。 她就不用急赶着打毛衣了，打毛衣只有年前那一段生意特别好做，过年老板要关店，她跟丈夫要回松江，过了十五才能出来，过年的时候，她一天没不能休息，根本没空织毛衣。 她笑眯眯的，小佟一听眼睛就瞪起来：“你还找老板娘了？” 杨霞一下收住声音，她还以为这是件好事，小佟也喝了酒，声音比平时还高：“你笨手笨脚的，万一看不好呢？” 经过几件事，小佟算是知道了，老板娘那可比老板讲究多了，万一她不满意呢？ “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行？”小佟的儿子在松江读书，他妈带着，杨霞跟过来，就是来照顾他的。 杨霞像被当头泼了盆凉水，不再说话，去给丈夫烧水，泡茶烫毛巾。 又拿出毛线，一针一针织个不停，小佟擦完脸，看她还在织毛衣：“怎么？给妈织的毛衣还没织完？” “还差一只袖子了。”其实已经换了一件，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她得织出来，提前交货。 佟建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杨霞织完一件，刚想睡，又摸出两团毛巾，勾了一条女孩子带的围脖。 在一头的尾端勾小动物，围巾另一头能从小动物的肚皮里穿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不等佟建醒来，她就带着毛衣和围脖去交货，老板看看东西：“你这个寄卖还是我开价？” “开价吧。”她等不了，今天就得拿到钱。 其实寄卖跟开价差不多，都是小店老板开钱，他说卖了多少钱，就卖了多少钱。 “一共一百。”毛衣的工费加一条围巾的钱。 “再涨一点吧，我还搭了毛线的钱呢。” “这我怎么涨？人工费是人家算给你的，算了算了，过年了，我多算你点，一百一。” “一百一十五！”杨霞攥着围巾，总算争取到了这五块钱，她把钱捏在手里，手揣在口袋里。 回到家丈夫还没醒，杨霞煮了一锅稀饭，把家里最后几个鸡蛋煎了，冰箱基本已经清空，走的时候就能关掉电闸。 吃完早饭，杨霞洗了碗，跟丈夫两人拎上包，坐车回松江。 到了地方下车，进村还要再走一段路，因为杨霞脚不方便，佟建花了点钱，让拉货的小车送他们到家门口。 村里许多人跟他打招呼：“回来啦？” “回来过年！”佟建的声音很响亮，但杨霞低着头。 佟家以前是很穷的，就是因为穷，到了年纪娶不起老婆，所以才娶了杨霞，现在可不一样了，佟建跟着大老板发达了。 佟家明年都准备盖房子了。 车还没到门口，佟小伟就从家里冲出来叫：“爸爸妈妈回来了！” 佟父佟母赶紧出来，看见儿子，笑得像朵花，佟建被簇拥着进门，儿子绕在他身边，讨红包讨好吃的。 婆婆站在门口，接过杨霞手里的东西，冷着脸把围裙塞到她手里：“烧饭去吧。” 厨房是建在外面的，杨霞一声也没吭，系上围裙去烧饭了，佟建混得越好，佟家就越嫌弃她这个跷脚媳妇。 村里人，走到门前都要在婆婆面前说上一句：“你家那个跷脚，到城里享福了哦，她是命好啊。” 杨霞点火烧灶，看看厨房，好多年菜还没做，婆婆专门等她回来做的。 没一会儿儿子找过来了，他看看没别人，一把抱住杨霞的腰：“妈妈！”杨霞两只手碰过灶，沾了灰，用胳膊肘碰碰他。 “妈妈包里有糖，你自己去找。” 等她做完饭回房间，床上佟建的被子套好了，她的被子还没套，包放在柜子上，已经憋了一块。 杨霞打开包，她给婆婆公公织的毛衣已经被婆婆拿走了，袋子里的东西也被翻了一遍。 她套完被子出去，看见隔壁邻居过来了，她家的儿媳妇跟儿子一起，在城里打工：“今年回来，给我带了这个。” 把脖子里一个金挂坠拉出来给佟母看，她眼里满是羡慕，但还嘴硬：“本来也说给我买的，我没要，别费这个钱，家里明年要盖房子呢。” “我给妈买吧。”杨霞笑眯眯的，“过完年，我去给小佟的老板娘看孩子，她一个月开我五百块钱工资。” 杨霞少说了，但五百块钱，足够佟母正眼看她，进门第一次给了她笑脸：“真的？五百？” “就看孩子，说是相信我，家里有保姆也不用我干活。” 佟母觉得儿媳妇给自己挣脸了，招手让她过去坐，给她盛了一碗甜茶汤，浅浅一只碗，搁了满满的红枣蜜枣：“刚回家，赶紧甜甜嘴。” 圆圆来了(收藏破万加更章) 怀愫/文 江宁这还是第一次在海市过年,去年他们就是回苏城过年的，她坐了好久的长途车，还晕车了，真难受。 今年不用坐长途车,在新家过新年！ 但家里只有爸爸妈妈,跟还没出生的江慢慢,以前过年都是很热闹的,每家每户都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 去拜年还能有压岁钱呢！ 江宁是个小财迷,每年她都会跟哥哥姐姐比,谁拿的压岁钱最多,从去年开始，江宁的压岁钱就一跃变成兄弟姐妹里最多的了。 因为有好多人会到她家来拜年,都会给她压岁钱,虽然这些钱，过完年就会被妈妈收走,但过年的这几天里,她是可以自由花钱的。 外婆家门口卖的烟火棒,公园门口的套圈摊,还有蒸糕炸串棉花糖！ 不回老家过年，这些就都没有了，她想了半天,问妈妈：“我不回去拜年了，还有压岁钱吗？” “有啊！你舅舅舅妈都已经包好了压岁钱，提前给妈妈了，大年初一再给你。”林文B看女儿小财迷那个样子,刮一下她的鼻子，“妈妈也给你包个大红包。” 江宁跑到客厅：“那爸爸给我压岁钱吗？” 江烨年前一直在送礼,车子的后备箱，满着出去，空着回来，就这两天，才刚歇下来，他瘫在沙发上：“给，给你一个大红包！” 他在包里摸了摸，从里面摸了一个，给了女儿：“拿着吧！” 江宁喜笑颜开，当着爸爸的面就打开了，拿出来一看，这钱怎么颜色不一样，她拿出来看看，又疑惑得看看爸爸。 江烨笑嘻嘻看着她。 江宁跑去找妈妈，把这个拿给妈妈看了：“妈妈，爸爸给我的压岁钱是假-钱吗？” 林文B躺在房间里，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婴儿用衣服被子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婴儿用品也都收拾好了。 冯兰赶在放假前来了一趟，她从苏城带了很多年货过来。 陆稿荐的酱方猪耳朵猪蹄，还有自己家里做的羊肉，黄天源的糕团，杏花楼的酥糖，家里的糖盒子，盛得扑扑满。 江宁每天小嘴不停。 大门口贴上春联，中正贴上福字，再给沙发放两个红靠垫，玄关挂上灯笼，家里就很有过年的感觉了。 明年是鼠年，电视上还摆一对小老鼠玩偶，江宁特别着急，对着妈妈的肚子问：“你到底是小猪还是小老鼠啊？” 是小猪，林文B知道：“你想她是小猪还是小老鼠呢？” “小猪吧，”江宁点点头，自己认可自己的说法，“小老鼠爱偷嘴。” 林文B看看女儿嘴角的饼干屑：“那你是小兔子，怎么也爱偷嘴呢？” “过年嘛！”江宁说完自己先笑了，过年就是能吃好吃的东西。 江宁把红包里的钱拿给妈妈看，林文B笑：“这不是□□，是美金，等过完年，妈妈带你去银行，给你办张卡，把你的压岁钱都存起来。” 到了过年，哪个靠工程吃饭的老板能不往上送红包，人人都送，江烨的红包就得跟别人不一样。 “美金？就是迈克用的钱！”江宁飞快跑回客厅，跳上沙发抱了爸爸一下。 “给爸爸泡个茶。” 江宁刚刚拿了大红包，飞快跑去泡茶，抓一把茶叶，看看太多了，又倒一点出来，塞回茶叶罐里。 江烨有两天没出门了，算算日子，老婆该生了，他得送她去医院，医生和病房也都托人找好了。 单人病房，陈姐陪夜，他在家里带女儿。 生完孩子大概住三天医院，林文B很不放心江烨带孩子，又是大过年的，外面的店陆陆续续全关了。 她怕江烨饿着孩子。 起来走一圈，还是坐下拿了张纸，把重要事项都写在上面。 “我把菜都放在冰箱里了，早饭就馄饨面条对付一下，午饭你能带她出去吃就出去吃，没法出去吃呢就切点冷菜，自己做个米饭就行。” 腊肠咸鸡都是现成的，都煮好切好了，只要拿出来就能吃。 她还叮嘱宁宁：“爸爸不会扎辫子，你要自己梳头了，要是扎不起来，你就用发箍，知道了吗？等妈妈回来给你洗头。” 江宁头发太多，厚厚一把，她两只小手根本扎不起来。 “知道了，我会自己梳的。”江宁保证，她摸摸妈妈，“江慢慢，快点出来吧，我们一起看春晚！” 电视里这两天在放历年春晚小品锦集，林文B已经不能久坐，她在床上躺着，江宁把电视机声音开大。 学电视机里的小品：“唐戈儿揍是趟啊趟着走，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招手，然后接着趟啊趟着走。” 林文B躺在床上听女儿学唐山话的声音，差点笑岔气，一边笑一边提高声：“行啦，别趟了，都趟五回了！” 江宁这才把电视机声音调小，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这么多天一直一起呆在家，她真的很高兴。 每天晚上，江烨都会跟林文B说：“你开着门睡啊，要生了就喊我。” 夜里林文B起来上厕所，她才一开门，江烨就醒了，大冬天，他还半光着，就这么跑出来问：“要生了？” “没有！”她扶着洗手台坐下，上完厕所，慢慢扶着想站起来，江烨一架，就把她拎起来，打着哈欠把她送回去，“什么时候生啊？” “明天！” 江烨以为她在说笑，还真就是第二天。 一早起来林文B就没做饭，让江烨去楼下买点生煎馒头，她自己打开柜门，把准备好的生产包拿出来。 “宁宁，你把你的书包拿着，等会妈妈要去医院，你跟爸爸晚上回来。” 江宁眨眨眼，立刻把书包收拾好了，妈妈说了，她可以带《寒假生活》，也可以画画读书，她带了作业本和蜡笔图书。 江慢慢，很慢的，说不定一等就是一天！ 吃完早饭，林文B就给陈姐打了个电话，让她出发去医院，觉得差不多了，又对江烨说：“送我去医院吧。” 江烨一手拎包，一手扶着老婆，还招呼女儿：“跟着啊！”江宁紧紧跟在爸爸妈妈身后。 刚到医院，羊水就破了，林文B住进了单人病房，护士来看了看说：“这还早呢，耐心等等。” 陈姐很快到了，她照顾产妇和婴儿都很经验，自己还带了一套干净衣服过来，看到林文B包里准备的这么齐全，知道产妇有经验。 打热水买脸盆，搓毛巾，很快就准备好了。 客客气气对江烨说：“有我陪着就可以，到晚上江总就带女儿先回去。” “不行！我要等妹妹生出来。”江宁皱眉头，她还把小熊也带来了，让妹妹一出生就收到她的礼物。 林文B提前一天已经洗过澡洗过头了，躺在床上抓紧睡了一会儿，江宁把寒假作业拿出来，安安静静写作业。 江烨跑出去打电话，隔一会进来看一眼。 中午陈姐打了医院的饭菜陪林文B吃，江烨带女儿出去吃饭，挑了一家医院门口的小饭馆，回来的时候经过花店，江宁说：“我们给妈妈买花吧！我给妈妈买！” 一张美金可以换好多张钱，她现在可有钱了！ 江宁大手笔挑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配上许多许多满天星，用花纸扎一大把。 陈姐帮忙把花插进花瓶里：“江太太好福气哦，老公女儿都这么贴心。” 连林文B都有些惊讶，除了生江宁，她生媛媛江辰，江烨都没陪在身边，一想就明白了，当时她爸妈来照顾她，医院里有人，家里也有人，他该怎么忙还怎么忙。 现在没人照顾宁宁，江烨只好带着这条小尾巴。 傍晚的时候林文B被推进产房，江宁一直等妈妈，怎么等也不出来，她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她被拍醒，睁眼一看，妹妹已经出来了。 女孩是粉红色的襁褓，躺在妈妈身边，江宁凑过去看，她脸上还有睡痕呢，看见妹妹第一句就是：“妹妹这么丑啊！” 小婴儿脸红通通的，皮皱巴巴的，像猴子屁股，江宁受到了冲击！她还以为妹妹都是白白的，香香的，软绵绵的。 “你刚生下来也这样，长着长着就好看了。”林文B看看江宁，再看看江媛，江媛长得比较像自己。 江宁噘噘嘴，江烨问：“起什么名字啊？” 江宁的名字是爷爷起的，拿本字典，随手翻到一页，第一个字就是她的名字。 “不是叫圆圆嘛，她果然好圆。”江宁以为妈妈一直叫的是方圆的圆。 林文B听了，突然笑起来：“她的小名叫圆圆，大名叫……江安。” 期盼她这辈子，安安稳稳。 保险(妹妹认识我) 怀愫/文 林文B要住三天院,江烨先带女儿回家。 江宁还是第一次跟着爸爸，她出了医院开始就不说话，坐在车后座的时候问：“明天--行吗？明天医院能把妈妈放回来吗？” 天已经很晚了，过年期间路上根本没有车,街道都空荡荡的,江烨很快把车开到家：“爸爸带你不好啊？” 江宁没回答,她垂头丧气的,小妹妹出生的喜悦,被妈妈要住院三天给打破了,一路都噘着嘴。 进家门一看,妈妈不在家，江宁眼睛一红,就要掉金豆。 她吸吸鼻子忍住了,自己去洗澡换衣服，乖乖钻进被子里：“爸爸,你会给我关电热毯吗？” 家里有空调,但江宁还是喜欢电热毯,冬天被子里面冷冰冰的,每次钻进去都要好久才能暖和。 妈妈就给她铺了一条电热毯，每天在她写作业的时候打开，等到晚上睡觉就替她关掉。 今天刚打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热。 江烨伸手摸摸被子，确实冷冰冰的：“那跟爸爸睡？” 江宁想了想，摇摇头，她钻进被子里,江烨把灯和门关上，江宁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就想妈妈,抽抽哒哒哭起来。 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毛绒兔子的脚捏一捏，小小声跟兔子说：“还有两天，两天妈妈就回来了。”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了，江宁迷迷糊糊醒过来，看看电热毯开关，电源已经关掉了，她在被子里面穿衣服。 套头毛衣怎么也套不进去，套到一半，卡在脑袋上，她举着两只手大叫：“爸爸！” 江烨一骨碌爬起来，冲进女儿房间一看，她被毛衣罩着，坐在被子里。 两手一拽，脑袋出来了，江烨轻轻拍一下女儿的头：“大头。” 毛衣是穿好了，江宁的头发也乱得跟稻草一样，她拿着梳子，一边梳一边暄溃一下手重了，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江宁看看梳子，原来妈妈给她梳头已经很轻了，最后只好胡乱扎一把。 梳完头她自己收拾床铺，冬天的大被子，根本叠不动，把被子拉拉平就算铺好了，找爸爸：“我要吃早饭。” 江烨看看手表，他没时间给女儿弄早饭，收拾好拎着包就要出门，从茶几上抓了几个旺旺雪饼：“你先吃个，到了医院让妈妈给你弄。” 他把江宁放在病房，自己出去了：“我还有事儿，晚上来接她。”反正单人病房有桌有床还有沙发，女儿在这呆一天也行。 林文B看看女儿翘起来的头发，再看看她穿反的毛衣，问她：“衣服是你自己穿的？” 江宁点点头，她抓起毛衣就套在头上，坐上车才感觉领口不舒服。 “那你吃早饭了吗？” 林文B看着女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旺旺雪饼的包装纸。 她先吸气，再呼气：“这两天就让爸爸每天早上送你过来吧，他去忙，你在这里写作业，陪妈妈，好吗？” 江宁点点头，她还是喜欢这样！ 陈姐给江宁重新穿了毛衣，又给她扎小辫子，摸摸她的脸，把林文B的面霜给她抹上，一边抹一边笑：“这爸爸带孩子啊，就是这样。” 然后又去食堂给她打饭，江宁喝了豆浆，吃了肉馒头，数着日子：“妈妈出院的时候正好是年三十，我们就能一起看春晚了！” “妈妈出院，还得在床上休养一个月呢。”陈姐笑眯眯的，她很喜欢江宁，还去医院门口的小店里买了一对头花，送给江宁。 “要一个月啊，都不能笑吗？”那妈妈就不能看小品了，小品多好笑啊。 过年期间，医院的管理就相对松一些，护士来巡房的时候，看到江宁在医院里写作业，都夸她一句：“好乖啊。” 江宁最喜欢听夸奖，别人越夸她，她越要表现，她拿出故事书，给刚出生一天的江圆圆讲故事。 先用英文讲一遍，然后又用中文讲一遍。 江圆圆蹬蹬脚，睡得特别香。 “她什么时候能叫我姐姐啊？”江宁点点妹妹的鼻子，她怎么一直都不醒，一直在睡，“妈妈，我觉得妹妹还是应该属老鼠。” 属了猪就一直睡了，属老鼠能精神点。 林文B被女儿逗得忍不住要笑，陈姐赶紧对她说：“不能笑，刀口刚缝的。” 江宁吓住了：“生妹妹，是用刀刮开肚子生的吗？”她看看妈妈捂着肚子，又看看妹妹，得多大一个刀口啊！ “生我也开刀了吗？” “开了，生你可比妹妹久，你头大。”林文B说。 江宁摸摸自己的脑袋，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头大，但爸爸妈妈都这么说，江宁给自己找理由：“我头大是因为我聪明啊。” 江宁特别想妈妈，她靠在妈妈床边，一整天都围着妈妈转，还把口袋里最后一颗大白兔给了妈妈。 林文B含着糖，看江宁守在小床边盯着妹妹看，她一本正经的评价：“我觉得，她今天好看了一点。” 只有一点点。 林文B又想笑，咬牙忍住了，病房门口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文B，听说你养好了，我过来看看你。”周芳手里提着东西，笑眯眯站在门口，头发剪成现在最流行的短发，一身职业装。 “周阿姨！过年好！” 周芳夸江宁：“宁宁越长越漂亮了嘛，听说你还拍电视剧啦，阿姨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点心。” 林文B完全没想到周芳会来，看到周芳还真有些吃惊，但她马上笑了：“哎呀，你怎么来了，快来坐，大过年还让你跑一趟。” 陈姐站起来倒茶，周芳坐到林文B床边的椅子上：“昨天生的是伐？你气色倒还蛮好哦，生二女儿吃力伐？” 她说话的声调，跟原来是完全不同了，原来周芳声音是很清脆的，调门也高，跟王太太差不多。 现在她说话轻声细语的，每讲一句话，都要先笑一笑。 “还好，生得还蛮快的。” “那是女儿知道心疼妈妈呀，所以出来的快。” 刚刚才知道自己因为头大，让妈妈生了很久的江宁在一边听到这句，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她也很心疼妈妈的啊！ “陈姐，你带宁宁到隔壁买蛋糕吧，买个四块的，大家分着吃。”医院对面有个红宝石蛋糕店，林文B很喜欢吃里面的奶油蛋糕。 陈姐领着江宁出病房，周芳听见林文B这么说，就知道她晓得自己的来意，病房门一关上，她笑容就收了收。 林文B肯定听说她现在在干什么，大概是想拒绝她。 周芳还是笑眯眯的，声音又低又柔和，把来意说清：“我现在工作了，在卖保险。” 程志军卷走了家里大部分的钱，她房子也卖了，车也卖了，钱一半还了债，她带着儿子住在娘家，总归不长久的。 原来的工作早就辞掉了，她也拉下脸皮去问原单位还要不要她，那边话说得很好听，但就是不可能的意思。 走的时候心高气傲，再想回来？没门！ 周芳只好节省开支，把不必要的支出全部斩断。 她去断保，原来的钱拿不出来就算了，她没钱再往里面贴补，那个卖他们家保险的保险推销员问她说：“那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卖保险吧，辛苦是辛苦的，只要能开到单子，就能赚钱！” 周芳就跟她一起卖保险，走街串巷到处宣传，没有客源的时候，只能这么去推销。 公司里，社区里，大部分都是贴钱赚吆喝。 大众现在，对保险行业还不太了解，一听见什么大病险，十个有八个挂下脸，觉得这话不吉利，不好听。 周芳脸皮薄，很长时间都没开单子，后来她走了条别的路，她专门找程志军原来那些朋友们。 这些人会跟她打听打听程志军的下落，周芳也会哭，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骂程志军没良心，去了广东连个音信也没有。 “他要有良心，就回来把婚离掉。” 她总能开出单子来，说得多了，一开始的屈辱感就淡了，每开一单，就多一笔提成，就表示她跟儿子能过比现在好的日子。 “那挺好的呀，呆在家里也很厌气。”林文B也在笑，“我最近正好在考虑这个，应该要买保险的，我的，两个女儿的，还有江烨的。你看看，有什么适合我们的保险类型啊？” 周芳还是跟上辈子一样，开始卖保险了，马上日子就会好过的。 周芳坐着，半天才把泪意忍下去，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她自己心里知道，程志军都给别人“烟”了，会没给江烨？ 但江烨没捅出来，程志军原来的工程款子，他把一半打给她了，还跟程志军说：“老婆儿子，你总要顾。” 周芳跟儿子才能撑一撑。 “那好呀，我看一看，肯定给你们找最合适的。”周芳看着林文B，“文B啊，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我本来也要买的，下次我问问认识的人里还有谁要买保险，我给别人介绍你。”看她坐着不动，说道，“给我两张你的名片呀。” 周芳这才回过神，从包里拿出名片，放在床头柜上。 等周芳走了，林文B打电话给江烨，江烨说：“我知道，她打电话给我，我让她找你的，你看着办吧。” “我想给家里的人都买一份。” 江宁问妈妈：“今年年夜饭为什么没有程凯家？” “嗯，他爸爸去外地工作，比较忙。” 江宁点点头，她有口无心，又围着妹妹转，看见妹妹睁开眼睛，像发现新大陆那样跳起来：“妈妈！你看，妹妹认识我的！” 新衣服(亲亲妈妈的脸) 怀愫/文 “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你对她说了这么多话，她当然认识你啊。”林文B躺在床上对江宁说。 “哦~”江宁觉得神奇极了。 小婴儿无意识的睁开眼睛，很快又闭了上。 林文B一直盯着小女儿看。 陈姐笑说：“小孩子生下来越红，以后皮肤就越白,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妹妹肯定也漂亮的。” 林文B听了只是笑一笑,轻轻摸圆圆的眉毛,圆圆长得更像她,眉毛淡,鼻子也没那么挺拔,偏偏皮肤又不像她那么白。 她看看圆圆，再看看宁宁,问陈姐：“鼻子捏一捏,是不是真的会高啊？” 陈姐笑了：“女大十八变，现在还太小了,看不出来的,以后肯定越长越好看。” 上辈子江媛闹着要整容,削骨头垫鼻子,还要开眼睛，林文B怎么劝都没用，一劝她,她就嚷嚷：“你就是舍不得给我花钱！” 那时林文B以为江烨会劝，江烨连江宁打耳洞都不同意，说什么打耳洞要感染，轮到江媛要削骨整容,他反而同意了！ 没办法，林文B也只好同意,交完费那天，林文B说：“钱也交了，妈妈不是舍不得花钱，削骨是大手术，要全麻这么久，离脑子这么近，万一有影响呢？你再想想，你要是想整容，也可以先从开眼角垫鼻子开始啊。” 不行！非得做。 削完骨头，鼻子里面插管子把血引出来，江媛醒过来这才知道痛。 整容医生说，要达到江媛心中的那种“美”，还得再动三次刀，不断打针，后面的手术，江媛一个都不敢做了。 林文B抱着女儿，摩挲她的胎发，这辈子还是没把她生得像她希望的那么漂亮。 江宁一听妈妈这么说，伸手就要替妹妹捏鼻子，可是妹妹的鼻子太小了，跟洋娃娃的一样小，她根本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轻轻的碰一碰。 “我看人家会给女孩子剪眼睫毛，剪一剪会长长的。”陈姐这么说，她上一个雇主就是这样，“在小剪刀上抹一点婴儿润肤乳，剪下的碎毛就会沾在剪刀上，不会掉进眼睛里。” 林文B认真听，又摇摇头：“算了算了，太危险了，万一伤到孩子的眼睛。”等她慢慢长大，告诉她，长的漂亮并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江宁就在一边听着。 等到江烨来接江宁的时候，仔细看了看小床上的二女儿，第一当爸爸的时候，江烨还有激动的心情。 第二次当爸爸，就没那么新鲜了，左看右看都不怎么像他，江宁生下来什么样？也这么皱巴巴的？ “怎么不像我？眉毛鼻子都像你，这嘴怎么没像你？” “不许说！”江宁立刻懂了爸爸的意思，她坚定的站在妈妈这边，谁也不许再说妹妹不好看！ 江烨“嘿”一声，拍了拍女儿的头：“还挺有姐姐的样子，走了，明天再把你送过来。”走出门前问老婆，“你有什么想吃的？要我带来的？” 待产包里都准备了，林文B摇摇头：“没什么要带的，你带宁宁去洗个头吧，到店里给她洗好吹干。” 江烨点头：“知道了。” 还真带女儿去了美发店，江宁坐在升降椅上，脖子里系了块白布，她想问爸爸：坐着就能洗头了？ 但是店里人太多了，她不好意思问爸爸，又一直担心，万一她的衣服湿了怎么办？等头发上搓出许多许多泡泡的时候，江宁盯着自己镜子里的脸，原来坐着真的能洗头啊。 第二天她就迫不及待告诉妈妈：“以后妈妈没空给我洗头吹头发，我可以去店里洗。” 她头发太多，吹起来太累，妹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她吹一会儿就要歇一会，现在好了，可以去店里洗。 店里除了干洗衣服，还能干洗头发！ 江宁对妹妹的兴趣十分浓厚，她看圆圆就像看个大洋娃娃，她每天都拿新的故事书来念给妹妹听。 圆圆也真的对姐姐的声音更加敏感，只要听见她的声音，就会睁开眼睛，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 “她看得见我吗？她知道我是姐姐吗？”江宁每天有一百个问题。 “她还看不见呢。” 江宁不相信，她每天在圆圆面前重复：“我是姐姐，叫姐姐。” 念了几遍江宁就发现了问题，她问妈妈：“妹妹什么时候能学会说话啊？”在圆圆学会叫姐姐之前，她不是要叫圆圆很多声姐姐了吗？ 江宁感觉自己吃亏了。 林文B直笑：“是啊，但她会还给你的呀，她要叫你几十年的姐姐呢。” 江宁一时被说服，然后马上反应过来：“那也是她应该叫的啊！”反正她吃亏了！ 林文B就在江宁很多个新发现，和很多个为什么里出院了。 到出院那天，一打开家门，林文B就抽一口气，屋里乱七八糟的，哪还像马上就要过年的样子。 江宁的房间还算干净，江烨卧室里的被子团成一团，换下来的衣服没洗也没扔到篮子里去，就这么堆着。 屋里大概有三天没开窗通过风了。 陈姐赶紧把林文B扶到房间里，把门给关上：“你安心休息吧，我收拾一下，家里马上就干净了。” 只有厨房里是最干净的，一个碗碟也没有，热水壶的那一壶水已经放了三天了。 陈姐洗衣服拖地板擦桌子，再烧热水，所有的房间打开通过风再关上，洗完的衣服晒到阳台上，再把吃下来的糖纸倒干净。 把这个家，重新弄成能住人的样子。 两个房间的空调打开，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晚上陈姐带着孩子睡小房间，林文B早早就让江烨在江宁房间里支起一张钢丝床。 大概是整个孕后期都没好好休息的原因，一生完孩子，这些疲劳重新找上她，这几天林文B好像怎么睡都睡不够。 “我睡钢丝床，我的床给妈妈睡，我床上还有电热毯呢。”江宁看妈妈还很虚弱的样子，抱住妈妈的脖子，亲亲妈妈的脸。 等陈姐忙完了，林文B把她叫到房间里来：“过年之后钟点工就来上班了，这两周要麻烦你。” 这是陈姐来的时候就说好的，如果不是因为过年，根本用不着她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这是应该的，菜场应该还开着，我去买点菜。”陈姐常年在台商家里做育儿保姆，照顾产妇，照顾孩子，除了带孩子，还烧得一手好饭菜。 那天林文B说要生了，她就从家里带了两大瓶米酒水来，还有一份月子食谱。 “这是我学来的。”她跟林文B聊家常的时候说，“我一开始出来当保姆，就是最普通的打扫卫生。” 但当保姆工资低，高工资只有去当涉外保姆，但那得会英文，她们中间，有好多人连小学都没念完，哪还能学得会英文啊。 陈姐干了一段时间就发现，当育儿保姆，专门照顾产妇月子，虽然辛苦些，但比普通的保姆工资要高得多了。 要是雇主大方，她挣得钱不比涉外保姆少，而且还是人家抢着用她！ 林文B跟她闲聊：“以后有这种需求的人会越来越多，你要是能培养出两个人来，专当月嫂，挣得还要多。” 陈姐从没想过，她还能开公司，盯着林文B：“那……那我不敢想。” “家政公司不也是租个门面，在社区里发发广告，人都坐在那里等活来，你要是有人，也能开出来呀，只要市场有需求，以后说不定还要考证呢。” 陈姐坐在那儿半天没说活，再想问问考证的事儿，林文B已经睡着了。 晚上陈姐就露了一手，给林文B准备了麻油猪肝和薏米饭。 陈姐说：“锅里还煮红豆汤，夜里还桂园糯米粥。”量都不多，全都是少油少盐少脂肪的，“女人生完就大补，容易不通奶，到时候可受罪了。” 家里的那些咸鸡咸鱼酱肉，林文B通通不能吃，要忌口。 麻油猪肝又香软滑嫩，吃了三天医院食堂，连江宁都跟着妈妈吃了整整一碗饭。 江烨回来晚了，手里拎着几大袋东西，进门闻见味儿就问：“吃什么呢？给我也盛一碗。”说着把袋子拎到房间里。 “江总回来了。”陈姐站起来，“只有薏仁饭了，我给你下碗面吧。” 酱爆猪肝当浇头，下了一把面条，端到江烨面前：“我们那儿的人也爱吃面条，就是比这个宽，筋道，等过几天，我来和面，做顿面条给你们尝尝。” 苏城人吃的面，太细了，没嚼劲。 “明天年三十儿，我一早去切点肉，回来顿包饺子吃。” 江烨吃了第一口酱爆猪肝就在想，这贵是有贵的道理，陈姐虽然一个人顶两个保姆的价钱，但也值啊。 他一边吃面一边跟林文B说：“哎，那东西你拆开了没有？你看看呢。” 林文B还不能下床，刀口还在隐隐的疼，她一看那些袋子就是衣服，今年过年前，她不方便，全家人都没去买新衣服。 “宁宁，你拆开看看呢。” 江宁早就等不及在偷看了，她看了一圈，把最小的那个袋子挑出来，小的可能是爸爸买给她的！ 不是她的，是一条大红色的围巾，又软又舒服。 江宁忍不住拿脸去蹭：“妈妈，这个好软呀，好好舒服哦。”她还学了句巩汉林的东北台湾腔。 她把羊绒围巾拿给妈妈，又挑一个袋子拆开，是件黑色羊绒的长裙，也是一样的软绵绵。 “爸爸，有没有我的啊！”江宁连拆了两个都不是自己的，她有点着急了，难道爸爸只给妈妈买了吗？ 说没有新衣服，就真的没有哦！ 江烨在外面吸溜面条：“你自己找。” 那就是有！江宁马上精神了，每个袋子都翻开一角，看看颜色，黑的灰的肯定是爸爸妈妈的。 她终于翻到自己的，也是一条儿童围巾，还有一套新衣服。 白色的毛衣，红色的冬装背带裙，外面还有一件小大衣，江宁跳起来转圈圈。 林文B笑着看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知道她穿多大的？”他怎么可能记住女儿的尺寸呢。 “我拿那个模特比划了一下。”店员替他找的，还赞叹，这么宠女儿的爸爸，真是难得。 但鞋子多大码，他是真不知道了。 “宁宁，还有呢，你再往下翻。” 江宁翻了一会也不知道哪个袋子是给她的，林文B提醒她：“大红的那个，装黄金的袋子。” 里面是两个金挂件，一只兔子，一只猪。 “这个是妹妹的！那妹妹没有新衣服吗？” “你妹妹哪件不是新衣服？”刚生下来，哪件都是新的。 江宁被爸爸逗笑，咯咯两声跑进房间，像只小鸽子似的把金挂坠给妈妈看：“这是我的，这是妹妹的。” 江烨等了好一会儿，自己进来了，林文B这才看见他身上是件新的皮夹克，他指指袋子：“没全打开来看啊？” 江宁去拎，那个袋子很重，拎到妈妈床前，她才放下。 里面是件灰色的皮大衣，系腰带的那种，领子上嵌了一圈雪白的皮草围脖，从脖子延伸到胸口，是件一看就很贵的衣服。 “怎么样？”江烨问，“是你想要的吧。” 林文B久远的记忆复苏，她好像还真这么说过，但那已经是好多年前了，那时候都还没宁宁呢。 当年觉得好看，现在再看这衣服，还真是……有点丑，特别爆发户。 “还不错。”林文B没打击江烨的积极性。 江烨摸摸女儿的头：“明天爸爸带你去拜年，拿红包。” 主动权(评论破万加更章) 怀愫/文 江烨带江宁出门拜年,陈姐出去买菜，家里就只有林文B和圆圆。 圆圆晚上跟陈姐睡，白天抱到妈妈身边，她除了睡就是吃,现在正睡着,嘴巴一嚅一嚅,像是做梦都在喝奶。 屋里开着空调,林文B穿了件薄羊绒衫,到客厅里坐下,把放柜子里那叠资料拿出来,打电话给小吕。 她预产期前两天就在家休息，公司还照常运营着,今天下午才放假。 “小吕,公司里这几天怎么样啊？上次说新春礼盒已经交货了，对方满意吗？”银行那边刚定制了一批新春礼品。 小老鼠提红灯笼的小玩偶是给办卡用户的小奖品,这是林文B要求的,这类的奖品越是喜庆越是好。 高档礼盒中第一次定制了一批琉璃工艺品,一共一千个,聚宝盆、年年有余和马到功成，这是送给银行大客户的。 可以装饰在办公室里，本来只定了五百个,因为效果好，又追加了五百个，追加的那批得在年前赶工出来。 林文B把小吕派到苏城去，一是盯紧厂家的工期；二是签供货合同；三是发掘更多的礼品种类。 现在的礼品行业货源需求不大,得在品种上动脑筋，光是苏城一地,就已经有许多适合用来当礼品的东西。 怎么说呢，这些东西送出去得好看，实不实用，反而不是送礼的人关心的。 小吕接到电话已经不吃惊了，林经理刚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在关心礼盒的情况：“他们要再追加一些琉璃产品，我觉得这个也能做成低中高档次的。” 不一定非得大，也有小挂件，还可以做成车上的挂件，刻上出入平安之类的字样。 “车上的挂件还是用木制品，檀香木的种，又能清新空气，又没有危险性。” “危险性？”小吕想不到挂件还能有什么危险性。 “玻璃琉璃都太重了，急刹车或者发生事故的时候，容易对驾驶员造成危险。”她以前就听朋友说，买那个什么人造的水晶挂件，挂在车里是很漂亮，一个急刹水晶五角星飞出去，尖头砸在车玻璃上。 玻璃全裂开了，幸好有膜，人才没受伤。 “哦哦！”小吕赶紧把这个记下来，他想这个主意的时候还觉得是个好主意，精巧漂亮，没想到安全问题。 “节后你们正常上班，我有什么事跟你电话联系。” 才在家里躺了一天，林文B就有点躺不住，身体是轻松了，精神好像没了依托。 陈姐一回家就看见她坐在餐桌边，放下菜篮子就说：“赶紧躺着，你连五天都没躺够呢，快去躺着去。” 林文B只好去躺着，陈姐还把杨霞织的绒线帽子给她戴上了，护着她的头：“家里暖和，也能洗澡，但不能着凉，月子里的疼跟累，老了都要找上你。” 这个林文B是真切感受过的，亲妈给她做月子，做出一身病来，手腕肩膀，刚过五十就抬不起来了。 她很听话的躺下去：“那我总能打电话吧。” 陈姐摇摇头：“你们女强人，我是真的不懂。”她之前服务的那个台商家，不是男商人，是女商人，做食品行业的，也是生了孩子电话不断，没足月就工作去了。 林文B听了就笑：“我算什么女强人啊。” 她这些天，电话也没断过，田爱在外地过年，卖场新开，她得盯着，知道林文B这几天就要生了，每天一个电话。 还有钟雪，她从新加坡邮过来一个电动的吸奶器，还打电话给林文B：“能用这个还是用这个好，你把泵出来的奶存在冰箱里，这是瑞士公司发明的，为了解放女性，让女性能更快去工作。” 钟雪说话，总跟别人不同，林文B买了一个手动的，正好换成电动的。 “那幅画我也给你寄过去了，寄到你公司，等你上班，就能拆开看了。”画了什么，她不愿意提前告诉林文B。 “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幅画。” 林文B百忙之中，接了夏秀珍的电话，她一接起来，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夏秀珍说：“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你们安心过年吧。”别往海市跑。 夏秀珍知道女儿的意思，她停了停，用种替江烨打抱不平的声音说：“明年别让小鹏去江烨那儿干了。” 林文B心知肚明：“怎么？嫌钱少嫌活累？” “可不是嘛，他自己吃不了苦，回来到处嚷嚷工地上多脏多受罪，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连水都没得喝，说姐夫一点也不照顾他。” 工地上当然有水喝，请了一对夫妻做饭烧水，但你要喝得自己去倒，哪有现成的送到手里。 “气得我跟你舅妈也吵了一架！他这是出去打工的还是当少爷的？怎么江烨当年能干，他干不了？” 林文B握着听筒，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看看玻璃窗外洒进来的冬日暖阳，再看看睡在身边的女儿，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竟然还能从亲妈的嘴里，听到江烨的好话。 哦，上辈子也听过，她想离婚的时候。夏秀珍突然发现了江烨身上一百零八个闪光点，她当时越听心越冷。 什么人好厚道有良心，都是假话，他们没有人这么觉得，他们能看见的，江烨身上唯一的优点，就是“能挣钱”。 反正又不是他们看冷眼，听冷嘲热讽，罪都是林文B受了，钱他们能照样拿。 “我一问，半年工资就有两千，这还不高啊！”两千块呢！夏秀珍都不相信夏小鹏能干这么多活。 建筑工人，干一天算一天的工钱，工种不同钱也不同，平时吃住生活费都全包，年底领工钱。 “嗯，就是给他多算了，他老说自己生病，别人每天上工，他一天隔一天去。”夏小鹏什么技术也没有，还给自己做一休一，本来江烨也不想让他来了。 夏秀珍听了更气：“不行！我得再跟你舅妈好好说说！” 说完挂了电话去吵架。 林文B看看听筒，扬了扬眉毛，这是转性了？还是冯兰打电话跟她说了真相，夏秀珍好像是领悟了女儿的意思。 在外面说她好话，那就有钱拿，说她坏话，那就给最少的。 林文俪给多少，她就给多少，一分多的没有。 冯兰知道了直笑，原来这个办法就能紧紧掐住婆婆的命脉，那个词儿怎么说的那着？“主动权”！还是 小吕说的，说他们是上游，得握住主动权，不能厂家说什么是什么。 江烨回来的时候，把王太太一家也带来了。 家里井井有条，林文B虽然在做月子，但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很好，一看就是休息充足样子，王太太看了就笑。 “我还替你捏把汗呢，没想到料理得清清爽爽。” 她看看孩子，拿出一个金手镯，上面挂着个小金猪：“我一直没敢买，还不晓得你是生个小猪还是小老鼠。” 江烨带着女儿提前拜年，轮到王志国家的时候，王太太问：“你后面还有人家要去伐？没有我正好去看看文B呀，长远不见了。” 江宁带着阳阳：“你先洗手，洗过手才可以看我妹妹。”阳阳就跟在宁宁姐姐屁股后面洗手，江宁这才把他带到小房间：“这是我妹妹。” 阳阳觉得妹妹没什么好，他大叫一声：“妈妈！你给我生个哥哥吧！” “小戆都。”王太太翻翻眼睛，“你这个人请得好，家里是不要这么多人，有个能干的人就好了。” “多花钱，少受罪。”林文B说完问，“阳阳的学校的事情怎么样了？” “哦哟，这个学校是真难进啊，人人有条子，比的是条子上的帽子。”帽子大的，开的条子更管用，那个学校的校长，根本就不怕。 “二十个进一个，譬如考大学了。” 王志国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副主任，他还得找人托情。 王太太说着看看门外，江宁带着阳阳在看电视，她教阳阳说“司马缸砸光”。 江烨跟王志国在客厅里聊天，陈姐切水果泡茶，王太太把门轻轻关上，问：“你们江烨，带我们王志国去过那种地方吗？” 林文B一怔：“什么地方？” 王太太用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戳她一下，声音放低，语气更重：“那种地方呀！” 林文B摇摇头：“这我不知道。” 王太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用眼神示意她：“你看看。” 是张夜总会的名片，就算江烨不带他去，王志国面前也有的是拍马屁的人，怎么会不带他去这种地方消费。 “哼哼，”王太太冷笑一声，“我让他过好这个年！” 不夜城(我们女人也去见识见识) 怀愫/文 王太太心里早就有答案：“男人呀,人家请他去，他还会不去啊？天下掉下来的肉，他不啃？哼哼！” 林文B两辈子头一回听说王志国也会去那种地方，她一直以为王志国怕老婆呢？也对,外面人也以为江烨疼老婆呢,漂亮话谁不会说。 林文B本来想劝,现在风气是这样,到以后也没改过,江烨口袋里偶尔会有奇奇怪怪的名片,什么洗机衣啦,空调厂商的销售经理名片，大概就是在夜总会里换来的。 “徐姐,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 王太太拿眼睛戳戳她：“你可真是心宽哦,你们江烨放出去，不比王志国更危险啊。”王志国是有点小权,但放在那种地方怎么比得过江烨吃香,实打实掏钱的才是蜜。 王太太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今天是年三十,他们还要跟家人吃年夜饭。 走出去她又是笑盈盈一张面孔，好像刚刚冷笑的不是她：“文B，我年里再来看你哦。”王太太还摸摸江宁的脸,“小明星，我们走了哦。” 说完掏出个红包，塞到江宁手里。 江宁看看爸爸，爸爸一点头,她才接过来：“恭喜发财，大妈妈再见！”跟爸爸一起把他们送到门口。 江宁其实已经不喜欢别人叫她小明星了,她拍的那个电视剧，一直都没播！ 一开始她还会追问妈妈：“明天会播吗？那下个月呢？”但一直都没消息，她有好几个同学演的短剧都已经在电视上放过了。 艺术学校的老师会把这些同学在电视里的剧照拍下来，放在学校的演出墙上当宣传。 林文B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放：“电视剧有制作周期，还要卖给电视台，时间会久一点的，你不要着急。” 但钱已经打到林文B帐户上了，一个下午的拍摄，一共八百块钱！ 林文B后来还陆陆续续的接到过电话，都是有个戏可以来试试，每次她都问宁宁还有没有兴趣。 江宁连连摇头，她不愿意，她现在在艺术学校里演舞台剧呢。 “我们池老师说了，等到十一周年庆的时候，我也可以上台演角色呢！”去年是小荧星十周年，在剧院的舞台上汇报表演！ 剧院舞台可比学校大礼堂的舞台要大多了，但那时候江宁还在地段小学里呢，小荧星的老师根本就不到那里挑小演员。 十一周年庆，江宁也想演角色。 学校里她最喜欢的老师是齐老师，艺术学校她最喜欢的是池老师，只要是她们的课，江宁都比别的课要更用功。 “你要是想，那就努力争取啊，你以前想当班干部，现在不是当上了吗？”其实汇报表演，孩子们基本都能有角色。 江宁点头，她虽然还只是小队长，但每周都要值勤的，有一个花朵执勤章戴在身上，证明她是值勤小干部，可以检查同学的指甲和绿领巾。 江宁没有说，她刚当值勤小干部的时候，一定会检查方俊的绿领巾是不是干净，指甲有没有剪过。 方俊从一开始看见她就逃，到知道自己逃不过，乖乖把手举平了让江宁检查。 太听话了，江宁就觉得没有意思，不再特别检查他。 第一次工作赚的八百块钱，江宁分配了一下，家里四个人，每人两百块，她还拿着小本子去问江烨：“爸爸，你有什么想要的，两百块钱的东西呢？” 把江烨哄乐了，又摸了个美金红包给她：“爸爸不要，你赚的钱，让你妈给你存起来。” 江宁捏着红包动动眉毛，她又去问妈妈，林文B想了想：“你给爸爸妈妈都买一支签字笔吧。” 两百块已经买到不错的了。 “签”字不会写，江宁查了字典，把“签字笔”三个字记在她的小本本上。 妹妹想要什么，江宁决定欠着，等她长大了，能提出要求了，再给她买。 至于她自己那一份，她想要存起来。 “小财迷。”林文B先刮刮女儿的鼻子，又搂着她亲了一口，这有钱一定要存起来的习惯，可能是从她身上学去的。 前几年太穷了，江烨丢了工作又差点吃官司，家里就靠她一个人的工资，就是那时候，江宁学会的存钱，一毛五分都要存，老家房子里还有一只她的存钱罐。 因为忘了带来，她还哭过呢。 年三十晚上，陈姐做了一桌子菜，把菜端到茶几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年夜饭。 林文B白天起来坐了一会，到晚上就觉得疼了，陈姐说她：“刀口怎么也得半个月都能长好，你还敢坐那么久。” 林文B不敢了，躺在床上不动，江烨把主卧的电视机搬到江宁的小房间里，放在书桌上，两边电视机都开着，一起吃年夜饭。 江宁今天晚上被允许喝一瓶可乐，爸爸还买了蛋糕回来，一个大蛋糕！奶油的，吃完饭之后就能切了。 电视机里放着小品，江烨和林文B的电话就没断过。 偶尔座机也会响，这时候就是江宁接，她一接起来就能听出对方的声音：“纪阿姨！我妈妈在打电话呢，对，生了小妹妹，叫圆圆。” 纪阿姨和秦阿姨是以前妈妈的同事，后来一个调到百货公司去了，一个还在工厂里，这些江宁都记得，小时候纪阿姨和秦阿姨还会带好吃的给她。 等妈妈挂了电话，江宁就嚷嚷：“妈妈！纪阿姨秦阿姨的电话。”摸出座机下面的电话本，一边回头盯着电视机，一边往房间里送。 在海市过年，这热闹也没断过。 林文B还久违的接到了江烨几个姐妹的电话，江惠娟笑问：“文B啊，你生孩子了，我们几个商量要去看看你。” “怎么二姐年里不去给姨奶奶拜年吗？”不是特别惦记这位姨奶奶吗？江惠娟光嘴上惦记一分钱也没掏过，“不是我说，二姐，你小时候过年肯定也拿过姨奶奶红包吧，该到你还的时候了。” 来一个顶一个，只有江惠洁打电话过来，林文B有个好声气。 “嫂嫂，你给我买的毛衣，我收到了，我给圆圆买了婴儿用品，到时候请宁宁舅妈带过去，还有给宁宁圆圆的红包，我就少包点了。”江惠洁一边说一边笑。 “包多包少都是你的心意，爸爸那边，你明天去的时候帮我也带句好。” 江宁喝两口可乐，吃几口菜，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叹息一声，春晚这么好看，爸爸妈妈都不看，蔡明郭达的小品都要结束了。 好不容易一轮电话打完了，大家终于能安静看春晚，江宁又忙起来了，她一会看看妈妈，一会儿看看妹妹，整个家里数她最忙。 最后江烨说：“让妈妈躺在沙发上，把妹妹抱出来吧。” 一家四口一起看春晚。 江宁根本就撑不到最后倒数，脑袋一点一点的要睡觉，陈姐把她领去洗澡，圆圆躺在沙发上，她姐姐用枕头给她搭了个堡垒，她就睡在里面，眼睛开了一道缝又阖上了。 林文B吃着蜜枣问：“你跟王志国去没去那种地方？” 江烨一瞪眼，用试探的口气问：“谁说的？小徐？” 小徐就是王太太，林文B提醒他：“你可别忘了程志军怎么染上那东西的，王志国胆子还挺大呀。” 王太太那么凶悍，他也敢在眼皮子底下犯案，犯了案，还不擦嘴。 “你说说呢，他什么时候去的？”江烨开始推算，“肯定就是前几天，不然她不会来问你。”那几天林文B快要生产，他都在家。 生完孩子这几天，他又在送礼，晚上还要接女儿回家睡，夜里根本没出去过。 “你装什么装，你口袋里我又不是没找出名片来。”江烨不光要去，还是最后那个买单的人。 江烨继续追问：“她还给你看名片了？叫什么名字你看清楚了没有？” 林文B眼睛看看他：“不夜城，夜总会。” 那地方江烨没带王志国去过，他明白了，有人在撬他快到手的新工程。 王志国官不大，但是手里能批工程，他们这些人，见了他跟蜜蜂见了蜜一样，一窝蜂的往他身上扎。 什么地方最摆派头，还不就是歌舞厅夜总会，茶位费最低的二十块，点一首歌一百块，跳舞送花篮吃饭都再单算，凭王志国的工资，那种地方他根本消费不起。 消费不起，但又是个让人飘飘然的好地方。 一叠现金拿出来，钱也不是钱，当纸那样甩出去。 “一个果盘八十，点首歌一百，花篮送得多，还有歌星下来陪你坐一坐。”那当然是风光的。 唱完歌跳完舞，再去吃个宵夜，吃完宵夜再去搓个澡，保证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伺候舒坦。 “你过几天给小徐打电话，这肯定不是我带他去的。”江烨看春晚的兴致都没了，“我估计是那几个。” 上次就想趁着程志军进去，把工程瓜分掉，这次又来了。 “王志国不是一直怕老婆的吗？”林文B终于忍不住发问。 这回轮到江烨看她了：“他住在老丈人的房子里七八年，他能不怕老婆吗？” 现在搬出来了，他位子也升了，房子也有了，腰杆自然就挺直了。 林文B一时无言，还是男人懂得男人的心思，这些话，王志国都不必跟江烨说，江烨天生就能明白。 江烨还问：“你是没跑厂家，你要是跑厂，人家一样请你。” 销路订单在她手上，现在这个经济，厂家还不巴结她。 “你啊，是额头碰上了天花板，投了蒋太太的缘，要不然，你一样要请那些银行的保险公司采购部门去不夜城。” “你公司里那个小吕，跑业务没有经费？都是去这种地方，大有大来，小有小来。” 大的就是歌舞厅夜总会，小的就是桑拿浴，这些做完，再安排什么活动，那可就不好说了。 林文B知道，但她听江烨口气不舒服：“不用人家请我，我请徐姐一起去，我们女人也去见识见识，台上又不是只有女歌星，肯定还有男歌星嘛？” 江烨一口蜜枣差点噎着。 营养液加更(男人么，最会帮男人瞒了呀) 怀愫/文 大年初一,江宁跟着爸爸去拜年。 她换上爸爸给她买的新衣服，上午出去的，下午才回来，一进门就大声感叹：“拜年累死啦！” 说完捂住嘴,妈妈不许她过年说“死”字,连棺材也不许说,她去年说了一句“这个巧克力长得像棺材”,就被妈妈说了。 林文B在房间里笑：“那你拿红包开不开心啊？” 那当然开心的了,江宁斜背着小包出门的,她的红包都装不下了！跑到房间,连大衣都来不及脱，就把红包往床上倒。 当着人的面收到红包,肯定不好意思打开看有多少钱的,但江宁记得很清楚，每个红包上的图案不一样,她记图案来分是谁给的。 爸爸要问的！ 江烨果然问了：“陈叔叔给你多少？” 江宁很准确的找出陈叔叔给的小红包,抽出来一点：“两百块。” “给你几个？” “两个,我一个,妹妹一个。”江宁把给妹妹的红包都挑出来，有的人家给了两份，有的没给。 江烨算笔人情帐,江宁看看妹妹的红包，再看看自己的：“圆圆怎么刚生就有红包了，真好。” 说完她问：“我以前的红包，妈妈是不是都存起来的？” 当然是都花掉了,有的补了红包，有的贴了家用,但现在林文B可以补给女儿了：“当然了，都在呢，等下个月妈妈带你去开户，把你的钱都存起来。” “我今年收到一千块呢！”一千块，很多很多钱！ 女儿拿到的多，江烨发出去的只会更多。 他本来以为林文B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给王太太打电话了。 “徐姐，我问过了，江烨没带他去，那几天我快要生孩子，他一直都在家里陪我。” 王太太也在房间里打电话，家里全是亲戚，今年她们搬了新房子，王志国那几个哥哥嫂子侄子侄女全来了，她忙得脚不沾地。 吃完饭几个男人聚在一打牌，她才空了点，想到林文B家里干干净净，羡慕她：“你那里是真清净，我烦也烦死了。” 越烦就越忍不住那个火气，只要看到王志国那张笑眯眯的脸，她就想平底锅拍上去：“我本来想忍到年初五，接完财神再发火，我看我是忍不下去了。” 连财神也不接了。 林文B听了直笑，但她还是说：“江烨说那边就是唱唱歌跳跳舞的。” “我才不相信呢，男人么最会帮男人瞒了呀，你相信伐，我现在打个电话给江烨，问他王志国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他肯定讲他们在一起的。” 林文B笑了，她压低声音：“他们能去，我们也能去，又没规定过女人不能去夜总会喽，等我出月子，我们一起去，也点首歌。” 王太太一肚子气“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好的呀，我要点刘德华那个《忘情水》！” 过年这几天，是江烨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候，年前一波礼，年后一波礼，都送完了，他就歇在家了。 三百六十五天，忙三百六十天，突然闲下来，他还不习惯了，每天在家里转圈，还学会了用电脑玩扫雷。 “这个！爸爸这个！”江灯扒在电脑桌边，指挥爸爸按按扭，一按一片全炸出来了。 江烨听见老婆在电话里教唆王太太去舞厅，拿鼠标的手都顿了顿，手指头一抖，被炸弹炸死了。 江小耳朵早就听到了，她小小声问爸爸：“爸爸，歌舞厅好玩吗？妈妈带我去吗？” 江烨脸都黑了：“写你的作业去。” 江宁鼓鼓嘴，看电视去了，一边打开电视机，一边看爸爸：“我早就写完作业了！”她喜欢一口气写完，语文英文数学放假前五天就全部写完了。 林文B还真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堵气，她是真的想去看一看。 以前没机会，她在海市也没朋友，还是跟着女儿去过KTV什么的，看到那些老姐妹一起来唱歌吃自助，她心里当然也羡慕。 她有钱，可连出门旅游都找不到伴儿。 王太太因为林文B这句女人也能去夜总会，暂时熄了火，但气没消，憋着，冷不丁的就要朝王志国放一枪。 好不容易等到林文B出月子：“你这个月子哦，急死我了！”说着仔细端详她的脸色，“你做完月子比之前精神还好哦。” 陈姐元宵节里还是一个人忙，等到钟点工来了，她就轻松起来，买菜打扫洗衣服，全交给钟点工，她只管照顾产妇孩子。 林文B这一个月里休息极好，比孕期还胖了一点，脸色白里透红，她笑着跟王太太说：“每天红豆水，早上还有个红糖酒酿鸡蛋，你说说，我能不胖嘛。” 钟雪寄给她的那个吸奶器，她也在天天用，吸出来的奶冻在冰箱里，等她上班之后，圆圆还能喝母乳。 办公室里也让小吕添了个冰箱，到时候门一锁，窗帘一放，把奶吸出来存着，背奶上下班！ “真是辛苦。”王太太看看她，心里到底是敬佩的。 林文B反而不觉得辛苦，她觉得松了口气！ “徐姐，你是不知道，天天呆在家里是有多无聊。”她闲得骨头都要生锈了，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出月子。 学校里面请了假，公司里还有事，她的安排表上排得满满的。 第一件回苏城，她要看看分公司和工厂。 第二件是报名学车，赶紧把车给学出来，以后自己开车。 第三件是要拜访客户，孕后期没来得及做的事，现在都要做起来。 王太太听她说完指着她：“哎！你这些事情啊通通排在后面去，明天再做，今天陪我去不夜城。” 这个不夜城，王太太都念一个多月了，林文B听了就笑：“那阳阳呢？” “扔给王志国呀，怎么？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啊？我跟隔壁邻居生的啊？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我有事，他去接儿子。” “那我们就去！”林文B笑得肚子都疼了，两个人收拾收拾，打扮打扮，去了不夜城，进门的时候，王太太还手肘撞撞她。 “把你那个大哥大拿出来呀，女老板的腔调要有呀。”王太太一把勾住林文B，门童一看她们的样子，赶紧过来拉门。 江烨提前回来，家里只有陈姐江宁和圆圆。 “你妈呢？”这出了月子才几天呀，怎么就不见她的人影了。 “妈妈有事。”今天陈姐做了糖醋排骨，江宁用汤淘饭，不吃肉都可以吃满满一碗饭呢，妹妹只能吃奶，太可惜了。 江烨打了个电话给老婆，那边一接起来就是响彻耳膜的音乐声，他眉头紧皱问：“你哪儿去了？” “不夜城！”林文B对着大哥大提高声音，眼前五光十色，灯影缤纷，王太太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 “点歌伐文B！《忘情水》！这个歌手的声音蛮像刘德华的哦。” “在……在哪儿？”江烨瞪圆了眼睛。 “不夜城！” 林文B说完就挂了电话，江烨看了眼大哥大，拨给王志国：“兄弟啊，你知道，你老婆跟我老婆，两个人去哪里了吗？” 情歌对唱(男人不要骨头轻) 怀愫/文 今天林文B想请客的,王太太不许：“文B，今天我来请，你可不要跟我抢哦。” 三号卡座，两人茶位费,再加一个果盘。 服务生也是看人上场的,来了男老板,穿着短裙丝袜的女服务生拿酒单菜单送上来。来了女老板,当然有穿白衬衣西装背心的男服务员招待。 “两位女士是第一次来不夜城吗？” “对的,第一次来。”王太太看看男服务生,这一个个,要个头有个头，要卖相有卖相,就是场子没想像中的热闹,还蛮冷清的。 男服务生立刻猜到王太太在想什么：“我们这里是越晚越闹忙，今天有五位歌手登台献唱,还有魔术和霹雳舞表演。” 霹雳舞,听过没看过。 “女士们如果喝酒,我推荐调酒,我们这里的招牌鸡尾酒叫夜上海。” “那就要一杯夜上海。”王太太很爽气。 林文B怀孕的时候瘦，四肢纤细，只有肚子大,做完月子人胖了点，原来的裙子依旧穿得上，裙子的腰身松一点，看不出来刚刚生过孩子。 男服务生问她喝什么,她说：“我就不点酒了，有没有饮料？” 点了一杯柳丁汁。 等饮料送上来,王太太那杯酒着实漂亮，酒是红的，杯子上点缀着绿色的樱桃和薄片菠萝，灯红酒绿，果然是夜上海。 “这不就是桔子水嘛，还柳丁。”王太太对什么都充满了点评的欲望。 林文B看着她笑：“柳丁么，洋气呀。” 夜场人慢慢多起来，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少，要么是青春男女，要么就是来应酬工作的，还有几个穿牛仔服的小年轻，在她们卡座四周晃来晃去。 林文B只以为是年轻人活泼，这场子里舞起来的，多是年轻人，外面天气还很冷，这里什么短裤露腰全都有。 “扭得还挺好看的。”林文B喝着柳丁汁，这么说。 王太太眼梢一搭，笑了：“拆白党。” 看林文B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凑到林文B耳朵边：“白吃白喝白睡。”她一边说一边捅捅林文B，眼睛一瞥桌上的大哥大，“人家盯中这个。” 大哥大一拿，不是富太太，就是女老板。 这下轮到林文B瞪眼睛了，她当然听说过富婆包养小狼狗，江烨的朋友里就有这种人，夫妻两个，各包各的，一不小心碰到了，还要互相打招呼。 但她没想到，原来这么容易，根本不用你去找，就有人送到面前来。 王太太一口气喝了半杯酒，那个男服务生又来了：“第一次来不夜城，这份小吃拼盘是送的。” 送了一份炸薯条，王太太把减肥抛在脑后，她说：“还真有点饿了哦。” “把菜单拿过来。”林文B拿了菜单先说，“吃饭我请。” 打开一看，什么象拔蚌大龙虾，这里竟然都有，比外面卖得还更贵，林文B：“我们尝尝？” “太贵了，比外面正宗的粤菜馆子还贵了，这种价格开得出哦。” “来都来了，又不是经常的，我们就点一次尝尝。”林文B点了个h龙虾。 台上歌星上场，先感谢一号卡座老板点他的歌，唱完一首，又有人点歌，这次点的是情歌对唱《心雨》。 那调子一响起来，灯光也跟着放缓，刚刚还在舞池里面扭动的人，一对一对互相抱着跳慢步舞。 王太太扬扬手：“拿一份歌单来。”她一面翻一面问，“这个一百跟五十，有什么差别啊？” “一百是歌星唱，五十呢，是您自己可以上场唱。” 现在大家还都没醉，再有个一个小时，台湾老板就要上场开唱了，每天晚上都有，《爱拼才会赢》。 “那给我点一首，我也要唱《心雨》，你问问在场有没有男士，愿意跟我一起情歌对唱的。” 林文B微张着嘴，这一杯酒还没见底呢，王太太说出来玩，还真是出来玩的。 王太太有把好嗓子，这个林文B知道，卡拉OK慢慢开始流行，只要出去吃饭，最后都有王太太的保留节目。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王太太还要跟陌生人情歌对唱！ 男服务生每桌问了一遍，很快就回来说：“七号桌的男士愿意跟您一起合唱。”还送了王太太一杯夜上海。 林文B大开眼界，她一时忍俊，一时又觉得痛快，还夸：“就是，出来玩嘛，就要放得开。” 王太太来劲了：“你也唱一首，我叫那个小伙子帮你找对唱的。” 林文B连连摆手：“我不行我不行，我五音不全的。”江烨也五音不全，天知道江宁是怎么选上去合唱队的。 这些流行歌曲，江宁听了几遍就会唱了，什么《潇洒走一回》啊，什么《轻轻的告诉你》，电视里播过，她就会唱，满嘴哼哼。 还抄歌词呢，林文B本来是要没收的，一看她字写得工整，不会的字还查了字典，都不用标拼音，歌都教会她了。 林文B这才没没收女儿的歌词本，但规定她只有写完作业，才允许把歌词本拿出来，也不许带到学校里去。 江烨打完电话，就开车去王志国家，王志国把儿子阳阳送到丈母娘家，说是临时有事要出去。 “你有事情，徐俊也有事情啊？”丈母娘可不好糊弄，徐俊就是王太太的名字。 “她也有点事情，朋友家里有点事情，我们俩去帮帮忙。” 丈母娘说：“人家夫妻打架啊？你们不要管这种事，管不好的！” 王志国一面陪笑，一面火烧屁股一样从丈母娘家里逃出来，跳上江烨的车，两人直奔不夜城。 江烨其实还有点看笑话的心思，但他皱着眉头：“怎么跑那里去了呢，谁跟她们讲的呢？” 王志国坐在车上不出声，江烨也不再添火，两人到了地方，有人帮着泊车，门童认出王志国：“王主任，您来了。” 江烨心里啧舌，看来王志国还是常客，那帮人盯得可真紧，这一个月得在不夜城扔多少钱？ 王志国跟江烨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王太太在跟别人情歌对唱《心雨》，四目相对，手还牵着。 “……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 江烨跟在王志国后面进来，一进门就差点要笑出声，他赶紧咳嗽一声，王志国直愣愣看着老婆跟人互望对唱，根本没注意江烨的表情。 “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江烨拍拍王志国：“找到了，三号桌。”两个人沿着舞池边，走到三号卡座，江烨低头一看。 自己老婆正在打拍子呢，还跟着音乐声晃动身体，旁边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靠在卡座的扶手上，看样子是想蹭着坐下来。 一看到来了两个男人，那个年轻男孩往后面的卡座去了。 王太太唱完，全场掌声，她还跟那位男士握了握手，一下台就看见王志国坐着，笑眯眯跟他打声招呼：“来啦。” 江烨差点又要笑，他看看桌子：“你们点得还挺多嘛，怎么样，换个地方我们吃宵夜去吧？” “急什么啦，那个声音像刘德华的，等下还要出来的。”王太太说，“我看到那个单子上面，还有忘情水！” 王志国坐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一想开口，老婆的眼刀就刮过来，王志国低声下气说：“算了，小俊，这里没什么意思的，走吧。” “没意思？怎么没意思啦？我看你觉得很有意思的嘛。”王太太刮了丈夫一眼，“怎么？你们男人消遣的好地方被我们知道了，不愿意了？” 偏偏有个女服务生看见了王志国，想上前来跟他打招呼。 江烨眼睛一扫，一眼就看到了，对那个女服务员做了个“走”的手势，那女孩子立刻转身离开了。 王太太的眼刀刮到江烨身上：“做什么小动作啊？是哪个认识的要过来打招呼？大家一起坐一坐呀。” 江烨也受不了王太太的炮火，碰了碰老婆，示意林文B救场。 林文B还没开口呢，男服务生捧了束花过来：“这是刚刚七号桌的先生送的。” 一束红玫瑰，就这几朵花，在这夜场里面可也不便宜，花篮是送给歌星的，花就是送给嘉宾的。 “谢谢他呀，给他也点杯酒。” 王志国脸都绿了，江烨赶紧掏出皮夹子：“我来我来我来，我来结帐，不能让女士破费嘛。” “哼”王太太看看江烨：“文B，你告诉他，刚刚有多少年轻小伙子在你面前晃啊？你讲给他听呀。” 看林文B不说，她指指大哥大：“喏，十几二十个！” 这当然是夸张了，但江烨也不是没遇上过主动的女孩，一屁股就能坐下来跟你打招呼，“大哥”“老板”“先生”，叫什么的都有，什么腔调的也都有。 “怎么啊，就你们玩得开啊？男人不要骨头轻，只要想玩，谁都能玩得开！”王太太最后戳一眼王志国，站起来拎着包，“走了！” 走之前还拐到七号桌，跟人打了声招呼。 江烨把王志国王太太送回家，等他们一下车，他松口气，又是笑又是调侃：“这个女人，真是吃不消，你以后……” 想说让她以后少跟王太太学，一想，要是没林文B在里那鼓掌叫好，王太太不至于这么疯。 “不夜城跟夜巴黎，哪个好玩啊？”林文B问。 江烨不笑了，他口袋里那张名片，就是夜巴黎的。 车一路开到家，进门的时候，林文B看见江宁房间里的灯一闪而灭，她脱掉鞋子，伸手摸摸电视机。 果然是烫的，她放下包打开门，床上的女儿睡“熟”了。 “江宁！” 江宁坐起来，可怜巴巴看着妈妈。 林文B教训完女儿回头一看，江烨正在翻她的小包，从包里翻出七八张名片。 江宁被罚洗三天碗，每天晚上吃饭的碗都是她洗，她算了算，妈妈和她和陈姐，每天三个碗，三个碗还是可以的。 谁知道接下来的三天，爸爸每天都回来吃饭，她每天要洗四个碗！ “爸爸，你明天出去吗？”江宁怀揣着小心思问。 “不出去。”江烨坐着看电视，余光瞥了眼林文B。 营养液破万加更(里外里不吃亏) 怀愫/文 江烨的不出去,只坚持了三天。 这三天里每到晚上就电话不断，三天不给人买单，下次有事儿，人家也想不起你来。这三天还能叫小佟去结帐,到第四天江烨又接到电话,扭头对林文B说：“我出去了啊。” “嗯。”林文B看他一眼,反正意思他懂了就行。 江宁从房间里出来,看着爸爸穿鞋子：“爸爸,你怎么今天出门啦？”今天终于不用她洗碗了！爸爸竟然出门了？ “爸爸有事儿。” 江烨一关上门,江宁就念念叨叨：“该出门的时候不出门。” 林文B咳嗽一声,看女儿一眼：“不可以没规矩。” 江宁立刻收声，鼓着嘴巴回房间写作业去了,一边写作业一边心中不平,爸爸他是不是故意的？ 王太太回去还是跟王志国大吵了一架，吵完她打电话给林文B：“文B,我这口气是憋狠了,痛痛快快吵一架。” 王志国他屁也不敢放一个。 “你晓得我怎么说的伐？” 林文B在抄笔记,孕后期加生孩子做月子,她落下来一个多月的课程，借来同学的讲义笔记本，慢慢补上去。 幸好是死记硬背的理论课程,她就把笔记拿来抄一遍，复印一遍不如抄一遍记忆深刻。 “徐姐怎么说的？”林文B停下笔，喝了口红豆水，她还哺乳期,不能喝茶喝咖啡，常常觉得睡不够,但又要吸奶背奶，精力不够用了。 “我跟他说，他要敢在外面搞七捻三，我就敢去单位举报他，我怕他什么啦！”王太太很想得开，她的日子不好过，王志国还想过好日子？ “这两天哦，天天在家里吃饭，买汰烧，他原来哪件不做啊，当了副主任，他还娇气了。”王太太狠狠出了一口气。 林文B说：“其实出去交际一下倒也没什么，他心里也知道不能过份，主要是不能太高调了。” 那天连门童都知道王主任的名号。 “闷声才能发大财。”林文B上一句，“他的位子就没人盯着？肯定有嘛。” 这话简直说到了王太太心坎里，她心里觉得丈夫是不敢有别的事的，顶多也就是嘴上花花，行动上面是不敢花的。 王太太一听林文B的话，立刻警醒，王志国这才刚上来几天啊，他上面还有正主任呢，都没像他这么高调。 “你说的有道理，不能让他这么飘了。” 这下王太太连大道理都有了，她再不许王志国再跟那几个徽市的包工头出去：“你王主任的名字是谁叫出去的？肯定就是这几个人嘛，你啊，别刚坐上去就掉下来。” 王志国服服帖帖，王太太这发火三部曲，终于唱完了。 林文B天天接电话听直播，这种事情，王太太没人能说，只有跟林文B讲，林文B又能想到让她出气的办法，又不过火，关键时刻还能一针见血。 “你们家江烨真是有福气哦，老婆又会赚钞票，又能捏得牢方向盘。”王太太感叹，“男人真是贱骨头，不抽不灵。” 林文B自己知道，什么方向盘，上辈子她就没握住，这辈子也不想握，她开她自己的车！ “我去驾校报名了。”她告诉江烨。 现在老婆干点什么，江烨都不吃惊了，她连不夜城都去过了，据王太太讲，她还给其中一个女歌星送了一只花篮，点唱一首《潇洒走一回》。 她都潇洒走一回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你想练车？”江烨怕她跟不上，现在女人学车还是少见的，一个教练带几个学员，得送点礼，“等晚上，开到偏一点的地方，给你练练手。” “我不用你的车，你的是手动档的，我报的是自动档。” 江烨这个人，很爱给自己留后路，他学车的时候想的是，要是创业不行，他还会开车，跑运输也能挣钱。 “家里的车是手动档的，你怎么报了个自动档的？” “学完么，我也要买车啊。”林文B笑眯眯看着江烨，“我让小吕也报名了，以后去工厂有自己的车才方便。” 长途还可以两人轮换着开。 “哎，你这个公司到底赚多少钱？”江烨从来也没关心过，买大哥大，换门面装修，认真算起来花不了多少钱。 但她都提到买车了，那就是真的赚到买车的钱了。 林文B看他一眼，对了，钱忘记拿出来给他了，年尾那几天，公司在忙新春礼盒，她又到了孕后期，就给忙忘了。 明天她就去银行把钱取出来。 “没你多。”这倒是实话，工程来钱快，礼品公司利润薄，林文B算了算，要赶上江烨，还得继续努力，“但买车的钱还是有的，贷点款嘛。” 江宁给自己泡了杯高乐高，捧着杯子一直等着，看准妈妈脸上的表情：“妈妈，我写完作业了，也做完了练习册，我可以看一集《家有仙妻》吗？” 妈妈心情好的时候，五次里有四次会答应，江宁很有心得，每到这种时候，就是妈妈心情不错的时候。 “可以，但只能看一集。” 江宁捧着杯子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飞快换台，《家有仙妻》的主题曲刚刚结束，正片开始。 江烨继续跟老婆讨论：“你手上这点钱就存着？现在谁还吃利息啊，我最近新认识一个金融分析师，股票做得特别好……” “那就是白给股市送钱，我还是买房子。”林文B看看自家现在住的这套房，这个地段，这个学区，以后均价十万。 林文B突然转头看着江烨：“你是不是投钱进股票了？” 她突然发问，江烨脸上的表情来不及收，只好承认：“投了一点儿。” “投股票不赚钱，不如买房子买商铺。”时间虽然长点，但再也没有比买房子回报率更高的了。 去年赚的钱，买了现在这套房子和车子，江烨没钱炒股票，现在一有钱，他又蠢蠢欲动，非得去吃这个亏。 林文B深吸口气：“这样，赚的钱三分之二拿出来给家里，余下的你再折腾。” 这还是她在老家上班时的规矩，两人的月工资，三分之二必须交给家里，免得月头有钱，月尾没钱。 两人之间的老规矩，只是江烨那时候没能贯彻到底。 “行。”江烨答应了。 第二天林文B就从银行把钱取出来了，拎着钱下楼，江烨不在办公室，她就把钱拎回了家，放在他床上，再把门关上。 江烨夜里回来，一掀被子，床上一刀钱。 他打开门问：“你这什么意思？” “还你钱啊，”林文B往被子里窝了窝，“把钱放柜子里，明天我要拿去给宁宁买商铺。”这钱是女儿的！ 她倒是算得精，里外里不吃亏！ 江烨走到女儿床前，捏住她的鼻子，把她捏醒了。 宁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睡意朦胧，看到爸爸一张捉弄她的脸：“爸爸！干什么呀！” 烂尾楼捉(两块就两块) 怀愫/文 林文B早就看好商铺了,但她还想到外而跑跑看看，多看多走，才抓得住机会。 现在还不像以后，成熟的小区总是自带商业,只要认准了地段,买了不会亏本。现在这种模式还不成熟,只能自己跑自己看。 好一些的商铺要么是地下商场里那种格子间一样的店铺,要么就是沿街老房子,再不然就是学校周边。 林文B找了一个房产中介公司,带她几种铺而都去看一看。 房产中介说：“阿姐,你真要买商铺，我推荐你黄河路,有钱老板都在那里买商铺,做餐饮不要太赚哦。” “超出预算了。”黄河路的商铺，现在十分紧俏,餐饮一条街,江烨时常晚上带人去吃宵夜,店而间间都不大,但地价太旺，现在咬咬牙也还是买不起。 林文B不着急，这里的金子已经被人掘出来了,她还可以去别的地方掘金。 “那种老洋房，现在是多少价钱啊？”林文B问。 中介说：“那是老价钱了，没有个二三百万，拿不下来的。” 有什么企业家,集团的老总，他们要买就要买原来租界的那一块,又清幽房子又漂亮，还带大花园。 但这种都是小洋房，真正有名气的花园老洋房，那都在国家单位手里。 这样的房子，什么时候都不便宜。 中介嘴上“阿姐阿姐”叫得亲热，想想林文B连黄河路的商铺都还买不起呢，就想着要买老洋房了，心是真大。 跑了一下午，看的几个地方林文B都不满意，中介小伙子不干了，这不就是白跑嘛，他把林文B推给了新来的。 “阿姐，我还有客户，让我同事带你看吧。” 林文B皱皱眉头，她又把原话问了一遍这个新来的。 新来的小伙子，宁波口音，人笑眯眯的，虽然是新来的，但一听林文B就说：“阿姐，买这种洋房啊，很容易有产权问题，那种产权清晰的，老老早早就卖掉了。” “很多房主人在外国，国内房子又被人住着，还有住了几十年的，到时候要打官司的。” 林文B点点头，包里大哥大响了，她接起来一听，是江烨。 “哎，你现在忙嘛，朋友推荐个新楼盘，你过来看看呢，位置特别好，我们要是现在买还有折扣。” 林文B一听，赶紧打车过去。 海市也有烂尾楼，江烨第一次出手买房子，就买了一套烂尾楼！ 这套房子其实是为了江宁读书买的，买了之后迟迟不交房，他们还辗转租房住，直到江宁快小学毕业了，江烨才又买了套房。 因为着急，只有现房一个要求，根本就没仔细看。 这一套烂尾房，一直到江宁二十多岁了，都还没到手。 一共就两栋楼，几百户业主，老总带着资金跑路，房子封了个顶，没水没电没门没窗！ 这栋烂尾楼在市中心牢牢戳了十来年，最后是拍卖土地补偿房款。 拿到手的钱是当时的购房款和补偿金，那时候这周围的房子单价都四五万了，补偿金才多少钱？ 林文B风风火火赶进去，一把拉住江烨：“你没买吧？” 江烨摇摇头：“你还没来看呢，我怎么会买，”他转身就对朋友讲，“我老婆，买房子眼睛毒得很，我们家现在那套房比买的时候涨了好多。” 从一千五涨到了两千一，回报率百分之三十多呢，这笔帐江烨算得清楚。 “小林吧？”那人也笑眯眯的，“我朋友推荐的这个楼盘，我们熟人买啊有折扣的，你看看呢？” 这个朋友，以前林文B就没见过，江烨也没问她的意见，自己就买了，还很得意在中心位置，拿到了有折扣的内购房。 买完之后林文B来看过，当时还想马上就能住上高楼了，结果没多久，新房变成烂尾楼，直接导致江烨从此以后再也不买期房。 林文B横了他一眼，这人在买房子上还真是没什么运气！ “怎么样，你觉得呢？” “这里不行。”林文B也不怕得罪人，实话实说。 那个朋友没想到江烨的老婆讲话这么直接，微微有些惊讶，但刚刚就看见她风风火火跑进来，大概是个厉害女人，脸上就还带着笑：“江太太看法不一样嘛。” 江烨先问：“怎么不行？这位置不是蛮好的吗？” 之前一直听她念叨，买房看位置，现在位置好了，她怎么又挑剔了？ “位置是好的，但周边都是老马路新村房，能开发成新小区，再发展商圈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可不是林文B瞎说。 “我们家周边都是外销房，一共四大花园，马上还要建一条步行商业街，我准备商铺就买在那里。” “有商业，有学校，周围都是高档社区，房价怎么会不涨？” “再说了，这个什么开发商，名字都没听过，这么着急折扣卖房，是不是资金链断了都不知道。” 伊莎公寓，名字好听，但光名字好听没用。 最后那句话，林文B是压低声音说的，江烨的朋友一听，看了江烨一眼：“你老婆说得有道理，但资金链肯定是没问题的，这个老总还要开一个新盘呢。” 林文B提醒也提醒过了，人家非不听，她也没办法，反正她拉紧了江烨：“这里我看不中。” 那声调，那摇头的架势，一锤定音。 …… “那我们再商量商量。”江烨没有把话说死，人家很看中这里的房子，他说看不中，像是质疑了别人的眼光。 “你说话口气好点。”江烨一出门就说。 “我口气怎么不好了？我又没急赤白脸，大家讲道理，你不能讲不过我，就说我口气不好吧。” 老婆口才见涨，江烨还讲不过她，但他还舍不得这房子，看了看楼说：“便宜啊。” “我们不是打赌了，以后家里事听我的嘛。” “那是你大学毕业之后，你不还没拿到毕业证呢。”江烨笑了，她还想骗他，以为他不记得了。 这房子因为林文B坚持不同意，最后没有买。 但江烨只要想起来就可惜，买房跟买空调一样，还能内购！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没有，她还不愿意。 江烨还跟女儿念叨：“宁宁啊，爸爸本来想给妹妹买套房子的，你妈妈不同意。” 江宁眨眨眼睛：“那肯定是妈妈有道理！” 她无条件站妈妈，妈妈肯定有道理，她一边大声说出来，一边偷偷看妈妈，今天还能看一集《家有仙妻》吗？ 那个玉镯断了哎！班里的同学都很紧张，她还要跟叶蓓蓓讨论剧情呢，到底何莉莉能不能把玉镯修好啊！ 林文B一眼看透了女儿的小心思，但她没戳穿，只是问：“你作业写完了吗？英文小测验的成绩出来了吗？” 这个江宁可不怕，她立刻知道自己捞着了看电视的机会了，赶快把她的小测验卷子拿出来：“妈妈签名！” 一百分的卷子从来都是爸爸签的，今天妈妈给签！ “行了，再检查一遍还有什么功课没写的，就看一集电视，然后要练钢琴。” 江宁除了一开始对钢琴有浓厚的兴趣之外，她现在已经觉得钢琴没那么有趣了，练习曲太枯燥了，重复重复又重复，跟拍电视剧一样，一点都没意思。 虽然妈妈说，她这是在打基础，打基础就是很无聊的，但想要钢琴弹得好，必须得下苦功夫。 江宁还是觉得无聊，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有了新听众，圆圆。 圆圆不论什么时候，听见钢琴就咧开没牙的嘴，有时候还会跟着曲子动手指头，她的手指长得很细长。 陈姐抱着圆圆说：“圆圆也想弹钢琴是吗？以后长大了，让姐姐教你弹。” 宁宁有了使命感，她得弹得好，以后才能教圆圆呢，还问妈妈：“我以后要当小老师，就像菲菲姐姐一样。” 现在每天她弹钢琴之前，都把妹妹挪到钢琴边。 她像模像样的，自己给自己报幕：“现在，我们有请江宁同学，为大家钢琴独奏，表演曲目《奏鸣曲》。” 陈姐就会给她鼓掌，她为这两位听众，倾情弹奏。 偶尔林文B在家，她就有三位听众，但第三位听众非常挑剔，听着听着就会突然说：“十六分音符的节奏点。” 很打扰她的表演节奏呢！ 林文B不懂弹钢琴，但她有空就会陪女儿上钢琴课，她要求钢琴老师每次都把曲子录下来，老师弹一遍，江宁弹一遍。 让她直观的感觉，她弹的跟老师弹的，差别在哪儿。 钢琴上还放着一本联络本，林文B要求老师在每次课后都要点评，把江宁的优缺点写在本子上。 这是从学校的钢琴课老师那里学来的办法，都单独请人辅导了，当然就要求更细致，有了比较之后，江宁的进步也更明显了。 江烨一直可惜那套没买成的内购房，那天他们回来，房子就卖空了。 隔了两个月，接到了那个朋友的电话：“江老板啊，你老婆的嘴巴是真的毒啊，她讲那个老总资金链断了，还真的断了！” 那个气氛下，本来他跟江烨都想买一套的，林文B一来，把那火热的气氛给打破了，江烨要回家想一想，他也回家想了想。 这一想，就把时机给错过了，房子卖空了。 他也跟江烨一样，都在后悔，便宜的房子怎么就没买的。 谁知道这才过去了两个月，就传出消息，伊莎公寓的开发商卷款跑了，房子是盖完了，里而什么也没有，两栋楼就这么立着。 建筑工人全都撤出来了，建筑公司连工钱都没追讨到，工人当然不能再干白工了。 “幸亏把你老婆叫来了，要不然，这钱就打水漂了！” 江烨挂掉电话，女儿正在跟老婆争论十朵小红花能不能加零花钱。 “五块！”江宁很敢开价。 “两块。”林文B坚决不让，她在江宁的书包里发现各种贴纸，那种亮晶晶的，像宝石一样的，三四张！ 她还把这种硬贴纸贴在耳朵上当耳环，对着镜子臭美。 “三块！”江宁举着手指，说完看看妈妈的表情，“好吧好吧，两块就两块。”辛辛苦苦赚来的小红花都不值钱的！ 林文B跟女儿讨价还价完，看了眼江烨：“谁打电话来啊？” “没谁，你不认识。” 江烨还不想承认，但他不承认也没用，晚上新闻就放了，几百个业主围在伊莎公寓外而讨说法维权，林文B扫了他一眼。 江烨一动不动，等了一会儿才小声说：“还好没买。” 一绝(江烨的老婆，看房子眼光一) 怀愫/文 林文B还没休完产假就正式回去上班了。 一个两个半月,做完月子，她就待不住了，在家里越待越呆，天天担心公司的事,还不如早点去上班。 圆圆还是软绵绵一小团,吃了睡睡了吃,妈妈去上班,她没什么感觉。 有感觉的是江宁,她习惯了每天放学妈妈在家的日子,妈妈突然又要上班,她抱着林文B不舍得。 “妈妈，上班是不是特别好玩？”叶蓓蓓的妈妈也爱上班,大人为什么都爱上班啊？ 林文B笑着逗女儿：“是啊,上班多有意思啊，还不考试呢。” 江宁长叹一声,怪不得呢,小人上学,大人上班。 小人上学要考试,大人上班不用考试，那还是上班更好点。 她跑到妹妹床边，看着小小的圆圆,摸摸她的头，给出身为姐姐给妹妹的人生忠告：“你慢慢长大吧，长大了就要上学了。” 上学虽然有意思，但也不是天天有意思的。 林文B笑得肚子疼,她对女儿招招手：“妈妈去上班之前，要先买上班的衣服,还要剪剪头发，宁宁陪我好不好啊？” “好！” 她怀孕后期虽然也注意了衣着打扮，但大着肚子，只有宽松的衣服可以穿，头发也一直都没去做过造型。 好不容易卸货了，在家躺了一个月，是得收拾收拾自己，重新踏入职场。 江宁跟着妈妈去新世界逛商场，林文B先去了女包柜台，她原来用那种女式小坤包，记事本和名片夹放进去，顶多再塞只口红，太不实用了。 买了两只工作包，柜台售货员说：“这个日本过来的，叫通勤包，日剧里面老火的。” 一只棕色，一只米色，时髦百搭还能装，包里能塞得下大哥大，记事本，课堂笔记本和名片夹，还能再塞进两罐茶叶礼品小盒，拜访客户的时候更方便。 一楼买完皮鞋和包，到二楼去买女装。 除了换包，林文B还想换一换穿衣风格。原来怀孕，非得拿出名片才知道她是职业女性，在家接待王太太和赵姐的时候，江烨还说她又没工作，穿职业装不好看。 现在她就要穿职业装，还得是最流行的那种。 白衬衣薄套头毛衣，格纹针织开衫配工作裤，外面长风衣或者西装外衣，各色长围巾或系或搭，围在脖子上。 林文B还是不喜欢黑白灰，再说春天都要来了，再穿深色也不合适，她买各种亮色，这么一看才知道，原来熏衣草紫、苹果绿这么早就流行了。 她还买了两条牛仔裤，原来没穿过的，现在都想试一试。 试完衣服从试衣间出来，江宁眨巴着眼睛，感觉像换了一个新妈妈，她拉着妈妈的手：“妈妈就穿新衣服吧。” 林文B盯着落地镜看了看，整个人是精神得多：“好，就穿回家。” 几大袋东西，衣柜全部换新！ 头发也该剪了，林文B去做头发的时候，江宁特别积极，她一点不拘束的跟发型师沟通：“赤名莉香，你知道吧？” 赤名莉香是江宁新喜欢的电视剧女主角，喜爱程度已经超过了家有仙妻的何莉莉。 发型师怎么会不知道，现在最火的就是莉香头了，前面的流海要烫得空一点，不到眉毛，齐肩中长发，发尾烫点卷。 他指指店里贴的海报：“怎么样？就剪这种了？” “会不会太年轻了，不合适啊？”林文B有点想剪田爱那种短发，看上去干练，但江宁不许。 “不要，妈妈不要剪短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很执着，妈妈可以换新衣服，但不可以剪短头发。 “不会的，你的头发软细，这个发型其实正合适你。”发型师拿起一缕头发，看过发质之后说。 “那就剪这样的吧，别上药水，把样子剪出来就行了。”林文B还在哺乳期。 “可以，我先给你剪出来，发尾的卷和留海的卷，你自己用卷子卷或者摩丝，五分钟就可以弄好。” 剪完头做好造型，林文B整个人显得小了好几岁。 江宁盯着镜子里的妈妈点点头，她就说嘛，妈妈剪这个头发肯定好看。 林文B从内到外，都不一样了，正式上班第一天，踏进办公室，前台的小姑娘还以为是哪家客户来了。 站起来接待，看见林文B就睁大眼：“经理！” 林文B对她笑一笑：“早啊。” 小吕一看就笑：“经理，你这个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那当然不一样了，孕后期再怎么提起精神，也难免浮肿，除了去谈合约，她会画点口红拍点粉之外，平时都少碰化妆品。 生完孩子浮肿一去，月子里调养得当，气色就先不同了。 林文B笑一笑：“马上开个会啊。”把大包一放，看了看时间，能开个二十分钟的会，再过一会儿还要吸奶。 老婆换了新形象，江烨看了好几眼，还真有点当年谈恋爱时候的样子了，他问：“你以前怎么不打扮了？” 久远的记忆里，她是很爱打扮的，苏城买不到的新款式，她就托人从海市带。 林文B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结婚了没钱啊，怎么？你不记得啦？”七八年前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 “欠着帐，哪还有钱能买衣服买鞋子？”林文B狠狠“戳”他一下，“那时候沈芸芳还问我呢，怎么文B结婚了，倒不托我带东西了？” 学人的口吻，学得十足像。 沈芸芳是林文B嫁到海市的远房表姐，当年都是托着她才能买来最新款的衣服皮鞋，后来她不买了，两人的关系也就远了。 来了海市也见过面，那时刚怀上圆圆，脸色不好，沈芸芳又说：“文B，你老公还让你跑工地啊，看你这个脸晒得。” 这些还只是难听话中的一部分。 江烨一声不吭，过会他讲：“要么你就再去买几件吧，清明的时候要回去，让爸爸看看圆圆。” 林文B瞥他一眼：“我都有了，给宁宁买吧，她也穿了好几年姐姐们的旧裙子呢。” 那天晚上回家，江烨特意把女儿叫过来：“宁宁，过来。” 江宁“哒哒”跑出来，很熟练的拿起摇控器住爸爸手里一塞，转身就要回去继续写作业，江烨叫住女儿：“来，跟爸爸说，你想什么？” 江宁的小脸一下生动起来，眉毛飞扬：“奖励我吗？”她美得冒泡泡，“爸爸怎么知道我要第一批带红领巾了！” 她可是第一批带上红领巾的二年级生，下个月学校还要举行仪式呢，五年级的大同学会给她们换上红领巾。 “对，奖励你。” 突然掉下来的奖励，江宁要好好想想，她有点想要一套新的美术盒，就是那种又有蜡笔又有颜料，还有彩色铅笔的。 美术课的时候，抱着这么个彩色盒，别提多让人羡慕了。 叶蓓蓓就有一盒。 但她也想看电视，每天能多看十分钟就好了，赤名莉香到底能不能跟丸子结婚？她还想要一套《世界少年文学精选》，一本一本的买太慢了！ 江宁在爸爸面前静止住了，小脑袋飞快转动，就是想不出来到底要什么，好难选啊，她都想要。 江烨的大哥大响了，他一挥手：“你想想吧，想好了告诉爸爸。” 江宁拖着步子回房间，她突然知道，原来选择太多，也好烦恼。 电话一接起来，是那个差点买了烂尾楼的朋友：“江老板啊，我们再去看看房子吧，把你太太也叫上，一起参谋参谋。” 哪里是叫江烨去看，就是请林文B去当参谋的。 对方电话来了好几次，江烨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了：“老兄啊，不是我有没有空，你一叫我肯定有空的，是看我老婆有没有空了。” 对方哈哈大笑，一定要约出来看房子，江烨问林文B：“你最近这几天有空吗？” 林文B回家就先洗手换衣服，抱圆圆：“怎么？有什么事？” “我们抽空看看房子去。”江烨这么说，“你那个户口也得赶紧上来，免得政策有变动，还得想办法把圆圆的户口上了。” 过两年蓝印户转正，两个女儿读书的事儿以后也不用愁了。 林文B抱着女儿，抬头看向江烨，他的意思是要再买一套房，落在她名下？林文B一时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现在是还买不起房子，但到年底怎么也能贷款买房了，她低头看看女儿熟睡的小脸：“行啊，看看就看看。” 第二天去了才知道，江烨的朋友也在。 那人一见林文B就笑了：“江太太眼光毒，要不是托你的福，差点就买了烂尾楼。”钱还是次要的，主要是糟心。 买套新房子，碰上烂尾楼，再不在乎钱的，那心里也不乐意。 “什么眼光不眼光的，我就是记牢一句话，天上白掉下来的，是不是陷阱不一定，反正不是馅饼。” 那人哈哈大笑：“来来，请江太太看看房子。” 还是看期房，房子正在建，地皮比上次那块还要靠近市中心，一下车林文B就说：“这里开发商是香港人啊？” “对！旁边那块地被香港首富拿下了，也要建住宅，这一建起来肯定有配套的商场了吧。” 那可不一定，也可能捏着这块地，就是不开发，等上二十年再造楼，这一片的人就得看二十多年的空地荒草。 “一般香港开发商，都不注重房子的朝向，客厅大房间小，住着不舒畅。”香港气候跟海市可不一样，海市买房子还是得先看朝向，要不然冬天可受不了。 江烨低头看看老婆，嗬，她还知道开发商了。 那人一愣，去售楼处看看模型，果然建好的房子，房间客厅全是斜的，没有一间正南向。 “江太太，要是你们买，会买哪里啊？” “要是我买，还要考虑一下学区，先在浦西买，要是长期投资呢，就要买在浦东了，金融中心嘛，以后最贵的楼，肯定在那里。” 江烨的朋友圈里慢慢传开了，江烨的老婆，看房子眼光一绝。 营养液破万加更(只要说中真相，大人们就会) 怀愫/文 一家人在清明节前一天,回老家了。 江烨开车，林文B坐副驾驶，圆圆睡在宝宝篮里，江宁在旁边看着妹妹。 “圆圆！”江宁戳戳妹妹的脸,圆圆张着小嘴,连眼睛也眯开两条缝,“真像只小猪,呼噜噜。” 坐在车上特别无聊,什么也不能干,车刚出海市,江宁就在后而睡着了，她自己还知道给自己盖上条小毯子。 出发之前,陈姐削好了水果,泡了浓茶，还炖了银耳汤,这是给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吃的。 “开车容易累,吃点东西能提提精神。” 还准备了两保温壶的热水,和干净的奶瓶,林文B专门买了冰桶，里而铺两层冰块，再把吸出来的几包奶冻在里而。 这是圆圆的口粮。 林文B还跟陈姐说定了时间,她们回来那天上午，陈姐先来开窗通风，把晚饭给做了，钟点工做的菜,不如她做的好吃。 家里安排好，她就去买了个旅行箱,把那个旧的旅行袋淘汰了。 “我定了酒店，回去这两天就在酒店住。” “都回家了，干嘛还住酒店？” “我们回去了，你让惠洁住哪儿？”林文B看了他一眼，“公司也有业务，我一半算是出公差的，公差报销一半儿。” 江烨还是觉得浪费，林文B又说：“家里枕头被子都没套，谁来弄？让我嫂子弄？还是我回去先打扫半天卫生？” 江惠洁确实有些不太爱干净，知道出门要打扮要好看，但家里就很邋遢，为这事儿，林文B还专门跟冯兰打过招呼。 江烨不说话了，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子，他心里清楚。 车开到服务区，江烨停车休息，林文B给圆圆换纸尿裤，再带宁宁去上厕所，江烨下车抽烟。 等老婆回来换他去上厕所，江宁迷迷糊糊靠在座位上：“妈妈，我们呆几天呀？” “呆两天，到乡下给你奶奶扫墓。”江宁没见过亲奶奶，但据说亲奶奶长得很漂亮，“那我们去后奶奶家吗？” 不是爷爷家，是后奶奶家。 后奶奶虽然对她笑，但她不喜欢，她也不喜欢爷爷：“爷爷不喜欢我。”爸爸不在，她才敢说。 “谁说爷爷不喜欢你了，你以前参加故事比赛，爷爷不是还去看你了吗？”那还是幼儿园的时候，在少年宫里参加幼儿组比赛。 江宁是讲得最好的，连送选老师都以为她这第一名很稳当了，她还没下台呢，幼儿园老师就笑眯眯对她点头。 江宁比的小朋友小，还讲的比别的小朋友好，肯定是第一名了。 结果是第二名。 评选老师中有一位，是第一名小朋友的阿姨。 这时候江宁的爷爷才姗姗来迟，爷爷一来，那几个评委老师立刻变了脸，把江宁拉到前而去，打招呼说：“真不知道是您孙女。” 这件事情，江宁记了很久很久。她知道自己应该得第一名的，也知道她为什么没得到第一名，还知道为什么后来那些剥夺她第一名的老师，又会对她笑眯眯那么和蔼。 她那时候就问爸爸：“为什么爷爷不早点来看我呢？” 爸爸没说话，林文B知道为什么，因为那边的孙女在参加小学组的比赛，老爷子先去看了继孙女，才来看亲孙女。 那时候妈妈跟她说，以后别在爸爸的而前说爷爷。 江宁牢牢记住了，等爸爸去上厕所了，她才讲的：“我能不能不去爷爷家啊？” “爷爷还没见过圆圆呢。” “反正爷爷也不会喜欢圆圆的！”江宁突然眼睛就红了，她趴在宝宝篮边，“爸爸妈妈姐姐都喜欢你。” 圆圆换完纸尿裤，又喝了一瓶奶，香喷喷睡着了。 “不许胡说。” 江宁不理妈妈了，她踢掉小皮鞋，一骨碌爬上车后座，她才不是胡说呢，只要说中真相，大人们就会说这是“胡说”！ 林文B突然想起来，江烨的父亲大概是99年的时候，发现得了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从苏城到海市，江烨到处带他治疗，进口针，一针一千五，每天一针，西医只能控制扩散和止痛，让人能舒服点。 江烨又到处找肿瘤专家，中药抗癌想根治，也不管到底科学不科学了，只要有一线生机，就都去试一试，从海市到北京，光看病就花掉一套房子。 江烨嘴上不说，但他对父亲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现在刚刚96年春，得赶紧让他去检查身体。 江烨回来了，还买了三根服务区的烤肠，递给女儿：“吃。” 江宁接过来先吹吹，嘴里咬着肠衣，一下就把刚刚的事给忘了，还把烤肠拿到妹妹而前，让她闻一闻。 圆圆本来睡着了，眼皮一掀，好像要醒，没睁开来，又睡着了。 “你快长牙，长了牙就能吃肉啦！” “你也吃一根，光吃甜的没劲。”江烨这么说，两口就把一根烤肠吃完了，出来的时候也不饿，这服务区的东西，也不多好吃，但看见了就是想吃点。 林文B吃了半根，另半根江烨吃了。 快中午的时候他们开到酒店，开了两间房，江烨自己一个人睡一间，林文B带着两个女儿睡一间。 她先吸奶，让江烨给女儿换纸尿裤，他还没江宁熟练呢。 “怎么换啊？”江烨问。 “宁宁，你教爸爸。”林文B在厕所里说了一声。 “先把毯子铺好，把妹妹放在上而，纸尿裤解开，”江宁很认真的指导爸爸，“再用这个擦擦屁屁，好了，给她换吧。” 光是换个纸尿裤，就这么多步骤呢。 “再贴起来。” 等林文B吸完奶，出来一看，宁宁在给圆圆穿衣服，换下来的纸尿裤也没扔在塑料袋里，但也算是换过了。 江烨自己烧了水，泡杯茶，等老婆女儿都换好衣服，他才说：“走吧，到爷爷家去。” “你说我们要不然给爸爸买个保险吧？”林文B刚上车就说。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江烨看她一眼，“别多事了，人家说不定以为我们图什么呢。” 真等老爷子生了病，那边可一分钱都没出，除了来海市看看老爷子，说两句漂亮话，什么也没干。 没出钱，没出力，还把老爷子的房子票子都拿走了。 林文B不在乎房子和钱，但她在乎一口气，凭什么呢？ “我们常年不在老家，爸爸有什么都照顾不到的，他也不缺钱也不缺东西，想来想去，就是买份保险了。” 给钱给东西，江烨心里还不乐意呢，这钱跟东西，还不都给后妈了。 “行，我来说说看，要是她脸色难看，那就算了。” “那……带他体检一下？总得尽尽心嘛。”这才是林文B的目的。 “嗯。”江烨同意了，他打电话给市医院的朋友，安排了一次体检，不光是老头子一个人的，还有后妈的，“做都做了，好看点儿。” 车很快开到楼，江烨拎着几盒保健品先上楼，林文B抱着圆圆，江宁自己跑在前而，进门一看，江骄也在呢。 江宁偷偷摸摸翻个白眼。 “宁宁来了，快来吃糖。”后奶奶对她笑眯眯的。 “谢谢奶奶。”江宁规规矩矩问好好，拿了糖就到爷爷房间去，“爷爷！” 江连清看着孙女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过年该给的红包：“来，宁宁这个给你，这个给你妹妹。” 江骄从外而走进来，她也拿了个大红包，她跑到爷爷身边，一把勾住了爷爷的胳膊，把头挨在爷爷身上。 江宁小时候跟江骄吵过架，她一直不明白，明明她才是爷爷的亲孙女，可为什么爷爷就是喜欢江骄，她连姓都是改的！ 姑姑们说，江宁才是江家人。 江宁笑眯眯的接过红包：“爷爷，我拍电视剧啦，你马上就能在电视上看见我啦！” 旧事(我是兔子，所以我就皮一点) 怀愫/文 幸好他们只在爷爷家待了一小会儿,江宁走出楼道就大叹口气：“累死我啦。”但她又隐隐得意，很小大人的告诉妈妈，“我说我拍电视剧了。” 江骄最喜欢炫耀了，她们一年就见一次,她每次都有很多事炫耀,一点小事说得很丰富的样子,江宁也要炫耀。 林文B看看女儿：“那,要是那个电视剧一直都不放呢？” 江宁被问住,江烨抱着圆圆说：“海市的电视台放过了,这里没放。”说完回头对女儿挤挤眼睛。 “对！”江宁学到了,下次江骄要是问她，她就这么说,下次应该是明年了。 林文B想说江骄才九岁,这点年纪，有什么也是从父母那里听说学会的,江宁长大之后,根本一点也不在意这个继姐姐。 江骄大学毕业结婚生子,据说过得很幸福,那边那个见了江烨就要问一句：“宁宁怎么还不结婚啊？” 听上去是关心，其实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好像江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结婚,不生孩子似的。 江宁安慰妈妈：“说明她们的生活过得有多窄啊，才在这种事情上面争优越感。”她一边说，一边敲键盘，语气淡漠。 女儿不往心里去,可林文B还是生气，觉得自己的女儿什么坏事也没干,凭白被人贬低看轻了。 她伸手揉揉小江宁的头：“我们宁宁会越来越优秀的。”以前是，现在更会是。 “行了，我们去吃饭。” “去家常菜？”江烨问。 那个小馆子就叫家常菜，还是江烨和林文B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常去吃的店，后来过年过节才会偶尔去一次。 江烨开车过去，熟门熟路点了一桌菜。 刚刚江连清问他们吃饭了没有，就连江宁都知道点头，说已经吃过了。 江宁闷头吃肉，江烨一边吃菜一边跟老婆说：“我打算给妈迁坟。”坟头一直在乡下老房子的田边，这么多年也没能迁出来。 “行啊，找块好地方，以后回来看她，也方便。”林文B没见过亲婆婆，但她知道江烨跟母亲感情很深。 她是个很好的人。 就凭她活着的时候，能把大女儿江惠娅从农村里供出去读大学，就知道她是个有智慧的，了不起的女人。 就连江惠娟，她都供着读完了高中，要不然江惠娟后来也当不了小学老师。 但她人一走，后面的儿女就没人管束，等后妈一进门，亲爹也成了后爹，江烨这么照顾他的几个姐妹，也是因为母亲走的太早。 他就成了家里唯一男人，担负起照顾姐妹的责任，没有家长了，他来当家长。 “我想买个合葬墓。”江烨突然说。 “那就买，风风光光的办一次吧。” 江烨看了老婆一眼，心情突然就好了些，给宁宁挟了块排骨，又看看圆圆：“她怎么一直在睡？睡不醒？” 江宁咬着排骨，皱着眉头看看爸爸：“因为她是小猪呀，小猪当然就是吃饱了睡的，我是兔子，所以我就皮一点。” 对自己总结还挺到位的。 林文B给她盛了碗酒酿小圆子：“快点吃，吃完了爸爸妈妈都要去办事，你跟妈妈还是跟爸爸？” “我跟妈妈！”江宁吃小丸子，头也不抬。 吃完饭江烨要见老朋友，也要去忙迁坟的事儿，要动村里的坟，得买墓地，还得找人算日子，还得给村里“买路钱”，有一连串的事要忙。 林文B也要去分公司，她跟冯兰约好了，最好能挤出时间跑跑工厂，把几个订单的时间再延长些。 吃完饭，江烨先把老婆女儿送到老房子。 江宁在这里住了两年，隔了一年多回来，却觉得老房子小了，旧了：“妈妈，这是我们家吗？” 住过的地方都叫家。 “是啊。”林文B笑问，“怎么啦？” “这么小啊。”树也很矮，跟她记忆里的家不一样了。 “文B！宁宁~”冯兰从里面出来，“你们回来啦！”伸手接过宝宝篮，把她们往里带。 公司里的人都在等着，这还是分公司成立之后，老板第一次过来巡视。 江宁一进门就愣住了，家里大变样，灯火通明，客厅里放着三张办公桌，墙上展示着礼品盒，像是妈妈的公司。 “妈妈要开个会，你到房间里去好吗？妹妹要是哭了或者不舒服了，你就出来告诉妈妈。” 江宁点点头，她乖乖跟圆圆待在房间里，她没开电视，进房间找她以前看的小人书连环画，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看起来。 没一会儿几本小人书就看完了，她走到门边，竖起耳朵听客厅里的声音。 林文B第一次回来，一回来就开会，没有会议室，她站在原来是餐厅的地方，先认识认识员工。 原来只听冯兰说过姓名，还没对过号，见一次就知道谁是谁了。 冯兰有些紧张，这些人都是她招进来的，她根本就没有招人的经验，小吕来的时候也帮着招过一个，不知道林文B满意不满意。 “檀香木的木牌，上面字是可以，但花纹太粗糙了，不精美。”来的时候林文B就把问题也一起带来了，“还有茶叶，茶叶的品种多几样，茉莉花茶，玫瑰花茶，做成小盒包装的，名字起的好听点，不能这么直白。” “那一个礼盒里就放不了多少茶叶了。”一个礼盒，光茶叶放五六种，那不泡两次就没了。 “我们又不是卖茶叶的，我们是做礼品盒，样子要好看，品种要多样，实惠是最后一样考虑的要素。” 林文B再次强调，现在的礼盒还是太粗笨，她想要的以后那种精致，元素更多样的。 “还有茶壶，要在样子上下功夫，青瓷的莲花茶盅和紫砂的南瓜壶客户的反馈就很好，要多拿几种过来当样品。” 现在还没有专门的礼品批发市场，这些货源都得他们一家一家跑出来。 光是苏城一地的资源，总会不够的，等这里成熟了，还得再往外跑。 “不光是银器瓷器玉器琉璃这些高档品，竹器做得好也可以，品种要多范围要广，以后每个月我都要审核新品种。” 说过很多次，但就是在这根本的问题上转不过弯来。 “每个月报五个新样品。” 明天就是正清明，开完会林文B提早放他们下班，等人都走光了，冯兰才说：“不得了不得了，你开这个会，我一句话都不敢说。” 林文B一怔，然后自己也笑了，这是她的新习惯，因为她忙，事情又多又琐碎，所以养成了多开短会，内容简短快速的习惯。 分公司跟海市公司的节奏一比，太慢了。 冯兰说：“还是得你回来开会，我凶不起来。”还好林文B定下硬指标了，不合格的月底就走人。 “等我驾照考出来，一个月回来两趟，我不能来就让小吕来。”林文B知道大嫂性子软，不愿意得罪人，这也是她在林家这么多年养成的处事方式，慢慢来慢慢培养就好了。 冯兰上辈子，可是一个女人就能管着林卫东厂里十几个男工的，那些文化程度不算高，又不服女人管的工人，都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她肯定能锻炼出来。 等林文B打开门，大女儿跟小女儿睡在一起。 江宁把圆圆从篮子里抱出来，搂着圆圆睡，姐妹俩睡得脸蛋红扑扑的。 “宁宁，醒醒了。”林文B把女儿拍醒，“走了，我们去外婆家。” 江宁迷迷糊糊坐到车上，她刚刚明明在给圆圆讲故事呢，怎么就睡着了？ 林文B趁现在还没到饭点，去看夏秀珍。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马上去买菜，今天就在家里吃饭了，江烨人呢？”夏秀珍这殷勤的样子，林文B已经看习惯了。 她殷勤是想要钱，偏偏林文B以前还觉得，亲妈终于对她好了。 “不用了，我等会还要跑工厂，就是过来看你一趟。”进来的时候街坊邻居全都看见了，坐上个十分钟，她就走。 “怎么走呢？你爸到外面下棋去了，我打电话把他叫回来，就留在家里吃饭。”夏秀珍拉着宁宁，“宁宁，外婆给你做饭好不好？” 林文B看了眼冯兰，她要跟冯兰跑厂家，看双面绣屏的样品，宁宁已经大了，跟着就跟着，圆圆这么小，还真不能跟着去工厂。 “那宁宁和圆圆留在这儿，过会来接她们，晚上江烨有饭局，我们要一起去，你别做饭。”找了个借口走了。 夏秀珍是真的喜欢宁宁，马上就摸糖和点心给江宁吃：“昨天才从杏花楼买的，我打电话给外公，叫他去买玫瑰酒酿饼回来。” 一边拿电话，一边还问：“你最喜欢吃的，对吧？” 江宁确实最喜欢吃，但只有春天才有卖的，以前她住在外公外婆家，他们就会买来给她吃，包起来放在被子里，等她从幼儿园回来，还是热的呢。 “怎么样，爸爸妈妈今年赚好多钱吧？”夏秀珍这么问。 江宁看着外婆，眼睛一转，手背在身后往房间里走：“很多很多很多，不知道有多少。”她说完就去开电视机，按到少儿频道，看起了动画片。 夏秀珍看看宁宁又看看圆圆，再问江宁什么，她都盯着电视机，答非所问，心不在焉的，夏秀珍什么也没问出来。 她打电话给小女儿：“文俪啊，你姐姐回来了，你来一趟吧。” “我没空！” “到底是你姐姐，你有什么话好好跟她讲，她现在那个公司，开得可好了。” “那关我什么事儿？我就是讨饭也不讨到她面前。” 江小耳朵一字不漏，她嚷嚷：“外婆，我要喝高乐高！” “家里没有高乐高了，有麦乳精给你泡一杯好不好？” “好。”江宁除了喝，还让外婆给她盛出来一小碗，用勺子舀着送到嘴里嚼着吃，一直等妈妈回来。 林文B赶了一家就急着回来，从包里摸出个信封：“这是过节费。” 她问过冯兰了，大哥家给多少，她也一样给多少，三个子女的这些钱，只要不到外面去充冤大头，足够老两口日子过得不错了。 夏秀珍还说：“喏，文俪要上班，没空赶过来，明天来吃饭吧，我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还有宁宁喜欢的红糖炸年糕。” 小心翼翼的，还看向江宁，希望她缠她妈妈留下来吃饭。 “真的不用了忙了，明天一早要去乡下扫墓，下午我们就回去了，车还在下面等着呢。”林文B说完带着两个孩子下楼去。 夏秀珍一直在楼上窗边看着，直到林文B坐上车，江宁还回头看着外婆：“妈妈，外婆还在看我们呢。” 林文B没有回头，她伸手搂住女儿：“嗯，晚上你想吃什么？爸爸在外面忙，我们在酒店吃好不好？” “好！”江宁高举双手赞同，吃饭店最开心了，她喜欢吃饭店！ 一直到晚上，江烨才回来，他刷卡进来，两个女儿在床上睡着一团。 “陈梅好像不太好了。” 这个名字，林文B已经很久都没想起过了，她一听就下意识的去看圆圆，过一会才说：“她前几个月不是还来过吗？她的病不该发展得这么快吧？” 江烨脱掉鞋子外套：“沈国平问我借了一万块钱，算了，别要他们还了。” 怎么会呢？陈梅的病一直控制得不错，她起码还能再活十八年呢，林文B皱着眉头，冲口而出：“我想去看看她。” “行啊，那明天扫完墓你去，再给个信封，她也挺可怜的。” 林文B“嗯”一声，难道是因为，这辈子没抱走孩子，所以发展得快？ 评论破万加更(拉屎面孔咕隆咚) 怀愫/文 第二天一早,江烨开车回乡下扫墓。 村里人看见小汽车开进来，纷纷瞩目，农田中处处升起烟雾，江宁扒着窗,她以为这就是语文课本上面写的炊烟,问妈妈：“他们在做饭吗？” “在飘纸钱。” 这个江宁知道,就是给死后的人用的,刚刚爸爸开车到二姑家,拎了两大袋金银锡箔下来。 每年江惠娟姐妹几个,都会亲手给她们的妈妈叠纸钱。 她还特意下楼来跟林文B打招呼,林文B连车都没下，摇下车窗点点头,笑眯眯说：“二姐辛苦了。” 但江惠娟一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她不好惹，真等见了人,才懂开公司当了女老板是什么意思。 “文B啊,下次回来一定要多呆几天,我来做饭。” 她做饭？江宁七岁这前他们在老家,每年过年都是林文B买菜烧饭，请一家子过来吃，吃完还要收拾。 现在想想,凭什么呢。 “忙，以后再说吧。”说完就摇上窗。 江烨很快找到了地方，孤零零一个坟包，他先下车把东西都拎下来,林文B抱着圆圆，还给她搭了条围巾,免得田里风大，把她吹冻着。 江宁跟爸爸一起摆花，摆水果。 她问爸爸：“我给奶奶磕头，她能看得见吗？” “看得见。”江烨蹲下来，点火烧元宝纸钱，“妈，给你送钱来了，你不要省了，多花点，不够再给你烧。” 江宁就在爸爸身边蹲下，还把裙子掖在大腿里，不让裙摆沾灰，往火堆里扔元宝，抬头看石碑，奶奶在哪儿看见的呢？ 怕烟呛到孩子，林文B站在上风，站了会儿说：“不行，风太大了，我把圆圆送到车里再过来。” “你别下来了，我妈不会计较这些的。” 没一会儿江宁也上车了：“爸爸说他自己烧，他还要跟奶奶说说话。”她的话已经说完了，她告诉奶奶她拍电视剧了，不知道奶奶有没有电视可以看。 江烨摸摸女儿的头：“等迁坟的时候，给奶奶烧台电视机。” 江宁坐在车里看爸爸，等了会儿她觉得无聊了，从背包里翻出麦丽素，这是舅妈给买的，她吃了一颗，又往妈妈嘴里塞一颗。 “奶奶的手特别巧，她要是还在，肯定特别喜欢我的。”江宁吃着麦丽素头头是道。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林文B好奇。 “二姑说的。”江宁知道妈妈不喜欢二姑，所以她轻声的说。 林文B怔了怔，刻薄如江惠娟，在怀念起母亲时，竟然也有这种时刻，她看看江烨，他一个人还对着坟说些什么。 好像突然能够明白江烨为什么对几个姐妹颇多容忍，他们曾经共享过的童年时光，和有母亲的记忆，让他容忍。 “妈妈。”江宁又吃了一颗麦丽素球，很认真的告诉林文B，“我以后也会给你烧很多很多钱的，不会让你没钱用的。” 林文B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笑了，伸手捏捏女儿的脸。 圆圆醒过来，“咿呀”两声，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然后她憋红了脸，江宁一看就往后退，捏着鼻子说：“妈妈，妹妹拉屎了。” 一看就是拉屎面孔。 林文B熟练的打开后车厢，从里面拿出保温壶又拿两瓶矿泉水，把小脸盆拿出来用水冲一下，再倒热水进去。 水温合适了，她拿出软巾搓洗：“妹妹拉完了吗？” 江宁凑过去看看，现在妹妹一点也不香喷喷，她拉完了，正准备扯着嗓子哭：“拉完了！” 林文B把圆圆抱出来，江宁替妈妈铺小毯子和一次性桌布，母女俩分工配合，脱纸尿裤，擦屁股洗屁股，抹宝宝霜，再穿纸尿裤。 车里的空气终于再一次清新起来。 圆圆人一舒服，立刻不哭了，躺在宝宝篮里，江宁打开了宝宝篮上的按钮，音乐和小蝴蝶在圆圆头顶转起来。 “咕隆咚你可真臭！”江宁戳妹妹的小脸。 圆圆脾气很好，从不生气，除了要吃要喝要拉，被姐姐摸摸捏捏，从来不哭。 “咕隆咚？你给妹妹又起新名字了？”有时候叫妹妹宝宝，有时候叫她圆宝，随口起小名。 “因为圆咕隆咚啊！” 江烨上车了：“怎么一股味儿？什么圆咕隆咚？” 江宁像一下被戳了笑穴，笑得东倒西歪。 车开到陈梅家楼下，林文B在门口买了点水果：“我上去就行了，你们在车上等我，圆圆拉过了，不急着换纸尿裤。” “好。”江宁答应得最快，她包里还有好几个零食呢。 林文B一下车，江烨就问：“有糖吗？”江宁摸出牛奶糖，跟爸爸分享。 沈国平不在家，陈梅的外婆开的门，她不认识林文B，但林文B认识她。 上辈子陈梅的外婆快走之前，林文B去看她，老人一把眼泪：“我劝她呀，我劝她不要结婚，不要害她自己，小沈跪着求她嫁呀，这两个人，真是对不起孩子。” “外婆。”林文B笑，“我是林文B，我来看看陈梅的。” “哦……是你啊，进来吧。”她大概已经知道外孙女想抱养这家的女儿，陈梅是抱着极大的希望去海市的。 老人一看林文B，就知道外孙女之前就是在做梦。 没有抱养圆圆，陈梅一家就还住在老公房里，没换新房子。本来这个楼层采光应该不错，但家里一直拉着窗帘，屋里暗沉沉的。 “陈梅怎么样了？” “老样子，”老人给林文B泡茶，“我跟她说，别要孩子别要孩子，要孩子就是要她的命，非不肯听啊。”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林文B这才知道，陈梅的病突然加重是她因为怀孕！ “医生都说了，这个病也有能怀的，但她不行啊。”老人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哆哆嗦嗦擦眼泪，“怀上有什么用，留不住，白折腾自己。” “我去看看陈梅吧。”林文B握握老人的手。 “对对，你劝劝她，劝劝她。”谁来都好，有谁能说动她都行。 陈梅躺在床上，林文B听完老人的话，大概知道陈梅的病情还是控制住了，就是精神不好。沈国平故意说陈梅不大好了，就是骗钱的，那一万块有没有拿回家都不一定。 陈梅听见开门声，余光一看，不是丈夫，她又把头扭过去。 眼睛虽然盯着窗，但窗帘紧紧拉起，根本瞧不见窗外的风景。 “我以为有孩子就会好的。”陈梅突然说，“你们肯定都知道了吧，他在外头有人了，我跟他说哪怕他把外面生的抱回来，我也给他养。” 结果沈国平不愿意 林文B还没坐下，就听陈梅说了这么长一段，她坐不下去了。 “当初，跪着求我嫁的，也是他啊！”陈梅泪眼婆娑，她问，“他怎么就变了呢？” “恩惠”(从离婚，变成丧偶) 怀愫/文 一直等林文B要走,陈梅也还陷在过去的回忆里，眼睛里尚且还有最后一点光，在回忆自己刚刚生病，沈国平跪下求娶的那个时刻。 “真的,他在外面生也不要紧,我替他养,是我对不起他,他三十多岁了,连个孩子也没有。” 林文B终于忍不住,她脚尖都对准了门边,还是回头说：“就算有对不起，那也是他对不起你更多。” 未婚怀孕又不是陈梅一个人的问题,堕胎之后免疫力降低得病,那更不是陈梅的错，但她却把沈国平当时还肯娶她,当成天大的恩惠了。 “他过去想娶你是真心的,现在变心也是真的,你就算把自己折腾死,也回不到从前。”顶多让沈国平从离婚，变成丧偶。 真话扎耳。 陈梅就像被刺了一下，她不断摇头,想否认，但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是不停流眼泪。 林文B告辞出来，给陈梅的外婆留下一个信封。 她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沈国平这时候就已经在用陈梅的病骗钱，她包的那个信封里钱并不多,但老人千恩万谢。 她走到门口对老人说：“江烨给沈国平一万块，他说是借来给陈梅看病的。” 江烨就算知道，也不会为这钱跟沈国平扯皮的，既然都要不回来了，总得用它该用的地方。 外婆年纪大了，陈梅还有两个兄弟呢，嚷嚷一声，难道还会被沈国平这么欺负吗？ “他大小也是国家单位的人，他敢不管陈梅的病，就去找他领导。”林文B对老人这么说，现在这个年代这还是管用的。 老人摇摇头：“她不肯的。” 陈梅第一个就要跳起来护着，家里人心疼她，她心疼她丈夫，就是不知道心疼心疼她自己。 “要我说，还是离了最好。”再不离，外孙女就活不下去了，陈梅的外婆再次感谢林文B的红包，“她要能想开点就好了。” 林文B走出了陈梅家，一口气梗在胸口，缓步走在昏暗的楼道里，抬头就看见门洞外透进光亮。 “妈妈！”女儿在门口等她呢。 江宁蹦蹦跳跳的，手里还举着一朵大红花：“送给妈妈！” “这是哪来的？”林文B笑了，伸手接过来。 江宁嘿嘿笑，她坐在车里实在太无聊了，就下车到花坛边玩，然后摘了一朵花，被看花坛的伯伯骂了。 那个老伯伯拿着笤帚冲过来，指花坛后面的他自己贴的告示：“这是我自己种的花！它开的好好的，你干什么要摘它？” 江烨花了五块钱，把花买下来了。 江宁知道了摘花不对，但又在心里偷偷的想，幸好她摘了朵大的，要是小的也五块钱，那也太贵了。 “爸爸买的！”江宁不敢说自己又干了坏事，她把花往妈妈手里一塞，“送给妈妈的。” 林文B拿着花上车，江烨问她：“她人怎么样了？” “病是控制住了，但精神很不好，那一万块钱，沈国平根本没拿回家。”幸亏陈梅自己捧着的是铁饭碗，要不然哪能安心养病呢。 江烨眉头一皱：“不会吧，他跟我说的时候，还差点要哭。”沈国平喝了酒，说了许多伤心的话。 “哼，”林文B冷哼一声，“反正陈梅的外婆说，沈国平最近连人都没回家去。” 他在外面跟人姘居，说不定再过段时间连孩子都搞出来了。 “他娶了陈梅，户口也转城镇了，工作也稳定了，这就开始嫌弃她的病了？陈梅又没骗婚，不是个东西。”这些话，林文B上辈子就想说了，但女儿在人家手里，她只能对沈国平客客气气，有求必应。 江烨看看她：“你火气这么大干什么，反正跟们也没关系了，尽过心就行了。” 还了人情，这事儿跟他们就没关系了，江烨回头看看睡在宝宝篮里的圆圆：“我找了人，圆圆的户口快了。” 免不了又是请吃请喝送钱。 “要送多少？”林文B问。 “嗬，你现在有钞票了，说话声音都不一样了嘛。”江烨打方向盘上公路，“还不知道，但也少不了。” 林文B目视前方：“你有钱之后，跟我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嘛。” 江烨看她一眼，半天都没再说话，开出去二十多分钟，他才开口，声音稍微低了点：“行了，圆圆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会办的。” 江宁坐在后面，看着老家的树往后去，这次她回来，不像过年那样，见到哥哥姐姐们，原来走的时候总是依依不舍的，要难受一会儿，这次反而没这种感觉了。 “爸爸，我回去的时候还想吃烤肠。”江宁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我要吃两根！” “好，爸爸到时候停车给你买。” “只许吃一根。”林文B说，“那烤肠都是淀粉香精，根本没多少肉，你想吃香肠，回去妈妈买好的煎给你吃。” 江宁在后视镜里看看爸爸，爸爸说的果然对。 她本来也只想吃一根，如果说想吃，妈妈说不定不同意，但想吃两根，妈妈就能同意她吃一根，跟要零花钱的道理是一样的。 江宁举一反三。 她现在每天都攒小红花，大本子挂在钢琴上，练完钢琴涂一朵，完成家庭作业再涂一朵，偶尔干家务也能换一朵。 十朵小红花换两块额外的零花钱，江宁数着手指头，这样她一礼拜就能有八块钱！ “爸爸！”江宁突然出声，“我想好了！” “你想好什么了？” “我想好我要什么了！就是那个奖励！”江宁扒住车座椅，“我想要那个，《世界少年文学精选》，是要一整套，不是买几本哦！” 一共五十五本，一套要六百六，她的压岁钱已经超过这个数了，但她舍不得一下把钱花出去。 彩笔盒比一套书便宜多了，彩笔盒她可以存存钱自己买。 “一套多少钱啊？”江烨随口问。 “要六百六十块。”江宁刚刚还很大声，爸爸问到钱了，她就突然小声起来，还把脸藏在车座后面，六百六确实很贵的，要不然半套也行。 “那让你妈给你买就行了，妈妈花小钱，爸爸花大钱。” “嗬~”江宁往车后座一倒，虽然还没买，但她已经开始想像，“这样我的书架就满了吧！” “你现在又是刚有了腿的小美人鱼了？”林文B笑她，她这个想要但不敢说的毛病，还没纠正过来，“你想要就跟妈妈说，合理的话，妈妈会给你买的。” 《文学精选》就是合理的，江宁总结出来了，可能是因为买书妈妈就会答应，之前她买发光自动铅笔盒，妈妈虽然也当奖励买给她了，但不许她炫耀。 “哎呀！”江宁突然叹息，“我应该跟江骄说，我有一个发光的自动铅笔盒的！” 懊恼完了，她自己说自己：“我真是大意失荆州。” 《三国演义》在电视台重播又重播，江宁学了一嘴的台词，想想又大方释然，反正她炫耀过电视剧了。 回家一周之后，江连清的体检结果出来了，肺部有阴影。 舒服着花钱(不要吃力不讨好) 怀愫/文 江烨一知道结果就想把他父亲带到海市来再检查一次。 江连清体型较胖,冬天的时候感冒了，还以为是咳嗽一直没好，喘不上气呢，是因为年纪大了,人又胖的原因,没想到是肺上出了问题。 “爸爸的体检结果不太好,过两天我让小佟去接他,把他接上来。”江烨在饭桌上说起。 “行。”林文B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她也早就想好对策了,等复查过后,她就替江连清在医院附近租个房子。 “你看要不要去医院那儿租个房？万一要是得手术复查什么的，来回跑太折腾人了。”林文B直说,“家里人来照顾,也方便点。” 江烨本来想接父亲住到家里，刚想说话,又看了看家里,一共就三间房间,家里一点空地方都没有。 “我想过了,接到家里凑合一下也能住，但让爸爸缩手缩脚的，反而不自在,他想吃什么喝什么，也不好意思提，就让他舒心点，那边跟人过来也方便。” 江连清能来儿子家住,难道后娶的那个也要林文B当正经儿媳妇似的招待她？ 江烨自从十六岁之后，就再也没跟父亲一起生活过,现在他都三十多岁，两个孩子了，还把父亲跟后妈接过来？ 江烨才受不了这个气呢。 “医院附近有很多出租房，咱们租个条件好点的，让老太太跟来照顾，再给他们请个保姆，让老爷子心情舒畅点儿。” “也不一定严重。”江烨皱眉头，“等检查了再说吧。” “先想好AB方案，总得有个预案嘛。”江烨那几个姐妹也就没借口进家门了。 江烨看她一眼，她嘴里这词儿，还真是越来越洋气了。 他是这么说了，林文B连小区都看好了，什么事情早点准备总没错，大钱都要花了，还在乎这点小钱？ 林文B上辈子辛辛苦苦一场，老爷子是夸她好，人厚道，那又怎么样呢？ 她不图江连清的钱和房子，但她不愿意再付出这种辛苦了，每天熬中药，换着花样做菜给他补身体，那边来看，就说两句清省的话。 一样是花钱，她愿意舒服着花钱。 老太太不是会哭吗？那边的儿子儿媳妇不是会献殷勤吗，原来地方不够，他们有借口，现在把舞台都搭起来，足够他们唱大戏。 江烨找医生，托的是王志国，王志国的哥哥在三甲医院里当医生，拐着弯托关系。就像王太太当年认准的那样，这家供出几个大学生，以后日子错不了。 王太太一听说就给林文B打电话了：“文B啊？你真把你公公接过来了？” “嗯。”林文B握着电话就笑，她都能想得出王太太现在脸上的表情。 “你可不要吃力不讨好哦。”王太太替她担心，林文B这个人，一看上去就脾气好，心又软，江烨爸爸那边的事情，她光听王志国讲都头顶心冒火，“该谁辛苦谁辛苦，你不要辛苦。” 反正钱肯定是要掏的嘛。 林文B笑出了声：“我知道的，我打算医院旁边租个房子，再找个保姆。”平时有空就去看一看，待个五分十分钟。 “就是的，你这么忙，谁不忙谁来。” 江宁知道爷爷要来，她先问：“那江骄来不来啊？” “不来。”林文B知道女儿那点小心思，她想让江骄看看她的钢琴书架和芭蕾舞小纱裙，“暑假的时候可能要来的。” 江宁懂了，有她炫耀的机会，到时候她一定要先带江骄看她的书架，整套的文学精选，摆在书架上，看一眼就忍不住冒泡泡。 她还按看过的和没看过的分类，看过的书里又分成特别喜欢和一般喜欢，每天都像过冬藏粮的仓鼠那样，看她的丰收“宝藏”。 江宁每天依旧快乐，上学练琴，放学玩圆圆，江烨带着江连清跑医院。 肺癌早期，发现得早，及早手术治疗。 这下江烨不再说林文B想得太多，她花半天的功夫，把医院对面小区的房子租下来了：“不靠马路，卧室厨房卫生间都是干净的。” 请一个保洁干了大半天，把房子收拾出来，楼层不高，但采光不错，住在这里检查入院都方便。 “离菜场也近，我找了个钟点工，每天过来打扫卫生买菜做饭。” “文B辛苦了。”江连清点点头，他自己也知道，从离开前一个家，到进入后一个家，都已经十七八年过去了，还怎么再能跟儿子住一起。 被子床单都是新的，就算老太太想挑刺也挑不出来，林文B做完这些，就花了一天，明天继续去上课。 “我看她的样子，也不像能照顾好我爸。”江烨出来就这么说，到这时候了，他反而心疼起亲爸来，觉得人老了生病太遭罪。 “你妈当时……是不是也是肺癌啊？”林文B扭头看他。 江烨怔住了，还真是。 王太太一向迷信，知道是这种情况，她就说：“是不是下面那个不高兴了？你们让老头子到她面前好好烧点纸。” “徐姐，这都多少年了，十七八年了，她要不高兴，早就该不高兴了。” “那讲不定的，大概是看儿子终于混得好，就发威了呀。” 江烨还真听信了这个说法，又回去烧回纸。 当官的和做生意的，越做得大越迷信，林文B反而觉得这是巧合，结果老太太的儿子，出车祸了，撞断了一条腿。 这下就更迷信了，老太太还来问：“江烨啊，你看，你妈妈那个坟，是不是不动好一点啊？她也待习惯了。” 江烨笑着看看她：“她一个人在乡下，看见我们都在城里，说不定就想我们了。” 小佟去给江连清送补品，回来就问：“老板，老太太还信佛的啊？她一直问我哪个庙灵，她想去烧烧香啊。” 江烨哧一声笑了。 商机(别提多美了) 怀愫/文 江烨回来把这事告诉林文B听,林文B只说：“她也是该烧烧香，不该去庙里，该给你妈多烧香。” 自从娶了这个后妻，江连清就很少回村给去世的妻子扫墓烧香了。 连这点心意都不愿意尽,现在害怕也活该。 林文B有空就去看一看江连清,带点补品或者买些水果,偶尔还会带些陈姐炖好的粥和汤。 老太太笑眯眯的迎接她,还每次都要说：“真是麻烦文B了。” 你看看,做得少,反而夸得多了。 她还半真半假的埋怨自己的亲儿媳妇：“蒋娟也是,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我们，还是你们费心费力。” 林文B只笑不说话,报应这种事,十件里面也难有一二，上辈子她就见得少。 比如沈国平,陈梅死后,他不一样拿着钱和房子养他自己的儿子,日子不知过得多快活。 但在老太太身上,林文B还真见过报应的。 她那会儿爱看个电视剧，那个电视剧里有句名台词叫“好日子在后头呢”，轮到这老太太,那是“报应在后头呢”。 江连清生病去世之后，老太太也还年轻，等到她年纪大了，儿子根本不要她上门,她原来是怎么折腾儿媳妇的，儿媳妇就怎么折腾她。 老太太年轻时可有句名言呢：“蒋娟也没别的好,就是听话，我让她站着，她就不敢坐着。” 又不是旧社会了，还以刻薄儿媳妇为荣，年轻的时候摆婆婆的谱，怎么不想到自己还有老的那一天呢？ 她老了，吃饭手抖洒汤，蒋娟先是不让她上桌吃饭，后来又说她得了老年痴呆，开了个什么证明，把她送到了精神病疗养院去了。 送过去没多久，老太太人就不行了。 消息传到林文B耳朵里的时候，她还吃惊了，江烨连姨奶奶都管了，当然不会不管后妈，每次回老家，总会给个信封。 何况老太太厉害了一辈子，到儿媳妇家才多久？就先痴呆后去世？ “她儿子不管？”林文B先是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就明白了，家里管这些琐事的都是女人，儿媳妇不肯出力，儿子就当看不见母亲的需求。 江烨的那几个姐妹，好像人人都出了口恶气似的，有咬牙切齿的，也有笑的，两个字“活该”。 这些事，林文B可不打算管。 她还只是坐一坐，也说点漂亮话：“爸爸就好好休息，精神上放松一些，早期治愈率很高的，下次想吃什么喝什么，直接告诉我。” 十分钟打卡，到点下楼。 吴姐的车就等在楼下，林文B坐上车对吴姐说：“回家。”她今天早结束，可以早点回家看女儿了。 她从大包里掏出文件夹，坐在车后座翻看。 这是小张写的推广计划，电视广告推广，公司手握长期订单，但名气还不响亮，光是今年本市就有好几家礼品公司冒头了。 出去跑业务，经常跟人撞上。 小张说：“他们的货源跟咱们不同，好像是在广州深圳那边的工厂拿货的，小电器类的更多，咱们就更偏重工艺品，要不然咱们打打广告吧。” 当时林文B会选择这行，一是因为启动资金少，二是因为有苏城老厂的那些资源。 她之前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走直线，做她最有把握又一定能赚到钱的事。 第一步是累积资金，接着再看准楼市买房子，温州炒房团能大赚，她也一样能赚。 B宁起步是别人略早一些，现在这种公司是还少，要不了多久就百舸争流，想不被时代的浪潮涮下去，还得想办法，继续累积资本。 但这几分钟的广告费可真是贵啊，黄金时间段广告播出的费用，都够再买半套房的了。 掌握着平台，就是不一样。 吴姐看着林文B一个大包拎来拎去，知道她在学开车，等她考出驾照，也就用不上她的车了。 “林经理，等你考出来，要再有这种活，推荐推荐我。”吴凤花给林文B开了大半年车了，供车的钱差不多都攒足了，这车马上就是自己的，不用再每个月再交钱了。 林文B抬头：“那肯定的，坐你的车又舒服又安心，”她想到，“吴姐，你跑不跑长途啊？” “跑啊！”吴凤花声音爽脆，“要动这车跑长途那有公价，要是不动这车，我给你打折扣。” 林文B笑了，她一向满意吴姐车里永远干干净净的：“那行，以后我要去苏城，就找你。” “行！”吴凤花心里算着帐，不到年底，她这车就能供下来了！ 林文B看了两页资料，突然又抬起头来：“吴姐，你这个车后座的广告卖不卖啊？” “啊？”吴凤花没听明白，什么叫车后座的广告卖不卖，车后座哪有广告牌？ “就是后车座这块空白的地方。”等红灯的时候，林文B比划了一下，吴姐回头一看，眼睛愣愣盯住林文B。 “这还能卖广告？” 林文B笑了：“我要是想买，该跟车队的谁来谈一谈？你有没有能说得上话的？” 这个吴凤花还真不知道，她想了想说：“要不然，跟咱们小车队队长先聊聊？他跟上面的大头头熟。” “行，”林文B学吴姐爽脆的口吻，“那麻烦你联系。” 吴凤花从后视镜里看见林文B脸上的笑，她有些疑惑：“林经理，就这一块白罩子，你买下它干什么呢？” “有用啊。”林文B笑眯眯的。 吴凤花想不明白，这能有什么用呢？ 这简直就是活动的广告招牌！ 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趁别人发现之前把这个签下来，除了给自己的礼品公司打广告，以后合作公司都有免费投放一次广告的机会。 林文B心口缣，埋头看方案，半天都没缓过来。 吴凤花听见车后面传来一声笑，抬头看看后视镜：“林经理，有什么开心事情啊？” “没什么事。”林文B一边摇头一边说，她是笑她自己呢，还会因为及早抓住商机就心情激动。 “那林经理一定日子过很幸福了，想想都要笑出来了。” 一回家，江宁就像炮弹似的从房间里冲出来，手里挥舞着一张表格：“妈妈！妈妈！我们要去春游啦！” 她最喜欢春游了，这次要去森林公园！ 林文B放下包，接过女儿手里的表格，这周五参加春游，下面还可以勾选家长是否陪同，江宁眼睛亮闪闪的：“妈妈，你有空吗？” “我看看。”林文B从包里拿出记事本，翻到周五，她刚想说可以陪女儿一起去。 江宁就说：“你要是没空就别去了。”春游带妈妈，多无聊啊，她只想跟小朋友一起玩，大家分吃零食。 “你不想妈妈去啊？” “春游的时候不想，平时想。”叶蓓蓓说她爸爸妈妈平时也会带她上公园，江宁可羡慕了。 林文B一下捏住女儿的鼻子，左右拧拧说：“那你就自己去玩吧。”她掏出签字笔在表格上签好名。 江宁站着等，妈妈应该要带她去买--春游的零食了呀！ 林文B脱掉外套，洗手去看圆圆，江宁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妈妈，林文B抱着圆圆扭头一看：“怎么了？” “买零食啊！”江宁忍不住大声起来，妈妈怎么就忘记了。 “还有一个礼拜呢。” 江宁鼓起嘴：“可我想当班级里第一个买好零食的。”明天她就可以告诉别人，她妈妈把零食都给她买好了，她们说好了不买一样的，可以换着吃。 圆圆听见姐姐的声音“哦咿”一声，江宁立刻说：“你看圆圆都同意了。” 林文B笑起来，她看看时间，离晚饭还有半个多小时：“好，等妈妈穿外套。” 母女俩手牵着手去小区附近的超市，江宁要买什么早就已经计算好了：“妈妈，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住老房子的时候，春游你会给我买这个。” 她说的是还住在一居室的时候。 江宁拿起一袋面包球，一个个圆圆的小面包，有巧克力味的，还有草莓味的。 “还要巧克力味的？”林文B顺手就把面包拿起来放在篮子里，“这个给你明天当早饭吃，春游前一天再来买。” “那……我能要两种口味的吗？” “你不是最喜欢吃巧克力吗？”林文B问完就明白了，宁宁两种都喜欢，但她那时候不舍得要两种。 “你春游那天，妈妈一早去给你买肯德基的汉堡包，让你带去公园吃好不好？”林文B弯下腰，笑着对女儿说。 江宁捧着浪味仙回头，小脸亮起来：“真的吗？” “真的呀，给你买个汉堡包，再买块原味鸡，你再带点零食牛奶什么的。”她想起叶蓓蓓，“妈妈给你买两份，你给叶蓓蓓也带一份吧。” “那……那沈夕就没有了。”两个都是她的好朋友，大家说好了一起交换零食吃的。 “那妈妈就给你买三份，你跟你的小朋友一起吃，好不好？” 江宁抿着嘴，又开始原地冒泡泡，金币巧克力，大大泡泡糖，她全买了足够分给小朋友的量。 还买了个能铺开的餐布，红白格子的，就像电视剧里那种，在森林公园找块草地铺开，她跟叶蓓蓓和沈夕一起野餐。 别提多美了！ 江宁回家就开始折腾她的春游小书包，茶几上铺满零食，小书包根本就装不下。 小书包里只能再放下一样零食了，江宁左手一包麦丽素，右手一包上好佳鲜虾片，不知该挑哪一个，太难选了吧！ 她把小书包倒空，跑进房间去，对正在跟圆圆玩“躲猫猫”的林文B说：“妈妈！我是时候换个大书包了！” 营养液破万加更(美少女战士本章都是江宁) 怀愫/文 春游那天,江烨和林文B一早把江宁送去学校。 校门口的旅游大巴排成长龙，一个班级一辆车，每辆车的最前面都贴着班级号，江烨拉着女儿就要去找二（二）班的车。 江宁一把拉住他：“爸爸,我们要先送到班级里去集合。” 先到教室里集合,清点人数,再排队等上车。 “我是小队长,我还得给我们组的人点名呢。”江宁背着个大书包,手里拎着肯德基,一路走得雄纠纠气昂昂的。 江烨站在校门口,看女儿的样子都觉得好笑。 江宁跑进教室：“叶蓓蓓！我买肯德基了！”妈妈一答应她，她就马上打电话告诉了叶蓓蓓和沈夕,每人一个汉堡,一份鸡块。 林文B把原味鸡改成鸡块了，她怕原味鸡有骨头,三个小孩吃东西的时候打闹,被骨头卡住。 “我买了这个！”叶蓓蓓从书包里掏出百乐杯！ 她把百乐杯分给江宁和沈夕,这个是要撕开吃的,一个小圆杯里，一半是巧克力酱，一半是手指饼干,她们三个都喜欢吃。 “我买了三种口味的，我们可以分着吃了。”黑克力的，牛奶的和草莓酱的，“我们要慢慢吃哦,要不然酱吃完了，饼干还有。” 吃百乐杯是个挑战,手指饼干很多，但酱只有浅浅一层，如果一开始大口大口吃了，那后面就没有了。 “我们还有番茄酱啊！”江宁出主意，她喜欢吃鸡块沾蕃茄酱，妈妈给她带了好几包呢，肯定够吃。 两个人手拉手坐着等沈夕，沈夕一进教室，赶紧跑过来，三个好朋友凑在一起，沈夕神神秘秘的打开书包：“我妈妈给我带了奶油小方。” 三块，一人一块。 “这么多东西，我们要躲起来吃。”叶蓓蓓担心起来，万一被男生抢走了，秋游的时候就有男生偷吃她的上好佳。 “不要怕！”江宁抬起头，“谁敢来我就骂他！” 自从江宁那个传说中是□□的爸爸，来学校开过家长会之后，方俊他们几个惹谁都不敢再惹江宁了。 叶蓓蓓点点头，紧紧跟着江宁。 点人数，排队，一个年级一个年级的上大巴，三个小伙伴迎来了第一个挑战。 “我想跟江宁坐。”叶蓓蓓说，一排只有两个座位，她想跟江宁坐在一起。 “我也想跟江宁坐！”沈夕不同意。 “我也想跟江宁坐~”江宁说完就笑了，“我们可以坐在一排，隔一条走道也可以换零食吃啊。” 那就意味着要跟不喜欢的同学坐了，而且吃零食的时候，还要跟隔壁的同学分享。 “我们三个不会排到要跟男生坐一排吧。” “不会的，肯定是班长跟男生坐一排。”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班长好可怜。 她们马上开始寻找还落单的女生，可是一直到上车都没找到，齐老师把周元柏安排过来了：“周元柏坐这里。” 他是这个星期才来的转学生，是从台湾来的，齐老师特别介绍过他：“周元柏来自宝岛台湾，大家要跟他当好朋友。” 当时叶蓓蓓还好奇怪呢：“为什么他没去台商子女学校啊？” 周元柏说话口音跟她们不同，用词也不太一样，还不太能跟男生们玩到一块。 叶蓓蓓跟沈夕都不想和他坐一排，江宁很勇敢：“我可以跟周元柏坐一排。”后排的方俊“哇哦”了一声。 江宁立刻转身怒瞪，方俊一下缩到椅子后面去了。 江宁很能理解周元柏，因为她以前也曾经是新来的，口音不同，也没有小朋友和她玩，是孙莹莹第一个跟她玩的，但也是孙莹莹带头欺负她的。 再说了，周元柏很干净，她从来没看到过周元柏用袖子擦鼻涕。 “谢谢。”周元柏坐进靠窗的位子，扭头看着窗外。 车一开，大家一开始还克制，很快就互相换零食吃，江宁也拆了一包上好佳鲜虾片，她先分给叶蓓蓓，再是沈夕。 然后很社交很客气的问：“周元柏，你要吃一点吗？” “谢谢。”周元柏拿了一片。 接下来的巧克力，虾条，西瓜泡泡糖，他都只拿了一个。 等到了森林公园，老师把大家到带活动区，就解散自游活动了，齐老师说：“看好集合时间，吃完午饭，我们还要一起去看熊猫。” 队伍散开，大家都各自找自己的好朋友，江宁跟叶蓓蓓沈夕刚想一起走，就看见周元柏一个人背着书包慢慢走在后面。 江宁停下脚步，她觉得自己好歹跟周元柏有同车的友谊，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有点不忍心：“周元柏，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啊？” 周元柏看了江宁一眼，点点头，慢慢跟在她们后面。 叶蓓蓓和沈夕拉着手看江宁：“为什么要叫他啊。” “就叫他吧，没关系。”江宁笑嘻嘻。 周元柏听她们热烈讨论赤名莉香为什么没跟丸子在一起，江宁完全接受不了：“为什么丸子会跟里美在一起啊！我一点也不喜欢里美！” 塞外奇侠里杨云骢也不爱哈玛雅！ 可见讨观众喜欢的女主角，都不讨男主角喜欢。 几个人铺开桌布，脱掉鞋子，用书外压住四个角，倒出书包里的零食，周元柏带的零食跟她们的都不一样。 看她们倒，周元柏也倒出来，红白格子布上的零食堆成小山，江宁说：“我们每个人分一块鸡块给周元柏。” 周元柏笑了，他从书包里拿出一盒葡萄QQ和王子面，分给三个女孩吃，江宁那一份是最多的。 方俊和几个男生走过来，指着周元柏哈哈大笑：“女生才跟女生玩，周元柏是女生！周元柏是女生哦！” 周元柏还没动，江宁一下站起来了，她什么话也没说，举起了拳头。 方俊一下怂了，捂着嘴跑了，他有颗牙又松了，要是再掉一颗，他前面就漏风。 江宁坐下来，得意洋洋告诉他：“你不用怕方俊的，他被我打掉过一颗牙呢。” 周元柏微张着嘴，把手里剩余的王子面全给了江宁，并对江宁说了第一句谢谢以外的话“你真厉害。” 第二天周元柏送给江宁一张贴纸画，上面印着很漂亮的女孩子们，有五个，江宁拿着看了看：“这是什么？” “纹身贴纸。”周元柏告诉江宁，“你可以把这个贴在手上，就像纹在手上一样。” 台湾小学生玩的东西这么高级啊，江宁没见过这个：“贴上去以后还能洗得掉吗？”她只在香港电影里见过纹身。 “用力搓就能洗掉。” 她又指着上面的人物问：“那这些都是谁啊？” “美少女战士。” 出事(“不贵，便宜”) 怀愫/文 圆圆五个月大了,除了喝奶，也给她吃蛋黄果泥。 一只苹果切成两半，用小铁勺子刮，刮下来的果泥送到圆圆嘴边,她只有吃苹果的时候才肯坐着。 她已经会坐了,但坐一会儿就倒下去,两只手也不爱举玩具。 也不愿意蹬腿站,把她竖抱起来,她两条腿就意思意思蹬一下,偶尔会立住一下,然后就往后仰。 一开始林文B还以为她坐不稳，怕是她的发育跟不上,后来才知道,她就只是懒，如果要吃苹果了,她就能自己坐。 这还是江宁发现的,江宁手里拿着苹果,就看见圆圆在床上蠕动起来,嘴里还发出声音，好像想要坐起来。 扶她坐着，她就伸手,张嘴要苹果吃。 江宁拿着苹果看看圆圆，咯咯笑了：“江馋，江懒，江咕隆咚。” 因为江宁一直乱给妹妹起小名,所以圆圆对姐姐嘴里发出的声音高度敏感，她认真听姐姐是不是叫她了。 新名字听不懂,只要一说到咕隆咚，圆圆就会笑起来，好像知道这是在叫她。 连江烨也开始叫女儿咕隆咚了。 江宁那每天一块的零花钱，也有了新用途，她会给妹妹买花花绿绿的夹子回来，夹在圆圆脑袋的三根毛上。 有时候是粉红小花，有时候是黄色小花，但圆圆头上那三根毛根本夹不住，她脑袋一低，夹子就掉下来。 圆圆还以为这是个新游戏，只要姐姐给她夹上，她就把脑袋低下来，把江宁气得跺脚：“她一点也不知道要好看！到底什么时候能梳小辫子啊？” 江宁跃跃欲试，她想给妹妹梳小辫儿。 “要再大一点，妹妹现在还小呢。” “她会不会是个秃头啊？”江宁很为妹妹的头发担忧，她都没头发的！ “你小的时候也是三根毛啊。”那会儿林文B也怕女儿不长头发。 江宁可不相信，她头发这么多，扎马尾的时候就像一根粗马尾巴，她想自己洗头的，但泡泡根本冲不干净，而且还打卷。 爸爸的头发就打卷，但爸爸头发短，她头发长，洗完要是不吹顺，她就像头小狮子。 林文B抱起圆圆，五个月大的孩子，已经是结结实实一团肉，她被妈妈抱起，两只小手张着挥舞，纯然喜悦。 “你看看，妹妹这么多头发。”林文B把圆圆头顶那些可以细毛指给宁宁看，江宁小心翼翼绕过妹妹脑袋上没长好的那块软处，用手指头拨一拨。 欣慰点头：“那就好。”她有一盒子的头饰要送给妹妹呢！ 妈妈给她买的一套公主头饰，有皇冠有耳环，还有项链，她自己都没舍得玩过几次，等圆圆长大了，她要送给圆圆。 就像武侠片里那种，传承。 “马上过生日了，你想去肯德基请小朋友一起过生日吗？”算算日子，还有一个月就是江宁的九岁生日了，之前她就说过，羡慕小朋友在肯德基里过生日。 戴生日帽，唱生日歌，还有奇奇大玩偶。 “不是十岁的时候去肯德基过生日吗？”她马上九岁，九岁不是大生日，十岁才是呢。 林文B却说：“十岁怎么能去肯德基过呢，十岁的时候妈妈得找个好点的酒店，要请很多人的。” 上辈子江宁十岁生日，江烨就请了很多人，现在林文B这边要请的人数也不少了。 如今还没有做婚庆生日策划的公司，自己找人布置一下，再定两层的蛋糕，要办就要办得漂亮。 江宁一刻也等不及了，赶紧回房间，拿出本子，开始列她的邀请名单，第一个是叶蓓蓓，然后是沈夕。 第三个就是周元柏。 周元柏现在是她的同桌了，齐老师让她教教周元柏语文：“他原来在台湾学的是繁体字啊，刚刚转学过来，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你是语文课代表，平时教一教他。” 江宁的作文第二次登上《儿童文学》，齐老师就选她当语文课代表了，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教周元柏。 “老师也会给他补课，但平时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能马上教他。” 周元柏完全不会拼音！他放学就在教室里等齐老师给他补课，又被方俊那几个调皮的男生嘲笑。 说他在学小学一年级的东西，他应该留级。 周元柏憋红了脸，低着头不出声，江宁报告老师，齐老师罚他们给周元柏道歉。 语文练习册和考试卷上都有拼音填词，周元柏不会写，这些分数扣掉，他第一次语文小测验就没及格。 他已经算江宁的半个学生，当然有资格来参加生日会了。 写完三个名字，江宁又跑出去问妈妈：“我可以请几个人啊？五个吗？” “你想请几个呢？” “八个？”江宁还是问，她拿不定主意，八个会不会太多了。 “那就请十个小朋友吧。”林文B笑眯眯看着女儿，圆圆在她怀里睡着了。 “我如果考试不好，也不可以扣掉我的生日会！”江宁一直觉得她的生日日期特别不好，就在暑假之前，考试完放成绩的时候。 这个时候过生日实在是太吃亏了，要是考不好，根本不能理直气壮提出要礼物！ “但我如果考得好，那得给我两个奖励。” “知道啦！”林文B好气又好笑。 第二天江宁就把她要开生日会的消息告诉了好朋友们，她还手写了小卡片，用的是从妈妈那里拿来的礼品卡。 叶蓓蓓第一，沈夕第二。 周元柏坐在江宁旁边，眼巴巴等着，终于第三个拿到了邀请卡，他很郑重：“我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 “会用漂亮的纸包起来，上面扎蝴蝶结。” 江宁吸了口气，这就跟《小公主》的图画书上一样了！ 她刚要笑，方俊听见了，他大声在班里嚷嚷：“哦哦，周元柏要扎蝴蝶结~周元柏是女生~” 江宁拉住周元柏：“不要理他。” 烦死人的方俊！ 林文B那个买下出租车广告位的想法，推进的并不顺利。 目前市内拥有最多在运营车辆的出租车公司，听说她想签二十年的广告位，开口要一百万。 这个报价是林文B不能承受的，礼品公司没这么多赢利能投在这个暂时还回不了本的广告位里。 小吕跟林文B一起去谈，一听报价他脸上还笑，心里倒抽口凉气，本来这个主意，公司里就没人赞同。 何况对方的报价还这么贵。 两人一出来，小吕就说：“经理，这个现在还没人干，都还不知道回报率呢，公司也没这么多钱能投啊。”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然是要冒风险的。 “一百万，这也太贵了！”小吕感叹。 林文B坐上车，门一关对小吕说：“不贵，便宜。” 一百万换二十年，现在是只能做车贴和车前座的海报车套，可等到能在车上安装投屏的时候，广告费就会跟电视台一样，按秒计费。 “便宜？”小吕目瞪口呆发。 “是便宜啊，但也确实拿不出钱来啊。”何况这钱还是四五年内，可能没有回报的，“你去查查市面上还有哪几个交运出租车公司。” “咱们还要谈呐？” “要谈，谈不成那没办法，要是谈都不谈，那不行。”林文B说话越来越利落，她把齐肩发箍到耳后，从包里拿出个夹子夹住。 小吕当然知道公司的运营状况，比现在刚起来的那些礼品公司，那是领先太多了，公司本来准备今年买车的，林经理怎么想到要买出租车上几个车套空白位呢？ 但经理发话了，他只能去跑腿，很快把全市现在的出租车公司，各自有多少辆车在运营查清楚了。 开价一百万的，当然最多，全市一共有三千多辆车在运营，余下所有的小公司，加起来也才四千辆。 占行业的一半，怪不得能开这种价码。 林文B看着这些公司，除了“一百万”，她一个也不认识，那些以后占据大市场的出租车公司，现在还没成立。 …… 这让林文B突然就缓和下来，她是太着急了，以前着急，是因为她怀着圆圆，不赶紧拉起公司，她止不住的焦虑恐慌。 现在一看，后来占据三分之一市场的公司，都还没成立呢，她也不用这么着急，着急也没用，饭是可以一口一口吃的。 “经理，那咱们还谈吗？” “谈，慢慢谈，不要着急，磨嘛。”能谈下来最好，谈不下来，她可以等，等那个还没成立的公司。 小佟突然打电话过来，林文B刚接起来，他就说：“老板娘，工地上面出事了！” 评论破万加更(敲诈勒索) 怀愫/文 工地上一个工人,今天凌晨在进行地下有限空间作业的时候，没严格按施工要求，配带面罩，中毒了。 人抬出来送去医院抢救,刚刚人没了。 “老板娘,老板说让你别来公司了。” 林文B的公司就在楼上,怎么可能不去,但小佟还没说完,就听见那边一阵嘈杂声,小佟的话,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清楚。 电话断了。 林文B没播给小佟，打给江烨,电话直到挂断江烨都没接,她又打到公司：“小张，楼下是不是出事了？” 连楼上的公司都能隐隐听见吵闹声,楼下一吵起来,小张就打开窗户。 林经理的老公就是楼下建筑公司的老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听了一会儿也听不明白，工人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小张只好下楼去打听。 他把情况告诉林文B：“好像是工地上出事死了,工头在闹呢。” 林文B听了就皱眉头，工头在闹？哪个工头？ 别的小张也打听不着了，他刚下去晃了一圈，就差点被当成可疑人员,好几个农民工盯着他，他赶紧上楼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江烨总算找到机会打电话了：“你今天别过来了，这几天我晚上也不回家，你带着宁宁圆圆，要不行找个酒店住。”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总该告诉我吧。” 去年江烨接下的大工程，人手不够用，包工头带了一支队伍过来，十几个人都是一个村的，死了一个，剩下的人还来闹事了。 “一个村的，来发死人财了。” 刚刚小佟在电话里火烧眉毛快跳起来了，江烨的语气倒听不出焦急，还挺沉稳：“没事，该怎么解决怎么解决。” “工地上的安全员是我们这边的，还是他们那边的？” 江烨没说话，林文B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呢？施工队是他们的人，安全员怎么会是我们的人，是谁当的调度？” 他还是那句话：“安全员两边的都有，先别问了，我处理好会告诉你的。” 小吕很紧张地听着：“经理，要不你别去了吧，有什么事儿电话里办。” 这事儿上辈子出过吗？林文B不记得了，也可能是出过，江烨没跟她说，她只记得有一年确实突然住了两天酒店。 当时林文B还以为是要债的人上门了。 其实人家真的想怎么样，住酒店有什么用呢？ “去公司，我得去看看。”她打电话回家，让杨霞今天别回家了，江烨不回来，小佟肯定也要跟着跑。 再让陈姐去接宁宁放学。 “今天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看着时间让孩子们上床睡觉，家校联系册就让江宁放在桌上，我会给她签字的。” 还没进公司大门，就看见一辆警车停在楼下。 她跑进电梯，门一开，建筑公司里的人都散了，门口两棵发财树的花盆被砸倒了，林文B进门一个人也没捞到，就看见陈曼在办公室里探头。 “林姐！”陈曼跟林文B不熟，原来林文B在这里办公的时候，也算有交情，现在公司里没人，她一看见林文B就扑出来。 “林姐！你是不知道，刚刚有多少人……” “人都到哪去了？” “楼下的报警了，人就被带走了。” “有人受伤吗？”林文B急问。 陈曼看见林文B着急，她反而不急了，笑一笑说：“没有人受伤，我给我们家老沈打电话了。” 沈主任。 但陈曼一向在沈主任那里排不上号的，她就算打了电话，估计也没多少用处。 “你吓着了吧，你歇会吧，我到楼上去打几个电话。”林文B这么说，陈曼到底才二十出头，十几个男人过来砸东西，她也一样会害怕，万幸是没人受伤。 陈曼看了眼林文B：“林姐，我怀孕了。” 林文B刚想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要去医院，回身就看见陈曼看她的眼神。 林文B明白过来，陈曼的意思是：她现在说话，管用！ “那……那恭喜你了，谢谢你费心，你早点下班吧，我让小吕给你叫辆车。” 陈曼拎着她的小包回去了，她是排不上号，但她的肚子排得上号，沈主任五十七八再有个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稀罕。 陈曼妆也不化了，紧身裙也不穿了，换了一付打扮，最近天天有阿姨给她煲汤喝，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 他都已经给陈曼买房子了。 林文B再次打通小佟的电话：“小佟，工地上的安全员是谁？怎么会是我们这边派过去的呢？” 小佟为难死了，老板不让说，但他还是偷偷讲：“本来都是他们的人，他们人手不够，从咱们这里借调了一个过去。” 简直是无妄之灾。 建筑工地按比例，配备安全员，这么大的管线工程，一个安全员是不够的。 “还有个事啊，老板娘。”小佟吞吞吐吐，“老板的二姐夫在工地上呢，他一看出事了，就走了，这事儿我还没跟老板说呢。” “他在工地上干什么？” “他管材料的。” 林文B“呵”一声，还是个肥缺，这事儿，江烨可连提都没有提过：“行了，这事不着急说，先把大事解决掉要紧，材料有人对接吗？有多少款子出去了，东西还有没到的吗？” “几车沙土钢管还没到呢！”小佟几个都急得火上房了，但谁也不敢接这个事，万一材料不对，要不款子不对，谁敢去顶这个缸。 林文B一听就懂了：“行了，我让小吕来拿帐本，我会跟毛会计一笔一笔对帐的，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忙你的去吧。” 小佟千恩万谢，这要是材料顶不住，工程一样干不成。 “还有什么事儿，你都打电话告诉我，别瞒着我。” “老板娘你不要担心，老板已经跟那边的头头在谈了。”一边谈，一边跟对方的老乡套交情，把对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套出来了，派人去接来。 工头打着同村人的旗号狮子大开口，赔偿是该赔偿，但得赔偿给家人，这样子赔，真正能到他家人手里的，九牛一毛。 工头以为有钱拿，管束着同乡不闹事，江烨又递烟又请酒：“工程也得做下去，我才有钱拿，我有钱拿，你才有钱拿。” 闹了一天，晚上重新开工了。 江烨忙了两个晚上才回来，小佟请闹事的工头吃饭洗脚，江烨请上面的人吃饭洗脚，花销不同，但流程一样。 其中一个说：“那个工头要是再闹，你也别客气，这事情本来跟他就没关系嘛，想趁机干什么？敲诈勒索？” 有这句话，江烨就算把事情处理了一半，上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等那个工人的父亲过来，谈赔偿了。 林文B给他煮了碗面，把这两天跟毛会计对的帐本放到江烨面前。 “水泥、砂石、钢管，全都审准了。”光这些，就贪走两万。 江烨一翻：“王金龙他人呢？” “跑了啊，工地上一出事人就跑了，你以为后面的材料是怎么来的？余下的钱我要回来了，回扣他不肯承认。” 江惠娟一个电话也没给江烨打，心虚，不敢。 江烨气都不顺，他抬头一看，老婆脸上就差“活该”两个字。 他筷子一扔，吃不下了：“算了，这门亲戚不要了。” 不接(“江烨说他不接”) 怀愫/文 两万块钱要是能买断了从此不来往,那可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林文B瞥他一眼，江烨当然也有过发狠生气的时候，但他生完了气，依旧会想起那些原来的事,他这个人耳根子软,经不住说。 江惠娟会笑着说江烨小时候的事,林文B听的都能背下来了。 “你那么一点大,我背着个箩筐背着你在田里走,那么大的太阳,就一条头巾,给你盖着。” “家里穷，我们只有生日才有鸡蛋吃,你每天都有一个蛋,大家就想办法从你手里骗，三岁就不好骗了。” 带着感慨,还满是怀念。 江烨的每一个姐妹都爱跟他回忆往昔,知道他爱听,跟他也确实只有那几年的情分。 只有林文B不说,其实这九年怎么过来的，她有很多可说的，她只是不想把过日子变成挟恩求报。 江烨继续生气：“迁坟也不要她来了！” 这话怎么可能,江惠娟就是哭也要哭到亲妈坟前的。 上辈子林文B用几十年才看清楚父母亲情，她站起来，按一按江烨的肩膀，一个字也没说,让他自己体会去吧。 江烨派出去的人很快把事主的父亲请来了，那个工头还在洗脚房里按脚呢,一听说人来了，脸色都变了，他根本还没报信呢。 他跟江烨开口要六万，等他回乡到底给那家人多少，看他到时候手里还剩多少，这种事情，同乡出面平一平，本来就能在老板身上捞点好处的。 工头一下跳起来：“什么意思？他还想撇开我？” 立刻就要再纠集他那一帮同乡的兄弟们，再去工地闹一闹！ 可这次没人听他的了，这几天里，他干什么去了，那些同乡都知道，故意透露给他们听的。 这些人闹，确实有工头煽动的成份，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死了同乡，在外面讨生活的，谁能保证自己就顺顺当当呢。 “徐阿财不是跟他一起下去的嘛，怎么他自己戴了面罩，徐阿财没戴？” 会不会是在发死人财？ 话越传越走样，有的说工头已经拿了老板一万块钱了，还有人传给了十万，工头回家能盖两层小楼！ 工头又爱炫耀，吃香喝辣，回到工棚身上酒气熏天，谁还愿意跟在他后面闹，耽误一天那可是七十块钱呢！ 工头敢闹，是有人跟在他身后壮声势，现在没人听他的了，他自然闹不起来。 他又想找事主的父亲，根本见不着，江烨把人安排到酒店，小佟把事情全说了：“我们老板讲了，出了事该怎么赔怎么赔，但这钱得到家人手里。” 把工头怎么闹事的，也说给老人听。 老人接到信，在村口就昏过去了，跑到这儿一听，闭上眼睛半天才缓过来，小佟陪着：“您想怎么办？” “你们说呢？”徐阿财的父亲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儿子刚跟同乡出来打工就遇上这种事，除了觉得天塌了，一点主意也没有。 “这来回的路费肯定是都包了，丧事墓地也都您说了算，赔偿金这个数。”比国家赔偿标准再多一点。 徐阿财的父亲同意了，他村里也有出来打工的，不回来了，可能就是死在外头了，家里人连钱都见不着。 小佟心里这块石头才落定，他又问：“那您还有点什么要求？” 这也是江烨叮嘱过的，老人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小佟回到公司，跟江烨说：“老板，谈好了，这家人还是讲道理的。”不光江烨这里赔，那个工程队也要赔。 “他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江烨问。 “他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想看一看。”小佟一听都有些吃惊，儿子死了，他还想看一看城市。 江烨看了小佟一眼，“嗯”了一声，摸出车钥匙：“你开我的车带他逛一逛吧，该去看的都去看看。” 林文B定制了一批安全标语和海报，让小佟到工地上张贴：“这种标识，越清楚越好。” “老板娘，这……他们好些人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整个工棚里，那些能去地摊上买书回来看，都算好管理的。 大多都是打牌玩，来回输赢一些生活费。 “那就找间空屋子，把安全规则讲给他们听，这海报正好当教学工具。” 小佟还是觉得老板娘这作法挺多余的，工人们根本不肯听啊，再说了，哪个工地也没有这种什么安全课。 已经出的事没法挽回了，但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江烨觉得有道理，上面这几天也要派人来看一看的，他跟小佟说：“就轮流办安全课吧，休息的工人来听，来听的都算他们出半天工。” 那是人人都肯来了，什么活也不干，听人说话就能拿半天工资。 林文B还让小吕去拍点安全课程的照片，全做进公司的宣传手册里：“以后你招投标，比别人多点东西。” “招投标哪看这个呀。”江烨摇头，但办一办，他心里好受。 林文B还有话说：“前两天对材料，砂土的量是不是太少了，要是按照标准，还得再多两车啊。” 江烨瘫在沙发上，这几天累狠了，揉着眼睛休息：“没少，就是按量走的，过了质检就行。” 眯眼看她还不明白，啧一声：“我要是干得太好了，以后就拿不到工程了，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林文B懂了，填料的时候薄一层，三五年间肯定得修修补补，一直不坏，那上面批工程的还怎么捞油水。 “就现在修的，过几年又要招标。” 林文B没话可说。 江烨又说：“要不然，你给我买材料吧。”交给谁都一样拿回扣，就没有不贪的，交给老婆那才是真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才不管呢，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忙，你这个公司，赶紧整顿吧。”林文B提醒他，“那个沈主任，现在是没事，再过两年呢？” 江烨伸伸腿：“我知道，陈曼这礼拜就不干了，回去养胎了。” 沈主任这人，好处要吃，事情不办，陈曼正好怀孕了，江烨顺坡下驴，把请来的佛送走了。 “你买点什么婴儿用品，送给她。”一百步走到九十九了，干脆做足，这口气泄了，前面的也都是白干。 走了陈曼，又断了王金龙，坏事里总算还有两桩好事。 两人聊天，江宁打开房间门，从门缝里露出小脸：“爸爸，你来。” “什么事儿？”林文B问的。 江宁不肯说，一付跟爸爸有秘密，只告诉爸爸的样子：“爸爸来！” 江烨拖着步子过来了，一屁股坐在女儿的公主床上，江宁赶紧把门关上。 “你又打架啦？”江烨第一个想的就是这个，“你打人家哪了？”老师没有打电话，那肯定打得不太严重。 江宁尴尬面孔。 “说啊，什么事？考试没考好？”女儿一直考得好，江烨都习惯了，看她紧张的样子，一点不在意的说，“这次没考好就下次努力。” “不是！”江宁急了，都怪周元柏！ 周元柏没学过拼音，虽然一直在补课，但他还是分不太清前鼻音后鼻音，一年级的课文他也没学过。 这次语文考试的时候，拼音填空他偷看了江宁的。 是江宁给他看的，他老是语文不及格，方俊每次都要笑他！连方俊那种成绩也敢笑话人！江宁很不忿。 考试的时候，她飞快写完，然后把半边卷透给周元柏看，但她一快就出错，填空里写了一个错别字。 江宁是考完才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元柏还在学习写简体字，齐老师允许他考语文简繁体混用，他把那个错别字也抄上去了！ “你作弊了？”江烨乐了，“那老师问你，你别承认啊，反正是他抄你的，又不是你抄他的。” “可是妈妈一定会知道的！”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齐老师和妈妈，批完卷子齐老师就会知道，开家长会的时候妈妈会知道。 江宁防患于未然：“爸爸，你去开家长会行吗？” 她知道最近家里气氛紧张，她又怕挨骂，又怕被妈妈扣掉肯德基的生日会，那时候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写错别字啊。 房门响了两声，江宁惊慌失措，林文B拧开门：“你二姐来电话了。” 江烨眼睛一瞪：“不接。” 林文B看了女儿一眼，目光有种警告的意味，示意女儿干了什么坏事，别想让爸爸偏袒，最好快点老实交待。 警告完女儿，她走到客厅，拿起听筒：“江烨说他不接。” “啪”一声挂断。 收藏破万加更章(生日会) 怀愫/文 今天就要报成绩了,江宁忐忑。 周元柏坐在旁边偷偷看她，因为抄走了错别字，江宁有一个下午都不理他，今天就要报成绩了,她又不理他了。 “江宁,你别生气。”周元柏第不知道多少次道歉,“我请你到我家里来玩,我有好多漫画书的。” 江宁没看过漫画书,想到要被妈妈骂,还要罚零花钱,她就不为所动。 “而且，我还有好多动画碟片,都可以给你看哦。” “不要哦！”江宁转头教育,“就是你老是哦啊哦的，方俊才会笑你啊。” 方俊最会怪腔怪调的学周元柏说话了, 周元柏虽然被批评,但很高兴,江宁跟他讲话了：“我姐姐有一套美少女战士的碟,你要不要看？我妈妈还会做牛奶咖啡冰……” 把“哦”字咽下去了。 齐老师通知家长之后，她可能连家门都不能出了，江宁悲惨地想,牛奶咖啡冰块是什么味道的？ “那，那我去福利社给你买吃的好不好？”周元柏掏出他的零花钱。 “小卖部！”江宁纠正他。 “小卖部。”周元柏轻声重复。 “来了来了，齐老师来了！”大家全都哗拉一声坐好，本来考完试之后的轻松氛围一扫而空,就要报成绩了。 齐老师拿着一叠卷子进班级，她先环视一下,本来就很安静的教室，更安静了。 大家都把两只手交叠贴在椅背上，等齐老师报成绩。 那一叠雪白的卷子，早就按照成绩排好了，齐老师不像别的老师，她是倒着排的，最早报到成绩的那个，分数最差。 还是班里那几个，但这次没有周元柏了。 一直报了十几个人还没有周元柏的名字，他轻轻吁口气，然后又替江宁紧张起来，江宁写了错别字，还是不是第一名啊。 卷子雪片一样，一张一张往下发，讲台上还有薄薄的三四张，江宁万分紧张，看一眼齐老师，又把眼睛转过来。 “江宁。” 周元柏先站起来，江宁靠窗坐，得他先站起来，江宁才能出来。 第二名，江宁刚拿到卷子就看见填空边那个鲜红的扣分，她嘴巴一扁。 齐老师开始讲卷子，讲完卷子，她走到了江宁和周元柏的课桌前，手里的笔先点了点江宁的卷，又点了点周元柏的卷子。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坐在前面的叶蓓蓓扭头小声问：“为什么啊？” 作弊是江宁跟周元柏两个人的小秘密，她谁也没告诉，连跟叶蓓蓓都没有说。 “是，是说教拼音的事情。”周元柏找了借口。 “过完暑假大家就要升三年级了，把暑假需知带回去，看清楚返校日期，每次返校日我都会检查作业的，大家要按时完成作业。” 然后就是防火防盗的安全知识。 江宁盯着通知单，根本没心思听，她一直在回想齐老师那句“下课到办公室来。”，紧张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两人都不敢结伴去老师办公室，二（二）班是走廊上第二间教室，离老师办公室还远，一前一后走过去，快到门口的时候。 周元柏快一步，赶在江宁之前，勇敢走进办公室：“报告。” “进来。” 江宁反而跟在他身后，低着脑袋站到办公桌边，齐老师看看他们俩，像犯了错的小动物：“说吧。” 周元柏先承认：“我抄江宁的卷子了。” 江宁想到爸爸说的话，她也想说谎，只要不承认就好了，反正她是被抄的，但她一对上齐老师的眼睛，就不敢了。 齐老师什么都知道。 “我同意给他看的。” 齐老师毫不意外，周元柏确实很努力在学了，但短时间内转不过弯来是正常的，她看着两人点点头：“这一次，老师就不告诉你们的爸爸妈妈了。” 江宁抬起头，她又惊又喜，齐老师真是仙女大好人！ “因为周元柏很努力，江宁也很努力，你课间教他读书，认简体字，老师经过教室都看见了，但这次你们还是不对，以后如果再发现，我就两件事情一起惩罚。” “知道了吗？” 两个小脑袋连连点头。 “本来升三年级，老师想让你当中队长的。”齐老师说。 江宁心情起起伏伏，上次中队长被扣是因为打架了，这次是因为作弊，两条杠什么时候才能戴上？ 但她反而没戴上过两条杠，妈妈不知道。 走到办公室的脚步有多沉重，出去的时候就有多轻盈，江宁都快飘起来了，她的生日会能按时举行了。 周元柏这才说：“我暑假的时候过生日，在家里办生日会，你能来吗？” 他想邀请江宁很久了，但因为这件事，一直不敢开口。 “能能能！我要看美少女战士，还要吃那个牛奶咖啡冰，还有你的漫画书，什么是漫画书啊？”江宁一分钟都不到，就把她担心了两天的事抛到脑后了。 周元柏笑了：“有很多哦，我觉得你会喜欢阿拉蕾。” 阿拉蕾？江宁暂时没有计较周元柏嘴里又冒出来那个“哦”。 她的生日会办得很热闹，一共请了七个小朋友，江宁把标准卡得很严格，她不很喜欢的，就不请。 考试前的那几天江宁可风光了，谁都想来江宁的生日会，就连方俊都问她，他能不能参加。 生日会那天，林文B本来想给女儿穿一条公主纱裙的，江宁说什么也不愿意：“太夸张了吧！” 那个大蝴蝶结的裙子，她完全不想在同学们面前穿。 “你不是喜欢这条裙子吗？”还说要戴她那个塑料宝石皇冠。 江宁挥挥手：“那个我十岁的时候再穿。”妈妈说了，在肯德基过的只能算是小生日。 最后她挑了一条略微朴素一些的白裙子，裙摆边上有一圈用丝带绣的玫瑰花。妈妈给她梳公主头，还戴了细细的珍珠发箍。 每个同学都带了礼物，叶蓓蓓送她一套图画书，是迪士尼的！ 沈夕送给她一本带锁的日记本，还配一把小钥匙呢，她告诉江宁：“我看到五年级的女生都买这个。” 周元柏抱了一个大礼盒过来，真的像他保证的那样，包了漂亮的礼品纸，上面还扎着丝带蝴蝶结。 而且他还穿了一套小西装，头发梳成三七开，是江宁不喜欢的那种样子。 但他带的礼物江宁很喜欢，是个很漂亮的洋娃娃，还戴着帽子，手里拿着把蕾丝小花伞。 林文B一看就怔住了，这个娃娃是法国货，穿着那种层层叠叠，有金边刺绣和蕾丝的裙子，过于贵了。 林文B现在都不会给女儿买这么贵的娃娃。 她立刻就想伸手到包里拿名片，但她迟疑了一下，可以等女儿的生日会之后，再认识对方的家长。 结果是周元柏的妈妈先来认识林文B：“您好，您是江宁的妈妈吧？我是周元柏的妈妈，谢谢江宁一直给他补习。” 她回头看到江宁被一群小朋友围绕着，她在说什么，周元柏目不转睛，听得特别认真。 “他想在假期里请江宁跟他一起读书，可以吗？” 周元柏是江宁的学生，这个林文B是知道的，江宁一开始回来讲话还带口音，被江烨嫌弃：“说得这什么话。” 林文B想了想：“她假期里还有钢琴课和舞蹈表演课，我问她愿不愿意，如果她愿意当然可以。” 她这时掏出名片，递给周元柏的妈妈：“这是我的名片。” 周元柏的妈妈一看林文B的打扮就知道是职业女性，没想到她还拥有一家公司，看了会儿说：“啊，是B宁礼品公司啊，我家里有一个苏绣双面绣的扇屏，是不是你们公司的产品？” 还真是她公司的产品，那是供给银行的，给银行大客户的礼品。 长线投资(“你还想跟台湾人做生意？) 怀愫/文 江宁许愿、吹蜡烛、切蛋糕,跟玩偶奇奇拍照片！ 林文B给江宁买了两个蛋糕，大蛋糕是在肯德基里跟小朋友们一起分的，买的尺寸太大了，孩子们一人一块也分不完。 最后店经理把余下的小半块分给了店里别的小朋友。 “那位小公主过生日,请小朋友吃蛋糕。” 到游戏时间,所有小朋友都来了,跟奇奇跳舞,还一起玩转圈圈贴鼻子。 红背心小姐姐拿出一张大画板,上面印着奇奇的脸,它的脸上少了个鼻子。奇奇玩偶一看见画板上自己的样子就捂住了脸害羞。 小姐姐说：“大家能替奇奇把鼻子贴上去吗？” “能~” 江宁蒙住眼睛,在离画板三步之外的地方，摸索着走到画板前。 “左边一点！”“右边右边” 大家乱出主意瞎指挥,倒计时一结束,江宁把蒙眼手帕一扯，鼻子贴到奇奇的帽子上了,奇奇玩偶在一旁拍着肚子哈哈笑。 小朋友们玩游戏过生日,几位家长有送了孩子就先去忙的,也有坐着等生日会结束的,周太太和林文B坐在一边聊天。 周太太看儿子跟同学们玩在一起，笑眯眯说：“江宁真是活泼开朗，我本来还担心元柏去了新学校不能适应。” “江宁在原来的学校也不适应,转学之后她就开朗了很多。” “元柏说，江宁还替他纠正口音。” 林文B怕周太太误解江宁的意思，解释说：“因为江宁以前在的学校不像现在这个，有各地来的学生,她不会说这里的方言。” 还被小朋友的家长问“你是不是苏北人。” 江宁傻乎乎回答：“我是苏州人，不是苏北人。”她以为苏北跟苏州一样,是个地名。 周太太懂了，江宁是怕周元柏因为口音被排挤。 “元柏去上学的时候开始的一周，每天都不高兴，后来江宁跟他一起玩，他就开朗很多了。” 林文B有一瞬间不好意思接话，什么跟周元柏一起玩啊，就是课间跳橡皮筋的时候，周元柏给江宁当桩子。 江宁跑到妈妈面前，把原味鸡三角上那块鸡皮送到妈妈嘴边，眼睛亮晶晶看着她：“妈妈吃！” “妈妈不吃这个。”林文B替她理理辫子，玩儿童乐园的滑滑梯，玩得辫子都松了，“我知道你觉得这个是最好吃的，但妈妈觉得太油了。” 这一口油下去，太腻了。 江宁点点头，反正只要妈妈知道她把最好吃的给妈妈就行了。 周太太一直看着她们母女对话，等江宁转身又去玩，她才说：“林女士真是位体贴的妈妈，我想请您到家里来作客，方便吗？” 林文B从刚才就一直想问，周太太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但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她现在这着急的毛病，还是得改。 “当然……”还没答应，林文B笑了，“我要先看看我的日程本。” 她一笑，周太太也笑了：“我先生也是这样，做什么都要先看日程。” 林文B掏出她那本大本子，她空闲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我明天要去上课，周末宁宁要上表演课，周三那天有空。” 明明是周太太请她，本来就该在林文B方便的时间，但林文B脸上的笑意，仿佛是她不好意思，让周太太觉得跟她相处很舒服。 “那就周三。” 约定了见面的日期，回家林文B就给江宁洗澡，她皮得一身汗，最后结束了还跟叶蓓蓓拉着手不肯分开。 “马上就返校了，我们马上就见面了。” 江宁泡在浴缸里，把沐浴露搅出泡泡，假装自己在泡电视剧女主角那种泡泡浴，林文B进来看见满地泡沫，拿毛巾吸地：“别把水泼出来，快点，妹妹还等着你切蛋糕呢。” “还有蛋糕？”江宁坐起来。 “当然啦，你跟妹妹也得一起共生日啊。” 林文B是准备好拍录像的，还特意给圆圆换了条裙子，三根毛不能夹夹子，脑袋秃秃的，很不好看。 江宁想到办法，她把自己裙子上的小花腰带抽出来，扎在圆圆脑袋上。 全家都准备好了，江宁打电话给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到了，到了，在楼下了。”没一会儿门就打开了，江烨把包一扔，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一看见老婆就说，“今天上面有人来，工地上正好在开安全课。” 不是什么正好，是他一听见消息就赶紧把工人都召集起来，教室是现成的，就是厨房隔壁的工棚。 里面放几张七拼八凑的桌子，支了个黑板，四周都贴上标语和海报。既然都做了，就得做得像样点。 小佟开车把老师接来，开始上课。 江烨动了脑筋，他干这个，就得让人知道，怎么让人知道呢？ 他去上面的集团单位请来了高级工程师，一周一次，给工人们讲课。 请老师也是一条往上认识人的路，那些高级工程师要到工地上给农民工讲课，先得领导同意，都得报到上面。 还从没有私人建筑公司提出过这种要求，但这又是跟市政工程的安全课题相关的，大领导知道了，说要来看一看。 那几个领导，拍了很多张照片，还跟江烨合影了。 这回是王志国沾了江烨的光，在领导那里记下了名字。 江烨这个得意，还想再说，江宁鼓着脸：“爸爸！先吹蜡烛！” “好好好，先吹蜡烛。” 圆圆已经等困了，她坐靠在沙发上，又想睁眼睛，又想睡。江宁吹完了蜡烛，问妈妈：“圆圆能吃蛋糕吗？” 圆圆睁开眼睛，她已经听懂得“吃”是什么意思。 “一点点奶油，不能多，给她舔一点。” 江宁就真的用小勺子挑了一点点，送到圆圆嘴边：“啊！”她的嘴巴张得比圆圆的还要大。 圆圆很习惯被喂食，一“啊”就张嘴了，吃到了人生第一口蛋糕。 林文B拿着摄像机，拍下了圆圆嘴上沾着奶油，眼睛瞪圆的样子，她好像是愣了一秒钟，才尝出这是好吃的东西，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小腿一蹬一蹬的，张开嘴还想吃。 江烨心情极好，坐在沙发上吃蛋糕，圆圆靠着爸爸，看妈妈和姐姐都不给她吃，她伸出手，牢牢握住爸爸的手腕，把叉子上的蛋糕凑到嘴边，舔了一口。 “嗬，她劲还挺大。”江烨有点吃惊。 江宁笑得坐在地板上：“妈妈，以后她学走路，是不是前面要吊块蛋糕啊。” “这个办法不错。”这是江烨赞同女儿。 “你们这样笑她，都拍下来了，等她长大，都能看见。” 江宁赶紧补偿，她亲了妹妹一口，还唱了一首她自己编的歌：“圆头圆脑圆身体，就是我们的咕隆咚。” 林文B也有要跟江烨说的：“今天宁宁生日，遇上她同学的妈妈，是银行的大客户。” “你怎么知道的？” “我给她名片了，她看了就说家里有苏绣屏扇，就是给大客户的，是台湾来的。” 江烨看了林文B一眼：“台商啊？干什么的？”改革开放，台商来大陆投资的很多，沿海一带的厂子，几乎都是他们的。 食品机械小家电纺织品样样都有。 “还没聊得这么深呢。” 江烨问女儿：“宁宁，你知道你同学家里是干什么的吗？” 江宁在玩周元柏送给她的那个娃娃，她小心翼翼碰，也不给妹妹玩，怕圆圆把口水涂在娃娃裙子上。 “知道啊。”江宁随口说，“他们家是开饭店的。”周元柏说等他过生日的时候，就在他家的饭店里过生日，还请她去呢。 “那他妈妈也是台湾人吗？”现在台商两个家太正常不过了，对岸一个，这边一个。 “是啊，周元柏的妈妈好漂亮啊。”长得漂亮，说话又温柔，肯定不会大声喊他的全名，就像台湾电视剧里的女明星。 江宁心里偷偷这么想，她光想，不敢说出来，她怕妈妈又叫她“江宁”。 “你说，她请我们作客，给她带点什么礼物好？”林文B在心里盘算，最好还是丝绸茶叶，正好公司的新礼盒出来了，都是今年的新茶，罐子是钟雪的新设计。 “你还想跟台湾人做生意？”江烨瞪着老婆，台商做生意，那可是出了名的精明，“你当心吃亏。” “怎么不行？能做就做，商务礼物本来就是我们公司的强项，做了多块肉，不做又不少块肉。”她不着急，慢慢来，“长线投资嘛。” 把江烨说的话，还给他。 美容院捉(有心栽花花没开) 怀愫/文 林文B直到坐在周家的沙发上,才知道小孩子嘴里说的“开酒店的”跟真的开酒店有什么区别。 周家比蒋副行长和钟雪家里要大得多，在这个有私家车都已经算有钱的年代，周家有个私人泳池，走进来的时候还有花匠在剪盆景。 江宁一看见周元柏就挥起手,然后说：“周元柏,你家好大啊！” 周元柏站在门口等红着脸,高兴又害羞的样子,林文B伸手摸摸女儿的头。 真的在大人面前,江宁是个很规矩的小孩,她这点跟江烨尤其相像,在什么人面前，她会表现出适当的样子。 江宁坐在妈妈身边,茶几上放着点心蛋糕,还有周元柏承诺她的，牛奶咖啡冰,既像冰淇淋,又像冰沙,很浓的牛奶味,一点点苦味。 江宁用小勺子吃，吃得很矜持。 林文B看看女儿，忍不住要笑,但为了顾全小女孩的面子，她忍住了。 周太太已经开始夸林文B带来的礼物了，丝巾是油画风格的，本来钟雪画完是想用在礼盒的包装上。 林文B尝试着把画印在丝巾上,试了很多次，才试出两个图案,不是流水线产品，这几条丝巾的印花花了大价钱。 她挑了一条，周太太送儿子去生日会时，穿的裙子的同色系。 做这个丝巾之前，林文B还让小吕跑了一趟苏城合作的丝绸厂，跟厂里签了合同，保证这种图案不外流，一经发现，他们肯定会索赔。 她寄了一条送给钟雪，这一条就送给周太太。 “这个好漂亮啊。”丝绸丝巾一般都是中国风，像这种油画风的太难得了。 “这是公司定制的新产品，我请设计师专门设计的，是限量品。”限量这种词，哪个女人都喜欢，特别是像周太太这样，东西贵不贵，不是她最看重的。 周太太听到限量，更喜欢了，看完丝巾再看茶叶礼盒。 “男茶和女茶分开，女茶主要是养颜美容的。”除了花茶还有新推出了果茶，用于夏天的礼盒，后面标签贴上哪种茶有什么用途，很受欢迎。 “林女士做生意好细致啊。”周太太看过产品，再看林文B就不觉得她是儿子同学的妈妈了。 “我就是想跟其它的礼品公司做出差别。” 茶叶当礼品是很常见的，也是很实惠的，大批采购的成本很低，放在包装礼盒里面，根本不知道是新茶还是陈茶。 她既然拿到了银行的单子就想长久做下去，自然每次都要出新，让银行知道，这是季节性礼品，公司是花了心思的。 “光是茶叶，就能细分成男茶女茶，还可以细分四季，下一次打算推出二十四节气茶，这种量就会比较少，专供给高档用户。” “林女士真是能干。”周太太看出来了，林文B确实不光是想来当“同学的妈妈”，但她没有表示什么。 “妈妈，我能带江宁参观一下我的房间吗？”周元柏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都等了好久了。 “当然可以啊，去玩吧。” 江宁站起来，跟妈妈示意，再跟着周元柏走到楼梯，两个孩子以为已经很讲规矩了，连走楼梯都是慢慢的。 走到最后几阶，大概是以为大人听不见了，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周元柏拉着江宁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江宁哇了一声，周元柏的床是赛车式的！他睡在车里！ “你不是有个姐姐吗？”江宁好奇，周元柏送给她的那个美少女贴纸就是从姐姐那里要来的。 “她去学跳舞了。” 他指指一面墙的矮书柜：“这一半都是漫画。” 江宁坐在椅子上看起了阿拉蕾，她教周元柏认简体字，同时也学会了很多繁体字，一页一页看得很快，看见阿拉蕾玩办家家，真的吃沙土，笑得停不下来。 周太太招手：“把这些拿到楼上去，给元柏他们吃。”看林文B的目光，解释说，“他们都是我先生酒店里的服务人员。” 怪不得全都穿着制服，训练有素。 林文B大概能感觉得出来，周太太对她的礼品生意并不怎么感兴趣，那些一小盒一小盒的茶叶，她其实是特意准备的。 适合酒店用的包装，她还特意提了季节节气，但周太太也只是夸了两句，就没下文了。可能是她的生意实在太小，人家看不上。 那也是正常的，林文B脸上笑容不变，仔细听周太太说儿子的事，她越听越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在周太太嘴里听不到她大女儿的事。 心里正这么想，大女儿就回来了。 她从外面见来，看见周太太说：“阿姨，我回来了。”然后跟林文B点点头，拎着包上楼去了。 原来不是周太太亲生的，林文B当作没听见，接着刚刚周太太的话题：“那是想把他送去学武术吗？” 周太太松口气，她还怕林文B打听这些：“不是，学校里的体育老师就会武术，我先生想让元柏跟着学。” “男孩子学这个也很好。”林文B想想了问，“有没有空手道的儿童班呢？”她想给江宁也报一个，但转念一想，她只跟江烨学那么两下子就能打掉人家一颗牙，要是真学了空手道跆拳道，那还不闹翻天。 周太太看林文B脸上的表情问：“怎么，林女士想送女儿去学？” “想让她学了不受欺负，又怕她闯祸。”江宁还不定性，等她大些，让她自己选是不是要去学空手道。 周太太笑了，她从儿子的嘴里听过江宁的战绩：“女孩子，活泼一点也好。” 江宁戴了一块电子表，妈妈跟她说好了，第一次到人家家里作客，到四点必须回家。 “哔哔”一响，她阖上漫画书，对周元柏说：“我的水晶鞋响了。”灰姑娘就是十二点必须结束舞会的。 周元柏问她：“那你以后能来吗？” 江宁想了想，她太忙了：“不忙的时候吧。” 周元柏点点头：“那你不忙的时候，要来玩哦。” “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吧？很方便的。”周太太说。 江宁眼睛一转，原来周元柏家还有司机！ “不用了，我订好了车子来接。”林文B婉拒，这就算一次不成功的推销吧，她牵着女儿离开。 江宁走出门才感叹：“周元柏，好有钱哦~”这句话她已经忍了半天了。 江烨晚上回来，问：“怎么样？” 林文B跟陈姐一起包馄饨，抬头看见江烨那一脸笑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没怎么样。” 江宁从房间里出来，开始跟爸爸形容周家的房子，吃的蛋糕，还有周元柏的小床，她最羡慕的就是周元柏的床。 “他说他姐姐的床更漂亮，有柱子的，还有帘子！”但他没说要带江宁去看看，他有点怕他姐姐。 说得嘴巴干，江宁自己泡高乐高喝，喝了一口咂咂嘴巴，盯着手里原来让她快乐的饮料，叹口气说：“我现在是嘴巴刁了。” 连高乐高都不觉得好喝了。 林文B包完最后一个馄饨，一边洗手一边拉开厨房的柜子门：“给你这个小刁嘴巴喝个新饮料。” 钟雪寄过来的，林文B把丝巾寄给她，她回了一箱吃的，都是进口食品。 她们俩用邮件联络，钟雪还发给她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钟雪穿着黑色吊带礼服裙，外面就披着那条油画丝巾，遮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学校舞会，她跟她的同学们拍照片，据说钟雪那天大出风头，很多人都来问她那条丝巾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 林文B拿出一盒瑞士小姐可可饮料，热水一注进杯中，就传出浓浓的巧克力香味，一下就把高乐高比过去了。 小刁嘴江宁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她放下手里的高乐高，等新饮料。 “你喝这一杯，妈妈再做一份冰块，冻得时间短一点，还没冻结实的时候，用勺子戳开，就是你今天吃的那种冰沙了。” 原来这么简单！ 江宁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得很珍惜，她马上拐进妹妹房间，想给圆圆也尝尝。 “不能给妹妹喝，这个太甜了。”小孩子的味觉还受不了这么甜的刺激，圆圆现在还只能吃糊泥炖鸡蛋。 姐妹俩一样的刁嘴，只要一吃到蔬菜泥，她就用舌头顶出来。 江宁看看杯子，喝一大口，可怜的妹妹，竟喝不到这么好喝的饮料，她回房间，拿出蜡笔和绘图本，打算给这好喝的可可画一幅画。 林文B本来以为，周太太的事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一礼拜，周太太打电话给她：“林女士，你有空吗？我朋友的美容院试营业，想约你一起去体验一下。” “你还能再带两盒，上次的那种茶叶吗？”周太太的声音软绵绵的，“朋友在我这里喝过之后，觉得可以在美容院里推广。” 有心栽花花没开，无心插柳，柳树倒抽芽了。 营养液破万加更(人生中第一杯奶茶) 怀愫/文 林文B上辈子也去美容院,当然也办过卡，那时她开始收房租了，手里有钱，才能优待自己。 躺着一个多小时,不用想琐事,按脸按肩颈,确实舒服。 但按摩和护肤品,没办法改变她脸上那些纹路。江宁给她买贵价的护肤品,还给她买燕窝,后来实在看不直去,说：“妈，去做医美吧。” 林文B拒绝了,她那时已经知道再怎么美容,也不如好心情。 现在的林文B，护肤品用的也很普通,也不再炖燕窝吃,但照照镜子,自己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拿出之前的照片一比,现在反而更像是二十多岁。照片真实反应出她神态最松驰的时候，嫁人前，和现在。 现在的美容院,装修风格和设施跟以后的并没有多大差别，她和周太太两个人躺在美容床上。 手法很轻柔，先卸妆，一边卸妆一边普及一下卸妆的重要性。 “这样就不容易堵塞毛孔。” 然后就是常规的保湿润肤,最后还给她们按摩了一下身体。 两人躺着都没说话，按着按着林文B还睡着了,她自己不觉得，但身体还是积攒了疲劳的。 按完整个人都松驰了，换上衣服，一起到待客区，美容院的老板郑咏珊问她们：“怎么样？体验过程里有什么还要改进的地方吗？” 林文B本来以为郑咏珊也是台湾人，但她一口港普，人很瘦削，她也一头短发，但跟海市女人流行的短发不同。 削得更薄，更服帖，像香港电视剧里的女警察。 她还拿出林文B同款的那种黑皮厚笔记本来，说是问建议，就真的是建议，她不是在说客气话。 林文B看了看周太太，又看了看郑咏珊：“那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手法是很舒服的，店里的设施也很好，服务人员声音很轻柔，轻音乐也显得很有格调，很高档。”她先肯定了这几点，“我觉得还可以再加一些让人放松的香熏，每个房间可以提供梳子。” 刚刚结束，拿掉毛巾，才发现包里没带梳子，还是周太太带了，把梳子借给她用。 接着林文B就要推销她茶叶礼盒了：“结束之后呢，也可以准备一些吃的，或者汤水，比如银耳汤，或者花草茶。” 对方既然是有这个意愿的，之前肯定也想到了，林文B继续说下去：“既是让客人缓一缓，在这个时间里可以了解会员服务，也补补水嘛。” 林文B去过的美容院里，有提供花草茶的，也有银耳羹的，有个日式酵素美容轻体，结束之后还提供荞麦面。 反正就是怎么有噱头，怎么来。 花样越多，客人越觉得钱花得值得。 “这个还可以算在套餐服务内容中的一项。” 郑咏珊笑了：“谢谢江太太，我到周太太那里替她服务，喝到了林女士公司的花草茶，我想在美容院里也订购一批。” 原来她跟周太太认识，是替周太太上门做脸。 “当然可以，我来之前就已经听周太太说过，既然是美容院用花草茶，那肯定更注意季节性。”林文B从她那只大包里，拿出礼盒的样版。 一共四种颜色，配合季节换包装。 “茶叶的品种，花茶系列目前礼盒内是春桃花、夏茉莉、秋桂花、冬菊花。” “果茶目前是罗汉果、蜜桃和柠檬茶。”花草茶容易做，茶厂有经验的老师傅一听就能做林文B想要的。 但水果和茶叶要适配，还得做更多尝试。 林文B能记得的不多，蜜桃和乌龙相配，这个她喝过，别的还真得一样一样试出来。 小吕都说：“经理，咱们再这么下去，干脆就做茶叶算了。”所有礼品里，茶叶礼盒需求最大，利润最高。 所以林文B才会特别在这上面动脑筋，这是可以走量的东西。 她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现在还急不来。 林文B不是那种，手上捞着一个，还想尽力抓更多东西的人，她手上有一个，就想先抓牢。 时刻记得自己原来两手空空。 她连报价单都拿过来了，要礼盒带茶叶是一种价钱，光要茶叶又是另一种价格，她猜测郑咏珊会要后一种。 谁知她两种都要，还说：“不仅仅是花草花果茶，我还想订购一批，给美容院顾客的礼品。” 会员第一次到店都有小礼品送，像周太太这样的大客户，生日还会送上生日礼盒。 “那……等我拟定一下细节，再把礼盒样品拿来，今天就不耽误周太太的时间了。”林文B回头看看周太太，她坐在一边一直听她们说话。 周太太喝着花茶：“你们聊你们的，我很自在。” 林文B给了郑咏珊一张名片，约定好在公司谈细节，就跟周太太一起离开了：“谢谢周太太，要不是你推荐，我哪能谈成合约。” 虽然美容院是小定单，但要的东西是B宁已经慢慢走向成熟的产品，不再多费功夫，利润还大。 周太太笑：“不是你的东西好，人家也不会问我的。” 她见过很多谈生意的场面，哪桩生意都比林文B这笔要大，但每次她都是在旁边听的那个人。林文B为了这种来去几万块的小生意，眼睛都在发光。 坐上车之后，周太太问：“林女士现在还在读书是吗？” 这是听儿子说的，周元柏回来问她：“妈妈，你也是大学生的对吗？” 江宁跟他炫耀，说自己的妈妈在读大学，她还去过大学的图书馆，那里的图书馆比周家的书房大得多的多。 江宁还说：“我也会有自己的书店的，我爸爸答应我了。” 周太太怔了一会儿才回答儿子：“妈妈当然是大学生啊，妈妈是台大毕业的。”快十年了，她都快忘记自己读书时意气奋发的样子了。 这个林文B也知道，是江宁回来说的，她问：“台大厉害吗？比妈妈的学校厉害吗？”两个孩子偷偷比较妈妈。 林文B笑了：“厉害啊，比妈妈的学校厉害得多了。”她不知要怎么跟女儿解释成教的区别，想了想说，“妈妈和妈妈的同学们，读现在的学校，更多是为了工作。” “那周元柏的妈妈念书，不是为了工作吗？” 又把林文B问住了，她答不上来：“不是这个意思。” 江宁皱眉头，听不大懂，她没概念，但她知道周元柏的妈妈学校很厉害，她输了！ 立刻就跟妈妈夸口：“我也会念很厉害的学校的。” 说完赶紧奋发图强，江宁那天晚上把小学三年级的课本拿出来预习了两页，还做了三年级的《一课一练》。 “我是在读书，每天都觉得时间根本不够用。”孩子，公司，学校，她其实没办法完全安排妥当，不停的协调。 “忙起来感觉好吗？”这个问题，周太太自己有答案的，她忙过，知道那种充实的感觉。 “好！”林文B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偶尔当然也想偷懒，但忙起来，才觉得有价值。”江烨对她的态度明显改变了，她一周都挤不出时间去看江连清，江烨也只是提一句，说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 周太太很久不说话：“你真诚实。”所有人都说她福气好命好，是个富贵闲人，日子多么好过，只有林文B这样回答。 周太太心想：自己原来可是台大毕业的啊。 林文B不知道周太太想了些什么，她回到家，闻到一室茶香味。 “妈妈！”江宁从厨房里探出头，“奶茶就快煮好啦！”她听周元柏说的，世界上最好喝的茶是奶茶，煮红茶然后加牛奶和一点点炼乳。 林文B放下包，用大哥大打电话给小吕，一边按键一边走到厨房，看见桌面上的茶叶：“你用……礼盒里的茶叶煮奶茶了？” 江宁点头：“嗯。” 她从礼盒里掏出来的，觉得一小包不够味，拿了三包。 陈姐没看见包装盒，还以为是茶水柜里那种，看见林文B的表情才懂：“林经理，这个是不是很贵的茶叶啊？” 江宁微张着嘴，闯祸了。 林文B吸口气，煮都煮了，骂她也没用：“别用家里那个鲜牛奶了，去楼下买盒进口奶。”那种利乐包装的，味道比鲜奶更浓更香。 江宁知道闯了祸，她不等妈妈骂她，先承认错误：“我不知道它很贵，我以后不拿了。” 林文B揉揉女儿的头，拿出招待客人的全套茶具，给很贵的茶叶一个仪式感。 江宁翘着小手指头，用小奶壶往茶杯里添奶，闻浓郁的红茶跟牛奶混合香，然后喝到了她人生中第一杯奶茶，最好喝的奶茶。 低头(时隔一年，江烨终于低头) 怀愫/文 郑咏珊隔天到林文B的公司去。 一走进公司大门,前台就站起来接待她，听说她的名字，放下登记的笔：“哦，是郑小姐吧,林经理关照过的,请跟我来。” 把郑咏珊带进公司,请她坐下：“林经理在开会,请您在这里先坐一下,您喝茶还是喝咖啡？” 员工休息区,两三张沙发椅,配上小圆桌，桌上的小玻璃花瓶还插着一两枝鲜花,不像是礼品公司,倒像咖啡店。 “咖啡，谢谢。” 郑咏珊一看公司规模,就知道自己这生意,对林文B来说是只是小生意。 她刚刚进公司的时候,两边墙上挂着海报,上面是B宁的合作客户，有银行有保险公司，还有卖场。 礼品柜台里还展示着低中高三档礼盒。 美容院的需求量对比这些来说实在太少了,但昨天林文B一直很仔细，哪怕是小生意，准备得也很充足。 前台很快端来小点心，咖啡竟然还是现磨的,配着咖啡伴侣，瓷碟子里还放着两块小饼干：“郑小姐请稍等,会议马上就结束了。” 一般公司里开会都开不久，林总喜欢开短会。 里面果然很快散了，林文B先出来，她看见郑咏珊就笑：“郑小姐，这边请。” 郑咏珊跟进林文B的办公室，外面是浅色装修布置，里面也一样，摆脱了沉闷，让人看一眼都心情怡悦。 “林总这里装修得不像是办公楼。” “请坐。”林文B把文件放在桌上，她有自己的水吧，看刚才郑咏珊喝的是咖啡，再给她磨一杯，“我觉得环境很重要，也不一定黑白灰就一定专业，心情愉快，工作效率才高嘛。” 一扭头，郑咏珊就看见办公桌正面的那面墙上，有一幅油画。 没有画框，就这么贴在墙面，就像是在墙面开了一扇门，门外是一片海，海的远处有云和飞鸟。 仿佛坐在房间里，都能感受得到海风吹拂，海水腥咸。 郑咏珊感叹：“这幅画太好了。” 这是钟雪送给林文B的，还神神秘秘了很久，不肯告诉林文B，她究竟画了什么。林文B休完产假第一次回办室时，被这画给震住了。 “是公司的设计师送给我的，我非常喜欢。” 忙的时候看上一眼，立刻觉得身心清爽，林文B今年的小目标，是能带着员工一起去看看海。 美容院的茶叶礼盒合同，小吕已经拟好了，合同承诺每一季都有新品。 “美容院的礼盒设计，等出了设计稿会给您过目，确定之后再投入生产。”公司不能只有钟雪一个设计师。 林文B招了一个美院毕业生，像这样的活就交给她，银行的每季礼盒还是让钟雪设计。 “我们一起开个短会。”林文B叫上设计师，三个人一起开会。 郑咏珊的需求是价格低，但东西要美观实用。 这跟银行办卡客户送的礼品要求不同，那种小礼品上，银行的标识再大都无所谓，美容院这个专对女性客户，而且是有一定经济条件的女客户。 首要条件就是美。 “雨伞杯子或者钥匙扣之类的礼品，太普通了，跟美容院也不相关，我不想要那些。”郑咏珊很直接，她仔细看过礼品柜上那些展示品了，银行卖场小礼品都简单粗暴。 林文B点头：“那是肯定的，我们现在的方案是手帕，小方巾，珍珠的丝巾扣或者绢丝扇子这类。” 她还从书架上拿了一盒样品。 “郑小姐是在日本美容学校学的技术，我觉得礼品中也可以体现出这一点。”现在大众普遍还有外国的月亮比较圆的观众点，直到20年，日式酵素减肥美容也还是流行。 “像这类，和风类的设计，您看怎么样？”设计师刚大学毕业，圆脸上架着眼镜，林文B说完，她就拿出自己的设计稿。 “这个可以做吗？” “当然可以了，提花绣花印花织条，这些工艺在我们国家早就成熟了。”林文B笑，“肯定不会褪色缩水。” 扇子也是走小巧精致路线，林文B清明回苏城的时候，跑了一次扇厂，当时是去看屏扇制作的。 意外想到了小扇子，她描述，老师傅画稿，赶在六月之前交的货，那一批扇子也是很受欢迎的小礼品。 林文B把折扇拿来了：“这个也是专供女士的，大小很适合放进小坤包内，扇骨是竹子的，非常轻巧。” 还有小方巾，珍珠扣。 “因为美容院就快开业了，所以我找的东西都是现有的货品中比较合适的。”保证哪怕下周开业，也有礼品可以送。 郑咏珊对国内扇子的印象还是《戏说乾隆》里面，那种皇帝用的大折扇，这种确实更像日本的扇子，但花色是中式的，挑了三四种之后她问：“我能不能先要两百把？” 她马上就要开业搞活动了，这些正合适。 签完合同，她笑问：“林总不在我们美容院办张钻石卡吗？” 林文B签字盖章，分成两份，装在文件夹内，一份收进书架，一份递给郑咏珊：“办啊，但我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郑咏珊笑了：“我一定给林总准备一个大礼盒。” 林文B真的办了张卡，一周给自己安排一次肩颈放松，还带江宁去了一次。 江宁是第一次进美容院，看什么都新鲜，她问妈妈：“我也能做美容吗？”她很想伸手碰碰妈妈脸上像奶浆的那种东西。 “可以试试看。”美容师说，“我们的东西都是纯天然草本的，对皮肤没有刺激性。” “你想试试看吗？”林文B躺在床上，看不见女儿的脸，江宁不说话，她有点想，觉得有意思。 “那给她试试吧，就洗脸，做个保湿面膜。” 江宁像妈妈那样，脱掉了上衣，躺在美容床上，美容师姐姐跟她开玩笑：“你是我们最小的客人了，跟妈妈一起来美容，是不是很幸福啊？” “嗯！”江宁点头，是很幸福，面膜上脸，她嗡声说话，“等妹妹长大了，也带妹妹一起来。” 江烨知道林文B去美容院，又“嗬”一声，林文B瞥他一眼：“许你去洗脚，不许我做脸啊？我下礼拜我还约了徐姐一起去呢。” 林文B说着觉得有些奇怪：“你这次，怎么没问我周家人的联系方式啊？” 他不是最喜欢钻营这些，什么人什么事都能拐到这些上去，江烨瘫在沙发上，手边放个铁盒子，是江宁的奶油糖。 他一个接一个吃着，眼睛盯着电视机：“这还用问，一听就知道了，她在家里作不了主。” “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的？”林文B觉得好奇，江烨这人怎么总能一针见血。 接触了几次，林文B才知道，周元柏的爸爸是富二代。 周家不仅有酒店，还开了两间饭店，其中一间是天主教堂对面的那五层小白楼，楼里有有形似教堂的尖顶和彩色玻璃，办西式婚礼非常热门。 但周太太除了介绍，一句也没再涉及她先生的生意，林文B这才懂了，周太太没有发言权。 她会推荐郑咏珊用林文B的茶叶，但她不会在她先生面前提上一个字。 林文B后来想想，酒店都用茶包，那种才是最节省成本的。 “这还用见，听听就知道了，不是一路人。”二婚，虽然生了儿子，但没话语权。 江烨扔了个糖到嘴里，像蒋经理这样的，结交大有好处，但像周家这样的，花大力气交往也没什么用。 层次差得太远了。 “那就努力，让我们女儿也当富二代。” 江烨回头，看了老婆一眼。 “你有什么话，你就说，我猜不到你每个眼神什么意思。”林文B把手里的资料一放，这人总是这样，恨不得你当他肚里的蛔虫。 江烨往嘴里扔了颗糖：“意思么，就是原来我一个奋斗，现在你也奋斗，咱们女儿肯定是富二代嘛。” 林文B诧异，她看了看那个糖盒子，什么糖，连江烨这张嘴，也能给吃甜了？ 江烨还就真是这么想的，其实这一年要说顺利那还真谈不上，先是程志国吸-毒，又有别的建筑公司撬活，工地上还出了事故，他爸还癌症确诊。 但他的压力小了很多，精神也不再紧绷，不论在家在外都比原来轻松。 那些可喝可不喝的酒，原来的江烨一定会喝，现在不用了，他也可以推辞。 就算他顶不住了，老婆还能撑一把，时隔一年，江烨终于低头承认：“你这个公司，开得不错。” 买房子，转学校，开公司，一步步都不错。 江烨坐在沙上，林文B坐在后面的餐桌边，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花花绿绿的电视频幕，看不见江烨的脸。 从电视机喧闹的声音里，江烨那句不轻不重的话，清晰传进林文B耳中。 她笔尖一顿，曾经确实期待过这个场景，不管是上辈子最后的十几年，还是她刚刚回来的时候。 靠一口怨气撑着，没有那口怨气，她可能不会那么有冲劲。 但真的听到这句话，林文B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雀跃，她也没有那种狠狠出了口恶气的爽快感。 这是自然的，这是当然会发生的。她心里的声音这么告诉她。 那口怨气，原来早就在她不断前进中，消化了。 “吃面吗？”林文B放下笔，她突然有点饿了，“冰箱里还有蟹膏。” 江烨立刻不吃糖了：“吃，什么时候寄来的蟹膏？” 林文B站在锅前等水开，一个个泡泡冒上来，她往里面下了两把面，把面捞出来盛在碗里，雪白的银丝面上，两大勺蟹膏。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黄澄澄结着冻，摆在热腾腾的面条上，一下就化开了。 倒一点醋，做拌面吃。 江烨吸溜面条，林文B筷子挑起几根：“我下周要出四天差，这四天你多看着孩子。” 江烨抬头看她，怪不得突然煮面呢。 《健康歌》(跳出家庭，抛开琐事) 怀愫/文 林文B出差之前,把家里尽量安排好。 有陈姐和杨霞在，她不担心江烨把两个孩子饿坏，圆圆的吃喝拉撒睡有陈姐照顾，宁宁假期里也要去学校。 一是返校日,二是去小荧星,八月底小荧星十一周年庆,在剧院里有汇报表演,除了群舞,江宁在舞台剧里也有一个角色,还有七八天就要表演了,她每隔一天都要去排练。 “日程表我都写好了，宁宁会提醒你的,你要记得接送她。” 江烨大手一挥：“知道了。” 江宁抱着妈妈的腰：“妈妈,你要出差几天啊？你能早一点回来吗？我不放心我自己。” 妈妈长久不回来，她会闯祸的。 林文B听了就笑：“妈妈不在的时候,你也要拿小红花,我让杨阿姨监督你。” 江宁抱着妈妈的腰“哦”一声,开始打主意,每次给自己偷加半朵小红花，杨阿姨才不会揭穿她的，这样四天她就能多赚两块钱了。 每天为了五毛一块发愁,江宁干脆说：“要不然我还是去拍电视剧吧。”拍电视剧虽然无聊，但能抵好多好多小红花。 林文B看女儿一眼，她还以为拍电视剧是很容易就能有机会的呢。 “因为你拒绝了很多机会，所以从过年之后,就没有电话找你试戏了。”林文B实话告诉女儿，“机会不是一直都有的。” 江宁愣住了,她眨眨眼睛，她艺术学校的同学，就有一直在拍戏的。 演完报童，又演小掌柜，戴个圆眼睛，站在高柜台上拨算盘珠子，同学们告诉她，拍戏就是这么无聊的。 “那为什么还拍呢？” 当时同学没有回答她，现在她知道原因了，一直坚持才有可能演上主角。 江宁明白了：“所以妈妈每个客户都不放弃。” “对！”林文B没想到女儿能这么理解，她挺高兴，抱住江宁，摸她的头和肩。 她走之前仔细叮嘱：“陈姐，宁宁这几天要多吃蔬菜，每天的牛奶也要喝掉，巧克力这几天不许她喝了。”江宁上火了，嘴里长了个大溃疡，这么点点大的孩子，还便秘。 疼得龇牙咧嘴的，林文B每次睡觉前给她喷西瓜霜，苦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再喝两天菊花汤就会好的。” 江宁舌头抵着溃疡不出声，妈妈把可可粉全收起来了，又不是喝可可才溃疡的，至少她觉得不是。 “也不许她看电视太晚。”每天守着电视机等小魔女范晓萱的MV，一到健康歌就把电视机调响。 江宁松开妈妈的腰：“妈妈，你还是快去出差吧。” 江烨坐在沙发上笑了一声，林文B伸手戳了下女儿的额头，亲了下宁宁，又亲了口圆圆，出门了。 门一关上，江宁就给自己画了半朵小红花，然后把圆圆抱到她的房间，在床上堆起枕头被子。 把圆圆放在中间，关上门，在录音机里放卡带，很熟练的调出《健康歌》，圆圆一听音乐就晃起来。 “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我们来做运动！” “啊！啊！”圆圆身体前倾，一边看姐姐表演，一边手足挥动。 表演偶尔也要暂停一下，江宁停下，撩起围兜兜给妹妹擦口水。 林文B直奔苏城，因为要在苏城待四天，她就没有坐吴姐的车，跟小吕一起坐长途客车。 冯兰在客运站出站口接他们：“饿了吧，先去吃饭。” 三个人简单吃个工作餐，冯兰一边吃饭一边说：“原来我们厂里一个车间的，她叔叔家就在阳澄有蟹塘，八几年就开始养蟹了，等会我们实地去看一看。” 冯兰也剪短了头发，她个子不高，圆脸大眼，原来说话也是慢吞吞的，现在可不一样了，说话飞快，从声音里就透出爽利。 “今天晚上，我们要住在那，都已经安排好了。” 林文B问：“妍妍谁照顾啊？” 冯兰笑了，说话声慢下来：“有卫东照顾呢，我忙的时候他做饭带孩子，妍妍也大了，自己能回来，中午我让她在学校门口的汤包馆吃。” 三个人吃完饭，又坐车去阳澄，出市区再转车，冯兰同事的叔叔开了辆小货车来接他们，前面坐不下，小吕就坐在后面，手握车栏杆，一路颠簸着进村口。 怪不得来的时候，林经理说让他穿得轻便点呢。 林文B把头发全扎起来，穿牛仔裤跑步鞋，还戴了顶遮阳帽，下车坐船去看塘，养殖户介绍说：“咱们这一片都是养殖区，不着急，坐，先给你们尝尝六月黄！” 林文B想做大闸蟹礼盒。 现在是96年，98年阳澄湖大闸蟹价格爆涨，炒得最热最疯狂的时候，四两的母蟹要一百块钱一只，简直不是在吃蟹，是在吃金子了！ 连送大闸蟹礼券都是最潮流，最体面的。 好些黄牛不炒什么月饼券购物卡了，全都一窝蜂去炒阳澄湖大闸蟹。 当年江烨就感叹过，什么东西贵，上面那些人就要收什么礼。 他连买了很多年的蟹，一到中秋前后，就一家一家送螃蟹，每次买总有多余的，赶在螃蟹死之前，家里顿顿都吃蟹。 吃到宁宁不愿意再碰螃蟹。 林文B是来找货源的，由养殖户直接供货，再包装开卖。 一路过来已经下午四点了，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安排她们尝鲜吃蟹，其实是看看品质，尝过了东西再谈价钱。 现在价格还没暴涨，礼盒的需求量也不多。 她想早两年就开始做起来，等这东西大涨的时候，口碑也有了，经验也有了，谈不成二十年的广告合约，谈五年的螃蟹合同还是可以的。 不光是活蟹礼盒，还有蟹肉蟹膏礼盒，这东西食品加工厂现在就有，但报价贵，品质还一般，远远没到林文B的要求。 上次家里吃的蟹膏，就是冯兰跑到食品厂去拿来的样品，她现在已经很熟练了，名片一递，再自我介绍，说想谈合作，先拿样品回去尝尝。 一共送来两瓶，江烨吃完就说，远远不如当年他妈亲手拆的蟹，小时候的螃蟹贱极了，没肉吃，夏天螃蟹管够。 “行，那我们就尝尝这六月黄。”林文B看看外面连片的湖，交待小吕，“你待会多拍点照片。” 螃蟹上桌了，林文B从她的大包里掏出个青瓷盘，把熟螃蟹摆在上面，又跑到门口：“刘叔，我剪几枝桂花。” 冯兰看她这动作：“你怎么连盘子都带来了？” “不光盘子啊，还有酒壶呢。”一套都是青瓷的，既然都大老远跑一趟了，当然得把素材拍回去呀，回去就能设计广告册了。 她本来还想带块桌布的，一看刘叔家老木头桌子，觉得合适。 鲜红的螃蟹摆在青瓷碟子里，酒杯里再倒上一杯黄酒，几簇桂枝点缀，林文B手里还拿着把桂花，零零星星散在上面。 手电筒打光，小吕对着螃蟹就是一阵狂拍。 刘金平笑：“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们要拍，我再蒸几只。” “不光拍螃蟹，还要拍您呢。” “还给我拍照片啊？” “要拍啊，广告嘛，最好是有夕阳的时候，拍您在散网的照片。”夕阳，水面，和鱼网，一定能拍出不错的宣布照。 “那我，换身衣服去。”刘金平咧着嘴笑，他这多少年了，都还没拍过照片呢。 “不用换，就这身最好最真实。” 太阳还没下山，先吃螃蟹，每只螃蟹一掰开来，满满都是蟹黄，小吕又连按快门，冯兰问：“这就好了？” “回去洗出来，看看行不行吧。”螃蟹礼盒的外观简单粗爆就行，把大螃蟹的照片放上去，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 吃完螃蟹，太阳差不多就下山了，小吕把照相机挂在脖子上，坐着刘叔的船去拍照。 取景，撒网，左一张右一张。 林文B搬了张凳子坐在湖边，微风吹拂，水气里带一点河鲜的腥味。 太阳一下山，满身是风。 小吕镜头一转，框住这个侧影。 夜里林文B跟冯兰睡一起，风透过窗吹进来，冯兰说：“我怎么觉得，不像是工作，倒像是出来旅游了。” 吃得是好，但住的简陋，湖边蚊虫多，屋里一股蚊香味。 她们还能睡在小屋里，小吕睡隔壁，连床都没有，两张长凳子搭一块门板，再铺上席子，就算是床了。 她们身下睡的这张床，就是叠起砖头，再架门板，比小吕那个牢一点。 林文B笑了，她也这么觉得，跳出家庭，抛开琐事，松驰精神，确实就是旅游了。 评论破万加更章(“可别后悔”) 怀愫/文 林文B一清早就醒了,她掀开蚊帐下床，蚊香早就烧光，地上落了一地蚊子尸体，要不是蚊帐拦着,她跟冯兰非得被咬成赤豆粽子不可。 她出屋洗漱,头发随手抓顺,用皮筋绷起来。 回头一看,面前站着个人形“赤豆粽”,林文B跟冯兰有蚊帐,小吕可就惨了,他被咬得满腿是包，眼皮都鼓起一块。 林文B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被咬成这样了,昨天让你点蚊香的呢？” “经理,我点了。”不光点了，他点了三盘蚊香,就搁在床板下面,那烟雾,让小吕有种腾云驾雾的错觉。 这要是不知道的,推门一看还以为他升仙了呢。 “你涂清凉油了没有？”林文B问完，就闻到那股花露水混着清凉油的味道了，她来的时候特意穿的长袖长裤,热一点也比暴晒被蚊虫咬要强。 小吕没经验，让他穿得轻便点，他把大学时候打篮球的球裤翻出来穿，两条腿都不能看了。 “忍着点别挠,要是发热拉肚子，赶紧去医院。” 连冯兰都吓着了：“小吕,你怎么咬这么厉害啊，不得了了，这里蚊子昨天晚上开洋荤了。” 小吕只好苦笑。 苦笑也得干活，三人坐船去蟹塘，小吕拍刘金平喂螃蟹。 刘金平介绍：“我们这边饲料都好，饲料不对，蟹不肥不鲜。”但他还自己给螃蟹加餐，喂点糯米和小鱼。 这是刘金平的秘方，还叮嘱林文B她们千万别说出去。 小吕举着相机问：“真的假的呀？” 这下连冯兰都笑他了：“当然是假话了，加餐是真的，秘方是假的，这一片围栏养蟹，谁瞒得过谁呀。” 刘金平这么卖弄，就是为了价格再高点。 林文B还是很满意的，她的家乡真的为她的事业，提供了助力，她不用在海城费劲掘金，家乡就满地是金子。 刘金平捞出来一只蟹：“你看看，青壳白肚金爪黄毛，正宗的。” 林文B拿出本子记下来，最朴素最直白的广告词啊！ 接处得差不多了，坐下谈价钱，刘金平客气归客气，谈起来生意来还是精明的，要是不精明，也不会90年代初就养蟹。 “八几年的时候，几块钱一斤，90年吧，涨到二十块一斤，那时候价格还跌过一阵呢。”再跌也还是起来了。 这一片的蟹农，当年如果是勒紧了裤腰带自己围塘干承包的，90年代初就是万元户了。 林文B一直听着，直到刘金平问：“你们买今年的那是没有，要买只有明年的，今年这些，都有主了。” 林文B笑了：“那怎么个买法呢？” “包圆。”刘金平看看两个女人，一个大小伙子，还长得这么嫩，夜里那母蚊子可高兴死了。 “你一亩一亩的包。” 冯兰要说话，林文B看她一眼，她才没开口。 “你这蟹田一亩产出是多少？蟹苗的存活率多少？” “看你们呀。”刘金平吸口烟，这烟是小吕带来的，“投放多少只蟹苗你说了算，一亩最多投一千，再多了就都是小蟹，养不到这大个头，大概也就是投一千，活七百。” “除了蟹苗的钱，还有别的呢？” “电费，蟹药，饲料，还有水草螺蛳，放了螺蛳水才清蟹才活。”刘金平一样一样数给林文B听。 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脸色，看林文B还笑眯眯的，又加了个：“还有这个塘租……” 小吕忍不住了：“刘叔，我们是想来买蟹的，你不能连塘租都要我们出吧！”简直闻所未闻啊。 “这个塘租肯定是我付。”刘金平见好就收。 林文B坐在矮凳上，脸上还带笑，刘金平这是想把养蟹的成本全转到她头上。 “这跟我们自己承包，雇人养蟹，还有什么区别！”冯兰皱眉头，她是听说刘金平的蟹肥个头大，这才找过来的，没想到，他这人这么不老实。 “刘叔，我想谈的合同呢是这样的，你一共三十亩蟹塘，优先供蟹给我，咱们利润拆分，我七你三。”马上就要大涨了，蟹农辛辛苦苦一年，钱全给上家赚了，那不厚道。 谁知道刘金平一听就摇头：“不行不行不行，没有这种做法，你要么就包圆。” “真让我包？”林文B笑了，“那您可别后悔啊。” “我不后悔，咱们还得签那个，合同！” 这送上门的便宜，林文B倒也没打算多占：“这样吧，我跟您签五年，要是反悔想分帐了，我也同意。” 刘金平摇头：“我不后悔，你得付定金啊。” “那你得保证产量和重量。” “行！” 这些都写进合同的条款里，小吕一边拟合同，一边忐忑，这明年可有八百斤的螃蟹呢，这万一要是卖不掉，那可不亏死了。 到时候公司不会发螃蟹抵工资吧？ 他还是想不通，经理怎么还搞起水产了来了，定金一万，陆陆续续在这蟹塘上要花四五万。 冯兰也捏把汗，想劝她再想一想吧，现在文B又很有主意，她也不能当着小吕的面反对。 等签完了，刘金平又去蒸蟹给他们吃，冯兰这才说：“文B，这……你要是想买蟹，现在也能谈，这一片不会都卖出去嘛。” “就快上市了，现在买蟹，那是最贵的时候。”而且现在已经八月中了，根本来不及前期宣传和制作礼盒，现在投入大概率是亏的。 明年一年可能也不赚钱，少亏一点也还承担得起，后年开始这蟹可就卖疯了，每天一个价，连螃蟹身上扎的稻草都值钱。 刘金平说不后悔，到时候他铁定要后悔。 吃饭的时候，林文B继续说：“刘叔，我再说一次啊，你要是后悔了，咱们好谈。” 刘金平两杯黄酒下肚，人有些微熏，他还真是没谈过这么爽快的生意，连连摆手：“我肯定不后悔！” 在蟹塘留了两天，第三天回城，刘金平送了他们一人十只蟹。 小吕说：“才十只……这也……太抠门了吧。”他说完又说，“这蟹真这么好卖，他怎么还能签五亩给我们啊？” “他拿了定金，就能扩大承包了呀。”林文B还想一口气包个二十亩呢，一是手上没这么多可动的资金，二是她没有这么多精力能投入在这里。 都是赚钱的买卖，要抓也要放。 活蟹用稻草扎着，还在吐泡泡，小吕舍不得吃，想带回去给爸妈女朋友尝鲜，自己家里五只，女朋友家里送五只。 冯兰看看螃蟹：“我给妈那边也送几只吧。” 一共就十只蟹，冯兰还有亲妈那边要送呢。 林文B看她挑蟹的样子说：“你别拿了，我拿两只，一公一母，再多送，也到不了他们嘴里。” 就给两只，爱吃不吃。 冯兰知道林文B这是为了自己考虑，但分蟹，要是没有林文俪的份，婆婆是一定要说她的，当着林文B的面，她什么也没说。 林文B心知肚明，但这种事情，她就连想都没功夫去想，这在她脑子里根本占不到百分之一。 一进城，林文B的大哥大就响起来，她一接，江宁就在电话那头哼哼唧唧的：“妈妈，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蟹塘边没信号，林文B用座机打家里的电话，确定两个孩子吃饱睡好，听见女儿的声音，林文B就笑：“再过一天，妈妈就回家了。”还得跑趟食品厂。 江宁手指头缠着电话线：“那好吧，你要快点回来啊。” 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妈妈，她发现了爸爸的秘密。 一张照片(江宁都快急死了) 怀愫/文 圆圆在家里有陈姐杨霞带,江烨隔天送女儿去艺术学校，他等不了这几小时，送完就走，让小佟去接。 小佟要么送回家,要么就接到公司来。 江宁跑出校门：“小佟叔叔！” 小佟逗她：“今天没有肯德基,我给你买根雪糕吧。” 江宁拍拍自己的包：“我有钱,我买雪糕。”爸爸给她的,爸爸一给就是十块！妈妈要是多出差几天,她就发财啦！ 艺术学校门口的娃娃脸比较贵的,要一块五,但江宁最喜欢吃娃娃脸，她给自己买了一根,想了想又给小佟叔叔买了一根。 请客让她有点心疼。 坐上车拆开雪糕包装,她的这根就是包装上印的，完美的娃娃脸,不是化过之后再冻起来的那种,像化到一半的丑雪人。 “今天早,你爸爸在公司呢,我带你回公司。” 江宁在车后座舔着雪糕点头。 她每天都很忙，偶尔才去爸爸妈妈的公司玩，到了公司一看,爸爸不在，江宁溜到楼上，妈妈的公司去玩。 她一进门，前台姐姐就站起来：“宁宁来了,是跟爸爸来的吗？”又问她，“吃不吃雪糕？” 原来妈妈公司的茶水间冰箱有雪糕！ 竟然还有娃娃脸,江宁瞬间后悔了，早知道就忍一忍，就不花三块钱了，返校日的时候她就能请周元柏吃个冰淇淋杯了。 妈妈说，周元柏送她的娃娃很贵的。 江宁在楼上玩了一圈，下楼爸爸还没回来，她钻进办公室里等爸爸回来。 她坐在办公桌前，拿了一叠纸画画，画着画着钢笔没水了，拉开抽屉，想找支原珠笔。拉开第一个抽屉，就在缝里看见了硬币，有一块钱的，还有一毛钱的。 江宁把画画扔到脑后，开始抽屉挖宝，她每天都掏爸爸的裤子口袋，掏出来的硬币全是她的，运气好的时候能有一把钱，全喂进奇奇储蓄罐了，奇奇每天都吃得很饱。 一毛两毛，一个抽屉里她就挖到了三块钱，娃娃脸的损失一下就补齐了，她接着挖下一个抽屉。 翻了三四个抽屉，差不多就把零钱全挖出来，桌面上一共有十几个硬币，是她两周的零花钱呢。 因为放暑假了，她最近都没有零花钱的。 发财喽！江宁从背包里拿出小钱包，把零钱都放进小钱包里，不死心的又看一眼抽屉，被刚刚她翻出来的一封信吸引了目光。 信封口是撕开来的，从里面掉出一角花花绿绿的照片，江宁伸手抽出来，是张女人的照片。 是江宁不认识的阿姨，她手指头摸向那封信。 门“纭币簧被打开，江烨一只手握着大哥大，一只手拎着包：“有数有数，你一句话的事情。” 江宁一下把抽屉推上了，照片捏在手里，来不及藏塞进包里。 江烨看见女儿翻出一堆硬币，一付要挖宝的样子，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冲女儿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挖宝”。 江宁低头数硬币，爸爸的抽屉里为什么会有不认识的阿姨？ “找到多少啊？”江烨不怎么有整理的习惯，有时候口袋里东西多了，随手掏出硬币扔在抽屉里。 “十六块三毛。”还有分币，她还没来得及数呢。 “下午王叔叔带阳阳，我们一起去游泳馆。” 江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跑去游泳馆，王太太也在，她一看见江宁就问：“妈妈出差啦？你带泳衣了吗？”一看就知道没带，“你们男人，带她出来游泳，泳衣也没有啊？” “走，大妈妈带你去买。”游泳馆里就有卖泳衣的，还有卖小鸭子游泳圈，王太太给江宁买了一件带裙子的泳衣。 又带她去冲凉：“怎么啦？你爸爸今天批评你啦，一直不讲话。” 江宁看了看大妈妈，她没说话，她看过电视剧的，有别的女人的照片，是件坏事。于是她说：“我想妈妈了。” 王太太笑个不停，出来就跟江烨讲：“还是小姑娘好喏，走到哪里都想妈妈，光榔头有啥用啦，只晓得皮。” 阳阳早就被爸爸带着在水里扑腾了。 江宁不会游泳，跟爸爸走到泳池边，江烨先下去，在下面对她说：“跳下来，爸爸接着你。” 江宁摇头，她不敢，这水好深啊。 但大人小朋友都泡在水里，这么多人，好像没有怕水的。 江烨鼓励女儿：“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游过河了，快点，跳下来。” 江宁身边另一个小孩也下水了，看样子，比她还小一点，她鼓起勇气，捏住鼻子跳了下去，一下子耳朵就听不清楚声音了。 下水一秒，被爸爸拎起来：“怎么样，一点不吓人吧。” 江宁提不起劲，阳阳都比她蹬得快，江宁只蹬了一会儿就累了，她问爸爸：“妈妈今天能回来吗？” “明天就回来了。” 一直到回家，江宁都很少笑，江烨觉得奇怪：“你就这么想妈妈啊？妹妹都没这么想妈妈，她还吃奶呢。” 江宁有气无力看爸爸一眼，那怎么能一样呢，她的小包里还藏着秘密呢。 林文B跑完食品厂回来，先去公司，一路上不停接到女儿的电话：“妈妈你还没到家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江宁都快急死了。 林文B还以为是她出门四天，女儿想她了呢，笑着在电话里安慰：“马上就回来了，你让陈阿姨接电话。” 江宁围着电话转，等陈姐把电话挂掉，她问：“妈妈说什么了？” “让我买点面回来，今天晚上吃螃蟹。”陈姐把孩子交给杨霞，跑去菜场买菜，心里列着单子，做个葱烧芋艿，再一盒桂花糖藕，再炖只鸭子，螃蟹最后吃。 江宁盯着门，盼啊盼啊，终于把妈妈盼回来了。 她一听见走廊里有声音就跑到门边看一看，林文B打开门，被女儿一把抱住，两只手张开，把包往鞋凳上一放：“妈妈还没换衣服没洗手呢。” 江宁几乎挂在妈妈身上，林文B只好被女儿抱着换鞋，陈姐在厨房炖鸭子张头看一眼：“女儿就是跟妈妈好。” 杨霞抱圆圆出来，她看见江宁这样子，就想起过年回家儿子也是这么抱她的，心里一酸：“小孩子想妈妈，都是一样的。” 接下来江宁就变成妈妈的小尾巴，林文B洗澡洗头换衣服，她都跟在一边，问她怎么了，她又不说话。 林文B抱着圆圆，亲一口小女儿肥嘟嘟的脸，江宁也还靠在她肩上，平时她可不这样，要么吃醋，要么抢着亲妹妹。 圆圆被妈妈姐姐一起亲，亲得咕咕笑。 “你是不是，闯祸了？” 江宁摇头，她才没闯祸，她终于鼓起勇气：“把妹妹送到床上去，我有事情要告诉妈妈！” 这么郑重？林文B挑挑眉毛，把圆圆抱给杨霞，自己跟女儿到她的房间去。江宁把门关上，指着床：“妈妈坐。” 林文B坐下，她皱起眉头：“你在艺术学校跟小朋友打架了？”她不在，肯定是江烨去处理的，他们父女俩，难道又瞒着她了？ “不是！”江宁跺脚，她就打了一次架，怎么妈妈说的好像她天天打架！ 江宁吸口气，打开大衣柜，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她已经不用的旧书包。 从旧书包的夹层里，拿出一张照片，缩手缩脚拿给妈妈看：“妈妈，你认识这个阿姨吗？”江宁惴惴，说不定是妈妈也认识的人呢。 林文B接过照片一看，问女儿：“你哪儿来的？” 江宁咬着嘴唇，但很快她就招供了：“爸爸抽屉里。” “信呢？”林文B记得应该有一封信的，这照片是夹在信里的。 江宁眼睛亮起来，她松了口大气，肩膀都放松下来，往床上一坐：“我没拿信，就拿了照片，是什么信啊？” “不是什么信，是……”林文B哄女儿，“是应聘的信，这个阿姨想工作，所以寄信来。” 原来是这样！江宁笑起来，这个秘密，她瞒着爸爸在心里藏了两天了：“那爸爸给她工作吗？”她好奇起来。 “没有。” “哦~”江宁不追问了，她已经知道公司招人没这么简单，都是要看学历的，就像小吕叔叔，他是大学毕业生。 许姐姐是美院毕业生，他们都有自己的长处。 妈妈也是念了大学之后，才又重新工作的，以前妈妈不能在公司里工作，她在工厂里工作。 江宁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身轻如气球，开门飘出去玩。 两天都没开她的个人演唱会了，她把圆圆抱到床上，让她靠在被子枕头里，起音乐，今天还是小魔女。 林文B把照片拿走了，事实当然不是像她说给女儿听的那样。 这张照片是江烨手下一个工头给他的，老家的表妹，十七八岁，没结过婚。 除了照片，还有一封信，信上写她如何仰慕江烨，知道他妻子二胎给他生了个女儿，愿意“为大哥生个儿子”。 上辈子江烨拿到这封信，就带回来给她看，当笑话讲给她听，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写了满满一张纸，来表明自己有多愿意替有钱大哥生个儿子。 那封信后来就在林文B这里，信最后面还有地址，连那个工头，林文B也认识，在公司里见过几面的。 当面“老板娘”，背后献表妹。 上辈子江烨当笑话，林文B可不觉得这是个笑话，那封信她一直收在首饰盒最下面，后来也是江宁翻出来了。 信纸都发黄了，江宁就看一眼：“妈，你留这个干什么，扔了吧。” 林文B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手指头捏着这张照片晃了晃，这回江烨为什么不告诉她了呢？ 结婚纪念日(老板娘要发威了) 怀愫/文 这当然不是第一个送上门想替江烨生儿子的女人。 凭良心说,江烨是很有魅力的男人，这种事在他身边一直都没断过。好像是过两年吧？大概在宁宁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又有那么一次。 江烨农村老家的一个亲戚，叫什么名字,林文B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论辈份叫江烨一声舅舅,她大专毕业找工作,老家人找到江烨,在建筑公司干了两年。 她的一个同学来找她,听说“舅舅”很有钱,家里只有一个女儿。 仗着年轻漂亮，在大城市呆过,打扮入时,跑到江烨而前说愿意给他生个儿子。 当时江烨也是直接告诉她的，宁宁还跟这个大姐姐玩得很开心,林文B知道之后,拘束宁宁不许再跟她玩。 江宁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像突然有一天,她就明白了。等那个女孩再找借口过来的时候，江宁把她赶了出去。 那封信，上辈子也不知道女儿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再后来还有影视学院的女孩子,开价就更大胆了，两百万和投资一部戏，那个时候，江宁已经念初中了。 但那个影视学院的女孩子,讲明了不生孩子，生了孩子路就毁了。 江烨身家越厚,贴上来的女孩开价也不同。 怎么这些小女孩，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有别有“天赋”呢？ 林文B把照片收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她以为江宁从小到大都心“重”，其实不是心重，是江宁在全无保护和准备的情况下，知道了这些事情。 是她没有保护好女儿。 林文B没打算立刻问江烨，她把照片收进包里，打开门听见江宁已经在对圆圆唱歌，“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 一开始还认认真真唱，唱到后来，她开始随口编：“如果我有仙女棒，就把圆圆变漂亮，还要变个都是漫画巧克力和玩具的家。” 圆圆的圆脑袋跟着一晃一晃，口水又流了一围兜。 林文B就靠在门边看着，江宁后来老是跟妹妹生气，她气江媛刚刚毕业，就想跟谈了没多久的男朋友结婚，随随便便就做出人生抉择。 江宁回头看见妈妈在看她表演，哈哈笑了，嘴里继续乱编：“变出一口漂亮白牙~圆圆就能吃肉肉啦~” 妈妈说了，妹妹流口水是因为要长牙了。 “长牙了就可以吃肉了！” 林文B翻出摄像机，把江宁唱歌拍下来，还给圆圆一个咧嘴流口水的大特写。 江烨没能回来吃蟹，他请人吃螃蟹去了，回来的时候又醉熏熏的，往床上一躺：“茶呢？”沾着枕头就开始打呼。 林文B今天陪女儿睡，江宁搂着妈妈的胳膊：“我每天都很乖，比你出差之前，多了二十朵小红花呢。” “哪来的二十朵？”一天最多三朵。 江宁卡住了，一下就把自己多涂了小红花的事给暴露了，林文B开始算：“作业练习一朵，练琴一朵，你每天都做家务了？” “嗯！我还陪妹妹玩了。” “那也就十六朵，还有四朵呢？” 妈妈要扣小红花！江宁开始找理由：“我每天想妈妈也有一朵吧？而且……而且我今年夏天没长痱子！” 去年还住一居室，每次洗完澡再扑多少痱子粉，江宁都一样出痱子。 今年可不一样了，家里处处都是凉爽的，她一个夏天都没发，皮肤上一点小红疙瘩都没有。 林文B忍不住笑起来。 “好，算你这一朵小红花。”还是扣掉她三朵。 江宁倒也不是很介意，反正她在爸爸的抽屉里发过财了，奇奇的肚子晃一下就“哗啦啦”响。 “妈妈，你跟爸爸是什么时候结婚的？”江宁好奇问，周元柏说他爸爸妈妈会过结婚纪念日，就像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人公一样，吃烛光晚餐。 把林文B问住了，她回想了一下，她跟江烨就是八月结婚的，领了证，九月的时候摆酒席。 但他们从来也没过过结婚纪念日，有什么可纪念的，一结婚就欠帐，把她原来对婚姻的美好想像全打碎了。 没有一天不为钱发愁，浪漫那也不能当饭吃啊，很快又怀上了江宁，鸡毛蒜皮柴米油盐，哪有什么可纪念的。 “那你们过纪念日吗？”江宁半睡半醒，没等到妈妈回答，她就睡着了。 小脸贴着林文B的胳膊，身体团起来，缩在空调被里，抱着妈妈的胳膊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江烨起晚了，起来的时候看见老婆还在家，他问：“哎，你今天不上班？”他的工作时间不因定，但林文B朝九晚五，偶尔还要加班。 一直都是能坐顺风车就坐，不能顺风她就自己去上班，雷打不动，怎么今天晚了？ “今天上午我约了田爱，就直接从家里去了，晚上我们吃个饭，我到公司找你。” 江烨觉得稀奇：“就我们俩吃饭？还在外而吃？” “嗯，我们俩吃，我请你吃。”林文B看他一眼，这一眼让江烨觉得有些意味深长，等林文B出去，他叫，“宁宁！” 江宁从房间里出来。 “你妈有什么事？突然请我吃饭？”江烨跟女儿打探消息。 江宁握着笔，小脸瞬间被点亮：“妈妈要跟爸爸过结婚纪念日！” 结婚纪念日，江烨心里算一算，十年了。 “你今天要去表演班吗？”江烨问。 江宁摇头：“我今天要上一节钢琴课。” 钢琴课在下午，江烨呶呶嘴：“换衣服去，我们去给妈妈买东西。” 田爱回上海，第一个就打电话给林文B：“我就呆一天，我们赶紧见见而，我都想死你了。” 她们上一次见而，还是在林文B生圆圆之前，外派出去连过年都是在外地过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马上约见林文B。 这次是在田爱公司大厦下的咖啡店，林文B到的时候，田爱已经在等她了，手里一叠资料，手边一杯咖啡，林文B走到而前，她才抬头。 “文B！”田爱把她上下打量一遍，“你怎么生完孩子，人年轻漂亮这么多啊？”别人生孩子，脸黄体肿，她生完反而比怀的时候精神多了。 “你不也一样嘛，打电话就说在忙工作，天天这么忙，人还这么洋气啊。” 林文B一坐下，田爱就打开包，从里而拿出张名片：“给。” “升职啦？” “那当然喽，不奔着升职，我还外派什么。”她原来是资历最短的，这么快升上去是拿要回了欠债，背后也不是没有闲言碎语。 现在不一样，卖场每季度的赢利都在往上走，她现在是有实打实业绩的人了。 林文B拿到名片一看，原来是总经理助理，现在已经是副经理了。 “再呆一年，我应该就能调回来了。”那边市场一稳定，她这块磨刀石还得用到别的地方去，越走越高。 “我这趟回来是想买房子的。”她想给儿子转学，“但我又没空仔细看，能不能托你替我看一下。” “那肯定没问题，要是别人，我不好插手，是你我肯定帮嘛，你想买在哪个区，预算多少？我替你把初中一起看了。” 田爱喝了一大口咖啡：“我也想贷款。” 到现在贷款买房子，依旧还是少数人才会去尝试，田爱原来也不敢，看林文B贷款买房的好处，下定决心要买房，总不能老是租房子住。 户口在哪儿跟升学挂勾。 “我儿子原来户口是在爷爷家，是个好学区，我一离婚……”儿子跟了妈，那边让她把户口给迁走。 “说是有风声，老房子要拆迁了，你说好笑不好笑。”迁进去一大堆人，偏偏没有亲孙子的落脚处。 田爱哧笑一声，好像她会借儿子的户口刮上三层油似的。 笑完她问：“前两天给你打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我出差了，去阳澄湖看蟹塘。” “怎么？你要搞承包啊？” “我倒是想，没那么多精力，只做做螃蟹礼盒，今年开始宣传，明年那八百斤的蟹还不知道怎么运输怎么销售呢。” 田爱清清喉咙，端起咖啡杯，对林文B挤挤眼睛：“我现在可是负责货源的，刚刚我求你办事，现在，你求求我呀。” 这些都是她每天在做的工作。 林文B也端起果汁杯：“我不是豁灵子给你了嘛。” 田爱哈哈大笑：“明年是吗？” 来之前林文B不知道田爱又升职了，还能负责货源上柜，八百斤的担子一下轻了很多，她舒心一笑：“起码轻掉我肩上两百斤的担子。” “两百斤？你也太小看我了吧。”田爱刚刚是玩笑，说到这里才认真：“只要货好，多了不说，一半是可以的。” 林文B挺直腰板伸出手，田爱认真的神情一下绷不住了，她忍着笑伸出手。 轻轻击掌，紧紧交握。 见完田爱，林文B回公司，看看时间差不多，到江烨的办公室去。 “老板娘？你怎么过来啦？老板今天还没来。”小佟说。 还没来？ 林文B点点头：“我在他办公室里等他。”正好，把照片还回去。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坐到江烨办公桌后，拉开抽屉，翻找信封，顺手还替他抽屉收拾了，她虽然不知道江烨这个人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担心。 翻到最下而的抽屉，找到了那封信，从里而抽信纸，内容跟上辈子一模一样，但这次再看，她完全找不回当时的心情了。 “给大哥生个儿子”林文B捏着信纸，几乎要笑。 江烨就是这时候到的公司，他跟女儿去百货商店挑礼物，又带女儿吃饭，带江宁翘了一节钢琴课。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江烨说完，看见林文B手里的信和照片。 他想起来了！ “哪儿来的？”林文B问。 小佟跟进来刚要说什么，一看见办公桌上的照片，他笑着把门给带上了。 这信，他们都看过，阿财带来的，想把他乡下表妹，介绍给老板，替老板生个儿子。 不光是他们几个，连底下一队工人都看过，还评价，这个表妹看上去像是能生儿子的样子，还有人说：“老板要是不要，你介绍给我吧，我还没结过婚呢。” 一群人便哄笑：“人家看上的是老板，要当二奶，你是什么？” 小佟一看见就知道老板娘要发威了。 “小佟也知道啊。”林文B看一眼关上门，她坐着，江烨站着，她的抬头看他，“说说呢，怎么回事？除了阿财表妹，还有谁村里生过儿子的寡妇吗？” 江烨怕的就是这个：“阿财管着工地呢，我现在还用得上他，你可别找他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 营养液破万加更(情绪价值) 怀愫/文 江烨刚拿到信的时候,完全当作一件荒唐事来看。 阿财给了信，笑呵呵说：“她什么也不要，只要能在老家给她们家盖个房子就行了。” 江烨盯着他看了一眼，心里明白,这种话肯定是阿财说的。简直能想得到阿财回到家乡,高谈阔论的样子。 他甚至还暗示,表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江烨随手就把信塞进最下而的抽屉：“你盯得紧点,这个工地结束,上而就要安排检收了。” 忙了快一年,这是最关键的时候。 他想跟老婆说的,又怕她闹起来，她现在这个脾气厉害得很呢,万一阿财心里不舒服,在最后检收的关头搞点什么。 大问题是不会有的，但影响下一个工程的衔接。 这个理由,在林文B的意料之外,她用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眼江烨：“阿财这个人,心思不在工程上，这个工地结束，再用用别人。” 江烨哪能不知道呢,可也得有啊，手底下这些工人，能干工头的，已经是有点聪明劲的了：“慢慢再找吧,这一时半会儿也没人。” “有个叫陈鑫发的，上次工地上出事,对接材料是他跟着，人也细心，我觉得挺不错的。”除了跟毛会计审对出帐，她还跑了几趟工地对材料，但这不是林文B对陈发印象好的根本原因。 她对陈鑫发印象好，是因为上辈子，陈鑫发跟江烨预支过两年的工钱。 那会儿他已经在江烨手底下干了七八年了，问江烨预支工钱，他咧着牙笑：“我女儿大学读完了，要出国……深造，申请上了！” 预支的是给她的生活费，想让她在外边过的好点。 江烨这给他包了个红包，真的预支了两年工钱：“怪不得你烟越抽越便宜。” 陈鑫发笑：“戒了戒了。”连最便宜的烟也舍不得抽了，全要留着给女儿出去用。 江烨随手扔给他两包中华：“抽吧。” 他女儿还来了公司一趟，特意来谢谢江烨给的那个红包，能有这种心气的人，能教出这样明理的女儿，这人就错不了。 “他？”江烨记得就是个老实人，话不多，上工也没出过大错，老婆都这么说了，那就用用看，“行，咱们去哪儿吃饭？” 江烨竟然觉得这个话题已经谈完了，林文B看看他：“你就一点不心虚？” “我又没偷油，我心虚什么？”他拎拎手里的礼品包装袋：“喏，给你买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结婚纪念日？ 林文B想了一下，难道是宁宁说的？ 江烨把东西放在桌上，林文B伸手从包装袋里拿出个首饰盒，她看看江烨，江烨挑挑眉毛：“打开看看。” 首饰盒里有十对耳环。 有宝石的，也有珍珠的，还有金的。 基本都是江宁挑的，她觉得妈妈现在衣服发型都很像莉香了，但莉香有各种耳环，她的耳环在耳垂上发光，连眼睛都更亮了。 她希望妈妈的眼睛也能更亮！ “怎么样，一年一对。你女儿讲，耳环要天天换。”也不知道她这么点大的小姑娘，哪儿来这么多理论。 售货员看到爸爸带着女儿出来，给妈妈买纪念日礼物，看江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太太真是好福气啊。” 还问江宁：“你爸爸好爱你妈妈哦？” 江宁紧紧拉住爸爸的手：“嗯！”虽然逃了钢琴课，没有小红花，但她还是很高兴。 林文B看了两眼，有几对还挺好看的，正好配她秋冬的风衣，她继续问：“你不心虚为什么不告诉我？” “干嘛？你又想去不夜城啊？”江烨的老婆和王志国的老婆，相携去不夜城的事，被王志国自己说漏嘴了。 再有人请吃请喝，他也不敢去夜总会了，他前脚敢去，后脚老婆就敢跟人情歌对唱，唱着唱着，要唱出事情的呀。 连带江烨也被扣上了怕老婆的帽子，有时候还要故意问他：“江老板过来，不怕雌老虎发威？” 江烨顺势推掉不必要去的聚会，而且这些人还不会忘记他，像他身上突然有了记忆点：江烨，怕老婆。 林文B笑了一下，答案跟她原来想的，八-九不离十。 在乎她的情绪，是因为现在她的情绪有价值了。 以前常为了小事生气，父母不为她着想，江烨不把她放在心上，她感觉自己没得到过尊重。 就像一座活火山，时不时就要喷发，但每次发怒过后，她都觉得空虚。因为发脾气不能改变任何事，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才只能发火。 现在林文B很少生气，气怒伤身，还影响她的心情和胃口，有什么就值得惊天动地？ 她站起来：“走吧。”两人走出门，在门口碰上了阿财。 小佟关上门就碰见阿财，他拦住阿财不让进：“你先到别的地方等等，老板现在有事情忙。” “我就在这里等，多久啊？要不要来局牌？” 小佟指指他：“你说说你，我跟你讲了，不要送信封，有你吃苦的时候！” 阿财依旧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哪个老板不养小蜜，他看一眼小佟，把小佟劝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你是没表妹。”说完看看小佟的脚，那意思就是，家里只有跷脚老婆。 小佟的脸沉下来。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林文B先从里而出来，她一眼就看见阿财，看了他一眼。阿财根本就没认出林文B来，还多看了两眼，公司里又招女人了？ 小佟笑眯眯的：“老板娘，谈完啦？出去啊？” 林文B点点头，看都没看阿财一眼，她的情绪是有价值的，一点都不想浪费这种事情上。 江烨跟出来，简单跟阿财说了两句，说到工程检收的事，他让小佟盯着，请人吃饭搓澡：“打过招呼了，没什么大问题。” 让他们吃好喝好搓好，工程款到年底应该能结来。 等江烨和林文B走出公司大门，阿财眼睛都快瞪出来，他问小佟：“刚刚那个是，老板娘？” 小佟幸灾乐祸，伸手拍了拍阿财的肩。 买房黄金圈(你守成，我冒险) 怀愫/文 江烨坐上车问：“想吃点什么？” 要他说,最好是回家吃，外面再好的馆子吃多了也口重，什么菜都尝不出原来鲜味了，最好下碗鸡蛋面,配点青菜蘑菇。 林文B看看手表,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她想了想：“我们去看看商铺吧,我已经看好了,就买在那里。” “你终于看好商铺了,真是不容易。”她都看了半年多了,出了月子就在看，一直没看定买在哪里,现在终于决定了。 车开到地方,江烨一看：“这两边都是外销房？” “是，四个花园小区,中间一条步行街。”打造外国社区概念,中间整条都是商业,她已经看好了商铺。 “每个小区门口最近的,可以买，中间位置的也可以买。” 小区门口是开便利店的最佳位置，不会有空置期,买下来马上就能租出去。 这中间是景观道，所以中间位置的商铺也抢手，沿着树木和景观廊，开咖啡店或者西餐厅。 “这里还要再造四个花园小区,八大花园加景观步行街，这一片的房价不会便宜。”氛围也好,宁宁以后要是想开书店，可以开在这里。 不用担心赢利，就当个消遣。 这里一路上都种满了银杏树，等到秋天会满地落金，就像一条黄金道。 江烨看了一圈，在步行道上也走了一圈，有些商铺已经陆陆续续开起来了，咖啡店美容院还小花店，风格都很西式。 他点点头：“不错，这里可以买。” “还有你那个房，也得赶紧买，户口也好快点迁上来。” 林文B的二套房，她也已经看好了。 小区位置楼层都很不错，旁边就是区重点中学。宁宁马上就三年级了，再过两年就面临升学，不管她是想去读双语，还是要上好中学，都可以自己选择。 “你打算怎么买？”江烨算起钱，“年底就结工程款了。能结到一百多万。” “我贷款买，一样是贷款，我想多买两套。”私人贷款额度低，公司贷款能贷的钱多。 江烨皱起眉头：“要买还是买商铺，不能多买住房，万一跟海南似的，楼市崩盘跌了怎么办？” 首套和二套是肯定要买的，哪怕跌也要咬牙买，买了才能进户口，才能解决女儿读书的问题。 但户口有了着落，再多买房那有风险。 90年代初海南房产暴涨，那会的口号是“要挣钱，到海南；要发财，炒楼花”，有许多人炒楼一夜爆富，但等到房地产泡沫，大富翁也一夜变大负翁。 就连新闻也对最近海市房价的上涨持消极的态度，还有专家建议赶紧抛售，最中心的均价都涨过两千了，还不赶紧抛？ 江烨还是那个心态，买商铺，至少以后还能自己做生意嘛。 两人坐进车里，林文B“纭币簧关上车门，指了指车上的遮阳板：“地图。”现在没有导航，也没有购房软件上，就得从地图上看。 江烨从遮阳板里抽出地图：“你拿地图干什么？” 干什么？圈出黄金圈！ 林文B从包里拿出笔，找到地方画了一条红色的线：“这是地铁一号线，沿线的房子涨了多少，不用我说吧？” 现在地铁还只有一号线，99年二号线运营，00年三号线运营。 “你自己是搞这个的，不知道市政规划？”林文B把二号线在地图上画了出来，“去年二号线就动工了，只要一运营，周边房价就会跟着涨。” 规划一出，周边地皮先贵，她要趁涨价之前先下手。 学区商圈地铁，一个都不能少。 江烨还是犹豫不决：“你胆子也太大了，你这公司可别给你折腾破产了。” 林文B翻了个白眼，江烨这个人，在投资房产上就真是一点眼光都没有，上辈子买房不听她的，这辈子也还是不肯听她。 她又画了另一条线：“我看下次规划肯定是这一片。” 但江烨将信将疑：“这规划还没出呢，你就知道了，你在规划局上班啊？”他还确实有几个规划局的朋友，但政府都还没定事儿，她就能猜准了？ “你是当大仙啊？” 林文B指着地图，忍不住声音高起来：“一号线跨五个区，二号线穿黄浦江，跨六个区，三号线就得在这一片，这样才能全海市的交通连结起来。” 林文B圈出不在一号二号线交汇的区，那正是三号线要规划的地方。她想用事实说服江烨，不是拍脑门，她是有道理的。 她在地图上画出圈：“这以内的房子，最值得买。”内环的房。 江烨看了一眼：“再等等吧，说不定要跌。” 林文B把地图阖上了，折得整整齐齐，还塞进遮阳板里：“随便你买不买，反正我要买。” 送上门的发财机会，给他他还不要！ “吃什么呀？”他问。 “吃什么吃！回家！” 车开到家门口，坐电梯的时候，江烨才说：“那一百万，要招工，工人不开工的时候还得有地方住，我还想再买台机器，还得预留工程款，进材料沙土什么的。” 一笔一笔算下来，能够自由支配的钱并不多，万一要是泡沫了，那可全赔光了。 林文B听他这么算，知道他心里确实顾虑，这种顾虑不因为她在地图上划划线就能改变，看了他一眼：“那行，你守成，我冒险。” 电梯门“叮”一下打开了，林文B先出去，江烨跟在后面。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呢！ 江宁刚写完作业，打开电视机看《一帘幽梦》，那个水晶珠帘刚刚才晃起来，门就被打开了。 她张着嘴：“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林文B也先看时钟：“你怎么没练琴？” 完蛋！妈妈要发现她没上钢琴课了。 林文B扫一眼电视剧：“不许看这个，只许看动画片和教育电视台。”说完回房间换衣服去。 江宁望着爸爸，江烨冲她挤挤眼睛，意思就是妈妈没发现。 林文B换完衣服出来，先去看圆圆，杨霞抱着圆圆在玩。林文B说：“你也别老抱着她，她现在都离不开人抱了。” 而且圆圆还不肯开口，她想要什么就指着“嗯，嗯”两声，杨霞就会替她拿来，学说话早的孩子，已经能叫妈妈了。 “叫我什么？”林文B凑到圆圆面前。 圆圆咧开嘴，笑得像朵向阳花，但她就是不叫妈妈，只做个口型，“ma”，只有口型，没有声音，懒出精。 江宁摇头：“咕咚是小懒虫。”一整个暑假，她每天努力教圆圆叫她姐姐，一点用也没有。 圆咕隆咚从咕隆咚变成咕咚。 林文B笑了，她把圆圆抱起来，亲亲她的小脸蛋，然后问江宁：““今天老师说你的琴弹的怎么样呀？” 耳环是她挑的，说明她跟江烨一起出门了，没上钢琴课。 “我……还可以。”还可以三个字，慢慢吞吞，爸爸都暗示她了，肯定没有露陷。 结果就是江宁被扣了五朵小红花，还要每天多练十分钟的琴，直到补齐练习时间为止。 她站在钢琴边默默掉眼泪，手上拿着橡皮擦，把小红花一朵一朵擦掉，委屈巴巴看爸爸一眼。 一直到晚上，江宁还在生气，明明她是给妈妈挑礼物去了。 江烨到女儿房间，看江宁委委屈屈听英文默写，揉揉女儿的头。江宁气呼呼的，爸爸一点用也没有！ 夜里林文B给宁宁吹头发：“你生妈妈气啊？” 江宁不回答，她是生气的，但她又确实做错了事。 “谢谢你挑的耳环，妈妈很喜欢的，但你说谎了，是不是要罚？” 江宁鼓着嘴，小脑袋点一下，算是承认了，也算是跟妈妈和好了。 第二天林文B带女儿出门，带她去看商铺和新房子。 一出去玩，江宁就忘记了小红花，等妈妈给她买冰淇淋球的时候，林文B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了。 草莓味和巧克力味的。 “妈妈也吃！”江宁舀一勺送到妈妈嘴里，冰淇淋太好吃了。 “这里你喜欢吗？”林文B问女儿，“你的书店就可以开在这里。” 江宁其实不太懂，有没有书店，她都还要上学，书店那都是读大学以后的事了，她离大学，还有很久很久呢。 但她问：“只有我的，没有妹妹的吗？” “都有，但现在这个是你的。”林文B亲亲江宁的脸，“妹妹也有，妹妹的妈妈以后会买给她。” “好！”江宁吃了口巧克力冰淇淋，她满意了。 看完商铺，又去看房子，林文B打算买先买两套小户型的，等以后再换，她看完就给田爱打电话。 “房子我找了，要不然我接你父母过来看一眼吧。” 田爱把她的要求和预算都写下来，林文B按她的要求找的。 田爱在两房和三房之间犹豫，一口气买三房，贷的钱太多了，她现在收入是高了，但一下子花掉三分之一还贷，还是要算一算的。 “能三房就不要两房。”林文B“推”了她一把，“你想啊，你以后事业肯定更忙，你父母可能就一直在市区替你照顾孩子，小孩子和老人，都要有自己的空间。” 田爱咬牙握拳：“好！那就三房！” “装修你要是忙不过来，就找我熟的装修队，我的房子也要简装，图纸什么的我传真过去，你看得好再动工，明年一回来，就能住新房。” “不用看，你怎么装，我怎么住。” “怎么能不看呢，你喜欢什么颜色，什么风格，什么材料，当然要看的。” “我相信你的眼光呀！”田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爽朗带笑。 这一句话，听得人比大热天喝了冰汽水还爽快。 林文B笑了：“你就放心好了，买这里，绝对不让你吃亏。” 被抄袭(我准备开间画廊) 怀愫/文 谁都想早点买房,但什么时候房子都是奢侈品。 江烨把报纸摊在茶几上，指着上面的两行黑色大字，对林文B说：“你看看。” 《房价猛涨，百姓望楼兴叹；势在必控,国家正拟法规》。 林文B扫了一眼,江烨说：“有能落户的房子就行了,我们一人一套,女儿能落户足够了。” 她没有试图去说服江烨,江烨反而想说服她了。 “这种新闻年年都有,你看这两年是涨还是跌？”一直调控一直涨。 “这两年是在涨,那海南还涨过呢！你赚那点钱也不容易，这大半年顶多就二十万吧？别全赔了。” 林文B瞥了江烨一眼,这人平时不闻不问,心里门清，还真被他说中了,大半年确实赚了二十万。 这二十万也一样要分配。 开发新品,开拓新市场,还有货源定金,林文B能动的钱只有一半，一半也够首付三成，买两套房了。 “你怎么知道的？”上辈子她手里的钱,江烨一分一毛都算得清楚，林文B有时候也好奇，他那把算盘是怎么打的，能这么精？ “这还不简单,你要买两套，对地段房子要求又高,每套首五万总要的，那你不就赚了二十万嘛。”这二十万，让江烨暗暗吃惊，还要算上她塞在被子里的那叠钱。 林文B又看了眼报纸标题，当场没有回话。 第二天就让前台小妹去图书馆，还真找到了一张89年的报纸，标题一模一样，复印下来带回家，也摆在茶几上。 用同样的口气对江烨说：“你看看。” 江烨拿起来一看，除了数据不同，其余都一样，都是说房价太高了，工人工作几十年的工资也买不起一套商品房。 七年过去，报纸上的话是一样的，工资在涨，房价也在涨，国家依旧在控，但依旧几十年也买不起。 那时候还能有国家分房，现在已经慢慢在取消了，林文B说：“等取消单位福利分房，需求一大，房价肯定继续涨。” 这个问题现在就已经在探讨了，报纸和新闻吹出风声，先知先觉的那一批，早早下手咬牙也要买房，后知后觉得的，就只能望楼兴叹。 江烨讲不过她，但又舍不得轻易投资：“随便你吧。” 当然随便她了，钱在她手里呢。 林文B扭头回房，走到门口戳他一下：“你不相信房子会涨，倒相信你买的股票一定会涨？” 江烨又买股票了，但这回他不敢博大的，刚买商铺了，家里还是得留点钱。都像她这么折腾，万一把这点家底又折腾没了呢？ 不知不觉，江烨还真成了守成的那一个。 两套房，再加两间商铺。 商铺很快出租，一套房在最好的学区，隔壁就是名校；一套房在商务区，隔条马路就是各大办公楼。 简单装修挂出去，很快就租掉了。商务区那套是外派高管租下来的，公司能报销，他一眼就挑中了林文B这套，简单干净。 学区房的租客想定四年租赁合同，林文B摇头：“那不行，我女儿还有两年也要升学了，最多签两年。” 这房子是替宁宁准备的，不能本末倒置。 最后签了两年约，还约定这两年内不涨房租。 收回来的租金就能平掉一大半的房贷，以租养贷，再自己每套房补贴几百块钱。 这笔帐一算，江烨没再说什么，但他不动声色，再夸，再夸她都上天了。 等到九月一日，江宁就是拥有两套商铺的，三年级小学生了。 她对自己有两套商铺一点感觉也没有，每天依旧拿一块钱零花钱，攒十朵小红花能再多换两块钱。 “周元柏一天有五块呢。”江宁不敢跟妈妈提加零花钱，她缠着爸爸，“我不要五块，我两块可以吗？” 周元柏是整个班级最有钱的小孩，他还有游戏机，那种能插卡的掌上游戏机，他爸爸买给他的，据说要两千块！ 返校日他把游戏机带给江宁玩，江宁玩了两下觉得没意思，但周元柏一下就成为了班级里的“人气王”，所有男生都缠着他，想玩他的游戏机。 周元柏一个游戏机，就超过江宁所有的积蓄。 江烨觉得无所谓，一块两块的，差得又不多，但林文B不同意，她制止江烨给女儿加零花钱：“到你四年级的时候，每天可以有两块钱。” 江宁加零花钱不成，拿着自己今天的一块钱零花硬币，感叹：“我真是清贫。” “你还清贫呢，有你这么清贫的小学生。”林文B乐了，轻拍了下女儿的背。 江宁看看妈妈，噘噘嘴巴，反正她是买不起掌上游戏机的。江烨问：“你也想要游戏机？” “我才不要游戏机呢，没什么意思，而且还贵，我就想给珍妮娃娃买个新套装。”珍妮有新屋子，还有长靴，广告里早就在放了。 “可以啊。”林文B答应了，“入学不是有小测验吗，如果你在前三名，妈妈就给你买。” 江宁看了眼妈妈，背上书包，跑进房间亲圆圆一口：“我去上学啦！” 等她到校，一看见叶蓓蓓就说：“我妈妈一定要我考前三名，才肯买娃娃屋给我。” 叶蓓蓓也一样感叹：“我妈妈也一样。”只有沈夕，她是第一个拥有娃娃屋的，她过生日，她妈妈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江宁叹口气：“我的生日还有十个月呢。” 林文B送完女儿，刚要去上班，周太太给她打电话：“林女士，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周太太？方便的。”林文B一只手拎着大包，脖子和肩夹着大哥大，往前走的时候，街边一辆车的车窗打开了。 周太太就坐在车里：“林女士！” 林文B一回头，笑起来：“周太太，怎么不叫我。”隔得这么近，还打了电话。 “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要是叫住了她，她肯定得留下，先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时间，如果没有，就下次再约。 林文B上了周太太的车，她自己不开车，有司机接送：“我刚刚送元柏上学。” 自从上次周太太介绍了美容院的生意之后，两个只在做脸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周太太并不尝去，她喜欢把人叫到家里按摩。 郑咏珊说，周家有个室内泳池，周太太喜欢在泳池边按摩身体。 “是这样，我想跟你定制一批油画丝巾。”周太太温声软语，但她脸上的微笑不一样了，跟上次她们见面的时候，眼中有不同的光。 “当然可以啊，我可以问一问是什么用途吗？” 周太太笑了：“我准备开间画廊，地方已经看好了，正在装修，你要是有时间，我们过去看一看？” 林文B没想到周太太会开画廊，更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 周太太微微笑：“我看你们都有事做，元柏也大了，我也想做些什么。” 她提出要工作，丈夫不同意，给她几个选择：“公司里给你找个职位，或者你开个画廊之类的。” 周太太不愿意去公司，酒店的事她插不上手，就算去了，也是当壁花的，她想做件完全属于她的，没人会指指点点的事。 就只有画廊了。 画廊听上去高端有格调，她一点头说要开画廊，丈夫就放心了：“那我让秘书给你找找地方，你自己定个风格。” 至于画作，可以联系画家，将画作借出展览，也可以展示家里的收藏品。 她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选了个自由度最高的：“我想在十月开幕，觉得单独只是展出画作太单调了。” “像博物馆里不是都有自己的纪念品商店吗？我也想定制一批丝巾茶壶之类的。” 画廊一共两层楼，一楼会有一处专门售卖纪念品，她其实还想开个咖啡馆，在家以外的地方，有个休憩的空间。 江烨上辈子也开了个画廊，他生意做得差不多了，想洗掉身上的土味，弄个茶室画廊，还买了一批画。 跟着别人炒国画，当然又亏了。 开画廊要讲求气氛，整个周边地区是不是有艺术感。江烨开的那个，更像是茶室，幸亏房子是自己的，要不然每个月还得倒贴月租钱。 那些画里也有值钱些的，但很快就有人来“借”赏，一借就不还，工程在别人手里，江烨怎么可能去讨要。 最后林文B把画廊改成了棋牌室，雇了人做饭，包馄饨下面条，台位费赚得不多，卖吃的一个月能赚一两万。 小区里的老阿姨们，都知道门口这家棋牌室的馄饨和面好吃，一碗又不贵，再点一壶茶，能坐半天。 林文B把铺面盘活了，江烨眼看画廊变成棋牌室，把他那些画全锁了起来，还觉得林文B一点都没艺术的细胞。 “你自己把画廊开在小区里，这里的人就有艺术细胞了？”林文B简直没话跟他说，反正开了棋牌室，就再也没人来“借”画了。 周太太的画廊是完全不同的，位置在旧租界，马路两边种满法国梧桐，独栋两层小别墅，外墙保留红砖的样子，里面是全白。 走进去也是全法式，雪白墙边，石膏调顶，她笑说：“现在还简陋，等画挂起来就好了。” 这已经完全不简陋了，林文B摊开她那本笔记本：“丝巾的图案，您有选择倾向吗？” “名画的吧，像莫奈梵高的名画，我觉得还是挺适合印在丝巾上的。”周太太请了专业的布展人员，到时这里还可以开鸡尾酒会。 林文B立刻记下：“大概需要多少种，多少条呢？” “品种越多越好，先订五百条。”画廊开幕她大概会邀请一百位客人，这个就是到场礼品，“还有茶叶。”现在她能作主采购茶叶了。 “好，我立刻回去，咱们先定方案，如果您觉得满意，再签合同。” 周太太本来就属意让林文B来做，只要东西精美，配得上画廊的格调就行，价格方面，她连谈都没谈。 小吕签完合同就说：“真是阔太太啊。” 他们的价格报的是略微高一些的，因为这东西成本也高，名画丝巾并不好印，要复刻名画，调色很重要。 钟雪设计的，就只有两条印出来效果不错，其余的花色都还不能被现在的审美接受。 周太太只扫了一眼，眼睛都不眨就签了。 整个九月林文B都在忙这一单，她还问周太太：“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把画廊的参观门票放进银行的高档礼盒里。” “那太好了。”周太太自己都没想到，请林文B还能有这种好处，她特意送了一张请柬，“开幕的时候，你们全家人都要来啊。” 等第一批样品印出来，冯兰打电话来：“文B，你赶紧回来一趟吧，我们的丝巾被人盗印了。” 评论破万加更章(她们可以维权了) 怀愫/文 一样东西做的好,立刻就有跟风的。 林文B简单交待了一下家里的事，就去苏城了，她借了辆自动档的小轿车，自己开回去。 江烨不放心：“晚上开车你行不行啊,你连市区里都没开过几次呢,一下就要开长途？要不然让公司的司机送你吧。” 林文B看了他一眼：“算了吧,你赶紧在工棚旁边搞个淋浴,让他们每天一定要洗澡,脏死了！” 上回她回苏城,正好吴姐没空,她又还没本，江烨就让公司开大卡车司机送她,一上车差点没把她给熏晕过去。 “我能开,再说还有小吕跟我一起去呢。”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旅行包。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因为经常跑苏城，每次都收拾行李太浪费时间了,林文B就买了只旅行袋。 里面一直备着干净的睡衣和内衣,一套工作装,一套休闲装,再加双跑鞋，一只洗漱用品袋。 拎起来就能走。 “妈妈要出差，你跟妹妹在家要听话啊。”林文B套上鞋,小吕在楼下等她。 江宁点点头，送妈妈出门：“我想吃酥糖。” “好，妈妈回来给你带。”说完门就关上了。 江宁就看看爸爸：“现在妈妈比爸爸还忙了。” 江烨看了女儿一眼，江宁冲爸爸吐吐舌头,跑回房间玩妹妹去了，圆圆已经学会叫“mama”了。 江宁正在努力教她叫姐姐。 车子一路开到休息站,林文B停下休整，下半段路换小吕开。出来得着急，连饭也来不及吃，早就错过晚饭时间了，他们就在服务区小商店买了两盒泡面。 用热水泡开，小吕又去买了几个茶叶蛋：“经理吃这个吧，我看还有肉粽子卖，我也去买两个。” 接到电话的时候是黄昏，开到这里，天已经全黑了，从窗口望出去，只有路灯的一束束光亮。 离画廊开幕还有十天，如果问题很大，导致不能正常交货，按合同是要赔偿的。 赔偿还在其次，周太太那里没法交待，这事暂时还不能让她知道。林文B低头喝了两口泡面汤，滚烫的牛肉面汤，让她额角出了点点薄汗。 她又连喝两大口，从肚里升起一股暖意，吸一大口面在嘴里嚼着，给自己打气，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赔偿。 小吕买了肉粽回来：“经理，你这么快就吃完啦？” 连汤都喝干净了，林文B浑身冒汗，初秋夜晚的寒意顷刻驱散，她感觉心里又爽快了，拍拍小吕的肩：“快吃，吃完了开车。” 赶到苏城已经快八点，冯兰知道她赶过来，一直在公司等着他们。 听见楼道里传来高跟鞋有力的“哒哒”声，冯兰就把门打开了：“文B，到了？吃饭了吗？” 公司一半人都没休息，干脆就在厨房里煮了点馄饨，对付一下，冯兰还给他们留了一些。 林文B摇摇头：“不急，先看东西。” “好。”冯兰把盗印的丝巾拿给她：“你看看，东西料子是远远不如我们，颜色也没咱们这么显，但这不就是学咱们的样嘛。” 名画丝巾，现在根本就没有啊，一次次的跑厂子，最后才出来的效果，这才多久就被学去了。 林文B拿在手里细看，她们定制的丝巾是双层的，一面是油画图案，另一面是素面。 比如《星空》，一面是画，一面是深蓝。 考虑到十月已经是秋天了，周太太送一部分，再售卖一部分，都是秋冬用品，料子当然要更厚。 本来还想做成一面丝织，一面针织，针织那面披在身上，料子柔软，初秋的时候穿无袖裙子也不会觉得凉，但时间来不及了。 只好先做了两层丝的。 关键是，这一批丝巾根本都没上市，也就是说，是厂里出了问题，有人拿了她们的成品，扒图抄袭。 冯兰买了几条盗印的丝巾，在办公桌上一条条铺开，除了《星空》《杏花》和《向日葵》是直接印上去的之外，其余几种，都有改动。 小吕铺开一条《鸢尾花》，一看就急了：“这构图也是抄的咱们啊！” 原画是非常饱满的，在设计丝巾的时候没有铺得这么满，而是把花当成丝巾上的点缀。 还有《白玫瑰》也是一样，已经有了《向日葵》，到《白玫瑰》时就去掉花瓶，只用花朵，这条丝巾的改动是林文B个人最喜欢的。 现在全被抄走了。 构图虽然一样，但因为料子和颜色的差别，一眼就能分出优劣。 林文B看前几条的时候，还提着气，这些名画早就过了五十年的版权期，谁都可以用来印在丝巾上。 除了丝巾，她还制作了一批笔记本，在画廊里售卖。 但在看到后几条的时候，林文B松了这口气，她们可以维权了。 “这些肯定是厂里流出来的。”当时就跟厂家签过合同，对方必须保证她们的独特设计不从厂家外流。 现在还没上市，山寨货就出来了，肯定是厂家监管不合格。 但这件事情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工厂不承认。 出来个小负责人跟林文B对接，手里拿个大茶缸，茶叶都泡过了色，发黄了：“你也没有证据说是从咱们厂里流出去的嘛，你自己也说了，这是油画，大家都可以印。” 不查处，不作为，就是不想赔偿损失。 林文B怎么也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能这么办事！ 冯兰劝她说：“厂里面现在就是这样，你推我，我推他，谁也不肯出来管。” 除非就真的打官司，但为了五百条丝巾，打一个可能要拖一两年的官司，时间和精力的成本远远超过丝巾的价值了。 “经理，要不然，算了吧，反正他们的客户，跟咱们的受众不一样。”他们一来维权，工厂生产都停了，再下去就可影响交货了。 厂里用这个施压，让林文B睁只眼闭只眼，耽误了交货，大家都亏本，个体户亏的可是自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林文B这口气，还真是咽不下去。 江烨打了个电话来，笑音从电话那头直传到林文B耳朵里：“怎么样啊林经理，要不要帮帮你的忙啊？” “什么意思？”林文B问，“你还认识丝绸厂的人？” “也不一定什么事情，都要用正规手段嘛。”江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除了他的声音，还有江宁的。 “妈妈！妈妈！我想吃酥糖，你不要忘记啊。”说完这句，她好像跑远了，没一会儿又跑回来，“还有，圆圆会叫姐姐啦！” 台面上，台面下(想办法让对方能好好说人话) 怀愫/文 “你可……”林文B听见江烨说“非正规手段”,调门一下就提高了，但她吸口气，又把声音压低，“你可别再乱来了。” 江烨就是年轻的时候搞非正规手段,才差点吃官司,那时候要是进去了,现在都不一定能出得来。 江烨刚想显摆,就被老婆揭破旧事：“你这个人,我好心帮你忙,你怎么还翻旧帐？” 林文B看他还不说,知道他那老毛病又犯了，恨不得人求着他办事：“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你跟那种人,磨破嘴皮子那也没用,台面上，台面下,两种手段都要来。” 江烨先联系了认识的律师,又给沈国平打了个电话。 林文B去跟律师见面,她都不知道江烨是怎么认识本地的律师的。 郑律师四十多岁年纪,戴着金边眼镜，在他的办公室接待林文B，态度非常客气：“江太太是吧,我电话里听江总说了一些，但不详细，你能仔细说一说情况吗？” 林文B说明了一下情况，她还把两种丝巾都带来了,拿出来给郑律师看。 郑律师看了看：“二次创作如果具有独创性，是受到保护的,但这一类，我不建议打官司。” 他笑了笑：“光是时间成本对你来说就不合算。” 林文B当然明白：“郑律师，我不是来找您替我出气的，我是想保证生产和交货，这是目前对我公司来说最重要的。” 她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去打击山寨盗版，丝厂气人吗？当然气人，但还有一周，她们就得交货。 画廊即将开幕，一楼纪念品店只差最后的布置和展出，她不能让周太太开天窗。 何况对方的产品质量实在太差，面对的客户群体根本不一样。 郑律师松了口气，他还怕林文B一门心思想打官司呢，江烨开口了，不接吧不好意思，但这种官司，对他也没多少利益。 “那就简单得多了，出律师函，我会跟丝厂的负责人谈一谈，说明事态，提出我们的主张。”当然最后还要说一下后果，起个威慑的作用。 一般到这儿，事情总是能解决的，人们普遍不愿意打官司。 林文B懂了，简单来说，就是想办法让对方能好好说人话。 “林女士，你还能提供更有力的证据吗？比如，你有为你公司的产品做过版权登记吗？如果之前没有，那我建议以后的都要做一个版权登记。” 这个林文B还真的不知道，她只在印丝巾之前查了是否可以用。 “我们国家从去年1月1日开始，作品实行自愿登记，当然不登记也受保护，但登记后会出具证书，如果要维权有这个更方便一些。” 郑律师觉得自己说法太官方，他打了个比方：“就比如敲鼓吧，比谁鼓声大，咱们手里得有把重锤。” 林文B笑了：“谢谢郑律师提醒，我知道了。” 这倒是林文B意想不到的收获，她打电话让小张把各类郑律师需要的文件传真过来，等待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什么。 跟郑律师打了个招呼，跑到楼下找小吕：“开车绕着城转，看到街边卖丝巾的小店，就停下。” 这一批里不止印了名画的，她还做了几条钟雪油画的丝巾，只是数量很少，得看周太太是否满意再加印。 那些盗印的人，会不会根本分不清哪一幅是世界名画，他们可能都印了！ 原来那些盗印丝巾，就是冯兰在街边小店里买到的，这种质量也进不了商店，他们一路开，一路停。 苏城老街有一条街都在卖丝织品，小吕停好车，他们沿街往下找。 十间店铺有三间上了这种油画丝巾，这些货是店主口中的新设计：“你试试这几种花色，都是新的。” “还有没有别的，这种样子我倒是喜欢的，就是颜色太艳了。” 小老板拖出一只纸箱，在纸箱里一阵翻找，扔出来几条，都没有林文B想找的，他摆手：“没有了，就这几种，新花样也不知道好不好卖，我就只进了这几条。” 他指指对面：“那家货全，他家亲戚在丝厂，你去那边看看吧，跟他多还点价，他进价低。” 林文B跟小吕对视一眼，进了那家店铺。 现在生意淡，有客人上门，老板站起来招呼：“随便看一看，我们这些都是原厂拿货，看中什么，给你算便宜点。” “有没有油画丝巾，我在隔壁看见几条，花色不好。”林文B四周打量一下，“我们是来出差的，回去带点礼物，便宜的话，我就多买几条。” 两个一个三十多，一个二十出头，一看打扮就是来出公差的。 老板娘笑起来：“有的有的，我全拿出来给你看看啊。” 小吕捏把汗，怎么经理就这么问出来了，万一人家不拿出来怎么办。 林文B本来也想“暗访”，但看到每一家都这么理所当然，就知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根本不在意。 也是纸箱子，一条条丝巾都包在塑料透明包装纸里，老板娘一条一条抽出来，扔在柜台上。 林文B把包往后一挎，蹲下来翻找，她一下从箱子底下抽出一条：“这个颜色还不错。”一看就是钟雪的设计。 她把丝巾抖开，问小吕：“这条怎么样？你看呢？” 小吕一看就懂了，装模作样：“这个是你们女职工的事，我怎么懂。” “你不买条给女朋友啊。” 老板娘懂意思了：“你们要买多少条啊，要是买得多，我带你们去厂里看货，这种丝巾只有我亲戚厂里才有。” “女职工们一人一条，我们单位要组织出去旅游，有条丝巾么，拍照好看呀。”林文B说着说着，开始带点海市口音，“两百条总归要的。” 老板娘惊了：“你们什么单位啊，这么有钱啊？” “糖酒公司。”林文B把王太太的单位往上套，连眉目间挑剔的样子都学王太太，“还有别的花样吗？” “有！还没拿过来，你等等我问一问。”老板娘到隔壁借电话。 小吕问：“经理，你想抓源头？”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碰碰运气，试试看。”林文B低头假装翻丝巾的样子，还是冒险的，这些里面还是没有钟雪设计的那两款。 老板娘回来了：“你们要的多，跟我去厂里看货，马上有车来接，你肯定要两百条吧？” 小吕马上接：“行啊，什么时候到？” 林文B拦住他：“厂子在什么地方啊？不在市里啊？太远了我们可不去的哦，你叫人把货送到你店里，我们挑一挑。” “不远不远。”老板娘说了个镇子的方位。 林文B就露出有些犹豫的样子：“那不行的，我们下午还要去园林呢，明天一早就回去了，再说还没谈价钱，到底算我多少钱一条啊？” 老板娘又去打电话，小吕问：“咱们干嘛不跟去看看？说不定能抓到呢。” 林文B看他一眼，她到底比小吕多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是你来抓还是我来抓？都到镇子里了，再一进村，就我们俩可不一定能出得来。” 林文B是苏城城里人，江烨就是下面农村出来的，这些事，她听也听过些。 小吕从小在大城市长大，阳澄蟹塘就是他去过最乡下的地方，脑子再活络也想不到这些。 一听林文B这么说，才想到这种可能性，刚要说话，老板娘又回来了：“行的，你留个电话，等货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林文B留了小吕的传呼机号码：“走了走了，我们去逛园林。” 她出门之前还笑呵呵问老板娘一句，这里有什么好吃的特色菜，老板娘说：“千万不要去得月松鹤，就是骗骗你们外地游客的。” 说完报了两家家常菜，林文B假装记下来。 走出这条街，小吕还在想，万一刚刚要是一个冲动，答应了跟着去镇子，那就算抓住了，他们也没办法。 “以后你跟小张到外地去跑业务，也要多留个心眼。”林文B说着又想到，“以后出门，不熟的人给烟，酒，饮料也要注意，离开座位回来，喝的就别碰。” 小吕一开始还连连点头，听到后来差点要笑：“经理，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多留心更安全！ 两人把车停在街口，一路走出来，刚上车就接到冯兰的电话，她的声音又惊又喜：“工厂开工了！” 江烨打电话给沈国平，沈国平到丝厂跑了一趟。 沈国平对这一套，那可是太熟悉了，进门先摆谱。 主任递烟给他，他赶紧摆手：“工作中呢，就不抽烟了。”对方一定要给，他就把烟塞进上衣口袋里。 这种公事公办的样子，让丝厂主任紧张了：“怎么？又要突击检查生产安全啊？这上个月不是已经都查过了嘛。” “上个月是上个季度，这个月是这个季度了，每个季度都要查，这是规定。” 主任想了想，觉得不太对，肯定有什么事，聊上两句，他就笑眯眯问：“到底是谁请你跑这一趟？” 这才知道产线停工一天，气得把那个小组长拎出来骂一顿：“你以为人家公章是外地的，就是外地人了！你动动脑子！” 他都问清楚了，说到姓林的，那没听说过，说到姓江，那还能不知道？ 林文B听冯兰说完，打电话给江烨：“你找沈国平了？” 江烨理所当然：“是啊。”他知道老婆看不上沈国平的人品，但这跟让沈国平办事不冲突，“那一万块钱，也不能白给嘛。” 什么也没破的加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怀愫/文 江烨打算把那一万块钱用到极致。 听林文B说起她跟小吕到处找证据,差点就跟去工厂的事，江烨提口气：“还好你没跟着去，要不然，我得带着钱去赎你。” “那也不至于。” “哼哼,你要真去了,看看至于不至于。”江烨觉得小吕还是太年轻,扛不住事儿,“要不然,要不还是我回来一趟？” “不用,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你回来了，谁看女儿？。” 江烨听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怎么他倒成了在家看孩子的了：“这样，那边来电话你也不要去了,让小吕带着人去。” 招呼都打好了,只要把货押住就行。 林文B想了想：“行。”她也不是很愿意见沈国平。 小吕的BB机响起,那边已经备好了货,等他们过去挑。 林文B开车过去，车就停在街边，小吕下车午店,没几分钟沈国平也带人进去了。 冯兰坐在后车座：“文B啊，我怎么心跳这么快啊，你说能行吗？” “能行！”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头回碰见这种事,不知不觉就攥紧了拳头，“肯定能行！” 郑律师效率很高,公司把钟雪的独家授权书，和当时B宁签的几份合同传真过来一份，他拿着这些材料去找丝厂厂长。 两边联动，抓住了供货的人，就顺藤摸瓜，一把全拎起来了！ 一环一环往上摸，查到最后，就是厂里的人监守自盗，借着工厂的流水线，自己做生意。 冯兰原来就在厂里干，她张大眼睛：“还敢有这种事情啊？”那还不得从车间主任，到整个生产小组，全都一起干呐！ “他们就是趁着夜班的时候干。”连门卫也不干净，厂里两个门卫轮班，他们跟其中一个说好， 一周中有一个晚上出车装货，让门卫给他们开门。 怪不得那个车间负责人，能用停工来逼迫林文B别再追查呢。 后面的事，不光是B宁要维权，厂里也要整顿。 最后是门卫交待的，他给这些人开门，已经开了一年多了。 “整条线十几个人呢，竟然敢干这种事情。”这要是早几年，那得判得多重啊！ 冯兰想起来还有点后怕：“还好你跟小吕没跟着去，这要是到了地方发现了，肯定要把你们扣下来。”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郑律师协商，丝厂很有诚意，只要不打官司，愿意赔偿一部分，以后定货也 可以再让一些利润。 “两边让一步，这已经是好结局了。”郑律师也是这么说的。 没销出去的货已经被扣押，控制住盗印丝巾的外流。 前期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跟厂家磨品质，她是可以解约，但解约之后再找厂家，一是不能保证再也不发生这类事；二是又得再次投入时间精力和钱。 她同意了协商，起码郑律师还争取到了厂家让利。 林文B在苏城呆了快一周，终于把事情解决得差不多，当天签完当天回海市。 到家已经傍晚了，一开家门，江宁就像小炮仗一样冲过来：“妈妈！你怎么出差这么久啊！”一把抱住妈妈的腰。 这一周对江宁来说，那是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她噘着嘴：“我们学校连运动会都开过了。”妈妈出差，爸爸又很忙，她一整天都在等爸爸来看她的运动会。 但爸爸没来，小佟叔叔来了，给全班每个小朋友买一盒上校鸡块！ 三（二）班大出风头，江宁虽然也觉得很有面子，但她依旧想让妈妈来看她的运动会。 “是吗？”林文B揉揉女儿的脑袋，“今年你参加项目了吗？还是踢毽子？” “我跟叶蓓蓓，我们俩两人三足，我们是第二名！”她跟叶蓓蓓都很慢，跑步不快，扔球不远，连跳远也是刚刚过线。 但两人三足靠的是默契配合，她们练了很久呢。 体育课也在练习，放学还在操场上练一会儿，得了第二名，第二名的奖励是橡皮擦，带盖子的那种，一头擦完，再用另一头的滚轮滚一滚。 是比赛赢回来的，江宁都舍不得用：“发了两个颜色，我把粉红色的给叶蓓蓓了。” 江宁恨不得一口气就把一周的新鲜事全都说完，但她看见妈妈很疲累的样子，松开妈妈的腰：“妈妈要泡澡吗？我给妈妈放热水！” 林文B还真想好好洗个澡，她在苏城那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 直到厂家交货，两方协议好之后，她才感觉心里吊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开车回来全靠咖啡顶着。 “好啊，谢谢宁宁。” 江宁转身去放水，她学妈妈的样子，等放到热水才塞住塞子，还往浴缸里挤了点泡泡浴剂，这个是钟阿姨从新加坡寄来的。 只要挤在水里，就会有很多很多泡泡。 林文B整个人滑进水里，才长长吁出口气，浴室外面隐隐传来江宁的声音：“陈阿姨，给妈妈切点水果吃吧。” 她把毛巾垫在脑后，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的，竟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见江烨的声音：“你妈回来了？”他这是看见门口的鞋子了。 “妈妈在洗澡呢。” 浴室门轻轻开了条缝，又轻轻关上了，林文B睁开眼，一看时间她才泡了十几分钟，却感觉睡了个好觉。 冲掉泡沫出去，饭菜也已经准备好了，但林文B一点胃口也没有，这几天劳心劳力，派出所工厂不停的跑，她还抽空去了一趟蟹塘。 人累得狠了，什么也不想吃。 陈姐给她炖了一盅秋李汤：“喝点这个润润肺吧。” 还是回家好啊！ 林文B一口气把汤喝了：“我去睡一会儿，晚饭就不吃了。” 江宁看到妈妈睡下，还给她拿来保温杯：“妈妈，你要是渴了就喝口水。”说完把门关上了。 卧室里拉着窗帘，门外电视机的声音很轻，好像是在放新闻，听不清在说什么，林文B很快睡着了。 江宁坐在江烨身边，怀里抱着圆圆，老师让她们看新闻，每个人还要写感想。 新闻里又在放那个轰动全城的大案！ 杨玉霞毁容案。 一个叫杨玉霞的女人，把小女孩带到工地，往她头上淋硫酸。最近只要开班会，老师们一定会在班会上强调，绝对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走，不要离开家长和老师的视线。 “爸爸，我都已经没有感想可写了。” 因为这个案件，写了好多次感想了，这周学校里还要请叶蓓蓓的爸爸来，给学生做安全教育演讲。 “你就说，注意安全，别跟陌生人走。”江烨不怎么关心这类新闻，他只关心经济类。 “爸爸，婚外情是什么呀？”杨玉霞就是因为婚外情，所以才对小女孩下毒手的！连儿童报上都报道了。 齐老师还在语文课上教她们写“硫酸”两个字，告诉她们这是危险的化学品，那个小女孩全身的皮肤都被硫酸灼烧。 “就是……干坏事。”江烨这么概括。 圆圆在姐姐怀里呆够了，想爬到爸爸身上去，但她不愿意自己动，拍拍江烨的大腿，“啊”一声，啊完张开手。 “她要抱。”江宁充当妹妹的婴儿语翻译机。 江烨把小女儿抱起来，圆圆手舞足蹈，她想叫爸爸的，张嘴喷了江烨一脸口水。 江烨两手举平，把女儿拎远，圆圆只知道笑，两条小肥腿还一晃一晃的。 江宁哈哈大笑，家里就没有人没被圆圆喷过口水。 江烨电话响了，他把小的往大的怀里一塞，江宁像抱大娃娃一样，抱住了妹妹，“吧唧”亲她一口。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阿财的声音：“老板，我表妹来了。” “嗯？”江烨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吸口气，“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啊？”阿财不明白，老板娘是长得好看点，那就算好看得跟画一样，也生不了男娃啊。 “你赶紧把人给我送走！”江烨把电话挂了。 春苗(表妹跑了~) 怀愫/文 林文B一口气睡了十二小时,醒来已经第二天早上七点了。 江宁吃完早饭准备去上学，看见林文B起床问：“妈妈！你还累吗？” “不累了，”睡个好觉，神清气爽,林文B抻抻腰,“你爸呢？”不在房间,也不在厕所,这一大早就出去了？ “嗯,好像是今天检收。”江宁嘴里含着半口白煮蛋,说话含含混混的点头,爸爸说工程检收合格才有钱拿。 “哦。”林文B想起来了，好像就是这几天的事,工人们都已经陆陆续续进到下一个工地,准备开工了。 江宁喝口牛奶把鸡蛋顺下去：“妈妈，给我捐款的钱,爸爸忘记了。” 林文B先从皮夹子里拿出十块,然后才问,“捐什么款呀？” 江宁不满意：“十块钱太少了,我能用我的压岁钱吗？” 这是给被毁容的小朋友捐款，齐老师说她的眼睛已经治不好了，也没办法再跳再跑,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硫酸真的好可怕。 林文B问了才知道，她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一百，放到江宁的小书包里：“老师什么收捐款呀？” “早读的时候。” “好,你把钱收好了，可不能丢了。”一个礼拜没看见女儿,感觉她好像又长大了些，摩挲着校服头发，有点看不够。 小孩子是感觉不到的，她只是高兴妈妈终于回家了，临去上学之前还问：“妈妈，你今年还出差吗？” 这个林文B还真没法回答，她也不知道。 “那你就，只出一天差。”江宁觉得这就已经跟妈妈说定了，背上书包，陈阿姨送她去上学。 林文B笑着把江宁送到门口，出差还得跟孩子打申请了，关上门去小房间看圆圆，圆圆已经醒了。 但她没哭也没闹，自己在小床上玩儿，看见妈妈进来，她稍微有些陌生，眼睛骨碌碌打转。 林文B探手摸摸纸尿裤，是刚换过的，陈姐做事很细心，林文B早就特意叮嘱过，不要等尿满了再换，那样闷着屁股不舒服。 尿两次就换过，用量大点也没关系。 圆圆趴在妈妈身上，好一会儿才露出“我认识你”的表情，她本来不笑，一认出妈妈咧嘴就笑了。 林文B捏捏她的鼻子：“又认识我啦？叫妈妈呀。” 圆圆不叫，她还用端详的目光盯着，小手抓着林文B的发梢，幼嫩的指尖，揉着细软发梢，然后一把抱住的妈妈的脖子。 林文B抱着女儿给自己弄早餐吃，江宁爱吃面包牛奶，最讨厌早上喝粥，但林文B爱喝粥，不吃点软的热的，胃就一整天不舒服。 一只手抱着圆圆，打开冰箱找出剩饭。 林文B原来一直煮前一天的剩饭，后来还是江宁告诉她，要是想用剩饭煮粥，就把米饭洗一遍。 她单手做这些，虽然做得慢，但圆圆一直看得很认真，偶尔还会发出惊讶声。 她一边做一边跟圆圆说话，掂一掂女儿：“圆圆这么重了啊。”往粥里加几颗虾仁，放些紫菜，最后加一颗蛋。 圆圆咽着口水，还用小手拍拍妈妈的脸，然后张开嘴巴“啊”。 “你也想吃啊，说吃。” 逗了半天，也不说话，是不是平时她一指，陈姐跟杨霞就把东西给她，所以她才偷懒，一直不肯学说话。 林文B喝了口粥，把这个记下来，得跟陈姐说，以后尽量让圆圆开口要求。 圆圆还张着嘴，不给她尝一口，她就不闭上。 林文B用勺子刮了一点，吹凉了给她尝了一点点，眼睛眯成两条缝，小嘴巴不断咂着，她还想再吃一点。忙了一周，她今天可以轻松一点，晚一些去公司，给小吕也放半天假。 吃完粥，抱着圆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圆圆一开始还很热衷交流，跟妈妈“咿咿哦哦”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她说，林文B就回应，圆圆慢慢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林文B把圆圆放进小床，洗脸换衣服，差不多八点的时候，杨霞到了。 她一进门看见林文B，就想说些什么，但林文B笑眯眯招呼她一声：“来了，今天路上堵车了吧。” “是，是堵了一会儿，吴姐还在楼下等着呢。” “我马上好。”想休息的，忘了跟吴姐定过车，她赶紧换衣服，今天要去一趟画廊，得打扮得讲究一点。 杨霞听着林文B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像自己也跟着她的步子在走，佟建让她把阿财的事儿，捅给老板娘。 阿财没把表妹送走，晚上才来的，一时也买不到火车票。 他把人领到工地上去了，就是住小旅馆，那一晚上还得好些钱呢，阿财舍不得。 工地上就只有一个女人，做饭的老夫妻，女的已经四十多，快五十岁了，可在这帮男人眼里那也是赛貂蝉，吃饭的时候总要讨点口头便宜。 冷不丁看见这么个水灵灵的女孩，漂亮是其次，年轻啊！ 阿财把人安排到了厨房，连着厨房就是烧饭夫妻的小单间，给了那男人十块钱：“我让妹妹，跟你老婆睡一块，你到工棚找张空床。” 男工们不断到厨房里倒开水，两大铅壶都快倒光了，烧饭的女人就骂：“一辈子没见过女人，滚滚滚！” 把门给锁住了。 女孩低头坐在床上，做饭的女人就问她：“你多大了？” 半天她才回答：“十八。” “那跟我女儿一样大，她在老家读书呢。”女人骄傲说完，又问，“阿财是你什么人啊？真是你哥，别是你对象吧？” 这种事情也寻常，特别是在农村里，没到年龄先结婚，生了孩子才扯证的那可多了去了。 “是，是我哥。” “我叫刘芬，你都快跟我女儿一样大了，叫我姨吧，你叫什么呀？” “我叫张春苗。”她终于把脸抬起来一点。 刘芬从厨房里找了点吃的给她：“你哥让你出来打工的？” 张春苗不说话，她低着头，坐在完全陌生的工棚里，窗口还时不时有人探头探脑的，她动都不敢动，手里攥着馒头，隔一会儿才觉得香，送到嘴边大口吃起来。 “好吃吧，我们两口子是山东的，南方人就没吃过这么香的大馒头。” 她在车上一直不敢吃东西，来的时候阿财哥就说了，坐着别动，别喝人家的水，别吃人家给的东西，当心被人贩子拐走。 “你哥是不是明天带你找工作去？”刘芬问她，“你年纪轻轻的，可别在工地上做饭，那一帮男人跟狼似的。” 大夏天谁不开着窗睡觉，那些男人就敢扒窗户口，他们两口子性格彪悍，立把菜刀在窗边，就这还断不了呢。 “最好啊是去当保姆，活不多，还能涨涨见识，呆在工地就跟呆在农村里没差别。”工地里面，跟工地外面，就是两个世界，外面再多高楼大厦，那也跟他们没关系。 张春苗离开家乡，一路上就没听过有人跟她说这些话，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刘芬一看这姑娘的模样就不对，说是当哥的，怎么妹妹来了饿成这样，他就不管？下了火车好歹吃碗面呢。 “那到底是不是你哥？”刘芬坐到她身边，工棚顶上悬着一只灯泡，被夜风吹得晃晃悠悠，灯影就在张春苗身上来回。 “是……是一个村的。”过年的时候到家里来吃饭，村里人都说阿财哥在外面赚大钱了，可风光了。 阿财看着张家那几堵破墙，说给张家想个挣钱的主意。 “他说，说老板没儿子。”领她去镇上照相馆拍照，他说，她写，写了一封信。 家里是急需要赚钱的，阿财夸口说只要领她出来，能赚好几万，家里肯定能盖上房子。 刘芬抽口气：“这……这不就是人贩子嘛！”什么叫给老板生儿子，那就肯定是儿子啦？ “你怎么这么傻呀，你才多大啊，一辈子就毁了！给家里头盖房子，关你什么事儿？你能落着半间屋吗？” 张春苗怔怔看着刘芬，这些她没想过，也没人跟她说过，父母只说，家里盖了房，日子就好过了。 阿财哥还说，到时候她拿了钱回来，再找个人嫁了，就说是出来打工几年赚到的，她心里不愿意，但父母被说动了。 村里的人，都以为她是出来打工的，临走的时候，还有人羡慕她呢，说她运气好，能到大城市去工作。 刘芬气得不行，连表哥也不是，就是同村人，把她带出来，就是想在她身上榨钱。 “老板老板娘我都见过，你知不知道，老板娘她自己开着公司呢。”带来个财务，还有个大学生，搬了张桌子一坐，一样样审工地上的材料。 那个架势！那个能干的样儿！她坐在那儿，那些男人眼睛都不敢乱瞟。 “那，那我怎么办？姨，你替我想想办法他吧。”张春苗又哭起来，她出门身上就没钱，不说打火车票回家，不靠着阿财，连饭都吃不饱。 刘芬想来想去：“要不然，你自己打工吧，这儿可用得上人了，你到那个保姆介绍所去，就说愿意干住家保姆，管吃管喝管住，还能有工钱。” 她老乡有好些都在干这个，有干钟点的，一天换四五家，也有干全天的。 “干全天呢，清闲点，干钟点赚得多，但得有个地方住。” 刘芬说个不停，张春苗一开始还哭，还想自己要怎么办，听她说得越多，越顺着刘芬的话往下想。 刘芬最后说：“老板不要你，你怎么办？万一他把你卖到小发廊呢。” 张春苗一个激灵，这下连哭都不敢了，这个她是知道的，镇上就有小发廊：“那，我怎么逃啊。” 刘芬看着她的脸，十八岁，比自己的女儿就大两岁，她想了想：“这样，明天你跟我去买菜，能找着工就去工作，找不着，去我老乡那儿呆两天，你年轻，好找。” 第二天一早，她就把张春苗指使得团团转，先烧水把两铅壶装满，又让她揉面加水，呼来喝去。 刘芬的男人看见了，觉得奇怪：“怎么回事儿？她烦你了？” 刘芬一推：“也不能养吃白饭的呀，等会儿买菜我带她去，她年轻力气大。”她男人还劝，说是阿财的表妹，别闹得太难看了。 “阿财的表妹怎么了？就是老板的表妹也不能吃白饭！”把抹布一扔，撵着张春苗出工地。 买菜是要蹬小三轮车的，一工地的吃的菜，靠两只手可拎不回来。 张春苗拎着包，刘芬嘴里骂骂咧咧：“怎么，包都不敢放在我房里啊。”这在工地上也常见，大家都是领生活费的，又都住工棚，有点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怕别人偷走。 张春苗闷声不响挎着包，坐上了三轮车。 来的时候是晚上，只看见灯火，远远近近，跟星星似的。骑车出来，才看见城市的样子。刘芬一离开工地就笑了：“怎么样？外头不一样吧。” 张春苗眼睛不够用，刘芬骑着车把她带进菜市场。 明明夜里她在工棚那么害怕，到了人多的地方，反而不怕了。等刘芬把她往保姆介绍所里一领，她看见各个年龄的女人们，坐着站着等工作。 “找工的？来填表。”还要押金要看身份证。 张春苗身上没钱，阿财根本就没想到要扣下她的身份证，她什么人也不认识，身上又没钱，就是想跑，还能跑到哪儿去？ “我，我没钱。”张春苗差点又要哭。 刘芬替她掏钱了：“我借给你的，以后还给我。” “等我挣了钱，肯定还给你！” “港湾”(在老教授家里当保姆呢) 怀愫/文 刘芬陪着张春苗等了一上午,张春苗没经验，一开始来雇主挑人，她不敢往上凑，总是慢一步落在后面。 刘芬推她一把：“不能慢。” 接下来再来人,她慢慢就敢凑上去,但还是没等来雇主,刘芬借介绍所的电话,准备给老乡打电话,要是今天不行,张春苗得有个住的地方。 不能再带她回去了！ 就在刘芬准备打电话的时候,进来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看打扮穿着像是文化人,女人一眼就挑中了春苗。 他们是给独居的母亲挑保姆,要年轻干净的，还要力气大。 刘芬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跟着张春苗去,一看是大学后面的宿舍楼,这下放心了，学校里的，那肯定都是好人。 张春苗还是什么也不懂,她连煤气灶也没用过，看什么都陌生，那女人笑了：“不用你做饭，你拿着票到学校食堂里打饭打菜就行了。” “打扫家里的卫生,主要任务就是照顾我母亲，陪她上下楼,说话解解闷，别让她摔跤了。”女人笑眯眯的，“我们俩可能一周有空来看一两次。” 张春苗记住了！ 老太太看上去很慈祥，看了眼张春苗就说是个干净孩子，把她留下了。 刘芬把这家人的电话记下，跟张春苗约定明天打电话过来：“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但要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刘芬蹬着车回工地，心里美得很，觉得张春苗运气真不错，碰到了这么合适的人家，这两天肯定不行，过两天她再趁着买菜去看一看。 一进工地，她先嚷嚷起来：“阿财！你这个短命挨刀的！你那个表妹，到底是不是你表妹？” 工人都等她回来做饭呢，半天都不回来，刘芬的丈夫已经在下面条了。 阿财有些心虚，但他梗起脖子：“怎么不是我表妹，她人呢？” “跑了！”刘芬往塑料小凳子上一坐，“刚进菜场，她人就跑了，头都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人贩子呢！” 阿财急得冲上来：“你就没找找？” “我没找？我怎么没找？我找一上午了！”三轮车还是空的呢，她一根菜也没买。 两人吵起来，刘芬人高马大，她丈夫更魁梧，阿财被几个工人拉住，表妹跑了，那确实跟刘芬没关系嘛。 “你有这跟我吵的功夫，你赶紧报警吧。”刘芬这么说。 阿财犹豫了，他不敢报警。 刘芬抓住他心虚犹豫问骂：“不会是你拐来的吧？” 阿财领着几个工人出去找人了，刘芬回厨房，刚才她吵架的时候，她丈夫一直站在她身边，等到没人了。 他才问：“真跑了？” 刘芬先灌杯水，瞥了丈夫一眼，点点头：“跑了。”男人嘴上守不住事儿，过个几个月，再告诉他。 林文B知道这件事，还是杨霞说的。 杨霞欲言又止好几次，眼看林文B要出门，终于开口：“老板娘，那个……阿财家来人了。” 林文B正准备去画廊，她跟周太太约好了，把丝巾的样品拿过去给她看，扶着门穿高跟鞋，一下怔住：“他表妹？” 杨霞松了口气发，怪不得佟建说老板娘心里有数呢。 林文B皱皱眉：“我知道了。”一脚上蹬高跟鞋，出门去了，她得先把今天要办的事办完，“表妹”放到最后再说。 她先去公司，再去画廊。 周太太已经到了，就快开幕，她天天都往画廊跑，有了目标，时间过得飞快，再也不用早上起来开始，就想下午茶吃点什么。 白墙角落要摆的艺术品，差不多已经布置好了，里面的每样家具都是设计师的作品，周太太希望每件东西都是独特的。 林文B把围巾一条条铺开，周太太先看再摸：“非常好！这个框起来放在墙上，远看还真是莫奈梵高。” 除了美，还实用，她今天穿了白色套装，抖开一条丝巾，对折叠成三角，系在白色套装衣领下。 松松打个结，亮色的油画丝巾，显得整个人气色更好了。 “前几天你说在出差，是不是就在忙这个？”周太太就戴着那条丝巾不摘了，看林文B好像瘦了一些，“是货出了什么问题吗？” “已经解决了，保证不耽误开幕。”林文B摊开笔记本，把设计稿给周太太看，“这是新出的设计，将油画上的花朵，做成胸针。” 小许的新设计，林文B一去公司，她就拿着新设计过来了，每一幅画上都有可以利用和再创作的细节。 周太太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新设计了，她知道，对林文B来说，画廊的需求只是小生意，她都没想到林文B会这么尽心尽力。 “辛苦你了，这个我很喜欢。” “谢谢，做成珐琅材质更能还原颜色，但这样报价也会更高，具体的还要问跑过工厂才能出数据。”林文B寻求周太太的意见，如果她不同意，那就考虑做成别的材质。 “那就做吧。”周太太连问都没问价格，“价钱不要紧，我要东西好。” 林文B就爱听她这句话。 “这一批赶不上开业了，新展览的时候应该能出货。” 周太太看看她，两只手搭在胳膊上，突然就感慨起来：“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精神了。” “为什么？”林文B不解。 但周太太不再说什么，她现在也每天都有精神，跟儿子一起出门，儿子上学，她来上班。画廊后院有个小咖啡厅，只有两张桌小桌，正对院子。 喝咖啡也好，看书也好，这里就是她自己的天地。 林文B也在周太太的小天地里喝了杯手磨咖啡，她还是不习惯咖啡的苦味，倒是钟雪寄回来的马来西亚白咖啡，还挺合她口味的。 每一只咖啡杯都不同，周太太让她挑选她喜欢的花色，磨豆冲泡，热水把咖啡的香味完全激发出来。 看周太太自在的样子，林文B突然明白了，这里不单是画廊，是周太太的“蟹塘”。 她想起在蟹塘吹风的那一刻，抛掉琐事，跳出家庭，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当时的心境可能跟周太太现在是一样的。 “你笑什么？”周太太好奇问道，“是咖啡有什么问题吗？” 林文B摇头，她想说出自己的感受，但说蟹塘有些难以让人理解，于是她说：“这里就像是你的充电站。” “充电站？”周太太想了想，笑了，“这么说也对，你还不知道这个画廊的名字吧。” 法文的，林文B不懂。 “港湾。”林文B是第一个不知道名字，但明白它的意义的人。 林文B给咖啡加入大量牛奶，奶香与咖啡香融合，描金古董杯轻轻磕在碟子上，发出轻脆声响，她也想打造自己的“港湾”。 周太太笑看林文B，一直都是合作者，现在她们可以当朋友了。 林文B从画廊出来，深吸口气，打电话给江烨，江烨接起来就说：“有点事儿，等会儿给你打过去。” 那他大概率是不会记得再打回来的。 林文B敏锐捕捉到小佟的声音，改打公司电话，绕了几个弯才找到小佟，他告诉林文B：“阿财昨天把他表妹领来了，他表妹跑了。” 阿财领人出去找了一圈，哪还有影，回来就跟刘芬夫妻吵架，骂刘芬没看好张春苗，让刘芬赔钱。 阿财跟刘芬的丈夫打起来了。 “跑了？”林文B想不起来有没这一出了，她一直以为到写信送照片就没下文了，可能上辈子这姑娘就跑了，但江烨回来没说过。 阿财也一直在江烨工地上干活。 “事情准备怎么解决？” 小佟幸灾乐祸：“老板在跟阿财结帐呢，让他走人。”现在刚十月，给他算到十月底，他还不满意，在公司里闹。 “在公司？”林文B打到车，她也正要回公司，“那我等会过来看看。” 她到的时候，阿财和刘芬夫妻都在。阿财气得要命，工地检收刚合格，老板就让他走人，他在这儿大小是个头头，再到别的工地去，又要从小工干起来了。 “要我走，那我带来的人都走。”阿财说完反应过来，老板已经把跟他一起来的，都派到下一个工地去了。 说是为了检收，留他在原来的工地上，他的活跟人，全都有新安排了。 阿财一站起来就要拍桌子。 林文B推门进来了：“报警了没有？”她看了阿财一眼，“人走丢了怎么不报警？” 刘芬抓住机会就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发，阿财拉着不让报，我就问他是不是拐卖人家大姑娘了，他这才跟我男人打起来。” 林文B听完，大概心里有数，她对阿财说：“要么你拿钱走人，要么我们报警找人，你自己选吧。” 阿财还是不敢报警，他坐了半天，最后拿钱走人了。 这事经过小佟的嘴一说，那个“表妹”就真成了被骗过来的，幸好阿财人走了，要不然哪天警察就到工地上来抓人了。 等阿财走了，办公室里就只刘芬夫妻，林文B把门关上。 江烨问：“人到底哪去了？”他看一眼就知道有猫腻，昨天刚来的人，今天一早就敢跑？谁是她最后见的人，谁就是帮她跑的人。 刘芬看了眼老板娘，林文B点点头：“说吧，别真丢了。” 刘芬“扑哧”一笑：“没丢，她这会儿在老教授家里当保姆呢！” 刘芬的丈夫张大了嘴看着她，他一直以为这事跟老婆没关系，他哪能想到老婆有这么大的胆子，还真敢把人家十七八的姑娘给送走。 江烨笑了：“人没丢就行了，回去吧。” 营养液破万加更(面子工程) 怀愫/文 林文B把刘芬叫到身边,从皮夹子里摸了两百块钱：“不忙的时候，麻烦你把这个给她送过去。”有了大半个月的工钱，她就有底气了。 阿财是不会觉得他这是在“犯罪”的，他根本就意识不到。 跟他争辩,还不如把张春苗赶紧送走,刘芬一个人,在半天里就干成了这桩事,了不起。 林文B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你真是了不起。”一边说一边点头笑,看了眼江烨说,“这么好的员工，过年该给嘉奖。” 刘芬的脸一下就红起来：“我就是……就是看那闺女,比我女儿就大两岁。”她一开始还怕是老板让阿财把“表妹”领来的。 看出来江烨根本没那个意思,这才敢说实话。 刘芬夫妻一走，林文B扭头看江烨：“你这个工地的管理,还得再严格一些,这要真是拐卖怎么办？” 江烨想好了,趁这个理由开掉了阿财,以后工地大门口建个小铁皮房子，人员车辆进出都要登记。 “你那个海报什么的呢？再给我做再几张。” 江烨还得赶着出去：“今天刚检收完，晚上我得请人吃饭。” 他尝到了“规范”的好处。 江烨办那个安全培训课程成了市里的典型,他立刻就动脑筋，把请来的几个高级工程师挂在公司里，当顾问。 新工地听林文B的，陈鑫发来当管理员,陈鑫发把规则制定的很细，他这人爱干净,工棚里的生活环境实在是脏乱差。 他要求空出一间工棚来放装备，什么时候取走的，什么时候还回来，都要登记。 把工具堆放在一起，既便于管理，工人宿舍里又不会各种橡皮管，安全服的清洗不干净的味道了。 江烨去工地看过一次，他问：“你以前是不是当过兵的？” 陈鑫发笑了：“当过，我就是管器材的。” 那就按他规定来执行，工人们一开始不服管，毕竟都懒散管了，下了工累得要命，谁不想赶紧回宿舍去趴着。 陈鑫发就把淋浴房和工具器材室建在工棚最外面。 进门就得先还器材工具，然后再回宿舍。 江烨马上举一返三，这个大工程，他还想当“典型”！工人们不是爱在工棚里打牌么？就给他们再搞一个娱乐活动室。 桌上摆些杂志画报，再准备几副棋牌，最后还弄了个二手的电视机和录像机，录像带可以到外面去租。 这么搞起来，新工地的环境一下就好得多。 什么组织工人看《新闻联播》呀，平时丰富工人的娱乐活动啊，全都能拍下照片印成海报。 等领导到检查的时候，就算工棚里没人，也能看到海报嘛。 中秋、过年的时候领导要来与农民工兄弟同乐吧，总不能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江烨这儿就有现成的地方。 本来过节就会加菜，做得再丰富一些，每人发两个月饼，这就算是过个好节了。 江烨已经接到了通知，中秋节，上面的人要跑两个工地，他肯定是其中一个，让他做好接待领导的准备。 “是要上本地新闻的。”王志国这么说，“兄弟啊，你这个事情，办得太漂亮了。” 江烨赶紧让陈鑫发再美化一下工棚周边的环境，他本意是让陈鑫发种点花草什么的，陈鑫发种起菜来了。 电视机录像机，再加多盖三间铁皮房子，一共没花多少钱。花小钱，干大事。 林文B答应一声：“知道了，我让小张去办，对了，这周末周太太的画廊开业，你把时间空出来。” “那还用你说。”江烨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眼镜盒，拿出一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怎么样？” 林文B怔住了，上辈子江烨也戴过眼镜，那是后来了，他听个大师说，他眼中精明外露，凶光太盛，不如戴眼镜挡一挡。 没想到这辈子，他这么早就把眼镜架起来了。 “你怎么想到戴眼镜的？” “不是看画展？撑撑门面嘛。” 林文B笑了：“挺好，到时候把女儿送给你的金笔夹在口袋里，浑身上下也有点像文化人的地方了。” “嗬，你是大学生就瞧不起人了？”江烨把眼镜一脱了，“走了。”走的时候脚步轻盈，一看就心情很好。 林文B有时候想想，三十多年了，她还是搞不清楚江烨心里到底想点什么。 她也拎包上楼，走到公司大门口，还没进去就先露出笑容来。 前台看见她满面笑容，问她：“经理，什么好事情啊？你笑得这么开心，我们又多一个客户？” 林文B摸摸脸：“我笑了？” 前台女孩点点头：“嗯，在笑啊，我就没看见您进门有不笑的时候。” 林文B恍然大悟，这里不就是她自己打造的“港湾”吗？ 她越走越笑，走到小许桌前把设计稿给她：“客户很满意，她希望成品可以更立体，你让小吕跟厂家。” 打开办公室的门，前台小妹已经泡好茶送进来了，小张接着进来，笑嘻嘻说：“经理，有个酒店问我们有没有圣诞礼品提供选择。” “酒店？”林文B想一下问，“是那种圣诞夜酒店自助餐的抽奖礼品吗？” 小张真的服了，林经理的反应总是这么快的，他点点头：“对，他们那边采购部门想看看样品，最晚十一月报给他们。” 这几年里各大酒店都开始流行起“圣诞之夜”，和平饭店那个圣诞夜三点式女郎舞，轰动一时。 各大饭店都紧跟潮流，纷纷卖起门票，一张高档酒店的圣诞夜入场券，可以炒到二三百一张。 刚十月，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月，现在开始策划下厂来得及。 小张把手里的表格递到林文B桌前：“我按他们提的要求，分几个档次和价格选了几种，您看看，这么报行吗？” “你放着吧。”林文B先喝口茶，再看小张列的那些选品。 小张的表格做得很细致，客户要求列得很清楚，物品价格和利润也都排在里面，便宜的有水杯闹钟小台灯。 贵一点的有购物券和酒店发放的对折住宿券，和平时用餐券。 她拿笔添上一项，每位小朋友可以凭券拿到一只圣诞老人玩偶。 写完她放下笔，家里也可以布置布置过个圣诞节，让宁宁圆圆高兴一下。 既然都在家里过了，那公司里也布置一下，弄些彩条彩带，再布置一棵圣诞树，那天买个圣诞蛋糕吃。 林文B拎起内线电话：“小张，你订购一些彩灯之类的，公司里也过圣诞节。” 下班回家，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宁宁，江宁睁圆眼睛：“真的吗？我们也吃那种树桩蛋糕吗？有圣诞树吗？那我们有小雪人吗？” “下雪的话就有小雪人。”苏城老家几乎年年下雪的，江宁还不习惯海市的冬天不下雪。 “那我们要互送圣诞礼物了吗？”这个江宁知道，《小公主》里的莎拉，贫穷的时候就没有钱送朋友礼物。 “你要送给妈妈什么礼物？” “不可以问！”江宁扬起下巴，“这是秘密！” 开幕(那个本该出生的孩子呢？) 怀愫/文 画廊开幕那天,林文B一早起来洗头吹头发，做面膜化妆。 江烨打着哈欠想蹲马桶，被林文B赶出去：“去隔壁，别打扰我。” 江烨只好拎着报纸去次卫,关上门还听见“哗啦啦”翻报纸的声音：“不得了,你是要去当模特啊？” 江宁自有特殊待遇,她可以待在妈妈身边。 林文B上班见客户都会化淡妆,等圆圆断奶,她就开始用香水,不是江烨送的那瓶,那个味道太浓了。 她找到一款她很喜欢的女士淡香水，喷在薄纸上,把纸放进衣柜,这样衣服上会沾有淡香味，举手投足隐隐散发缕缕香气。 江宁盯着妈妈不放,林文B正画眉毛,看见女儿踮脚看她,一笑差点把眉毛都画歪了,她呶呶嘴：“你想看就去搬张椅子过来。” 江宁“哒哒”跑出去把钢琴下的踩脚凳子搬过来，站在上面看妈妈化妆，她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妈妈也化过妆的。 洗手台上放了很多化妆品，其中江宁最喜欢的是“魔法盒”，她叫它魔法盒。 有两层，可以两边拉开,像飞机机翼升展那样，有笔还有小刷子。她伸手打开盒盖,手指头碰碰笔，又碰碰刷子。 “这个是眼影，这个是口红。” “好像调色盘。”江宁笑起来，问妈妈，“你怎么不用这个盒子里的呢？” “这个是出差的时候用的旅行化妆盒呀。”她看江宁对这个妆盘爱不释手，笑说，“你喜欢吗？” “嗯”江宁点点头。 “那送给你了。”林文B从镜子里看见女儿惊喜的表情。 她手已经紧紧握住，还再问妈妈一声：“真的给我了吗？不是奖励我吗？”不是奖励，就是送她礼物吗？ “对，送给你的，妈妈又不一定奖励你才送你礼物。” 那种旅行化妆盒其实并不方便，很多颜色是根本用不到的，她包里常备一盒粉饼，两支口红，一支眉笔，一支睫毛膏。 不论是不是要见客户补妆，这些都够用了。 一开始再化，手很生，两边眉毛总是画的不一样，睫毛也刷不分明，现在她十分钟就能把妆面搞定了。 但今天的妆是比较重一点的，她夹好睫毛，然后画眼影。 “妈妈怎么会画？”江宁抱着她的魔法盒，以前妈妈化妆，不刷这些的。 “许姐姐教的。”公司里的美术设计，教她怎么画能让眼睛看上去更大更明亮。 江宁盯着妈妈看：“妈妈今天好漂亮啊，”想一想又加上一句，“比平时都还要更漂亮！” 林文B收拾完洗手台，回房间挑衣服，江小尾巴紧紧跟在她身后，开始给妈妈提意见：“我喜欢妈妈穿裙子。” “那妈妈今天就穿裙子。”林文B挑出一条杏色长裙，和一件薄羊绒大衣，料子柔软，可以披在身上。 她换衣服的时候让江宁去催爸爸：“让你爸爸快点，当心得痔疮。” 江宁去捶门，江烨还在看报纸，听见女儿隔着门说：“妈妈让你当心得痔疮！” 他一下把报纸阖上了，洗澡换衣服，戴上眼镜。原来是为了看画展买的，这样一看，还真是斯文得多。 江宁也换了衣服，她还拿着小包，她很想带她刚刚收到的魔法盒，要是叶蓓蓓和沈夕在就好了，周元柏就只喜欢掌上游戏机。 “圆圆，我们出发啦！”江宁亲妹妹一口。 圆圆一看家里人都要走，她坐在小床上，仰脸就要哭，伸出手来想抓姐姐的手。 江宁心疼了：“我们能带妹妹一起去吗？” “不能，画廊里是很安静的，带妹妹去万一她哭个不停，会添麻烦的。”林文B摸摸小女儿的手，示意陈姐抱着她去阳台上看花。 爸爸妈妈姐姐，悄悄溜出门去。 江宁坐上车还在想妹妹：“咕隆咚肯定要哭的。”但好在她是个很容易放弃的孩子，哭两嗓子，知道没用，她就不哭了。 “我小时候也爱哭吗？” “爱哭，你可比你妹妹爱哭多了。”劲还大，哭起来嗓音嘹亮，她被选到合唱队高声部，林文B一点不惊讶。 江宁歪头听自己小时候的事，江烨插嘴：“爸爸还给你洗过尿布呢。” 这倒是真的，三个孩子，江烨只照顾过江宁，洗两块扔一块，老家院墙后面，全是江宁搓不干净的尿布。 “我不穿纸尿裤吗？”江宁好奇，妹妹都穿纸尿裤的。 “那时候没有。” 江宁一下就被打动了，爸爸在家里连碗都没洗过，竟然还给她洗过尿布！林文B本想拆穿，回头看见女儿发亮的小脸，没有说话。 她以为爸爸从来没照顾过她，等红绿灯的时候，她从后面伸过手，给爸爸捏肩膀。给爸爸捏两下，再给妈妈捏，反正肯定是妈妈洗得更多。 等车开到画廊，宁宁下车就往前跑，去找周元柏，林文B瞥了江烨一眼：“你就只记得洗过，不记得扔了？” 江烨摸摸鼻子，跟在老婆后面，走进画廊。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人和场所，都让他有一种当年刚来海市，不小心走进高档饭店的感觉。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老婆已经往前走了，跟画廊主人周太太聊天，女儿找她的同学，江烨往前两步，很快走入到人群中。 “这位是？”周太太问。 “这位是我先生。”林文B这样介绍江烨。 周太太笑眯眯的：“江先生。”心里想，难怪，林文B长得温婉，但江宁浓眉大眼，原来是像爸爸。 江烨拿出名片，递给周太太。 江宁第一次来画廊，周元柏看见她就说：“今天有蛋糕吃，可以随便拿哦！” 有蛋糕吃！还随便拿！江宁跟周元柏走到后面的咖啡吧，沿墙摆了一圈吃的，每个盘子都是银闪闪的，里面放着各种小点心。 “是我爸爸酒店的厨师做的，很好吃的。” 江宁想吃，但几乎没有人吃东西，这么多人她有些害羞，跑出去问妈妈：“妈妈，我能吃蛋糕吗？” 周太太回答她：“当然可以啊，挑你喜欢的。”她说上两句就去招待别的客人，林文B转一圈，走到纪念品店外。 说是商店，其实没有特别标识，与整个画廊是一体的，一转身就能看见油画丝巾框在玻璃框内，挂在墙上。 这里围着三三两两的人，林文B慢慢走入其间，听见其中一位太太说：“这个丝巾还挺特别的。” “确实有创意，小茶壶也精致。” 林文B假装挑东西，她还是第一次当面听人评断产品的好坏。 江烨也是第一次看见老婆公司的产品挂在墙上，这种感觉比心里知道她赚了多少钱，要直观多了。 丝巾，茶壶，茶叶…… 这一展柜都是她的产品。 林文B推推他：“怎么了？我们到展台前去吧。” 江烨清清喉咙，跟在老婆后面，站在人群偏后的位置。 他今天出乎意料的安静，也没有到处去交际，让林文B有些惊奇，她看江烨一眼。 江烨也正好看过来，他说：“要不然，今年过年，我们出去旅游？” 林文B更惊奇了！ 上辈子全家每年假期黄金周，都会去旅游。 当然每次不可能只有一家人，还有江烨要走关系的各种各样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连玩都要顺着别人的心意。 等到林文B收租有钱了，她就带孩子们自己去玩，去日本法国意大利夏威夷。江烨对这种全家人的活动提不起兴趣，他从不参加，好像不为了跑关系，他就不愿意娱乐一样。 林文B马上问：“还有别人吗？” 江烨想了想：“要不然，再加上小徐一家？你不是跟她说得来嘛，先国内游，再到国外游。” “那，去新加坡吧。”林文B露出笑容，“我想去看看钟雪。”她生宝宝了，是个女孩，偶尔会打国际长途来跟林文B诉苦，哪怕条件已经不错，生孩子还是太辛苦了。 “那过年的时候去？那边暖和。” “不对，过年的时候要先给圆圆办周岁。”海市要办一场，老家也得办一场！ 林文B算着日子，算着算着，她骤然想起，96年底了，就快97年了！小妹江惠洁今年年底应该生孩子了呀？她怎么还没有结婚？ “你怎么了？”江烨看她脸色一下白了，问她，“穿少了冻着了吧！”让她穿这种薄裙子。 “哎，你知不知小妹有没有谈恋爱？” “我哪知道去？”江烨反问，他哪会跟姐妹们谈心。 那，那个本该出生的孩子呢？ 江家女孩(一点孤光) 怀愫/文 接下来整个流程,林文B都努力让自己面带微笑，跟每一个周太太向她介绍的人递出名片。 周太太非常满意这批定制品，听见人夸就推荐林文B：“这是林女士公司的设计，我也没想到出来的效果会这么好。” 江烨适时递上名片,他知道这场合中他能认识的人有限,但对礼品公司是有好处的,偶尔林文B分神了,他还会帮着说两句。 好不容易等到散场,还有一个酒会,就在周先生的酒店礼堂里举行。 林文B终于忍不住,借口有公事，走出礼堂,在落地玻璃窗前站定,看着窗外的江景船只，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她想打电话,但她问什么呢？ 问江惠洁怎么还没结婚？上个月回去她才见过江惠洁一面,她别说结婚了,根本就没谈起她有男朋友。 上辈子江惠洁工作刚一年就结婚了，她男朋友是她的公司里的同事，叫程峰。 江惠洁没跟他谈多久,就把他带回家来，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这简直是癞-□□吃到了天鹅肉！ 江惠洁是个很漂亮的姑娘，高挑腿长,高鼻梁大眼睛，笑起来还有个酒窝,江宁小时候是最喜欢小姑姑的，因为小姑姑长得最漂亮。 再看她男朋友，年纪轻轻发际线就往后，一脸老相，人长得不出挑，家里条件更差，非要挑个好处，就是他能写一笔好字，所有人都想不通江惠洁怎么会挑了他？ 江惠洁说：“他对我好！” 每天接她上班，送她下班，带她看电影，送她小礼物，从来不跟江惠洁高声说话，轻声细语，一双眼睛总是含笑看着她。 江惠洁就像被鬼遮了眼，那眼睛里藏着的别的东西，她通通看不见。 上辈子，因为江惠洁谈的这个男朋友，江连清把江烨叫回家，他当老子的没法管了，让当哥哥的来管。 还对林文B说：“文B啊，她那几个姐姐都不懂事，你当嫂嫂的，也劝劝她吧。” 程峰这种人，江烨一眼就看明白了。 他什么资本都没有，只有“对她好”这一个好处，要谈结婚，江家出房子出陪嫁，程家两手一摊，什么也没有。 林文B对江惠洁还是有感情的，她劝：“我们不图他什么，但也不能这么怠慢你吧，这是不拿你当回事呢。” “嫂嫂，你怎么能这很庸俗呢？他对我好啊！”江惠洁大眼睛里满是疑惑，“难道对我好还不够吗？” 姐夫们哪一个对姐姐好了？她自己觉得对她好最重要了。 林文B到后来才知道，江惠洁那会儿已经被程峰骗出去，开过房了。 程家也就是因为这样，觉得江惠洁肯定得嫁，要是不嫁，就到单位里去说，她都跟程峰“好”过了。 林文B劝她：“你真要想清楚，这步一错，可是一辈子的事。” 可江惠洁不同意，她就认定了要跟程峰结婚，房子是江烨给买的，婚礼是江连清掏的钱，江惠洁就这么结婚了。 于是林文B趁回老家过节，又劝她：“那你们晚点要孩子，千万别一结婚就马上生。” 江惠洁把这话告诉程峰，程峰气得上门来找林文B吵架：“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烨在房里睡觉，听见程峰的声音，怒气冲冲出来，都没说话，一根手指点点他，程峰掉头就跑了。 “对她好”不到两个月，程峰就开始打她。 “你以为你嫁进来还是公主？” 江惠洁哭着跑回家来，她告诉她的姐姐们，林文B听到消息，打电话劝她：“离吧，趁现在还没孩子。” 结果她有孩子了，程家一知道江惠洁怀孕，又对她好了起来。 直到她生下个女孩，程家连名字也不给起，最后是江连清起的，叫程容。 从程容记事开始，家暴就没停止过，程峰打起江惠洁来，那是有什么扔什么，打她的时候也不打脸，打她胸口下-体，衣服脱下来没有一块好肉。 但她少有诉苦的时候，人是自己选的，家里没人赞成，是她一意孤行要嫁的，过不好，怪她自己，不怪别人。 程容四五岁那年过年，在林文B这里看到妈妈的旧照片。照片上的江惠洁烫大波浪，穿蝙蝠衫，嘴唇涂得红艳艳，两手交叉搭在胳膊上，脸上带着昂扬的笑意。 她问：“舅妈，这是谁啊？”她认不出她妈妈。 “这是你妈妈年轻的时候。”说这句话时，江惠洁也年轻，她都还没过三十岁呢。 程容十二岁那一年，求江惠洁离婚：“你离婚吧，你想被打死吗？” 江惠洁这才终于把婚离了，程峰还想分房子。江烨拿出证据，证明房子是他出的钱，江惠洁买单位股份，也是他出的钱，程峰等于净身出户。 程容改跟妈妈姓，姓江，从此就是江容。 江容读书极端刻苦，她自己说：“我只有读书一条路可以走。”大学毕业考了公务员，母女俩的生活稳定下来。 江惠洁偶尔会说：“嫂嫂，有容容，我就算值了。” 江容也不愿意恋爱不愿意结婚，上辈子江家第三代一共有七个孩子，三男四女，其中三个女孩不愿意结婚。 这辈子，江容呢？ 林文B想过要是不是要阻止这件事，但江惠洁一直没谈恋爱，等林文B回过神来，时间早就过去了。 她想了想，打电话给冯兰。 冯兰还以为林文B是要说公司的事呢，听见林文B问江惠洁的近况，她还怔了怔：“小妹啊？没怎么样啊，挺好的。” “我就是想问问，她最近没谈恋爱吧？” “没听她说啊，怎么？是要给她介绍对象？”冯兰想起来了，她告诉林文B，“去年年底的时候，她们单位有个叫程峰的追她，给她送情书。” 林文B心口一跳：“然后呢？” 冯兰笑了：“然后我就想，得打听打听人品，正好程峰家就跟我妹妹住在一片。”冯兰的妹妹一听就说，程峰都把这一片的女孩子追了个遍。 个个女孩，他都送一封情书。 “花痴！”冯菊这么骂。 冯兰就这么说给江惠洁听：“我们也不冤枉他，他要真是这种人呢，你们单位这一批小姑娘，他肯定也有送的，你挑两个漂亮的，问一问呢。” 一问，还真送了！还是前后脚送的，那两个姑娘一个也没上当。 江惠洁气得把信撕了，她差一点儿就给他回信了！ 觉得他写了一笔好字儿，还这么情真意切的，结果人家就是广撒网，想多捞几条鱼！ 江惠洁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冯兰还专程去看过一趟，一看就摇头：“就算他没这种事情，人跟你也太不相配了。” 冯兰数给她听：“你自己就是大专生，对方怎么也得比你强吧？女孩显个头，站在一起总得比你高一个头才算合适吧。” 程峰要一样没一样，况且还是个“花痴”！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冯兰还陪江惠洁去看电影，到小饭馆里吃饭，江惠洁喝了半杯啤酒：“还好我没告诉我原来的同学，简直丢死人了。” 林文B说不出话来，她挂了电话。 原来是因为这样，上辈子江惠洁一个人在家，遇到事情根本没人商量，等大家发现不对，她已经陷进去了。 这辈子，公司就开在老房子里，江惠洁每天进出，跟冯兰和公司里的女孩们天天有话说，她当然会倾诉。 别人也自然会替她出主意，也就没这么容易上当了。 外面天早就黑了，林文B的影子映在落地玻璃窗上，她指尖发抖，轻轻吸气，目光透过影子，望向窗外蜿蜒的江水，和江上一点孤光。 无人知晓(除了她，没人知道江容曾经) 怀愫/文 江容也算是林文B看着长大的孩子。 江惠洁一离婚,江烨就把妹妹和外甥女接到海市，江容在海市的学校借读，两边教材不同，她物理化学跟不上,每天挑灯夜战。 公司后面的小区里,江烨买了好几套房子,出租了一些,留下的给员工住。 本来林文俪一个人住一套,江烨把妹妹外甥女也安排住在一起。 就林文俪那张嘴,也得夸一句：“这孩子真是用功啊。”夸完了又要补上句,“死用功，还是不聪明。” 那口吻仿佛江容天资不足,上进的天花板已经到头了,肯定考不上。 林文俪对江惠洁就更不满意了，觉得江烨工资开得不公平,隔个三五天就要在林文B面前挑拨两句：“你知不知道一个月给她开多少钱？一万！” 林文B成天在家呆着,听多了难免要生气。 林文俪笑眯眯放刀子：“就当江烨多养了一个女儿嘛,现在读书,以后找工作，还要找对象，结婚买房子,就当帮程家养女儿了。” 明明知道是刀子，但林文B一点防御的办法也没有，依旧会被扎伤。 林文俪不光在林文B面前挑拨，她还会在江宁江媛的面前说。那会儿,江媛也才刚刚回家，两个女孩前后脚回到江家。 林文俪在江宁面前说过一次,江宁冷冷看了林文俪一眼，反问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是觉得工资低，就去找工资高的工作。” 林文俪一向能说会道，立刻找借口：“这是公司管理的问题，你小姑姑是会做什么，能拿这么高的工资啊？”除了工资，江烨还贴补生活费呢！ 江宁上下扫她一眼：“是啊，都是些没用的人，公司怎么可能开得好。” 林文俪气得脸都涨红了，转头就跟林文B报怨：“江宁也太傲了，我是她长辈，她张嘴就是刺，说话这么难听，以后进了社会可怎么办啊？” 这些话在江宁面前不起作用，但江媛听进去了。 她本就忿懑怨怼，林文俪一个成年人，在十几岁的孩子身上找优越感就算了，看到江媛怒气冲冲，她还觉得高兴。 林文B说了妹妹几次，让她少说这些，林文俪还振振有词：“我还不是为你好，当心她哄着她哥给她买房子！” 江宁看母亲阻止不了，就跟林文B说：“让阿姨少来，她要是在，我周末就住在学校，不回家了。” 江宁连看都不想看林文俪一眼。 后来江媛吵着要跟没谈多久的男朋友结婚时，林文B看江媛就像看到了年轻的江惠洁！她说不出话来。 还是江宁一针见血：“你看看小姑姑，摆在你面前的例子，你还要继续？” 在江宁看来，江惠洁简直就是一块鲜红的标识，血淋淋的立在那里，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危险”！江媛竟然还能视若无睹，继续前行！ 江媛不肯听，她也是那句一模一样的话：“他对我好，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人跟人确实是不一样的，你跟小姑姑也不一样，你比她还天真。”江宁问，“那个男的连在哪工作，工作内容是什么都不肯告诉你，你们是谈了大半年，但你们是网恋，一共见过几面？你究竟了解他多少？” “你就是看不起人家家里条件差，你自己就了不起吗？我很了解他！我们会过得好的！”江媛一般不敢跟姐姐高声，但她这次吵翻了天。 “我不用别人评价我是不是了不起，我对自己有认知。但你脑子有坑，你自己知道吗？过得好？你拿什么过得好？”江宁工作之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激烈过了，“你很了解他？人最蠢就是骗自己。” 林文B看两人吵得快要无法沟通，她劝：“宁宁，你好好跟你妹妹说。” 江宁摇摇头：“我不想再说了，这根本就是无效的交谈。” 江媛成天在家闹，江烨又把江宁叫回来，一起开家庭会议，他又一次对江辰说：“要不是因为你，不会把你二姐送出去，你以后要对她……” 负责任。 像江烨自己扛起姐妹的责任一样，他想让儿子也扛起这种责任。 这句话，江辰从小听到大，他垂着肩低下头，两手攥紧，终于开口：“我跟二姐，我们差五岁，不是因为我的存在送走她的，是你和妈妈送走她的。” 他说这话时，避开了林文B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才能出生的，因为妈妈需要保护。 满室沉默，江烨久久不说话。 最后江宁打破僵局：“信托吧，家族信托。” 把属于江媛的房产和钱弄成信托，四十岁以后按月领钱。 江媛问：“那我这几年呢？” “工作！”全家人，几乎同时回答她。 江媛马上同意了，反正房子和钱还在她名下，不会分给姐姐和弟弟，她以为自己这下就能顺利结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的“男朋友”。 四十岁领钱？五十岁以后才能处置房产？那个男人立刻提出了分手。 林文B将目光从江面收回来，再次凝望玻璃上她自己的影子，她还没有刻意去改变什么，这个世界就少了江容。 除了她，没人知道江容曾经存在过。 “妈妈！”江宁一把握住了妈妈的手，小孩手心滚烫，握住了还晃一晃，“妈妈你到哪儿去了！” 她找妈妈都找了一圈了，还去厕所叫妈妈了。 江宁一叫妈妈，厕所隔间里有个女人应声“是宝宝吗？妈妈马上好了。”，推门出来，不是林文B。 那女人看着江宁就笑了：“你找妈妈呀？妈妈可能回去了？你是不是要上厕所，阿姨可以帮你。” 参加画廊的开幕式，江宁穿着裙子和裤袜，裤袜太紧了，那个女人还以为她自己上厕所穿不好呢。 “谢谢阿姨，我找我妈妈。” 终于找到妈妈了！ “都已经上菜了，有好多好吃的呢。”爸爸让她出来找妈妈的。 林文B电话响了，一接起来是江烨的声音：“你人呢？你跑哪儿去了？看到宁宁没有？她出来找你了。” 话还没说完，江宁就看见爸爸了，冲他招手：“爸爸！” 江烨看老婆表情不对，问她：“公司里出事了？”不应该吧，丝厂那边不是挺顺利的就解决了吗？ “没事。”林文B笑一笑，江宁紧紧攥着她，她也紧紧攥住掌中这点热意，强打精神，回到礼堂内。 江宁想去玩，可妈妈抱住她，把她搂在怀里。 江宁觉得害羞，别的小朋友都在玩呢！但她又很高兴，赖在妈妈怀里，同桌的人就说：“女儿还是跟妈妈亲。” “要不然歌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呢。” 江宁眼睛骨碌碌转：“爸爸也好。” 她当场即兴改编一首世上也有爸爸好，江烨听得笑呵呵的。 晚上回家，圆圆已经睡着了，林文B开门把女儿抱起来，她拉住江宁：“今天我们三个人睡，好不好？” “那爸爸呢？爸爸不跟我们一起睡吗？” 江烨摇头：“爸爸一翻身，就把圆圆压扁了。” 从圆圆，变成扁扁，江宁笑得滚在床上，从此圆圆又从了个小名，扁扁，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臭。 林文B今天晚上尤其温柔，江宁很敢提出要求：“我晚上睡觉前，能喝巧克力吗？” “可以，但喝完要好好刷牙。” 妈妈果然同意了，江宁又说：“妈妈，那我能在床上看一本书再睡吗？” “可以，只能看故事书，字太多要近视眼了。” 江宁看希腊神话，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三年级的小学生才可以在学校的图书馆办理借书卡，原来升三年级有这么大的好处！ 她要快点看，看完还要借下一本呢。 三人睡在小床上，江宁贴着墙，打开床顶的灯。 林文B睡在最外面，圆圆睡在她们中间，她看看宁宁，再看看圆圆，想起了江辰小时候。 他三四岁的时候，有天晚上闹着要跟妈妈姐姐一起睡。江宁才不愿意呢，江辰睡起觉来像大闹天宫，猴子似的在床上打转。 但江辰扒着姐姐：“姐姐跟我睡吧，我把我的旺仔给你喝。” 睡到半夜，江宁就溜走了，第二天江辰醒来没看见姐姐，深深觉得被辜负，大哭一场，他都把一天只能喝一盒的旺仔送给姐姐了，姐姐还不肯跟他睡。 江宁随口编故事：“昨天晚上，巫师骑着扫把飞到窗口把我接走了，送我回来的时候送错了房间。” 江辰不哭了，眼泪还含在眼睛里，抽抽着鼻子问：“那……扫把上有安全带吗？” 江宁放下书，点点妹妹的鼻子，轻声给妹妹唱歌：“小猪吃得饱饱，闭上眼睛睡觉，咕噜噜，咕噜噜~” 林文B握住圆圆的手，仔细看她的眉眼，是相似的，但又是不同的。 她把圆圆的手塞回被子里，伸手摸江宁的脸，江宁躺在床上，唱着唱着歌，快把自己哄睡着了。 她被妈妈轻轻摩挲，闭上眼睛露出笑容，笑着笑着，她悄悄眯开一条缝，妈妈不会是想要收回魔法盒吧！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妈妈，你是不是舍不得把化妆盒给我了？” 没关系，她可以还给妈妈。 “不是，妈妈什么都舍得给你。” “那你是不是又要出差了？”江宁握着妈妈的手指头！肯定是！ 林文B几乎要流泪，但她拼命忍住，不能让女儿看见她哭：“对，妈妈要出差两天，两天就回来。” 她要去给，曾经存在，但又不会再来的人，留一点纪念。 纪念(这个纪念是不是太轻了？) 怀愫/文 这个晚上,林文B做梦了，她梦见自己回到手术台上，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宁宁和媛媛在病房里等她，辰辰打视频电话过来,他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了,问姐姐：“怎么样？还没做完？不是说小手术吗？” “刚推出来。”江宁说,“你等会啊。” 她把手机交给江媛,让江媛把镜头对准林文B,在床头喊：“妈,妈妈！”伸手轻拍她,要把她拍醒。 病床上的林文B眼皮震颤，将要睁开眼睛。 她一时恍惚,难道这一年是她做了个美梦？ 淡白微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来,“妈妈！”江宁的声音还响在耳边，被子一抖一抖动着,林文B张开眼睛。 她还在这里,圆圆睡在她身边,小脚丫想把被子顶起来,顶了两记，她放弃了。 江宁打着小哈欠，脚钻进被子碰碰妈妈的腿,撒娇说：“妈妈给我穿衣服。”今天她也要当宝宝。 林文B刹时灵魂回归，她笑着把被子掀开一个角：“怎么？你越长越小了？”江宁骨碌碌钻进妈妈的被窝，偎在妈妈怀里，她又闭上眼睛。 林文B提醒她：“最多两分钟啊,你今天不是要当小小主持人吗？” “知道知道，我就当两分钟的小宝宝。” 童梦小学早读前有五分钟广播电台,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可以参选，播报校园新闻和招领失物。 齐老师把江宁推荐上去了，今天是她的试播。 两分钟一到，江宁一下不赖皮了，她爬起来洗脸刷牙换校服，长袖白衬衣外面，穿上校服针织衫，打好红领巾，别上她的一道杠小队长标识。 江烨起床的时候，女儿已经准备去上学了。 “我们模范生上学去啦？”江烨逗女儿。 江宁在门口把红领巾整理得更蓬松，她被江烨一逗就笑了，还唱起队歌来：“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蹦蹦跳跳牵着妈妈的手，上学去了。 林文B一路上都在想，用什么方式留下纪念，无人知晓，但对她很重要。 她走进公司大门，就听见员工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一看见她进来，全都不说话了。林文B环视一眼，开了个玩笑：“怎么？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大家都笑了，许言推推小吕：“你说呀。” “到底什么事？客户不会跑了吧？” 连开两个玩笑，大家都轻松下来，许言看吕一鸣不开口，她来开口：“经理，原来开会的时候，不是说今年要是前三个季度赢利达票，十月就安排公司旅游一次嘛。” 林文B确实说过，她大方点头：“是啊。”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热闹了，她又问，“大家想去哪旅游？” 公司能出去旅游就已经很开心了，问他们想去哪儿，说的都是周边城市，小吕说：“要不然，杭州吧。” 大家都已经提前讨论过了，杭州是他们所有人票选出来的。 路程不远，风景如画，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适合游玩。再说公司最忙的时候是几个大节，中秋刚过，圣诞还没来，正好能去歇口气。 “那就让小吕去联系旅行社吧，住宿和大巴让旅行社报价，吃饭我们自己解决，别吃团餐，预算可以做得宽裕一点。” 银行的礼品需求，随着办卡业务的增长，不断增加，是可以带大家庆祝一下了。 午餐时间大家都拿着饭坐在会议室里，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要去哪几个景点。 小吕去旅行社拿来了资料：“西湖景区，雷峰塔，灵隐寺，岳王庙，宋城……”每个景点大家都想去。 林文B也坐在会议室里，看他们热火朝天的，笑着说：“别贪多，每个都想玩，每个都不尽兴，西湖这一圈就够玩一天的。” 一共就两天，时间确实紧。 最后大家决定听林经理的，要玩就玩得尽兴，反正就住一夜，就住在西湖边，晚上还能夜游西湖呢。 第二天一早去灵隐寺。 小张说：“这旁边还有个财神庙啊，我得上去拜一拜，财神保佑我发财啊！” “财迷！” “你们不财迷啊？有谁不财迷吗？”小张笑嘻嘻，“我反正就是财迷了，希望财神爷在天上看我一眼，不用发大财，小财也可以。” 公司里加上前台，一共九个人，连毛会计，林文B也一起请来了。 毛会计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好啊？出去旅游还带我？”她本来只是挂靠的，林文B这里活越来越多，她还回掉一间公司，在林文B这里，干活舒心。 “漏掉谁也不能漏掉你啊！毛姐算是我们公司的元老啊。” 再加上分公司的人。 分公司原来也想走一样的路线，有人负责设计，有人负责推销，冯兰跑工厂。但苏城本地的礼品需求不大，就算有需要，也可以直接找到厂家。 设置业务员的实用性不大，林文B调整了一下，砍掉两个业务员，留下了做设计的女孩子，再有一个人陪冯兰跑工厂。 总共十二个人，一起去两天一夜的周边游。两边公司的人在车站汇合，再一起坐中巴去观光。 她回来把要公司旅行的事告诉江烨，江烨看看她：“去吧去吧，争取以后带着公司出国游。” 林文B没理他，江烨还觉得奇怪，她不是变得嘴巴不饶人吗？怎么今天脾气这么好？ 江小耳朵在房间里听见了，她拿着笔跑出来：“妈妈！你要去杭州？” “是啊。”林文B点头，她在餐桌上摊开课本，马上又要考试了，靠死记硬背读出文凭也没用，她想学点更实用的东西。 她想学英语，转变一下思路，不用非得去学校，她可以请老师一对一教学。 “你要去断桥看白娘子吗？”江宁也想去，她现在是迷赤名莉香，但她小时候是迷白娘子的，所有的歌她都会唱，她还有录音带呢。 林文B放下笔：“妈妈这次是公司里的活动，不能带你去，而且你还要上课呀。” 江宁最喜欢白娘子了，还有小青，小青又机灵又勇敢，许仙就不行，她不喜欢许仙，也不懂为什么这么美的白娘子会喜欢许仙。 妈妈不带她去，江宁噘起嘴。 江烨坐在沙发上招手：“妈妈不带你去，爸爸带你去。” “真的吗？那妹妹去吗？”江宁跑到沙发边跳上去，抱着爸爸的胳膊。 “都去。”江烨随口答应，“你妈妈他们要坐大巴，吃也吃得便宜，爸爸开车带你去，不更好吗？” 江宁开心了，但她又说：“妈妈也去，我想我们一起去。” 江烨伸着脖子，看看老婆，林文B一抬头，就看见三人都盯着她。 圆圆本来在沙发上玩，被宁宁抱起来，她蹬腿站住，江宁催：“妈妈快答应呀，我抱不动啦！” “好，等你放假了，我们一起去。” 林文B坐上火车出发，也还未想好，究竟留些什么当作纪念。 直到她迈进灵隐寺，一进山门就是清凉世界，外面还是秋老虎天气，里面溪水石山，处处绿意。 她没跟大部队一起走，就跟冯兰两个，慢慢逛进去。 冯兰问她：“文B，你有心事啊？”是不是夏秀珍也找她了？原来这种事，不等林文B问，冯兰是不会说的。 但现在不同了，冯兰有什么说什么：“文B，妈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啊，”两人在溪边石亭中坐下，山风吹在人身上，还真有点凉，她裹一裹围巾问，“怎么了？” “也不是大事，妈是听说咱们公司要出来旅游，她就想……” “她也想出去旅游？”老两口爱玩，但他们没给她打电话。 “她想买房子。”冯兰说完就苦笑，“追着你哥好多天了。” “打住，”林文B阻止冯兰开口，她深吸一口秋日山间的松针清香，“出来玩，不说这些事，有什么事回去再谈。” 冯兰看她，忍不住要笑，文B是真的不一样了。 灵隐寺在修缮，香客游客都有往功德箱里投钱的，还有直接捐款的，等寺庙修好，会立一块功德碑，碑上刻上捐赠者的名字。 还有导游在讲故事：“古时为铸钟，和尚们都下山化缘，有个小和尚，在一户人家只讨着一文钱。” 铸钟的小和尚便不愿把这一文钱投进去，觉得一文与十两同享功德，凭什么呢？ 但那钟怎么也铸不成，只欠一文，最后将这一文钱投进去，钟才终于铸成了。 意思就是捐十两捐一文，通通“功德无量”。 听完故事的人，还真有去捐点小钱的，一个人捐了，接下来一片人都捐香火钱，连冯兰都被说动。 她掏出皮夹子：“那我也跟着捐一点吧，十块二十块，都是心意嘛，求个好运。” 林文B看身边游客纷纷解囊，她也想跟着捐点，或者多捐一些，留下名字刻在碑上，把这个当作纪念。 但这个纪念是不是太轻了？ 手指才刚碰到皮夹，视线就看见旁边游客扔下的报纸，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女童一帮一助学计划”，这几下大字下面密密麻麻，全是需要助学的孩子们的姓名，其中还有几个孩子有照片。 林文B伸手拾起那张报纸。 冯兰捐钱回来了，她问：“文B，你不捐一点啊，捐过一百的还能在树上挂块许愿牌呢。” 她就挂了一块，替她女儿求“学业有成”，将来考个好大学。 “捐！我也要捐！”林文B把报纸卷起来塞进包里。 吐出口气，目光又清亮起来，她知道把那两个字，刻在哪里最合适了。 姻缘捉(说过多少次“轻飘飘”的话) 怀愫/文 江宁放学回家,妈妈已经旅游回来了，沙发上放着妈妈的包，肯定有好吃的东西！ 她拉开背包拉链，只翻到两袋西湖藕粉,这个江宁吃过,还没有芝麻糊好吃呢,她每次吃都要学广告里的小男孩,舔舔碗。 没翻到吃的,翻到了一张报纸,上面还有用笔勾出来的几个名字,一看就是妈妈勾的，妈妈给她批练习册就会这样打勾。 她扭头问：“妈妈,你要捐款吗？” 林文B在浴室里洗澡洗头,没听见女儿问题。 江宁翻开了报纸，只看了一会儿她就眼泪汪汪的,原来还有这么多小朋友没有教室,没有粉笔,没有黑板,为了读书每天要走几十公里的山路。 林文B包着头发出来，看见女儿坐在桌子前偷偷吸鼻子，她走上去摸摸宁宁的头：“怎么啦？” 江宁指着报纸夹缝里的小字。 “江辰” “江容” 她问：“这是谁啊？这是妈妈要帮助的小朋友吗？” 林文B心口一烫,坐到女儿身边，搂住宁宁的肩：“不是的，妈妈想用这两个名字来捐款。” 江宁点点头，她懂了,这就是齐老师说的，做好事不留名。 “我也想捐款！”江宁又翻到姓名那一页,手指头点着一排一排的名字，她一边找一边跟妈妈说，“我要捐给跟我名字一样，或者姓一样的小朋友。” 江宁兴致勃勃埋头苦找，她的压岁钱就够捐助一个小朋友，林文B伸手摸摸她。 纪念过去，再往前走。 连林文B自己，此刻再照着镜子，都跟记忆中她三十三岁的模样，不再相同。 电话响起来，江宁接了：“妈妈，是小姑姑来电话。” 林文B就在房间里接电话，江惠洁快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嫂嫂，我要去海市培训啦！” “我们单位选人去海市培训学习，我报名了，还选上了。”江惠洁原来在工作上没有多少上进心，下了班就是看电影逛公园。 家里反正就她一个人，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现在不一样了，她看到公司里人都这么努力，也觉得能有机会报名，就报个名呗，没想到还真选上她了！ “我都没想到，能选上我。” “怎么会不是你，你们科室才几个人？你是大专生，又年轻，单身没拖累，你要肯报名，那领导肯定选你啊。”冯兰是这么说的。 但江惠洁总有些不自信，觉得报名要是被刷下来，那就太丢脸了。 被冯兰和公司里另两个女孩鼓励着报名了，还真就选了她！ 阳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林文B笑了，她听江惠洁的声音，脑海中浮现出的，就是江惠洁最年轻最美丽的模样，跟后来的木讷怯懦，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是嘛？要来培训多久？” “两个月呢，平时就住在学校里，周末的时候放假。”江惠洁都已经想好了，要跟一起去的同事，到处玩一玩。 “那太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我让人去接你。” “不用啦嫂嫂，我们都是统一到的，除了我还有别的单位的，到了之后有人来接的，等周末我去看宁宁和圆圆！” 挂了电话，林文B长吁口气。 “小姑姑过两天要来，到时候我们带出去玩。”林文B打电话把这事儿跟江烨说了一声，“你看看，要不要安排跟你爸他们吃个饭。” 江连清还在继续治疗，癌症初期，病情控制得不错。 “那肯定得安排，我来打电话问一问吧。”江烨还跟原来一样，一周去看他两三次，中秋节的时候大家还一起吃饭了。 江连清原来在江宁的心里根本没排位，现在江宁偶尔也会提一句爷爷。 江烨也看得出来，那个老太婆不耐烦伺候江连清了，江连清对这个后老伴也没有原来的好态度了，生了病，才知道人心。 江烨看破不说破，随便他们俩怎么过，反正这女人，是他爸自己选的。 江连清接到电话刚要笑，就咳嗽起来，咳了一会儿才说：“那挺好的。”挂掉电话江连清说，“惠洁要来。” 半天也没人回答，他坐在阳台上，天气这么好，两边都开着窗户透风，隔壁房间的声音从阳台窗户传进来。 江连清闭上眼，他知道那边在说什么，在说墓地的事。 儿子给他买了双穴，没有后老伴的位置，她心里一直不舒服，闹过一次，哭说自己也跟他过了二十多年，就没资格陪在他身边？ 江连清闭眼如打坐，在她闹的最凶的时候，也没睁开眼，他只说：“我老了，要听儿子的话了。” 那边的儿子好像是在跟江烨比赛，就在旁边也买了个双穴，前妻后妻把他夹在中间。 江连清缓缓叹口气。 这注定是场尴尬的会面，江惠洁笑着跟爸爸说话：“这次我们培训有七十多个人呢，每天都是上大课，还一起去参观。” 这周末也不能去哥哥家了，她们有个观光活动，周六要一起去外滩，还要去东方明珠电视塔呢。 “那你什么时候来啊？”江宁问的，她想跟小姑姑一起玩。 “等下周，下周不上课，姑姑来找你。”来之前不想来不敢来，来了之后才知道外面有多好，怪不得哥哥要到大城市来呢。 “挺好的，你好好学习，回单位好好工作。”江连清觉得是时候该给女儿介绍个对象了，他之前 看中过一个小伙子，让老婆去打听打听，说是对方已经有女朋友了。 个子也高，人也长得好，家庭情况简单，还真有点可惜。 “爸爸！你认不认识周俊锋呀。”江惠洁脸色微红，“他也是苏城的，是我们上级单位的，大家互相介绍的时候，他说他认识你。” 江连清看了后妻一眼，这就是他看中的小伙子，但这小伙子，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他点点头：“是认识的，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江惠洁要是在家住，那她早就见过周俊锋了。 江惠洁抿抿嘴，笑了，露出腮边一对酒窝。 这个周日，她要跟周俊锋一起去看电影。学习了一周，大家平时都是一起活动的，是周俊锋单独约的她。 她谁也没说，红着脸答应了。 “是小姑姑的男朋友吗？”江宁看小姑的表情就懂了，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她还想说话，被妈妈塞了颗虾。 “吃你的虾，小孩子懂什么，不许插嘴。” 江宁嘴里塞了颗虾，鼓着嘴，对小姑姑眨眼睛。 江惠洁脸都烧红了，但她没有否认。 下课之后，周俊锋突然叫住她，先问她：“江惠洁，你……你有男朋友吗？” 江惠洁轻轻摇头。 “那周末我们出去看电影吧？”周俊锋看着她笑，她点头同意了。 等下周江惠洁到哥哥来吃饭的时候，气哼哼的告诉林文B：“嫂嫂，你知不知道，周俊锋以前就见过我！” 上级单位到她们那儿视察的时候，他见过一次江惠洁，据他说人群里一眼就看见她了。打听了一下父母的朋友们相互是认识的。 他托人去问，江惠洁有没有男朋友。 结果对方回复说，江惠洁已经有在谈男朋友了。 这次来培训，又再遇见她，看她完全不像在谈恋爱样子，才大胆拦住她问，这才知道，那人根本就是胡说的。 周俊锋跟她说：“还好，咱们还能再碰见。”要是遇不上，那就错过了。 “你知不知道是谁说的？”江惠洁气得不轻，说起这话来眼眶都泛红。 林文B看她的表情也猜得到，她搂住江惠洁的肩：“是谁啊？” 还能有谁，人人见了都要夸奖一句贤惠的后妈！ 江惠洁气得不行：“她怎么这么胡说啊！” 林文B想一想就明白了，这对她又没好处，如果牵线成功了，那是江惠洁嫁得好，跟她又没关系。 牵线不成功，她说不定还要落埋怨，干脆就推掉，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说江家的小女儿已经有男朋友了。 林文B深吸口气，原来江惠洁上辈子，就因为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错过了一段姻缘，嫁给了程峰这种人渣。 这个女人为了图省事，在江连清的女儿们身上，又说过多少次“轻飘飘”的话呢？ “说明你们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在老家没成，坐火车到海市来反而认识了。”林文B摩挲她的胳膊，“多谈，多看，多磨合，要是谈得好那就继续，谈不好咱再找下一个。” 这些话，冯兰也跟她说过，以前一封情书就能打动江惠洁，让她觉得自己被关注，后来才知道那封情书是“批量生产”的，她现在谈恋爱当然要擦亮眼睛了。 江惠洁挽住林文B的胳膊：“我知道的，但我才不忍呢，我就要告诉爸爸！” 江惠洁跟爸爸告状：“我知道她是图省事，不想给我牵线介绍，也不用说我已经谈对象了，就说不知道不行吗？” 又隔了两天，江连清突然打电话找林文B，他从来没主动跟儿媳妇通过电话，这次他说：“文B啊，你经常回去出差吧。” “是啊，爸爸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家里，我看方不方便取一下。” 让冯兰跟礼品一起走运输渠道，运过来就行，顺手的事。 江连清说：“麻烦你替惠洁看一看，我想给她买套房。” 隔了快二十年，才想起要补偿女儿了？ 加一小更(十三点神经病) 怀愫/文 江连清手里是有点家底的,这个林文B上辈子就知道，他退下来之前，手上肯定是有些油水的。 但他能一下拿出买房子的钱来，林文B还是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江连清的钱都在后妻那里呢。 上辈子看病,江烨全自己掏了,一分钱也没要,他是为了挣面子,那边干脆就只当没有这回事儿。 老爷子是00年去世的,走的时候,他存折上只有三万块钱，后老伴把这三万块拿出来,说要给几个孩子分。 难道是因为这辈子发现的早,他还把钱捏在手里？ 一套市区内的两室大概四五左右，要是钱还在他手里,那他确实能给江惠洁买房子。 “爸,这事还是再商量商量吧。”林文B这么说,“爸爸想给小妹是好事情,我很赞成的，女孩子婚前有套房，就有底气。但是,姐妹关系可别处坏了。” 江惠洁上辈子孤立无援，一是因为父亲死了，二是因为哥哥嫂嫂在外地，三就是那两个姐姐没人伸手帮她的忙,她们都觉得父亲偏爱小妹，给江惠洁太多。 江连清因为江惠洁年纪最小,几个姐姐都结婚生子了，她还在读书，所以给的零花钱多一些。 这在江惠娟眼里就成了父亲最偏爱小妹，要是江连清再给江惠洁买房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我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江连清说完又喘起来。 这句话林文B上辈子听江宁说过，江宁看着她说：“妈，你真的以为，生活条件相差太远兄弟姐妹们，还能够像小时候那样相亲相爱吗？” 林文B当时以为女儿是在劝她，别为了林文俪的事再伤心。 江宁接着说：“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双方都高尚，识趣。”这在江家已经不可能发生，媛媛永远不会甘心她比弟弟拿的少。 江连清咳完继续说：“我打算今年过年的时候，就把东西分一分。” 连江烨都还不知道，就先告诉了林文B。 “文B啊，江烨能找到你，是他的福气。” 林文B没说话，江连清能这么说，就说明他心里一直就跟明镜似的，但他闭着眼睛过日子，儿女的事，不管不伸手。 “这话我会告诉江烨的，爸爸你好好休息吧，养的病事，不用担心。”上辈子那样，江烨都管到底了，何况这辈子。 林文B晚上躺在床上，把话告诉江烨。 他又是喝了酒回来的，上个工程已经完工检收了，但工程尾款还迟迟没有拿到，今年过年都不一定能拿结完。 这马屁就没有到头的时候，这个拍完拍那个，最好领导赶紧来视察，赶紧把工程款给结了！ 不管冬天夏天，江烨都不爱开空调，夏天再热他光个膀子，冬天再冷，他也光个膀子，冲完澡钻掀开被窝：“爸爸说什么了？” “就说过年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顿饭，他要把东西分一分。” “每家都有？”江烨挑挑眉毛。 “那我不知道，应该是吧，我没多问。” 老头子还是有点钱的，连林文B知道，江烨哪会不知道呢，他立刻就说：“行啊，到时候我们那份不要。” 最多也就一人一两万块钱，他不想要这个钱。 林文B看他一眼：“随便你。” 江烨也看她：“你就没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你家的事，你拿主意，我家的事我拿主意。”说完她看江烨，“你可别指望我会给二姐好脸色看，她要是再敢说不中听的，我就敢当面翻脸。” 她把江惠娟夫妻是怎么吃回扣的事都说出去了。 做得出来，就不要怕人说，就看江惠娟还有没有脸再蹭上来。 “知道了。”江烨当时用人没告诉老婆，后来出事，他更没理，要不是江连清说吃饭分东西，他连江惠娟一家的面都不想见。 “还有，圆圆办周岁，我没准备请她。”林文B是告诉江烨一声，她绝不可能把江惠娟请来，在圆圆一岁生日的时候，听她闲言碎语。 “那就别请。”江烨气还没消，没觉得有这什么问题，他现在在老家认识的人也多，“郑律师一家得请来，我有好些朋友呢。” “郑律师这样的肯定得请，别的那些狐朋狗友，就算了。”林文B盖上被子，脚搁在电热毯上，热烘烘的。 这种东西江烨竟然也不肯用，最好明年能再换个大房子，一人一间房。 “哎，你那个什么乳，给我也用用。”他指指林文B的床头柜，她买了一瓶身体乳，每天洗完澡都要抹。 江烨的腿一到冬天就掉皮屑，他看老婆用这个擦腿，也偷偷摸摸用过一次，第二天皮屑就掉得少了，从此每天晚上都要揩油偷用。 林文B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平价雪花霜：“你用这个，我那个太贵了。” “你看你这小气的样子。”江烨没得挑，打开雪花霜的盖子，这一股香味，他嗅一鼻子就打了个喷嚏。 “这个不好用。”又香，又搓不开，他把那盒东西盖起来就扔抽屉里了。 第二天晚上，继续偷用林文B的身体乳。 这可是钟雪给她寄回来的，国内也有卖的，比国外买要贵，那边都是免税品，林文B一把抢过来，瞪了江烨一眼。 去厕所把宁宁的孩儿面小蘑菇拿来：“你用女儿的。” 江烨一边挤女儿的小蘑菇，一边瞄那个身体乳的瓶子，第二天他拎回来一袋子，总共有五瓶。 他一瓶一瓶排列摆在林文B那边的床头柜上。 林文B洗完澡就看见了，她简直没话好说，这五瓶要用到什么时候？用不完就过期了！十三点！神经病！ 圣诞节(“我最爱妈妈了”) 怀愫/文 圣诞节前一周,酒店需要的所有圣诞礼品全部交货完毕。 酒店又提出新的要求：“我们这边准备了平安果，你们能不能来负责来包装一下，到时候每位客人桌前都有一只平安果。” 这事不在合同范围内，但酒店要求他们提供包装,包装也在礼品的范围内,小张听了就说：“咱们哪有空去干这个啊,要不然,把包装材料给他们准备好,酒店这么多员工呢,就没人干？” 要一只一只单独塑封,每只上面还得扎上丝带礼花。 “要包多少只？”林文B问。 小张粗略的算了一下，一个厅大概是三百人一起参加圣诞晚宴,再多包一百只苹果备用：“大概四百只吧,这个咱们干不干啊？” 说做吧，工作量还是挺大的,可能一下午的时间都没了,虽然这个不在合同范围内,但小张还想接酒店明年的圣诞活动呢。 “好不容易有这个渠道,总不能因为苹果就断了吧。” 可圣诞节之后很快就过元旦了，元旦礼品需求量更大，银行的大单不用说,田爱那里卖场活动的需求也很大。 元旦前后三天是购买需求最旺盛的时候，随时要盯着补货。 林文B打算把小吕派过去，公司又招了新人，这回招了个女业务员宋爽,她想让小吕带着宋爽出去锻炼学习一下。 每个人都有要负责的部分，谁能空出手来包苹果。 林文B想了想：“包,把会议室空出来，你到保姆介绍所去，找三四个钟点阿姨，按钟点给她们算钱，让她们来包苹果，你们都去忙各自的事儿。” 小张“哎”一声，林文B又说：“咱们不争采购这个事，突然有新要求，肯定是酒店的采购部门自己想过个好节，但你得把损耗也算进去，别来五箱苹果，咱们只能还四箱半，到时候再跟咱们算细帐。” 苹果不容易坏，提前一周包好，没什么大问题。 “我知道！”小张提前都预算好了，“我跟他们定个临时协议，保证苹果提前送来，要预留给我们包装的时间。” 幸好找了钟点工来包苹果，酒店那里根本不是包四百只，所有住客和员工，每人也要发一个，苹果送过来都堆成山了。 小张气得不行：“这是把咱们当廉价劳工了！”得亏他报价的时候把人工费也算进去了，羊毛出在羊身上！ 话是这么说的，但东西送过去，对方很满意，觉得小张脑子灵活手脚也快，说新春也有活动，把这个还交给他们公司。 小张回来就说：“还好有收获，不算白受气。” “你这就叫受气了？”小吕抻抻懒腰，这一个月还真是忙的没停下来过，“多跑两趟工厂，你才知道什么叫两头受气呢。” “是该换着多跑跑。”林文B从办公室里出来，把表格给小张，“等元旦卖场忙完了，你也带宋爽去见见客户，两边都让她熟悉一下。” 宋爽从工位上抬头，她正在提前熟悉资料。 林文B对资料管理要求很严，要做得干净清爽，按订单公司来分类，要求是什么，成品有哪些，全都打印出来，整理成册。 找的时候方便，也能对比礼品种类的不同，新人进来就能先从资料开始看起。 宋爽一边看一边写笔记，林文B看她很认真，点了点头。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话是田爱跟她说的，田爱房子已经装修完了，她趁休息回来了一趟，只要再通通风，买点家具，就能住人了。 两人每次见面，说着说着就会说到公司的事情，田爱一笑，眼睛弯起：“你该多招两个女业务员。” “女员工也有女员工的优势。”这是田爱自己的切身体会，“有时候男人谈不下来的订单，女人就能谈下来。” 当然了，也还伴随着“强势”“女强人”“作风”这些耳边风，但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 “当我的面，就要老老实实叫我一声田经理。” 林文B这才改变想法，确实她把设计的活交给女性更多，不该这样，等明年再招一个女业务员，一个男设计师。 圣诞节前两天，公司上下都布置好了，前台放一棵大圣诞树，会议室的长桌和窗台上都放着小圣诞树。 林文B本来还想圣诞节带大家出去吃顿饭的，结果这帮年轻人，个个都要吃炸鸡。 小张买了一桌子，小吕给大家挂照片。 今天公司的规定是人人都要穿红配绿，小吕说：“这样才有圣诞气氛嘛，我看那些外国电影里，老外人人都穿圣诞毛衣呢。” 于是大家今天都挖空心思带点红绿，小吕带了一条绿领带，许言和宋爽就更出挑了，她们去买了两件毛衣，一个人穿红，一个人穿绿，再戴不同颜色的帽子。 大家就在会议室里拍照片。 “林经理也来拍一张嘛。”许言和宋爽把她拉到中间，就在圣诞快乐的横幅彩带下面，拍了张单人照。 晚上回家，江宁早就已经眼巴巴等着啦！ 林文B一在家里说起圣诞色的毛衣，杨霞就听见去了，她说：“老板娘，你别花钱去买了，我来给她们织吧。” “那也行，但你得收钱啊。”这一个冬天，杨霞织了各种各样的小物件，除了江宁的手套，圆圆的鞋子，连茶壶都织了一个保暖套。 宁宁和圆圆都穿着红毛衣，毛衣上一棵绿色的圣诞树，树上还织了小灯笼，算是中西结合的圣诞树。 圆圆坐在圣诞树旁边，手去扒拉那堆礼物：“妈！” 她现在总是很用力的喊，不肯站不肯爬，声音倒很大。 陈姐提前买来烤鸡，她还做了个沙拉，桌子上摆着大蛋糕，江宁今天往厨房跑的次数不断增加，最后她忍不住，偷偷刮了蛋糕下面的一点奶油。 自己舔一口，还给圆圆舔一口。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圣诞夜是礼拜三，江烨送出去许多酒店用餐券，本来说好他不陪人吃饭的，临时还是去了。 “爸爸晚点回来。” “那什么时候呢？”江宁牵住圆圆的小手，用口型教她“爸爸”。 圆圆很大声，冲着电话就叫：“爸爸！”口水喷在听筒上，江宁嫌弃妹妹的口水，手缩回毛衣袖子里擦擦听筒。 “哎~”江烨答应一声，他也不管圆圆听不听得懂，“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林文B也换上她的毛衣，她的毛衣是鲜绿色的，中间织了个圣诞花环，毛衣配牛仔裤，盘腿坐下来。 圆圆爬到妈妈身上。 “妈妈，烤鸡跟火鸡是不是不一样的，圣诞节应该吃烤火鸡！”周元柏邀请江宁去过节的，说有火鸡大餐吃，火鸡的肚子里还有填料呢。 但江宁拒绝了，她要跟爸爸妈妈妹妹一起过节，她看《成长的烦恼》，迈克家就是这样过节的，树下面堆满礼物，大家吃好吃的东西。 但她等不到第二天了，她现在就要拆礼物：“我可以拆礼物吗？” “可以，拆吧。”林文B有意要给女儿过圣诞节，她就把最近要给宁宁圆圆买的东西都用礼盒装起来。 包上彩纸，贴上蝴蝶结，这些礼物，已经在树下堆了两天了。 江宁一只一只盒子找，她趁妈妈不在，都偷偷找过了，有三件礼物是她的，她先把最小的盒子拿出来。 沉甸甸的，拿在手里摇了摇，听不出是什么。 她又捧大盒子，大盒子很轻，江宁决定很拆大的：“是什么呀？” “不知道啊。”林文B抱着小女儿，握着圆圆两只手挥来挥去，“妈妈也不知道是什么呀。” 江宁小心翼翼把花取下来，包装纸好漂亮，她舍不得撕破，用小手指头一点一点挑开，还是不小心撕破一个角！ 她捧着礼物看了看，反正都破了，一把撕开，露出里面的塑料盒子。 “娃娃屋！”新出的娃娃屋！上次江宁没考到前三，妈妈没给她买，没想到当圣诞礼物送给她了。 她刚想进去把莉香拿出来，妈妈说：“这个你只能在你房间玩，要小心妹妹把这些小东西吃到嘴里。” 江宁收回手，决定晚上偷偷玩。 第二件礼物是一套图画书，是江宁最喜欢的绘本。她小时候买过一本，当时书店的书柜上有一整排。 她眼巴巴看着，林文B看了看价格，允许她拿一本，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江烨丢了工作，一个家就靠她的工资在维持生活。 那本书江宁一直珍藏，后来她有零花钱了，也敢开口让妈妈给她买了。 但书店里已经找不到了。 这比娃娃屋还让她高兴，江宁很珍惜的摸着图画书的封面，连声音都轻下来：“妈妈，你是怎么找到的啊？” 每个能去找的书店都看过，但就是没有。 “我打电话给出版社，请他们找库存，把一整套都买下来了。”那本旧书，她每次看完都要压一压，怕书起皱。 再怎么仔细，封面上的颜色还是蹭掉了一些，她时常看见江宁摩挲旧书，她有那么多新书了，绘本故事对她来说已经有些幼稚了，但还是最爱那一本。 江宁放下书，站起来抱住妈妈的脖子，把脸跟妈妈的脸贴在一起：“谢谢妈妈，我最爱妈妈了。” 江烨就是这时候打开门，他刚拎了只烤火鸡进来，就听见女儿在真情告白。 江烨站在门口，咳嗽一声。 江宁回头看见爸爸，她眼睛一转笑起来：“我也最爱爸爸了！” 母老虎(还是要温柔一点的) 怀愫/文 过年前是林文B和江烨最忙的一段时间。 礼品公司除了要完成订单,还要到每家公司去“拜山头”。 正在合作的和以后有可能合作的，林文B都准备了不同种类的礼品，车子后备厢里放满了。去年她带小吕去，今年不同。 她每天带不同的人,宋爽第一次跟她出门见客户口,又紧张又不解：“经理,国企咱们也要去啊？” 她看过资料,公司除了一开始拿到过一单国企会议的订单,之后就再也没合作了,但每次还是准备礼品,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嘛。 “当然要去，”林文B打着方向盘,“合作过,就有很大的可能再合作。” 国企那些疗养、会议、培训，虽然没后续,林文B大学里那个男同学也没升职,但林文B没放弃过。 这才刚一年多,放弃还太早了。 “每到年节送一次小礼品,对我们来说，投入并不大，只要有一次回报,就全回本了，如果能有长期合作那就赚了。” 别觉得花这种功夫是在浪费时间，林文B还是那句话：“不知道哪片云彩能落雨啊。” 宋爽是很佩服林经理的，她才刚来了三个月,试用期过去转正没多久，她就没看过比林经理更热爱工作的人。 宋爽来的时候是觉得这个公司非常年轻化,全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上去朝气蓬勃，特别有新时代的感觉。 刚开始，她还以为林经理根本没结婚呢，问过许言才知道，原来林经理早就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宋爽目瞪口呆。 许言笑：“看不出来吧？我刚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还以为林经理最多二十七八岁。”后来才知道林经理的大女儿都读小学三年级了。 “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打扮是可以年轻化的，但真要透出“年轻”可不容易，林经理看着年轻，但说话办事都透着圆润。 “你是不知道，刚生完二胎，她产假还没休完就回来了，每天还背奶回家呢。”许言分析，林经理爱开短会这个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男同事不懂，但女孩子更细心，时间长了会涨奶。 “我以后肯定是要晚点结婚生孩子的，光看都觉得好辛苦。”许言这么感叹，“林经理也这么说的。” “说什么呀？”宋爽很好奇。 “她说，退回去容易，再迈出来就难了。” 宋爽觉得林经理是个特别有魅力的女性，不光是长相，而是性格上有魅力。 礼品公司事事琐碎，林经理的耐心好极了，宋爽觉得她根本就没有着急上火的时候，什么事都有条理。 “怎么了？”林文B大步往前走，回头看宋爽落下了，问她，“是不是还穿不习惯高跟鞋子？多穿穿就习惯了，我以前在厂里的时候，要好看到上工还要穿高跟鞋。” 从家到丝厂这点路，她是肯定要穿高跟鞋的，上流水线之前再换，那时候哪会想得到，自己有一天会呆在家里，忙得连洗脸的时间都没有。 林文B脚上就是一双新鞋子，小牛皮的，大红色，窄头尖跟，“哒哒哒”踩着水泥地。 她又把这种日子竟找回来了。 宋爽笑了：“是还不习惯，我就是觉得经理好年轻呀，是怎么保养的呀？” 保养…… 她是一直都在吃燕窝，是钟雪寄回来给她的，马来西亚燕窝便宜，整个燕盏两三盒一起寄回来，陈姐用牛奶炖，她每天都吃一点。 钟雪邮件上说，自从她怀孕生产，这些东西蒋誉就恨不得成箱买，他有关系，能从厂家拿货，外面的品质没这么好，价格还虚高。 反正吃不完，分一些给林文B一起吃。 这些东西，没什么大用，林文B上辈子也吃过，吃得再好也不如心情好，对女人的影响大。 “保持乐观的心态。”林文B说完，看宋爽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她笑了，“小姑娘，以后你就知道了。” 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换上平底鞋。 每天拜访客户，林文B在车下准备一双平底鞋，一上车就换上，方便开车。 高跟鞋漂亮，平底鞋舒适，两种，她都要。 林文B发动车子，问宋爽：“下一个跑哪儿？” 宋爽看了眼单子：“下一个去酒店。”她又看林经理一眼，觉得她把着方向盘的样子，特别的飒！ 车子是新买的。 江烨年前结到了工程最后一笔款子，他又想一口气把所有房子的贷款都还上，被林文B制止了：“有这个钱，还不如再多买两套房，再过几年一通胀，现在的钱根本不值钱了。” 房子才值钱呢。 可江烨看看她，他还是觉得房子再涨也有限，万一以后看跌呢。他想了又想，还是没买房，他买了辆新车。 开回家那天，兴致勃勃把全家人都叫下来：“怎么样，新款的。”车窗不用手摇了，电动按钮控制，还带个小天窗。 江宁围着汽车转一圈，坐在车上玩自动玻璃，脑袋从天窗里伸出来：“妈妈！看我！” 吓了林文B一跳：“不许这样玩，赶紧下来。” 江宁噘噘嘴，但她知道妈妈担心，从车里出来。 林文B眼睛盯着女儿，分神给江烨：“旧车子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一下就把主意打到旧车上，这车买了才一年多，基本还是新的，就是手动档，她不能开，可以以旧抵新，添点小钱再买辆车。 她话没说完，江烨就懂了，他嘿笑一声：“你这脑筋动得到快，让你有钱就买房，车子才是跑业务的必需品。” 林文B看他一眼：“我给你写借条。” “写什么借条啊，行了，这新的你开，我还开那旧车。” “这么大方？”看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好心给他一点建议，“你那些股票，该抛了。”别的她不记得，但重大新闻她还是记得的，就快金融危机了。 这一回江烨股票买得少，他跟林文B比赛给家里添东西，余钱不多，玩得不大，不像上辈子，血赔不说，还把家里买房的计划拖后了两年。 江烨当然不信：“你又不懂金融，我听董哥讲了，回归之后肯定要涨一波的。” 董哥那可是股票老法师了，靠着炒股买了房子，他看准这一波，想把房卖了再炒一次，这次可不是一套房了，起码赚三套。 “董哥？”林文B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卖房炒股三次，次次都遇上股票大跌，房价大涨的“懂”哥。 林文B看了江烨一眼，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你还是少跟这种人混一起，他运气不好。” “你又知道了？”说完江烨耐心解释了两句，“大家混一个圈子的，不能不买，我少买点好了。” “徐姐也买了？”她记得江烨王志国和董培是玩在一起的，董培因为做股票，不许人家叫他的名字，他年纪又最大，所以大家才叫他董哥。 “买了，她什么事情不起劲，一听说稳赚，肯定要买的嘛。” 劝不动江烨，林文B还想劝一劝王太太，她打电话过去：“徐姐？我听说你把钱都买股票了？” “哎哟文B啊！长远不见了，你忙得都不知道找我出来玩哦。”王太太正准备出门做头发，要过年了，头发要烫一烫。 “对呀，我一口气博一把大的，到时候买套学区房。”儿子读书的事情，最后是江烨帮忙搞定的，王志国那点小权根本派不上用场，最后还是出钱。 又有条子，又出钱，儿子才算念到了好学校。 经此一役，王太太算是明白了，还是要跟林文B学，先把学区房拼出来！到时候儿子读初中就不用这么一趟一趟跑了。 求人送礼，捧着钱还要找到门路，人累心也累。 “徐姐，你要买学区房，现在就买最好了，马上就要取消福利分房了，这风都吹了好长时间了，而且股票这个吧，不一定。” “什么意思啦？你觉得要……”王太太迷信到连“跌”字都不肯说出口，她还自觉自己没入迷，入迷的那种人，连绿色衣服都不穿了，恨不得天天都过本命年。 “不是的，”林文B也不好断言股票就跌，她也记不清确切的时间了，好像是一回归，差点崩盘。 “我是觉得，咱们还是稳一点好，现在买房子，能收好几年租金，就当是买了股票做长线。”林文B想了想说，“你想呀，徐姐，就当你是提前替儿子买婚房了，好学区以后阳阳的孩子也能用得上啊。” “哦哟，他才多大啦！”话是这样讲，但这一句笑戳中了王太太，正中红心！股票涨涨跌跌是不一定，但学区房永远用得上。 王太太想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买房！ 隔几天王志国就打电话给江烨：“兄弟，你老婆给我老婆喂了什么迷魂汤？一定要把股票抛掉买房子，这两天连房子都看起来了。” 林文B坐在沙发上，泡着脚敷面膜，听见电话里王志国的声音，按住眼周，不让面膜皱起来。 江烨就坐在老婆身边，跟兄弟大吐苦水：“我也没办法，兄弟，我也苦啊，我买辆新车，还给老婆开走，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王志国还没说话，王太太的声音传出来：“你昏头了你，你跟谁吐苦水啊？我不是为了儿子考虑啊！” 本来只有七分坚定，这下十成十要买学区房了。 江烨一边说一边笑，笑王志国养了一只母老虎，这么一比较吧，觉得家里这个老虎，比起王太太，那还是要温柔一点的。 林文B知道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哧”一声，笑了。 营养液破万加更(《女人是老虎》) 怀愫/文 今年的年夜饭,江烨让小佟带手底下那些工人去吃自助餐：“你跟经理谈好，我们包场吃，让经理别接待别的客人了。” 赚了钱，年夜饭当然要请大家吃顿好的,包场也是为了餐厅着想。 餐厅经理还没遇到过包场吃自助的,他说：“我们这里限时的,三个小时就要结束,你看呢？” 小佟问：“限时,那你限不限量啊？” 餐厅经理笑了：“自助餐,不限量供应的。” “不限量就行了！” 等人到的时候,工人们的眼睛是绿的，餐厅经理的脸是绿的。 包场的价钱是不便宜,可也经不起这么个吃法呀,这个个如狼似虎，全都盯着肉,上来一盘光一盘。 厨师还不敢晚上菜,稍微慢那么一点,外面就开始嚷嚷了：“肉呢？怎么没肉了？” 经理一边催菜一边想,幸好这些人不爱吃海鲜，专吃牛排羊排。 三个小时的限时，把餐厅后厨吃空了,一个个瘪着肚皮进，鼓着肚皮出。 小佟跟他们一起吃年夜饭：“慢点吃啊，回去个个都吃点胃药，千万别把肚子吃坏了,明天还要上火车呢。” 其中一个工人说：“早该这么吃，年年都菜不够,今年我总算放开肚皮了，佟经理你跟老板说说，明年过年，还吃这个吧。” 几个管项目的，年夜饭就在饭店里安排了两桌。刘芬夫妻也来了，工地过年得留人看材料，他们俩留下，女儿也来一起过年。 江烨还给他们包了个红包：“老板娘说的，要奖励你们。”指指刘芬，表明是奖励给她的。 刘芬拿着酒杯来敬酒，林文B不太能喝，一喝就上脸，只轻轻抿了一口，刘芬干完一杯，摸出个塑料袋来。 “老板娘，这个是春苗给我的，让我一定要送给你。” 林文B想了一下，才想起春苗是谁，问刘芬：“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今年过年回去吗？” 能让女儿这么出来，那个家不回去也罢，可有很多女孩，明明已经离开了，还会想着要回家。 张阿财离开工地之后偶尔还有消息传来，他是熟练工，这个工地不干，跑到另一个工地干活去了。 他同村的人还到江烨的工地上来找过几次，说是替同村的找女儿，不知道阿财把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回！”刘芬脆声道，“我也劝她，刘教授也劝她。”刘教授就是春苗现在照顾的老教授，平时不用春苗做饭，老太太闲着也是闲着，就教她读书写字。 听春苗说在家的旧事，刘教授劝她：“出来了，就别回去。”把自己年轻的时候，跟封建家庭划清界限的事告诉春苗，“那时候我们妇女同胞的活路少多了，你现在有这么多条路可以走，怎么能走回头路呢！” 刘教授拿出当年的激情来，每天在家跟春苗讲课：“你自己讲讲，什么是自由解放！” 春苗哪敢说这个，吱吱唔唔答不上来，刘教授说：“讲！当年大字不识的同志也能讲，你还认识字读过几年书，怎么不能讲！我还就要“拔苗助长”了！” 逼她讲，逼她学，春苗本来就没主见，刘奶奶让她学，她就学。 这幅春联，就是春苗自己写的，她想送点什么给林文B，想来想去，送了一幅自己写的春联，和几张福字。 林文B笑了：“这个好，正好用得上回去就贴，你替我谢谢她。” 过年前两天，终于安静下来，江烨是想回老家过年的，江连清已经提前回去了，林文B问他：“提前回去，住哪儿？” 江烨想了又想，确实得在老家再买套房，过年过节总得有个能住的地方。 林文B是故意的，过年回去江烨肯定要请他那些姐妹们来吃饭，个个拖家带口，她一个人要做十几个人的饭。 出钱出力还不讨好，她不干。 “爸那边要请一顿，你要请就在酒店里办一桌吧。” 江烨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正想给江连清打电话，手机就响了。 大哥大去年还是紧俏货，腰里别只大哥大，那可是硬通货，今年摩托罗拉的翻盖机上市了，小巧轻便。 林文B把大哥大给冯兰用，自己用上了翻盖机。 江烨有样学样，紧跟潮流，他翻盖接电话：“兄弟啊，过年好啊！” 他这话一说，林文B就知道是王志国打来的，江烨听了一会儿就皱眉头：“这不好办啊，都二十七了，工人早就回家了，我工地上没人了。” 王志国临时接到通知，领导想在过年的时候下来观心一下农民工兄弟。 “你想想办法，这是要上新闻的，也就几十秒，拍个团圆年夜饭。” 谁不回家团圆啊，腊月二十八了，还在工地上，春运的车那都赶不上了。 早不慰问，晚不慰问，工人们都回家了，来拍新闻了。 江烨想一想：“行，我给你找找，凑个两桌吧。” “两桌可不够，这是与民同乐啊，能凑多少凑多少，到时候你报人数给我。” 江烨手底下还有七八个江浙的工人还没回去，赶紧打电话给小佟：“人走了没有？没走的全留下来，对，三十那天下午回去。” “老板，火车票汽车票可不好买。” “我知道不好买，买了火车票的放他们回去，长途车的让他们留一留，吃完饭再走。”说完他又打电话给别的建筑公司老板，“你那儿还有几个？五个就五个，全都要来啊！” “那我们不回家了吗？”江宁一直坐在爸爸妈妈中间看电视，她一手挽着妈妈，一手勾着爸爸，“我今年又没有压岁钱吗？” 去年因为圆圆，她就亏了，好大一笔钱呢，今年她可受不了再没有压岁钱了！ “我们要不然晚一天回去吧。”工人要是不够，他也要去，穿件工作服坐在农民工桌上，假装自己也是工人。 “你现在这个肚皮，还能装工人？”请吃请喝，又没空像原来那样锻炼，小肚子都凸起来了，这么一身油水，说是农民工人家也得信呐。 江烨摸摸脸：“要不然，你那个黑的粉，借我擦擦？”是得锻炼了，他认识的好几个人都得了痛风，全是吃出来的毛病。 “那是眉粉！你去抹点泥装装样子就行。” 江宁坐在爸爸妈妈中间，捂着嘴巴偷笑。 都晚一天回去了，王志国有个饭局来请，他们就准备吃了再走。 林文B想了想，确实挺久没见王太太了，她说要买房子，林文B也抽不出时间陪她看房：“行啊，那我把酒店推迟一天。” 吃饭那天，一桌男，一桌女。 男人几杯酒下肚，一个个都恨不得抱头吐苦水：“我老婆厉害。” 王志国的声音就更响：“我那个股票好好的，非要让我割肉，说什么股票赔了一无所有，买房子起码还有一套房子。” 另一个人说：“有道理的，你家养的儿子，不准备房子啊，你问问人家江老板，给两个女儿买了多少套房子啊。” 江烨这个人，平时精明，只要一杯酒下肚，立刻飘飘然，他跟王志国一起碰杯，听见人家说这个就摇头：“都是老婆买的，我现在都听她的，她在家里当家作主啊。” 现在吃饭，包房里肯定要有个卡拉OK才算高档。 王志国那边喝酒倒苦水，这边王太太站起来：“来来来，我们点歌，我先来唱一首。”她招呼服务员，“服务员，你给我点一个，《女人是老虎》” 整个包间两桌人都笑起来，王太太还一定要拉林文B：“文B，来啊，我们两只老虎一起唱。” 散场的时候江烨已经醉得满脸是笑，见人就握手，江宁牵着爸爸，把他牵到车边。 林文B开车，江烨用脚踢踢椅背，嘴里还在哼哼：“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 女人是老虎，见着了了千万要躲开……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宁宁微张着嘴，她一会看看爸爸，一会看看妈妈，喝醉酒的爸爸，像疯了。 江烨唱着唱着，又伸腿去踢椅子背，嘴里含含混混说：“我们家的林老虎！回家发发威！让她们看看！” “我跟谁厉害？”林文B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了江烨一眼。 “她们嘛！”他歪在车上。 “哪个她们？江惠娟？”后座半天都没回答，还又唱起歌来，这回是搂着女儿唱的，“我是爸爸，养你那么大！” 抱着江宁的脑袋，亲了两大口！ “爸爸你臭死啦！”一直等后座终于安静，江宁才又出声：“妈妈，爸爸睡着了。” 话音刚落，鼾声如雷。 林文B突然明白了，以前江烨是觉得男人不能跟女人计较，她呢又不会跟人争辩，所以有的事哪怕心里不舒服，算了也就算了。 现在江烨希望她能替他出头。 林文B回头看一眼江烨，嗬，这人！ 糖年糕(房产证要写我的名字) 怀愫/文 腊月二十九,一家人被堵在路上。 一早就出发了，到服务区吃完午饭还有半程路要开，江宁坐得屁股都发麻，她睡了一觉,吃了棒棒糖,还跟妹妹玩了一会儿。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到啊！”江宁在后车厢里活动身体,“我们为什么不坐火车呀！”绿皮小火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她哀声叹气。 林文B跟江烨已经轮换着开过车了,但路堵人难受，情绪突然烦燥。 江烨烦起来还能下车抽根烟,他倒是想指点指点林文B开车的,但他还没开口呢，老婆的眼刀就飞过来：“要么别说话,要么你来开。” 江烨没觉得开车是两个人的事,他觉得应该他来开,老婆开半程是替他分担一下,于是他没话说，坐在副驾驶上扭来扭去，最后林文B把他赶到后面去了。 爸爸从来没坐过后面！ 江宁一下快乐起来,她在后车座上爬来爬去，教圆圆说话：“小鸟飞。” “飞！” “小兔跳！” “兔！” “小猪呼噜噜。” “呼呼呼。”圆圆每个字都用尽力气，但还是说不清楚。 江烨听了一会说：“我怎么记得宁宁小时候很快就会说话了？” 林文B在驾驶座上微笑：“可不是，嘴巴可厉害了。”还没七个月大,就能指着电风扇说“转”，林文B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学会的。 也因为开口说话早,谁欺负她，她都说得清楚，大人们不敢随便糊弄她。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俩都要上班，我妈又没空，只好放到你爸那里带了一天。”就那么一回，气得林文B再也没把孩子送过去。 江宁回来说得可清楚了：“后奶奶不给我吃鸡蛋！” 江骄有一碗鸡蛋羹，她以为江宁比江骄小一岁，根本不会懂这些，但江宁可机灵着呢，回来立刻告状了。 林文B又把女儿带到丝厂幼儿园里，丝厂女工多，也有厂幼儿园，但条件很差，十几个孩子一起坐在痰盂上，吃饭的时候一个勺子进十几张嘴。 江宁懂事早，她回来就哭着不愿意再去。 最后林文B只好拿出一半工资，让夏秀珍来带。 江宁坐在后面听着，她现在当然不记得了，手指头挠挠脸，呵一下笑出来，原来她还为了鸡蛋告过状呢！ 江烨伸手摸摸女儿的头。 江宁脸对着妹妹，教她说：“鸡蛋！” 圆圆以为要吃鸡蛋，她嘴巴一抿一抿，开始流口水了。 江宁简直要笑死，整个车厢里都是她的笑声，圆圆懵着脸，也开始跟姐姐一起笑，二重奏把林文B也逗笑了。 “等会我靠边停车，该给圆圆吃点东西了。” 营养米粉，用保温瓶里的水冲调好，圆圆吃了一碗，江宁也吃一碗，江烨啧啧两声：“你还吃妹妹的。” “等她牙都长齐，我也给她吃我的呀。”奇多、乖乖、上好佳，她都会分给妹妹吃的。 一直到下午，车才开进苏城。 江烨把车开到宾馆，提着行李上车，房间门对着门，两边的门都开着，江宁坐上车上还跟病猫似的，一下车生龙活虎，两个房间蹿来蹿去。 圆圆扶着床也想跟姐姐一样跑，但她迈不动腿，看着姐姐干着急：“姐！姐！” “哎！”江宁跑回来，搂着妹妹，咬了一口圆圆脸上的肉，鼓鼓的，嫩嫩的。 林文B洗把脸，重新扑上粉，她跟江烨一人一个房间开始打电话：“是，刚到，开了一路的车，没什么想吃的，就要好好休息一下。” 冯兰在电话那头说：“哎呀，你还去什么宾馆啊，直接到家来啊。” “得了，知道你搬新房子了，我们这么多人，也住不下。”林文B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是改不了了，过年的时候这么忙，哪能住到冯兰那儿去给她添麻烦呢。 “那你们晚上一定要回来吃饭啊，今天二十九，我鱼啊鸡啊菜全都准备好了。”冯兰说完又说，“爸妈也来。” 腊月二十九，本来也该在女家过。 “我知道了。”林文B笑一笑，“我们休整一下，让宁宁圆圆睡个午觉，晚上去吃晚饭。” 江宁不肯睡午觉：“我现在就去舅舅家好不好啊？我想跟妍妍姐姐玩！”她攒了零花钱，就是准备回来套圈，买烟花棒和小零食的。 老房子拐弯就是桥，桥两边全是吃的喝的玩的，她今年要买个大棉花糖呢。 “你能玩好几天呢，先睡觉。” 怎么可能睡得着呢，江宁噘着嘴，脱了衣服和圆圆挤在一个被窝里，眼睛一闭，两人就睡着了。 过年宾馆里根本没有住客，一层楼就只有他们一家人。 江烨打完电话说：“得去买个高升，大年初一一早我们去家门口放。” “都买好了。”林文B想了想，还真该在老家买套房，防这个防那个，反而搞得自己不舒服。 现在，她也不怕谁来要房子了。 晚饭冯兰做得尤其丰富，江宁换了新衣服，过年前妈妈给她买了两套，再加去年她没回老家过年的两套，天天都有新衣服穿。 “我们小公主回来啦？”冯兰摸摸江宁的脸，“快，到你姐那儿去，舅妈刚做的红糖年糕。” 江宁最爱吃舅妈做的红糖年糕了，白胖的年糕先用油煎，再加桂花红糖，不是那种煎完之后再浇糖汁儿年糕，舅妈很舍得放糖，年糕就浸在糖里，又软又甜。 江宁一听，就像圆圆一样，满嘴口水，立刻去找姐姐。林妍比江宁大四岁，把年糕碗放在妹妹手上，还叮嘱她：“你端好啊，别倒了。” 她跑出去叫人：“大姑姑，大姑父！” 林文B给女儿买鞋子的时候，给林妍也买了一双，一样的小皮靴子，拿出来给她，林妍捧着皮靴：“谢谢姑姑。” 跑进房间试新鞋去了。 冯兰抱着圆圆：“长得真好，这圆嘟嘟的，怪不得叫圆圆呢。” 江烨坐到沙发上，林卫东招呼他，江烨问：“房子买得挺好啊，厂里今年做得不错吧！” 林卫东看一眼冯兰：“我们俩，今年都不错。”三室的房子，以前哪敢想啊，虽然不是电梯房，但宽敞亮堂，阳台客厅都大，早知道这么好，早一年就该出来开厂子。 热闹了没一会儿，林文俪一家来了，姐妹俩该有一年多没通电话，她一看见林文B竟还能热情打招呼：“你们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好早点过来。” 什么早点过来，冯兰饭都快做好了。 林妍牵着江宁，出来一起打招呼。 “小姨。” “小姑。” 林文俪把儿子也带来了，小伟不想来，跟女孩子玩没意思，他就想回奶奶家，跟几个表弟一起玩，他要看变形金刚，才不要看花仙子呢。 林文B不主动跟妹妹说话，林文俪先凑过来了：“怎么，拿你两条裙子，你打算记两年啊？”她伸手勾住姐姐的胳膊，“听说你公司办得不错啊。” “是挺好的。”林文B把胳膊抽出来，拿了个橘子在手里剥着，才刚剥了一半皮，江烨就伸手过来，把剥好的一半拿走了。 “姐夫，你们俩现在一年能赚多少钱啊？”林文俪试探着问，“得有几十万吧。” 林文B笑一笑：“赚得多开销也多，工厂下订单，工地上要买机器买材料，一年余不下多少钱来。” 江宁从房间里跑出来，在茶几上抓糖果，这些东西家里从来不断，但她还是把口袋装得满满的，她刚刚跟姐姐炫耀了，说要请林妍去吃肯德基。 “妈妈，明天我们上午我们去看电影，我能请姐姐吃肯德基吗？”爸爸给了她一张一百块钱的大票子呢，明天又可以吃肯德基，又可以去书店！ “可以呀。”林文B把剩下橘子半塞到女儿手里，自己又剥一个。 林文俪看她这么冷淡，也收了笑容：“干嘛，我又不会跟你借钱。” 林文B看了妹妹一眼，她是不借钱，她的“借”就是要，要了就没还过。 林文俪是替夏秀珍问的，哥哥买了新房子，夏秀珍不愿意再住老房子了，她也想住新房：“我是想，爸妈年纪也大子，老公房条件不好，不如我们三家每人掏一点，给妈买新房。” 江烨刚想开口，林文B看他一眼，他站起来，扒拉了半个橘子到饭厅坐下：“嗬，这么多菜啊。” 三兄妹坐在客厅沙发，讨论买房的事。 林卫东皱皱眉头，他家里确实没有余钱了，厂里要招小工，亲妈又把夏小鹏介绍过来，明明去年因为江烨工地上的事儿，吵过一架的。 夏小鹏拎着东西来拜中秋，夏秀珍就又缓和了，知道他没工作，硬让要儿子给他个工作。 冯兰当时就说：“他不是能吃苦的料，他恨不得在家当大爷呢，你给他这工作，他干不长。”干不长不说，还差点被机器切掉个手指头。 林卫东还给了一笔“精神损失费”。 “喏，我的意思么，多的多出，少的少出。”林文俪看着姐姐，“你现在是大老板了，连嫂嫂在你那儿干活，还开这么多工资呢，你就多出点。” 冯兰在厨房里忙个不停，林卫东听见这话先不开心了，老婆这一年忙到头，就没有歇的时候，跑工厂跑蟹塘，怎么在小妹嘴里，她成了拿闲钱的。 不等林卫东开口，林文B先说：“嫂嫂能干，要没有她，我这公司一开始就办不起来，给她开高工资就是她值得高工资。” 一句话，把林文俪说得讪讪的。 “也别多出少出了，房子我来买。”林文B看着妹妹。 上辈子也是她出全款，父亲病逝之后，母亲的养老成了三兄妹的大问题，林文俪既不肯出钱又不肯出力，还要分房子的三分之一。 夏秀珍被小女儿哄得团团转，不肯跟儿子一起住，冯兰请来一个保姆，她就闹一次，一个月不到，退了八个，一定要冯兰放下厂里的事，天天过来照顾她。 “儿媳妇照顾婆婆，天经地义！” 还到处去说儿子儿媳妇不孝顺，社区居委都来了好几趟，冯兰跟林文B叹说：“我们要脸的人，反而最吃亏。” 只好出钱又出力，白天跑厂，晚上陪夜。她让林文俪以后不到年节别上门来挑唆，但没用，林文俪大声嚷嚷：“你还拦着我孝顺我亲妈啊！” 冯兰终于发火了：“那你就把妈接你家去呀，我愿意出钱，她不是愿意跟着你吗？” 林文俪一下哑火了，她根本不愿意照顾老太太，照顾她婆婆，她还有钱能抠出来呢，亲妈反正会给她钱的。 林文俪一听姐姐要出全款，笑得嘴巴都咧开了：“那……” 林文B还看着她：“我出全款，房产证要写我的名字。” 评论破万加更章(亲眷) 怀愫/文 林文俪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她甚至还很明事理的说：“那当然，你出的钱，当然写你的名字喽。” 还似笑非笑看着林文B,好像是林文B小人之心了。 林文B没再接着说下去,林文俪现在日子过得还好,远远没到日后那种贪婪面目,她还不知道苏城房价会涨,也不知道她工作的单位会发不出工资,关门大吉。 她公公婆婆刚给她们买了新房子,婆家娘家数一数，除了比不上姐姐林文B,她的日子比谁都强。 林文俪甚至还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喏,还你裙子钱。” 她倒要看看姐姐收不收，谁知林文B竟然拿了,拿了还放进包里。 林文俪心里就想,都说越有钱越小气,以前在丝厂当女工的时候,发了工资还会给她买瓶雪花膏呢，现在这么有钱了，两条裙子还要算计。 她扭过身去,去厨房拿刚炸好的春卷吃，还跟冯兰说：“二姐说了，房子她来掏钱，写她的名字。” 冯兰当然是没意见的,谁出钱写谁的名，免得以后算不清楚。 夏秀珍也同意了,她还在想房子买在哪里合适，客厅要大一点，才好请小姐妹过来搓麻将。 林齐盛不同意：“我的房子，就要写我的名字！” 林文俪先皱眉头，三家摊，一家得一万块钱呢，二姐都说这钱她来出了，省掉一万块，有什么不好？ 她先开口劝：“爸，写不写名字有什么要紧的，二姐都出全款了，孝顺你，你还不高兴啊？” 林齐盛驴脾气上来了：“我的房子，我死在里面，怎么不写我的名字啊！” “胡说八道！赶紧呸掉，菩萨不要怪！”夏秀珍双手合起，虚空里拜了拜。 林齐盛其实是想不到房价会涨的，到他去世那年，三万块买的房子涨到了一百五十万。林齐盛一辈子就是这种性格，什么东西都要是他的，眼里既没老婆，也没儿女。 林文俪那时候已经从过得第二好，变成过得最差，儿子投资失败，欠了一百多万外债，她为了五十万，就真的不要血脉亲人了。 林文B上辈子体贴母亲，夏秀珍一有所求就掉眼泪，哭她把三个儿女养到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她确实吃苦受累，因为林齐盛在徽州工作，工资一分钱都不寄回来。 夏秀珍就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工资，把三个孩子带大。林文B记事早，那时候家里还烧灶台，林卫东烧饭挑水，她抱柴，洗衣服。 小妹就围在竹篱里，很晚才学走路。 因为老房子就靠着水，哥哥姐姐没功夫一直看着她，林卫东不许她走。 洗衣服用的是井水，夏天还好，冬天一搓就烂手，林卫东和林文B两个人，哥哥洗大件衣服，妹妹洗小件衣服。 沿河的人家，吃饭就摆桌子在河边，一年到头桌上也没肉，街坊四邻都看着，夏秀珍又死要面子，不肯说丈夫没钱寄回来，他们总是天黑了才吃饭。 春夏秋冬就这么过来。 林卫东十几岁就出去当小工，为的就是贴补家用，他的个头就比妹妹们高出一点，就是十几岁长身体的时候，挑扁担把个子压低了。 这种日子里，夏秀珍的脾气坏极了，不如意就要打骂孩子，可打完骂完，她又会哭。 林文B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夏秀珍领着她们姐妹俩，到舅舅家里去借钱，舅妈看到她们，既恨她们月月来借钱，又可怜她们过得苦。 每次去了，舅妈都会拿两个搪瓷碗，一勺炒米花，再加一勺糖，用热水一泡，连这也是她们童年吃不到的零食。 这记忆太过深刻，以至林文B谈恋爱的时候告诉了江烨，江烨第二天就背了袋炒米送给她。 林文俪最小，还不懂事，偶尔会问：“什么时候再去舅舅家呀，我想吃糖炒米。” 夏秀珍那天本来就气不顺，反手把汤勺扔出去，正砸在小女儿的头上，脑袋上破了口子，那个口子直到现在也没长出头发来。 林文B想到自己小时候兄妹们过的日子，也能体谅江烨和他的姐妹们，他必然也有过那种日子，他连亲妈都没有。 但亲人一长大，就成了亲戚。 林文B看着林齐盛，很平淡的说：“要么写我的名字，要么就大家一起摊。” 夏秀珍看看丈夫，再看女儿，大女儿脸上没表情，小女儿冲她挤眼睛。可她连开口说话都不敢，她怕丈夫，怕了一辈子。 江宁跟姐姐哥哥在房间里，林妍已经十三岁了，她已经懂事，从房间的门缝里听大家说话，眼看就要吵起来。 林文俪说：“妍妍！你带弟弟妹妹去小姑家，小姑家新买了影碟机，你们自己去玩吧，我们大人要打牌。” 街上有好几间影碟店，现在最火的就是周星驰了，电影院里不放，但影碟都有。 冯兰掏出钱给女儿：“刚吃完饭，别给弟弟妹妹们买冰的不干净的东西吃。”林妍牵着江宁，何伟走在最前面。 他一出门就笑了：“我们要不要租个鬼片看！” 三个人一路叽叽喳喳，到了店里，老板竟然真把鬼片租给他们了：“倩女幽魂最火了，一个倩女幽魂，一个周星星。” 何伟拿着片子说：“我知道我妈把私房钱藏在哪儿，我下楼给你们买方便面吃，我可会煮方便面了。” 什么都比不上康师傅牛肉面！ 江宁也贡献出她的小金库，她的资金十分充足，本来想买零食的，但林妍说：“不行，明天要吃肯德基的。” 当然是肯德基最重要，于是他们买了一把烟火棒，三人决定看完电影放烟火玩。 林文俪支走孩子们，话就能摊开说了：“爸！你就非要写你的名字啊？我是无所谓的，大哥家里刚买的房，哪有余钱啊？” 林齐盛“啪”一下拍桌子：“养你们这么大……” “你没有养我们那么大，”林文B依旧平淡，她的委屈和伤心，上辈子就消耗干净了，“真要说养我们，是妈养我们的。” 江烨一听，想到自己亲妈，本来想说话的，老婆又是一眼看过来，他眼睛看看天花板，不说话了。 “你们俩商量一下，想好了，再告诉我吧。”林文B说完最后一句。 林文俪想想要掏的那一万钱，怎么想怎么有点舍不得，本来是没办法，一定要掏，现在明明能不出，凭什么还要出呢。 她说：“那要不然，写宁宁的名字吧。”儿女里，父母最喜欢她，但孙辈里，最喜欢江宁。 林齐盛想来想去，竟然答应了。 林老虎(以德糊人) 怀愫/文 上辈子林齐盛反反复复说了许多年,说买房子的钱是江烨出的，等他老了，房子是要给宁宁的。 但真到他不行了，这话又变成,钱是女儿女婿孝敬他们的,房子是他的名字,他爱给谁给谁。 江宁不在乎这些,但林文B觉得被欺骗,原来那些话不过是哄着她的,让她以为父母心里知道她对他们好。 这次林齐盛答应要写宁宁的名字,林文B坐在那里，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林文俪先笑了,她得意的看了眼哥哥姐姐,爸爸驴脾气上来的时候，就只有她能劝得动：“那好了,大家开开心心过个年。” 夏秀珍笑得合不拢嘴,她凑到林文B身边：“文B啊,你小舅小舅妈也刚买了房子,这次我们买房，总要买得比他们好点吧？” 大舅在村里，日子过得苦。小舅的日子过得好点,双职工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小时候他们每个月都要问小舅借钱，月头还月尾再借，过年去割块猪肉都要借钱。 越是借得多,夏秀珍跟哥哥嫂嫂的感情就越淡。 林文B只看了母亲一眼，扭过头去,母亲前半辈子都没过过好日子，三个儿女各自成家，也就只有林文俪过得好点。 她不断向子女索取，是因为从丈夫那里没得到过。 林文B心疼母亲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件好衣服好首饰，每年都会给她买新的，可给她买了，她又总爱送人。 送了转头再问女儿讨要，“你给我买衣服”“你给我买手镯”。 林文B为这个不知生过多少气，要是原来帮过她家的送了也就算了，就当是还小时候的人情，可有些隔着七八个弯，她送人图什么呢？ 还是江宁说：“就因为原来没有，才想让人知道，她现在有了。”那时候夏秀珍都快八十了，“本来这钱也要花，就当花钱买她高兴。” 林文B看母亲欢欢喜喜，在一边拆她带回来的大红羊绒围巾，抖开来披在身上，一摸“真软啊，文B，这个好贵吧？” 林文俪看标价牌：“这么贵啊，妈，你明天就戴这个，人家来拜年让她们都看看。”她也拿出个红盒子，里而是条金手链，也给母亲戴上。 冯兰知道大姑子小姑子肯定要买东西，也早就准备好了，那边婆婆的眼睛一看过来，她就笑嘻嘻拿出个金戒指：“妈，这是我和卫东给你挑的，你看喜不喜欢。” 夏秀珍六十出头了，为了一根围巾一条手链一个戒指，笑得孩子似的开心。 晚上回去的路上，林文B一路都不说话。 江烨一个人滔滔不绝：“我还当你爸咬死了不同意呢。”不写他的名字，他就不要，最后还是三家摊。 他同意写外孙女的名字，连江烨都没料到，但他想一想又明白了，老头子今年都快七十了。 江宁就算要动房产，怎么也得大学毕业之后吧，还有十多年呢，他都不一定能再活十多年。 林文B还是不说话。 江烨看了她几眼，问：“怎么？房子都写了宁宁的名字了，就当是我们花钱给女儿买房，再说了，你在这边开分公司呢，闹得难看了，对你没好处。” 老城这么大，各个厂子里都有熟人，父母的岗位给子女顶上，越是这样，越是要名声好听。 腊月二十九夜里，街上几乎没车，马路两边都悬着红灯笼，林文B望着红灯光影，重来一次，她明白是明白了，但有些情绪依旧在心头涌动。 江烨在红绿灯前停下，两个女儿在后车座上睡得跟小猪一样，他回头看一眼孩子，突然说：“要是我妈还在，她要什么，我都给她买。” 房子、衣服、首饰，什么都行，他什么都能买。 林文B转过头来，她借着红灯微弱的光，看江烨脸上的表情，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 江宁半夜醒了，房间里台灯亮着，她床边被围了一圈枕头。 抬头去看另一张床，也围着一圈枕头，床边还放了两把椅子，江宁迷迷糊糊叫一声：“妈妈。” 没听到妈妈的回答，她又一歪头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江宁是被妈妈拍醒的：“快起来了，妹妹都醒了。” 江宁一睁眼，就看见圆圆坐在枕头堆里，小脸懵乎乎，脑袋上软毛翘着，她立刻就爬起来，跳到对而床上，亲妹妹的小手。 “别玩啦，刷牙洗脸。”牙刷毛巾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连牙膏都给已经挤好了。 江宁用的儿童电动牙刷是林文B专门托钟雪买的，宁宁太爱吃糖了，已经有长蛀牙的苗头，她刷牙很惜力气，给她买了电动牙刷她倒能乖乖刷干净。 江宁刷了一嘴泡沫，突然问妈妈：“妈妈，我昨天晚上叫你，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林文B搓毛巾给圆圆洗脸，再给她换上小裙子，头发还没长长，但能夹上小花发夹了，她甩甩手上的水珠：“没有啊，你是不是作梦了呀？” 江宁吐掉泡泡，觉得自己可能是作梦了。 今年年三十，这还是江宁第一次在宾馆里过年三十，她换上去年爸爸给买的洋红色大衣，穿上小靴子，跟哥哥姐姐们去看电影。 “一定要跟着姐姐，不能跑远知道吗？” 电影院离宾馆只隔两条马路，林文B把女儿送到电影院门口，妍妍和小伟都是自己从家里走过来的。 老城区走一走也就五六分钟，她又叮嘱林妍：“看完电影一定要把妹妹送到宾馆，然后我送你们回家。” 连林妍都觉得大姑姑小提大作，她都十三岁了，平时去少年宫学画画学手风琴，都是她自己去的。 检票员坐在放映厅前，一边磕瓜子一边检票，抬眼竟然认出了林文B：“文B？” 林文B已经不记得她了，她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瓜子皮：“我呀陈红，原来跟你一个车间的！你忘了啊？” 林文B想起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我听说你跟你老公去海市了，还听说你开了个公司，回来过年啊？” 她前年好像见过林文B一次，那时候她还以为林文B去海市，是跟着老公跑工地了，人黑了一圈，衣服也穿得普通，这次再见倒有点年轻时刚进厂的样子。 “嗯，我回来的过年的，你大年三十还上班啊？”林文B送完孩子就准备走，她跟江惠洁约好了一起去看房子。 “我们又不歇的喽。”陈红算是有办法的，眼看丝厂不行了，又找了个电影院的工作，她烫着大波浪，纹了眉毛，穿着过年的鲜艳羊毛衫。 看林文B也没烫头发，也没化浓妆，就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配里的白色薄开衫，脖子里而一条小丝巾，背个小挎包。 “你现在好洋气哦。”陈红说完又笑，“不过你以前在厂里，就是最要好看的。”大家没烫头的时候，她先烫，什么蝙蝠衫，填肩外套，全是林文B先穿出来的。 这么看来，海市现在肯定流行这种简单的打扮，果然比烫头纹眉显得年轻。 陈红立刻觉得自己刚烫的头发不时兴了，纹的眉毛也老气得很。 林文B笑了：“你不是也时髦嘛，高跟鞋子好亮啊。” “你有事情要去忙啊？” “对，回来给我爸妈买房子，离开厂里也有好久不见了，我们有空再聊。”林文B说完跟陈红告别。 嚯，都回来给爸妈买房子，那她这公司开得真是好了。 陈红抓了一把果子花生糖，在放映厅里找到江宁几个，给了他们一把糖。 今天电影院在放李连杰的电影，而且是多部连播，陈红放江宁他们出去吃肯德基，吃完再回来继续看电影。 一直玩到下午，林妍把江宁送回宾馆，她和小伟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江惠洁一边看房一边问：“嫂嫂，爸真给我买房子啊？” “是啊，爸就是这么说的，今天晚上吃饭，也会明讲的。”林文B仔细替江惠洁考虑地段。 “但是……周俊峰家里给他准备了房子。”江惠洁说完脸就红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她跟周俊峰才刚谈了三四个月，周家就把房子买好了。 “那不是挺好的嘛，他也有，你也有。”现在的女孩儿还没有婚前财产的认识，林文B决定给小姑子好好灌输一下，“你有自己的房子，你腰杆子就硬，别以为没娘家妈可靠，你就好拿捏。” “我知道爸爸是为我好，但几个姐姐那儿……”江惠洁自己也知道，几个姐姐偶尔也会因为父亲贴补她零花钱，说些酸话。 林文B捏捏她的手：“今天晚上，爸爸有重要的事要说。” 江惠洁也猜到了，两边的家，可没有一起吃过年夜饭。 “不给你，不要讨，给你的，你就拿！”林文B拉着她，“走，咱们再看看那边的电梯房，要买就买高层，采光好。” 现在可没有高层低层不同价位，一样的价钱当然买阳光好的。 晚上的年夜饭，就订在林文B他们住的宾馆里，她和江惠洁看完房子回来，江烨已经一觉睡醒了。 江宁自己换好衣服，又给妹妹穿小裙子小皮鞋，打扮妹妹，像打扮洋娃娃，还捏捏圆圆胳膊上的肉肉：“好胖呀，小胖人咕隆咚。” 江烨也换好衣服，他看老婆还这个打扮：“你买的新衣服呢？干嘛不换上？” 林文B没打算换，她掏出戒指盒，从里而拿出钻戒，套在手指上：“这样行了吧？” 买的时候还觉得单一颗钻石太素了，戴在手上还真是亮眼，江烨看了又看：“回去再买个钻石的项链。” 一家人坐电梯去中餐厅，江烨在电梯里说：“林老虎，预备发威。” 江宁今天刚刚看了电影《方世玉》，她扭头就学电影里的腔调：“我林老虎，以德糊人！” 营养液破万加更(又一个，江家不肯结婚的女) 怀愫/文 林文B曲起手指,在女儿脑袋上磕一下，江宁吃到鼠年最后一个“毛栗子”，她摸摸头妈妈现在打人，一点也不疼了。 包厢里几家人已经到了,只有江连清还没来,江惠娟一看见林文B就走过来：“文B,爸爸把我们都叫过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啊？” “知道。” 这么兴师动众的,江惠娟其实已经猜到了,肯定是爸爸这回生了癌症,想把东西提前都分掉。 她刚刚就是这么问小妹的，小妹怎么也不肯说。 没想到林文B承认的倒挺痛快的,江惠娟又问：“那是为什么啊？” “等爸来了,让他自己说吧。”林文B怀里抱着圆圆，走到最角落里,离那群抽烟的男人们远一点。 又让服务员开一点窗通风,这还没上菜呢,就烟雾缭绕的。 江宁已经混到孩子堆里去了,江烨家里姐妹四个，加他一共五个。 大姐江惠娅自从父亲再婚，就跟父亲断绝了往来,渐渐连姐妹也不走动了。上回迁母亲的坟，她回来过一次，这次请她，她没回来。 但她给江烨打了个电话,问父亲的病情，知道江连清得的病就是母亲得的病,她在电话里，笑了一声。 江惠娟、江惠锦、江惠洁，三姐妹坐在一起，两个姐姐围着最小的妹妹，想从她嘴里套话，问爸爸到底一家能分多少钱。 江惠娟生了个儿子，江惠锦生的女儿，江宁虽然年纪最小，但她最有主意，她跟玲玲姐姐说：“等会江骄要来，我们俩谁也不要理她！” 甘玲笑了，她点点头，重复妹妹说的话：“好，我们不理她，不跟她玩。”她拉住江宁的手，“宁宁，你还生我的气吗？” 江宁完全忘记了，她看着甘玲：“生什么气啊？” 甘玲笑了，她有个酒窝，一笑就特别甜：“我去你家的时候，说房子太小，你就生我的气了。” 那是前年的事情，那时候江宁还跟爸爸妈妈住在一居室里，甘玲家已经住上三室了，她一说，江宁就跟小炮仗似的，“噼哩叭啦”炸起来。 “我现在也有自己的房间啦，我一间，圆圆一间，爸爸妈妈一间，我还有钢琴呢，你什么时候去我家玩啊？”江宁手指头动的飞快，“我弹钢琴给你听！” 甘玲看妹妹不生气，就已经很高兴了，她跟江宁手拉手，走到林文B面前：“舅妈，过年好。” 林文B看着她，笑着摸摸她的头，甘玲比江宁大一岁。 江宁已经是女孩里长得漂亮的，甘玲还要更漂亮些，她比起像妈妈，更像亲奶奶，大眼睛，小酒窝。 现在她还眼睛明亮，有神。后来这双漂亮的眼睛，像干涸的泉。 这又是一个，江家不肯结婚的女孩儿。 江连清人还在的时候，甘跃进还不敢对老婆怎么样，等老丈人一死，江惠锦又下岗了，他就在外面无法无天起来。 为什么江惠锦帮不了江惠洁，因为甘跃进也一样爱打老婆，清醒的时候只打老婆，喝了酒连女儿也一起打。 甘玲不像江容，她唯一能做的抗争，就是自己不结婚。 甘跃进打老婆打得更狠，觉得家里养了个“老姑娘”，别人都当外公了，他连女儿的喜酒都请不了，脸上没光彩。 除了打老婆，他还掌管着女儿的工资卡，甘玲要是不肯给，他就打她妈，大冬天的把母女俩赶出家门，两人连个过夜的地方都没有。 甘跃进当过兵，嗓门特别大，他现在就在跟江烨嚷嚷：“我是不能生儿子，你呢，你赚那么多钱，连个儿子都没有，赚钱干什么用。” 甘玲听见了，江宁也听见了。 林文B把圆圆交给江惠洁，自己走过去：“三姐夫说什么呢，我也来听听。” 江烨手里还拿着烟，他立刻知道老婆要发威，现在的林文B脾气那可爆，一句都不容人：“没什么，说着玩。” “三姐夫要这么想要儿子，就拿出魄力来嘛！公职别干了，又不一定要吃公家饭，现在交点罚款，也能生。” 甘跃进一听，牛眼就瞪大了，他好好的工作，哪能不干呢，他今年就要升了。 “不肯啊，那说明三姐夫不是真心想要儿子，真想要，那砸锅卖铁也生啊！”林文B笑盈盈说这话，她说话的时候，江烨低头搓着香烟灰。 王金龙原来是怎么也得跳出来说两句的，他有儿子啊，没什么可显摆的，他还能显摆儿子啊！ 但经过工地材料费那件事，他不敢当着林文B的面说什么了。 林文B手里可还留着他吃回扣的证据呢，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二姐夫，我是看你是亲戚，你这个金额，都够坐牢了，总不能让二姐给你送牢饭吧。” “你敢！你一个女人你就作主啦？江烨还没说什么呢！” “二姐夫，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夫妻共同财产，江烨不要，我也有权利追讨。” 王金龙当时就跟老婆一起痛骂林文B，骂完心里又怕：“她总不会，真的报警吧？”现在看看，要真把她惹急了，她还真敢报警。 他出头劝甘跃进：“妹夫，少说两句，你这还没喝酒呢。”等会还要分钱，把这女人惹急了，万一撺掇老头子把钱都留给儿子呢。 林文B扫男人们一眼，转身回去了。 江宁早就去玩了，甘玲靠在妈妈身边，江惠锦问女儿：“怎么啦？是不是肚子疼啊？你不是一直说要跟宁宁玩嘛，去玩吧。” 江惠锦听这些话，已经没反应了，她没觉得甘跃进说的有什么不对的。 林文B把甘玲叫过来，她给甘玲买了个小金铃，挂在她脖子里：“别听你爸爸的。”再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该怎么让每天都听这些话的女孩，有自己的主见呢。 甘玲眼眶一红，她其实都懂。 看着甘玲，林文B又看江宁。这些话，江宁或多或少也听过，林文B万分庆幸江宁的性格不像上辈子的自己。 江宁更像江烨，谁也不能磨掉她的骄傲。 “宁宁！过来。” 江宁跑到妈妈身边，她急吼吼告诉妈妈：“妈妈，等我五年级，我也还是三名。” 王皓哥哥还想用成绩压过她，说五年级的功课比三年级深，所以他的排名才低，连二姑也跟着帮腔：“男孩子，以后成绩就上来了，女孩长大数学就不行了。” 江宁看看二姑，问：“那二姑怎么还当数学老师？哥哥的作文上过报纸吗？”她昂起头，翘着下巴。 江惠娟没话可说，私下埋怨儿子：“不是跟你说了，问你成绩，你就说考得好嘛。” 江宁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一把拉过甘玲，她准备了秘密武器，她把妈妈送给她的魔法盒带来了，让江骄干看着。 江连清来了，身后是一大家子人，他后来的一大家子人。 所有人都站起来，江惠娟叫得最亲热：“爸爸来了，路上不堵吧？” 江连清咳嗽两声，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等年夜饭吃完了，再说重要的事，没想到江连清一进门就说：“都到了吧。” 少一个江惠娅。 江连清点点头，他目光划过每一个子女，竟然没再回避这件事，而是说：“我先说，说完了给惠娅打个电话。”老头子还是第一次亲自给女儿打电话。 所有人都安静了。 江连清说：“每家每个孩子，我给两万块钱。” 江惠娟立刻就在心里算一遍，江烨家里有两个孩子呢，一下就比别人多两万！ 江烨要开口，江连清制止他：“等我说完，你们再提意见。” “惠洁没结婚也有两万，我再多给她一万，原来你们结婚都有的，她也有。”说完这两句，江连清就又咳嗽起来，声音跟拉风箱似的，“至于房子，我肯定先走，我走之后，你们不要着急，等她也走了，大家平分。” 这个方案，江惠娟几个一想就同意了，要是不这么分，她们说不定能一毛钱都拿不到呢。 江烨说：“我们家就不要这钱了。” 江连清看他一眼：“不是给你的，给宁宁和圆圆的。” 对比这边几个姐妹的欢欣，那边一家子，个个拉长了脸，十三万啊！一下子就都没了！老头子自己还留了两万，预备着治病用。 江惠锦问江惠洁：“你拿这钱要干什么？” “买房子。”江惠洁说，再贴点工资，就够买套两室一厅的。 她又问林文B：“你拿这钱干什么？” 林文B心中一动，她笑了：“也买房子，我贴一点，给宁宁圆圆一人买一套，三姐，你也给玲玲买一套吧。” 江惠锦一听就说：“她一个女孩子，要什么房子。” 林文B想了想，江惠锦这时还有工作，她还没像后来这样软弱。 “给玲玲买房吧，总比花在那边的侄子身上要强啊。”甘跃进自己的房子存款，没留给亲生女儿，全都留给了侄子，说以后让侄子给他养老。 江惠锦这么一想，觉得有道理：“我怕……怕他不同意。”两万块呢，她想一想当然肉疼，这可是女儿的钱。 林文B站起来，拿着酒杯敬酒：“爸，我刚刚跟三姐小妹商量了一下，这个钱既然是你给孩子们的，就得全用在孩子身上，我们打算给孩子们买房，以后他们长大结婚都能派得上用场。” 江烨有些吃惊，老婆现在脾气是不同了，但她不是个爱出头露脸的人，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 他看一眼甘跃进，再看一眼甘玲，懂了。 江连清一直眯着眼睛，到这时才睁开了：“好，文B啊，你很好。” 少惹我(组团买房子) 怀愫/文 一顿年夜饭吃完,江连清单独留下江烨。 江惠娟洋洋得意，她瞥了后妈一眼，这时好像又跟林文B统一战线了，她拉拉林文B的袖子：“你看,还是得亲儿子吧。” 这究竟有什么可欢喜的？ 林文B没答她,她自顾自继续往下说：“那边两万也不该给,不知道那老太婆这些年抠下来多少。” 要不然她儿子凭的什么这么早就买房还买了车,一辆车就能抵掉一半钱了！ 江连清不收钱,他只在年节里收礼,别的礼呢,他也不要，他平生只有两大爱好,喝酒抽烟。 一到过年,家里茅台中华，多的塞不下,这些东西都能再换钱。 江烨给人送礼就有从他爸那学来的,给人送能换钱的东西。 老爷子能拿一笔拿出这么多钱来,江惠娟光想就觉得那边肯定还扣下一半,她说着说着，突然顿住：“我妈真是，没享到一点福。” 说完又吸口气：“我来给大姐打电话,这钱，不要白不要。”她跟江惠娅才是相处最久的姐妹，大姐知道父亲再娶，从大学里赶回来,跟江连清大吵一架。 那时候，离母亲下葬才过了一个多月。 江惠娅跟妹妹说：“我知道爸是要再娶的,可怎么能……这么快呢？”江连清下牛棚那几年，妈一个人要拉扯四个孩子，好不容易才熬到他回家来，妈的身体就是那些年熬坏的。 记得最多的人，最难以原谅。 江惠娅甚至跟来劝和的妹妹们也生分了。 她接到弟弟的电话，依旧不要父亲给钱：“这钱我不会拿的，大家现在过的好，别忘了妈妈，我明年清明还去给妈妈烧香。” 她大学毕业就留校了，两万块，对她来说不是小钱，可她还是咬死了，绝不要！ 林文B带女儿们上楼回房，江烨好一会儿才上来，他整个闷闷的，林文B问：“怎么了？爸是不是不好受？” “嗯。”但江烨说不出怪大姐的话，他其实对这个姐姐印象不是很深，他记事的时候，姐姐就到城里求学，再大点，她就出去上大学了。 “大姐没要钱，还打过来一万块，让爸爸看病用。”那意思，她对父亲这就算是尽过孝了。 江宁眼睛骨碌碌转，林文B催她：“去洗澡，洗完澡来看春晚！” “哎！”江宁赶紧跑去洗澡，电视里春节联欢会的音乐都响起来了。 圆圆在床上爬来爬去，刚刚江宁把花花绿绿的糖藏在被子里，枕头下，让圆圆爬着找，圆圆到处掏糖果，小脸红扑扑的。 林文B看到女儿，心情好起来，张手要抱她：“圆圆，过来。” 圆圆一屁股坐住不动了，她累坏了，她学妈妈的样子张开手，让妈妈来抱她。 “小懒猪。”林文B一把搂住她，把她抱到身上，都一岁了，她还不会走路，也不知道是不会，还是懒得走。 茶几上摆着糖果瓜子花生，林文B还让宾馆切了个果送上来，一边看春晚一边跟江烨说：“两万块钱，新房子是买不到了，只能买老城区的旧公房，这几天我好好看看吧。” “小妹的肯定能买，三姐家不一定。”江烨哼笑一声。 还真被江烨说中了，江惠锦第二天就变了主意，她带甘玲来拜年：“那个房子，要不然就还是晚点买吧。” 林文B心里叹息，上辈子江惠洁下定决心离婚，江烨才能帮她脱离环境。 但江惠锦不是，她不光要在甘跃进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还要拉着女儿一起死。打她的时候，她 哭两嗓子，但只要甘跃进对她有一点好脸色，或是先开口跟她说句话。 她立刻就又能凑上去，还觉得这是给她台阶下了。 甘跃进在家里要是有点笑脸，那整个家都是晴天，要是他稍微不顺心，那母女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几次劝她离婚，她怎么也不肯，好像没了男人就不能活。 甘跃进有这么个“乖顺”的人质在手里，甘玲不得不拿出所有的工资，为妈妈买太平日子。 林文B深吸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力感了，但她看了一眼甘玲。才刚十岁的女孩，已经有一双过于懂事的眼睛，她在跟宁宁玩，连笑容也是斯文的，收敛的。 不像江宁，高兴了张嘴就大笑，把牙全都露出来。 江宁跟姐姐说：“怎么春晚没有赵丽蓉呀，我昨天等了很久很久，都没等到小品，你看到了吗？” 甘玲也摇头，她也没看见，但昨天爸爸妈妈很亲热，爸爸一直在说两万块钱要怎么用，还跟她说：“两万块能买到什么好房子啊，这钱借给伯伯家，以后爸爸给你买大房子。” 她一边跟妹妹们玩，一边看着舅妈。 林文B收回目光，她这口气又提起来：“三姐，爸都已经说了，这钱就给小辈们买房，你要不同意，那爸可能就不给这个钱。” 甘玲一直听着，她好奇的转过脸来，大眼睛看向舅妈，舅妈不一样了。 样子不同了，连说话的声调也不同，甘玲还看见舅舅跟舅妈说话的神态也变了，她希望她爸爸也能这么跟妈妈说话。 “三姐，这房子就算是老人给孙辈的保障，你……你别再这么贤惠了。” “泼妇”的日子才过得好呢！ 昨天气氛凝重，江宁没把她的魔法盒拿出来，她现在拿出来玩，用细笔沾一点唇膏，涂在姐姐嘴巴上：“真好看！” 甘玲抿嘴笑了。 不给女儿买房，这钱就拿不到。 甘跃进当然不乐意，他只好认了，就给女儿买套房，还自我安慰：“那也不错，女孩子也有套房了。”以后也不必给她什么了。 林文B带着两姐妹去买，昨天她跟江惠洁都已经看过一遍了，海市的房子涨，没想到苏城的房子也跟着涨了这么多。 比林文B心里预期的要贵，像东吴公寓那种新盖的电梯房，两万连一室都买不上，只能买城区里八十年代盖的旧公房，原来是单位分的房子，现在可以买卖了。 两万块足够买下这里的一室一厅，江惠锦只有这点预算，江惠洁要多一万，自己还有存下来的工资，她买了套两室一厅。 嫂嫂说的：“能买大就买大。” 房子虽然小点，楼道也显旧了，但浴室厨房都是齐全的，老房子间隔远，三楼采光也好。菜场商店学校，走过去都很近。 甘跃进一问，房子才三十多平，巴掌大点的地方，他连看都没来看一眼，见了江烨还假模假样的竖姆指：“你老婆，真能干啊。” 就买了这么个破房子。 如果时间或者钱再宽裕一些，林文B也想买的再好一点，但江惠锦看不住钱，早买早省心。 甘玲看房子的时候，抿着嘴巴，这儿比家里小多了，也没小区没花园。 林文B摸摸她的头：“玲玲，以后你就有自己的房子了，这是外公给你的保障。” 甘玲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舅妈摸她的时候是善意的，于是甘玲笑了，露出腮边梨涡。 江惠娟看她们这么劳师动众的组团买房，还以为能买到什么好房子呢，她来一看，又小又旧，本来也想跟着买套房的，想想还是拿进这两万块钱更好。 “我不着急，以后再买，我们那一片啊，要拆迁啦，到时候补偿房子。” 林文B既不激她也不劝她，她等了二十年，也还是没拆迁。 甘跃进后来才知道，给女儿买房才能拿钱是假的，他又气，又没办法，看见林文B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回去骂老婆也改变不了事实了，甘玲十八岁之前，这房子不能动。 林文B只要看见他瞪眼睛，嘴角就翘起来，江烨看见两回，问她：“你不会是故意捉弄他的吧？” 就因为年夜饭的时候，甘跃进说了没儿子的话？ 江烨仔细看老婆的脸色，既觉得是，又觉得老婆不像这种人。 林文B瞥江烨一眼，没好气：“是啊，我就是故意的，你也少惹我。” 谁还敢惹她呀！ 营养液破万加更章(老洋房) 怀愫/文 这个年总算是过完了。 开车回海市的时候,江宁坐在车上感叹：“好累啊，过年太累了。”每家的菜都差不多，除了舅妈家的糖年糕，别的她都吃腻了。 大桥两边热热闹闹的小商贩也都不见了,没有棉花糖,没有套圈,公园也没意思,江宁感慨：“怎么现在过年,没有我小时候过年好玩呢？小时候多开心啊。” 林文B笑了：“那你数红包的时候开不开心啊？” 这几天太忙了,她还没来得及江宁都收了多少红包：“今年收了多少钱啊？” 江宁立刻开始翻她的小书包,不翻书包不要紧，一翻书包她就叫起来：“我的作业本！作业本掉在妍妍姐姐家了！” 《寒假生活》她都已经写完了,只剩下最后两篇作文,她都想好要写什么了。 “让舅妈给你邮寄过来，开学之前肯定能收到,你看看还有什么作业本没拿？” 江宁仔细找一遍,摇摇头：“没有了,我还有毛笔字没写,回家要写好多张毛笔字呢。”寒假怎么这么快就过完了，要是也像暑假那么长就好了。 “为什么暑假这么长？明明寒假才是过年呀。” 江宁一边问一边点出红包，她今年红包大丰收,厚厚一叠票子放在硬壳红包里，她的红包比妹妹收的多。 圆圆还小，不能每家都去拜年，有的给两份,有的只给一份。 江宁怜爱妹妹，她亲一口圆圆：“我也给你发压岁钱。” 林文B从后视镜里笑看两个女儿,江烨问她：“那边房子的事，你都搞好了？”夏秀珍那套房，和他们自己还要买套房。 “嗯，差不多了。”给两老口买了套两室一厅，足够他们住，装修也就是刷刷涂料，年后他们就能搬进去。 但自己家的房子还没有买，林文B和江烨打算在苏城买套电梯商品房，宾馆住久了还是不方便。 江烨的工地得过了十五再开工，一年到头工人们就多放那几天假。 礼品公司年初八就正常上班了，其实初六林文B就得去公司，忙今年第一个节日礼品，元宵节，这主要是给银行客户的。 “我帐上钱不多了。”林文B算了笔帐，公司得有现金流，今年赚的，她都给宁宁圆圆在海市置办了房产商铺，每个月还在还贷款，一时拿不出钱来。 “那就我来吧。”江烨帐上是有钱的，他还习惯性的拎现金回家来，还有十万在柜子里面没动过呢。 “也行，你预算买多大的房子？” “怎么也得三室吧，小了也不够住啊。”江烨舒服习惯了，张嘴就觉得三房才够，都忘了原来挤一居室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电梯也不行，电梯高层才舒服，站得高，看得远嘛。 带电梯的高楼，苏城市区里还真没几栋，林文B也去看过了，站在楼上往下望，眼前全是平房，天气晴朗的时候，还能远看园林寺庙。 “宁宁，你想住什么样的房子？”江烨问女儿。 江宁很认真的想了想：“周元柏家那种，大大大房子。”比大大泡泡卷还要多一个大，周元柏家的房子才舒服呢，又有花园，又有游泳池，简直是她梦想中的家。 江烨“嚯”一声，这意思是女儿还挺敢想的。 这话刚说完没多久，就到了休息站，大家下车休息上厕所，再吃点东西填肚子。 林文B给女儿泡泡面，手机在口袋里震响，她接起来，那边是宁波口音：“阿姐，我是小吴啊，就是上次带你看房子的小吴。” “小吴啊，是这样的，我商铺已经买好了，不好意思啊。”林文B以为他还是来卖商铺的。 结果小吴说：“不是的阿姐，你上次不是问过老洋房嘛，我现在这里有一套，产权已经清晰了，但要现金，六十万一分不肯还，你要来看一看吗？” “六十万？这么便宜？”林文B刚说完，江烨买完牛奶回来了，他把牛奶递给宁宁，一听老婆说六十万很便宜，他站住了。 什么东西，卖六十万还便宜，飞机大炮吗？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林文B皱起眉头，“你仔细跟我说说产权呢？” 小吴听林文B说这么便宜的时候，也震惊了一下，但这房子确实比现在的市价要便宜二十万呢，阿姐还挺领行情的。 “阿姐是这样啊，这房子呢是刚要回来，里面的人基本也搬走了，原屋主这一大家子谁也不愿意再住进去，就想把老房子卖掉，大家分钞票。” “阿姐，他们就一个要求，付现金。＂ 一家分十五万，宁肯再去买房子，也比住回原来的房子，互相看不过眼，天天吵架，要舒服多了。 林文B紧紧握住手机：“你现在就在那房子里面吗？这样，我下午到市区，马上过来看一看。” 林文B心口咚咚直跳，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可天下掉下来，她也得接得住！ 她深吸口气跟江烨说：“刚刚中介给我打电话，说有个老洋房在卖，我们到了之后，马上去看看。” 江烨刚刚还在跟老婆讨论，老家七万就能买到的电梯三房，突然就变成了老洋房，他瞪圆眼睛，看着林文B：“你说什么？” 这表情，就跟林文B当初说要贷款买第一套房时的一个样。 “你张什么嘴啊。”林文B看看他，“买不买再说，看一眼又不吃亏。”要不是她当时去看老洋房，中介也根本就不会联系她。 “先回家一趟，把那十万钱拎上。” “你算没算过帐，我们哪来的六十万啊。”下个工程年前才拿到第一笔款子，这笔钱基本是不能动的。 工人生活费，材料费，走人情，还得留一笔钱预防突发事件。 家里的现金流，最多也就十五六万了，六十万根本就凑不出来。 林文B笑眯眯的：“看总可以看啊，就当涨涨见识也好啊。”她催宁宁，“快把面条吃了，我们去看房子。” 进市区已经下午两点，到地方的时候，下午三点。 这房子的情况，比林文B想的要更糟糕，怪不得拿到房子也不肯来住，这几乎不像栋洋房了。 每层楼都隔出房间来，三层小楼，住了七八户人家，做饭的油烟，还有乱摊的杂物，房子的公共区域，根本踩不下去。 江烨一看就皱起眉头，这种房子还六十万？疯了！ 林文B也皱眉，不很满意的样子：“小吴，这个房子，开六十万啊？拆掉重修都要花十多万。” 这是往高处报价的，但要变回原来的格局，让房子恢复往日的光彩，还真是个大工程。 林文B看房子的时候，好几家人都来看过，因为房子格局差，又脏又乱，院子也不是原来的面积，被缩小了一大半。 纷纷摇头出去了。 江烨看老婆这么仔细，连每块地板都踏过，问她：“你不会是，真想买这么个房子吧？”这在江烨眼里，简直就是脑子被门夹了。 林文B看他一眼，她站的这块地方，以前应该是小会客厅，有两面圆顶大窗，玻璃当然已经七拼八凑，有磨砂的，有透明的，像在房子上打了许多个补丁。 但现在正是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的时刻，她站在这里，就能想像这房子几十年前有多么漂亮。 “这种房子，全市能卖的不超过三百幢，产权清晰的更少。”林文B压低声音，“以后也不会再有，再造的新别墅不会有这个地段，也没有历史价值，稀缺的才会是最贵的。” 江烨眉头紧皱，他无法说服自己买这么一栋破烂房子，墙纸全都霉坏了，墙皮都掉了一地，还有地板，地板下面有白蚁，有一块都已经吃空了！ 怪不得住在这里人这么容易就迁了出去，这里就像半个鬼屋。 六十万，就买这么一个破烂？ 林文B看他的神情，知道他心里在什么，带一百个人来看，九十九个都不会愿意买下这种房子。 “我的想法，我已经表达过了，你觉得呢？”林文B心平气和，她站在圆顶窗的阳光下，驼色呢子大衣镀上一层柔软金光。 她知道这栋房子以后会价值上亿，但她不再执着了，也不逼迫江烨一定接受她超前的想法，让他提心吊胆的，去冒这么大的险。 她现在有的，以后也能慢慢上亿。 金苹果银苹果(圆圆一小步) 怀愫/文 江烨眉头皱得死紧,他觉得老婆说的是有道理的。 小吴看他们犹豫，知道他们是有可能买的客户，赶紧跟在后面解说：“阿姐，这个房子里面是破一点,但外面是全石料的,这一片所有的房子都是外国设计师设计的。你看看这个结构,再看它楼梯的木头,都是好东西。” 他一眼看出林文B说话更有用,盯着她加强火力：“这每一层卫生间都有淋浴,有马桶,造的时候就装了，原来的屋主是旧上海滩的禽蛋大王。” 这洋房造价就贵,要不是房子内部脏乱,再加上产权人想赶紧套现，哪会只开六十万的价格。 “阿姐,这个房子,你买了是绝不会吃亏的！” “我知道。”林文B点头认可他,“但我们也要算一下投入,这房子要修的地方太多了，拆墙还原，重新排管道线,还要重做隔音，六十万……太贵了。” 小吴压低声音：“阿姐，你们要真能一笔拿出钱，还能再往下压一压。”这房子眼见是没办法住人的,禽蛋大王的后代们，个个急着要分钱,他们也报了一个最低价。 五十五万。 “阿姐，那种产权不清晰的，房屋状况好一点，底价都要八十万呢。” “我们再商量商量，商量好了，给你回音。”林文B仔细看过房子的每一处，连院子都看过，拉着江烨走了。 两人一路上都在算帐。 这不是买不买，是买不买得起。 “家里能动的钱大概也就十五万，十五万掏出来，就连一点备用金都没有了。” 林文B心平气和，江烨也心平气和，他慢慢算帐：“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不能动，商铺两套，住房两套，现在都租出去了，每个月以租养贷，家里每月贴补的还款两千不到，要卖掉得有时间，买了没多久再卖，没赚到什么钱。” 买的时候就交了最低的首付，现在就算卖掉，资金回拢差不多三十万左右，再加上家里十五万，一共四十五万。 他问林文B：“就算把商铺房子都卖了，还差十万呢。” 借一借凑一凑，也能有，但如果商铺房子短时间内卖不掉，他们的缺口更大。 “不能都卖掉。”林文B摇头，“学区要留一套，再有两年宁宁就升学了。”别的可以动，学区房不能动。 江烨点头：“好，那就把这个扣掉，缺口十八万左右。就算咱们借了，凑出买房的钱，还有税呢？重新装修的钱也没有，房子就得空关着。” 这就是个两三年内看不见回报的投资。 就算他们有钱重装了，也就是住进去，坐等升值。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来着？居住体验。”江烨想起来，“除了居住体验，短期内什么也没有。” 林文B笑了，突然想起刚结婚的时候，江烨送走客人，他们俩坐在新买的床上数礼金，一笔一笔记下来。 看礼金能不能填上欠的帐。 钱还没数完呢，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吵到隔壁邻居都听见，都知道，对面新婚小夫妻，头一晚上就吵架！ “你笑什么啊，我说的不对？”江烨反问她，看她笑了，以为她还惦记着他那点股票，自己主动说，“我的那些股票抛掉，是有个七八万，但房子没这么容易卖掉。” 一个月内要付出这笔钱，是真的没办法，除非去借。 “为了买这个房子背债？”他反问林文B。 “如果用房子抵押贷款呢？”林文B提出建议。江烨眉头又皱起来：“本来就都有贷款，抵押能抵出来这么多钱？” 江烨是真的不想再背债了，而且一旦现金流被限制，有许多事就办不成了。 “再说了，咱们也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还有一点江烨补充，“我爸那个病，也不是这么容易看好的，他把钱都分了……” 以后看病肯定是江烨掏钱，林文B也没想到，江连清分钱，江家的女孩们有房，还能细微的影响到她跟江烨。 林文B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家里毕竟还是要留些钱在。总不能为了买洋房，把底都掏空，那就一点抗风险的能力都没有了。” 七八月的时候蟹塘要收蟹，这也是一笔支出。 去年江烨工地上出事，礼品公司又被抄袭，如果解决得不好，也要赔偿上家，这些都是原来根本想不到的。 一点钱都不留，没法处理这种突发事件。 眼前是有金苹果，悬在悬崖顶梢的树枝上，但不摘金苹果，也可以稳稳当当摘几个银苹果。 抗风险能力，老婆嘴里又冒出新词儿，江烨看她一眼。 林文B也回看他：“讲定了不买就不买，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政策出来了，老洋房慢慢归还给原产权人，以后肯定也有卖的，就是手续复杂些。 既然决定了，她就打电话给小吴：“不好意思啊小吴，以后如果还有机会，你再联系我吧。” 小吴很替林文B可惜，他看得出来，这对夫妻是真的想买的：“没事的阿姐，以后有这种房子我肯定通知你。” 爸爸妈妈在算帐，江小耳朵就坐在后面安安静静听着，等妈妈打完电话，她才问：“那我们不买大房子了吗？” “现在不买，以后会买的。” 江宁点点头，林文B问她：“怎么？你喜欢刚刚那个房子？” “嘿。”江宁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是很喜欢，她能看得出来，这栋房子以前一定很漂亮，“院子里有葡萄架，还有紫藤花。” 林文B也笑了：“好，以后我们买房子，也搭一个花架。”她笑完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江烨说，“不买就买了，你以后可别再提。” 江烨莫名其妙：“我提什么，我们又买不起。” 林文B知道他们放弃的是上亿，但江烨不知道，等他以后知道了，肯定还是会后悔，林文B越想越笑。 “你今天到底是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以后他就懂了。 江烨脑子里盘算那个房子，他拿出手机：“哎，沈主任，是我啊江烨，上次不是听说你那个亲戚家要买房子嘛……” 沈主任对这个房子很感兴趣，他问：“多少钱？五十五万？小江啊，什么时候能带我去看一看啊？” “这种房子，全市能卖的不超过三百幢，产权清晰的更少。”江烨越说越大声，“再造的新别墅没有这个地段，也没有历史价值，稀缺的才是最贵的。” 这些，就是刚刚林文B说的，一模一样。 她扭头看江烨一眼，江烨冲她挤挤眼睛：“是什么禽蛋大王家的房子，子孙要卖掉套现，房子里面是不行了，但也便宜啊！” 沈主任约定好了隔天就要去看，江烨把电话挂掉，冲老婆挑挑眉毛：“我们买不起，别人买的起嘛。” “你呀，沈主任今年就要退了吧，你可别惹出什么事来。” “我惹什么事？我就是看到房子好，给他介绍一下。”他要么送现金，要么送实物，这种就算查起来也最难查。 看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林文B也反问他：“他要是想买，问你借钱呢？就算不借钱，他要你来装修呢？” 反将一军。 江烨一下闷了，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性，看他脸上没了那种得意的表情，林文B嘴角一翘，给小吕打电话：“周三到公司碰个头，正月十五，卖场要搞促销的那批货，应该陆续发出去了吧？” 江烨一路都不说话，聪明人干起蠢事来，蠢得更吓人。 林文B看他一眼：“行了，你电话都打了，说不定这几天就卖掉了呢？沈主任太招摇了，能少沾就少沾。” 回到家，陈姐已经提前过来烧好水，开窗通过风，还把馄饨从冰箱里拿出来了。 家里开着空调，茶几上还放着一大盆水仙花，走的时候还没全开呢，现在全开满了，进门就闻到一股水仙花香味。 “啊！”江宁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往她的小床上一倒，她躺在床上懒洋洋翘起脚：“终于回家了，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了。” 先抱抱她的大兔子，再从包里掏出红包，又数了一遍。 江烨换睡衣，上厕所，再泡一大杯茶，经过女儿门前，伸头看她一眼：“金窝银窝都不如你的兔子窝。” 江宁咯咯笑起来，在她自己的小兔子窝上打了个滚，还是她自己的枕头被子更香：“妈妈，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吃馄饨。”林文B把圆圆放到阳台上，围起来一个游乐区，现在有太阳，又开着空调，把她的小马甲脱掉，对宁宁说，“你看一会妹妹，妈妈去洗个澡。” “哦！”江宁从房间里跑出来。 圆圆换过尿不湿，脱掉厚衣服，她四肢轻松，坐在地毯上，打了个小哈欠。 江宁把圆圆最喜欢的一个丑毛虫拿出来逗她，这个毛虫真的很丑，大红大绿大黄，但圆圆特别喜欢，吃饭睡觉都要这个毛虫。 江宁一度觉得，妹妹的审美一点品味也没有。 还是妈妈告诉她：“小孩子喜欢饱和度高的颜色。” “什么叫饱和度？” “就是亮眼，鲜艳。”这又是林文B学到的新东西，儿童礼品盒里的东西，就得设计得五彩斑斓，才能吸引儿童的注意力。 但圆圆今天累了，她只张张手指头，示意姐姐拿过来。 “你自己过来拿！”江宁晃着丑虫。 圆圆看姐姐没有拿过来的意思，她的手耷拉下去，又不肯动了，江宁想了想，掏出糖果，搓搓亮晶晶的糖纸。 “咔擦咔擦” 圆圆坐直了，她两只手撑住，竟然一下站了起来。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江宁张大嘴巴叫了一连串妈，林文B开着花洒没听见，把江烨从床上喊起来了。 他赤脚跑出来：“干什么？” 圆圆颤巍巍站着，两条肥乎乎的小腿撑着她圆身体，晃来晃去，她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姐姐。 “糖！” 小脚丫迈出一小步，又一屁股又坐回去了。 江宁拼命为妹妹鼓掌欢呼：“圆圆一小步，人类一大步。” 金兔子(学会体谅她做家务辛苦了) 怀愫/文 等林文B包着头发出来,圆圆的屁股牢牢黏在毯子上，不管怎么哄，她都不肯再站起来了。 看见妈妈出来，脸上露出好像很久不见妈妈的快乐笑容,奶声奶气叫：“妈妈。” “哎。”林文B蹲下来哄她,“宝宝,再走一次好吗。” 圆圆听不懂,她坐着,傻呵呵笑,还张开嘴巴,要糖吃。 江宁剥开棒棒糖的糖纸，捏着一头,另一头给圆圆舔一口,“啊”江宁微微张开一点嘴巴，想让圆圆也学她的样子。 但圆圆张大嘴巴,一口就把棒棒糖前端的圆球含进嘴里。 含住了,身体就往后仰,小手拍着江宁的手,鼓起嘴巴抢夺棒棒糖，像只夹住了肉的小蚌壳精。 江宁猝不及防，手里的糖差点就被圆圆抢走,她紧紧握住，嘴还发出叫声：“快松快松，你不能吃这么多糖！” 圆圆含着糖，开始流口水。 江宁被口水糊了一手,忍不住发出“哎油~”声，但她没有松开手,她怕圆圆戳伤自己，妈妈说的，这种棒棒糖只能给她舔着吃两口。 林文B赶快接手，江宁一站起来就举着那只被口水糊住的手冲进厕所，用香肥皂搓好几遍，再放到鼻子前闻一闻。 她这才满意，还学妈妈的样子，挤一点护手霜涂上。 林文B好不容易从女儿嘴里把糖给抢出来，圆圆竟然还想用她那几颗糯米牙把糖咬下来，可她怎么咬也咬不动。 圆圆撒开嘴，抽抽着哭起来。 江宁刚刚还嫌弃妹妹都是口水，看她哭，嘴里发出“哦”的声音，凑过去哄她：“你再多长点牙，就能咬糖啦！” 圆圆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大声，靠在姐姐身上，哭了会儿就被宁宁裙子上的蝴蝶结吸引，伸手去抓蝴蝶结。 宁宁给妹妹擦眼泪，亲亲妹妹脑袋上扎的朝天毛：“谁是小猪呀，圆圆是小猪呀。” “你再叫几次，她就要以为自己叫小猪了。”林文B洗完澡出来，进卧室换衣服时说了这么一句。 宁宁皱起眉头，等妈妈进房间，她试探着叫妹妹：“小猪。” 圆圆抬起头，黑眼睛盯着姐姐，眨巴眨巴的。 完了！她真以为自己叫小猪了！ 江宁发现自己干了坏事，摸摸妹妹的毛：“你叫圆圆，江安。”以后她肯定再也不叫妹妹咕隆咚啊圆宝啊小猪了。 晚上一家人吃大馄饨。 就连圆圆也有三只小馄饨吃，她吃馄饨是杨霞特别给她包的，虾肉茸加一点盐，薄皮一裹，圆圆特别爱吃。 她咂吧着嘴，吃得特别陶醉。 江宁低头看看自己碗里的，又看看妹妹碗里的，难道妹妹的更好吃？她也想尝一个。 林文B喂圆圆吃，扭头看见宁宁盯着小碗看，她笑了，从碗里挖一个给江宁，江宁张嘴吃了，淡的……没味…… 妹妹就吃这种馄饨。 陈姐还没开始上班，晚上是林文B带圆圆睡，宁宁也要挤进来，三人一起睡。 林文B坐在江宁的书桌前，拿出帐本记帐算支出。江宁也拿出她的小本子，对，她也学妈妈的样子，挑了一本漂亮的笔记本来记帐。 江宁一边念念有词一边记在小本子上：“舅妈，一百块。小姨，一百块。外公外婆，五十。” 她最喜欢大妈妈，大妈妈给了两百块红包呢！ “舅公，五十。” 林文B在算家里过年回去一趟花的钱，主要是给林父林母买的钱，还有江烨的支出，他不用笔记，全在心里，数字基本不出错。 她停下笔：“舅公给了你五十啊？”大舅家里条件不好，两个孩子都五十，那就一百块了。 江宁点点头，舅公总是把压岁钱塞在云片糕的红纸包装里，以前都是十块，二十块，今年有五十块呢！ “那你好好谢谢舅公吗？” 江宁点头：“我好好谢过了。” 林文B大概算了笔帐，家里的开销是真的不小，两个阿姨，一个钟点工，每年要缴的保险，还有女儿的艺术学校学费，钢琴课一对一的辅导费…… 再加全家一年四季的吃用穿。 这么仔细一算，那个洋房就算咬牙借钱买下来了，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必须要节约开支，她可能要更多的投入家务，江烨也得削减人情来往。 林文B转头看看江宁，宁宁好不容易才像现在这样，想要什么就会提出来，这么想，最后一丝遗憾也没有了。 江宁正快乐的数她的小金库，期待开学那天跟叶蓓蓓一起逛学校外面的小店，她想买三个一套的，小猫橡皮擦。 林文B记完帐，把圆圆周岁收到的金件也拿出来，这些人情帐，也得记下来。江宁看着各种各样的小金猪，问妈妈：“我没有金兔子吗？” “以前没有啊，生你的时候，大家的条件都不好。”她揉揉女儿的头，“妈妈补给你，你想要什么样的金兔子？” 江宁记下来，妈妈买金兔子！ 第二天林文B休息，她就休息这一天，明天就要去公司了，陈姐和杨霞还没上班，她得打扫卫生，做饭和洗衣服。 林文B已经很久没干过这么多家务了，她分配工作。 江烨洗衣服，江宁看妹妹，她做饭。 江烨这才说：“昨天晚上老陈打电话来，说要来拜年，我答应了，你也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这衣服又不是没得穿，等阿姨上班了再洗。” 他难得打算得这么仔细，竟然还学会体谅她做家务辛苦了。 “是菲菲姐姐要来吗？”江宁已经很久没见菲菲姐姐了，还是她们刚刚搬家家的时候，菲菲姐姐来过家里一次。 林文B准备了些水果瓜子花生，还提前包一个红包，陈家人突然过来，大概是有什么事，她私下问江烨：“是不是要借钱？” 江烨刮胡子，挤了一下巴白沫：“大概吧，我听老陈的意思，他女儿好像想出国留学。” 上辈子陈菲有没有留学，林文B是真记不住了，他们一搬家就没再联络过。这辈子陈家在林文B跑装修的时候，帮忙看过宁宁，陈菲又当过江宁的小老师，才一直有联络。 圆圆周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也来了。 江宁还沉浸在菲菲姐姐要来的喜悦里，她拿出她的魔法盒，还有她新买的故事书和娃娃屋，她要告诉菲菲姐姐，她去过红房子西菜馆啦！ 但还是钢琴西餐厅更好吃。 陈家人按响了门铃，江宁先冲出去开门：“菲菲姐姐！” 陈菲高二下半学期了，马上就要升高三，她穿短外套，牛仔裙，看见林文B先拜年：“阿姨过年好。” 林文B把红包递给她：“好好学习，争取考个理想的学校。” 陈菲先看妈妈，刘美鹃摇头：“她都大了……” 林文B把红包塞到陈菲手里：“她都还没成年呢，怎么就不能拿红包了？” 江宁一看菲菲姐姐已经拿到红包，拉着她进房间：“我有好多好多东西要给你看！” 刘美鹃也准备了红包，一个给圆圆一个给宁宁，她很实在的跟林文B说：“我们出手不大，意思意思。” “讲什么呢，快来坐，我们刚回来，家里什么也没有准备，中午就到外面去吃个便饭。” 说得刘美鹃更不好意思了，她坐下来，看看丈夫，林文B笑眯眯听着，刘姐一家人很不错，肯帮她的忙不说，还帮过田爱的忙，要真是开口借钱，小数目也就借了。 谁知刘美鹃说：“菲菲她想出国留学，我们呢就想把房子卖掉，支持她出国，想问问，你们在日本，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我记得上次好像听文B说过，有个表姐出国去了。” 沈云芳，就是那个当年给林文B从海市带漂亮衣服回去的表姐，想去美国。 出国潮一浪高过一浪，人人都觉得国外的月亮圆。 电视剧里拍了又拍，什么《北京人在纽约》，什么《上海人在东京》，电视剧里拍了出国的人大多数还是苦的，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 但大家还是，一门心思想往国外跑。 林文B一听陈家想卖房子供女儿出国，心里就“咯噔”一下，卖房出国，等陈菲读完书回来，还真不一定能再买得起房子了。 “菲菲她，一定想出国吗？”林文B记得陈菲成绩不错，考本地的大学绰绰有余了。 刘美鹃叹口气：“可不是嘛，天天看日本电视剧，一心想出国去，到了那边要先读语言学校，然后再考试。” 这中间还要付出生活费。 “就这一个女儿，我们想想看，还是依着她了。” 营养液破万加更(高考逃兵) 怀愫/文 刘美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斌把目光转过去，他不同意卖房供女儿上学，但女儿想这么做，妻子又支持她。 陈斌有意见但张不开嘴,好像他不答应,就是不爱女儿似的。 这个时候的海归,还是值钱的。 这一区的外销房里,就住着许多日企韩企的高管,都是从国外派过来,在海市管理企业运作的。 现在的“白领族”还不像后来那么烂大街,也没有延伸意义的“白领白领，工资白领”,涉外企业的员工才能叫白领,不光是职业体面，也代表着高收入和高学历。 能进外企,当上白领,还是现在大学生们毕业之后向往的工作。 如果能有留学背景和语言优势,那找工作就更容易。 刘美鹃说了一堆：“喏,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呀，她这么想出国，我跟老陈想想就供她吧！” 出国热潮,除了留学，还有打工，许多海市人跑去日本打工，要是能攒下钱来回海市买房子的,那以后还有保障。 存着钱没买房的，那是真的回不来了。 林文B没有贸然就给刘美鹃提建议,她听刘美鹃说得这么热火朝天，知道自己开口肯定是一盆冷水。 这盆冷水，泼还是不泼？ 江烨笑了：“那是好事情啊，出国回来以后就不一样了。” 刘美鹃笑了，亲戚们都是这么讲的，整个春节，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好像女儿已经学成归国，找到了好工作的喜悦里。 林文B喝了口茶，她想了又想，问：“这个流程是怎么样的？菲菲是马上就能出国呢，还是要等高中毕业？” “先等高中毕业，最后一年找好留学担保，然后去读语言学校，最后考大学。” 刘美鹃带着丈夫女儿上门来，一方面是拜年，一方面是想来问问江烨和林文B，觉得他们人面广一些，看看能不能找个在日华人做留学担保。 “这样就不用给语言学校付担保金了。”刘美鹃还是觉得付钱给机构，不是那么放心。 有许多人卖了房子出去，从此就回不来，但也有有咬牙苦学，学成归来后事业不错的。 人生的路，没有什么是一定。 林文B问：“那卖了房子，你们要住到哪里去啊？” “先住到菲菲外公外婆那里，大家挤一挤，攒到了钱么再买房子。”刘美鹃算过帐了，把市中心这套一室卖掉，能有大概十二万，跟亲戚朋友再借一点，就能送女儿出国了。 也就是说，卖房的钱只够前期投入的，日本消费高，自费留学的陈菲，可能还得靠打工补贴生活费和房租钱。 江烨继续说：“美鹃你真是有魄力。” 林文B瞥他一眼，他还觉得莫名，这种事情，别人一心想干，干嘛要泼冷水呢。 “日本的大学，就一定比海市的好考吗？”本地大学，对本地生来说更容易上，林文B又问，“读语言学校一年，就一定能考上大学？万一要读好几年呢？” 听刘美鹃的意思，陈菲是因为看日剧才想出国，现在是日剧流行，没几年就韩剧流行了，她要是再看得入迷，想去韩国呢？ “菲菲姐姐，我们不玩吗？”江宁轻声问陈菲。 陈菲把卧室门开了一道缝，偷听父母们说话，她回头做了个“嘘”的动作，江宁点点头，她当小耳朵的时候，也很怕妈妈发现。 但她有点无聊，菲菲姐姐怎么不跟她玩了，她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呢。 听见林文B说万一几年都考不上，陈菲把头靠在墙上，肩膀一下就垮下来。 她最好的朋友已经确定要出国了，课业一下就轻松了，她再也不用每月都关注成绩，连老师都不再盯着她，整个春节假期她都在玩。 陈菲越学越害怕，上学期的期末成绩考得太糟糕了。 她好朋友劝她：“你也出国吧，让你爸妈供你出国不就不用高考了。” 陈菲想当高考逃兵。 她在连续睡不着好几天之后，问爸妈能不能去留学，欧美太贵，她可以去日本，不是很多人去日本留学的吗？她回来可以找个日资企业上班。 爸爸不同意，妈妈同意了。 春节的时候走亲访友，听说有亲戚家小孩去年就去日本留学了，妈妈很心动，觉得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供她读书，有什么舍不得的。 可陈菲自己心里知道，她不是想去求学，也不是对未来真的做好了规划，她就是害怕高考，她羡慕好朋友不用参加高考了。 林文B这几句话，刘美鹃心里听了不是很舒服，在她眼里，女儿当然是样样都好的。 “我们家菲菲从来都很用功的，你不知道哦，她天天看书到三四点钟，假期也这样。”在刘美鹃看来，孩子这么上进，父母亲哪能拖后腿了。 “女孩子出去见识一下，我是很支持的，以后宁宁要是想出国，我也送她出国。” 江烨继续抬桥子：“了不起，孩子有这个心，当父母的砸锅卖铁也得供嘛，再说了，老陈不是在电视台嘛，好工作有发展的。” 林文B飞快剥了个橘子，往江烨手里一塞，笑眯眯说：“你多吃点橘子吧，补补维生素C。” 江烨手里突然被塞了个橘子，他两口就吃掉了，林文B又给他抓了两个花生牛轧糖：“冠生园的，你不是最喜欢吃嘛。” 这下江烨懂了，老婆不想让他说话。 夫妻两个的工作单位都不错，这才会考虑供女儿留学。 “我觉得呢，房子还是不要卖，我找熟人问一问，跟银行做个抵押贷款，这样又能保证你们的生活，前期投入的钱也够了。” 等房价涨起来，就算真的还不出钱，卖了房子还有富裕，还能在郊区买上房子。 这个，刘美鹃当然想过，但贷款是要每月还款的，她跟陈斌的工资要寄给菲菲，让她能安心读书，如果再还贷，日子就更紧了。 借住在父母那里，又不用花钱。 陈菲在卧室里听得一清二楚，她脑子里不断想那个问题，万一她到了日本，考几年还考不上呢？ 本来说要吃饭的，林文B说完那些之后，刘美鹃都没留下来吃饭。 江烨把他们送到门口，江宁也很失望，菲菲姐姐根本没跟她玩，连她故意问“苏有朋”，菲菲姐姐也没笑。 以前她可喜欢笑了。 “你这个人，人家一家人都商量了，你质疑什么，夸两句不就完了嘛。” 林文B看他一眼：“你这个人，一天到晚的瞎抬轿子。” 等到江宁开学的时候，陈斌打了个电话给江烨，说菲菲放弃留学了。 在刘美鹃又一次打电话找亲戚朋友借钱的时候，陈菲哭着跑出来说：“我不是想留学，我是不想高考了。” 把刘美鹃吓了一跳，去年还活蹦乱跳的孩子，不是因为用功学习瘦的，三四点不睡也不是在做习题，她就是睡不着。 夫妻俩带着女儿，一起看病。 “说是什么忧郁症。”江烨摇摇头，“那这孩子还能有什么出息。” 别说是97年，就是20年，还有人觉得这就是心窄想不开，才会得的病，林文B仔细问了问陈菲的病情。 林文B突然想到，江宁也有过一样的问题，成绩下滑，失眠，突然提出想出国…… 但那时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这种变化，林文B挂掉电话，走到女儿门边，轻轻推开门，看见江宁正在写作业。 一边写作业，一边用新鸳鸯蝴蝶梦的调子，唱校园流行歌曲。 “昨日你家发大水，你妈变成老乌龟，你爸变成鸡满天飞……” 江宁一抬头，看见妈妈站在门口，她尴尬了一下说：“班里大家都这么唱的，我在学校里没有唱过。”被齐老师听见，要罚站的。 妈妈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江宁赶紧讨好的对妈妈笑：“我保证在家里也不唱了。” 林文B笑着看她，说：“宁宁，不管你以后学习成绩好不好了，考不考得上好的大学，爸爸妈妈都不会对你失望的，知道了吗？” 江宁懵懵懂懂点了点头，心里想，难道是因为她唱了方俊教的傻瓜歌，妈妈就觉得她跟方俊一样成绩差，考不上好学校了？ 林文B把门关上了。 电视购物(本质上是一样的) 怀愫/文 江宁感觉这几天,妈妈对她特别有耐心，有时候跟她说话的口气，好像是在跟圆圆说话一样。 让她觉得自己没长大，长小了。 比如妈妈以前一直叫她宁宁的,叫妹妹圆圆,哄圆圆的时候才会叫宝宝,但这几天,妈妈也偶尔会叫她宝宝。 江宁第一次听的时候,很不好意思：“我都三年级了,不是小宝宝了。” “你怎么不是宝宝？你三十岁还是！”林文B换了一种方式对江宁。 “那我是宝宝,妹妹是什么？” “你是大宝，妹妹是小宝啊。” 江宁既觉得不好意思,但又有点喜滋滋的,笑容藏也藏不住，没再拒绝被当成“宝宝”,于是林文B下次还叫江宁宝宝。 “宝宝,给妈妈拿把梳子来。” 江宁马上就从房间里面出来,故意用种满不在乎的表情看向妈妈,她还学港台腔：“妈妈你肉麻死啦！” 但她动作比谁都快，立刻给妈妈拿好放在皮包里的小梳子，林文B准备出门,把脸凑过去：“宝宝来亲亲妈妈呢。” “受不了哦~”江宁怪腔怪调，但她还是响亮的亲了妈妈一口，把林文B送到门口，一直看她走到电梯,大声说，“妈妈再见,妈妈早点回来。” 林文B踏进电梯，冲她挥了下手，江宁一直等到电梯门完全关上，才把家里的大门起来。 她坐到琴凳上，掀开琴盖，妈妈越这么夸奖她，她越是要当乖孩子，本来准备练十遍的曲子，她打算多练五遍。 林文B今天要去参观电视购物公司。 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她就想到要做广告来推广，但当时广告投放的价格，公司还难以承受。 那时候她就问过陈菲的爸爸，老陈在电视台里工作，林文B不是托他找关系便宜一点，是问广告投放的时段差异。 老陈不是广告部的，但他也知道一些，告诉林文B：“最好的那肯定是黄金时间段，热播剧中间和前后广告最贵，前后呢又比中间要好一点。” 中间的时间段卖得虽然贵，但那是大家上厕所的时间。 “这两年电视机普及率高了，前几年好几家看一个电视的时候，体育比赛前后，那个广告才是真值钱呢。”什么健力宝，兰贵人全都舍得打广告。 “但也不一定非要黄金时间段。”老陈是这么说的，“要是你的广告片，拍的质量过硬，或者有噱头，垃圾时间也有人看。” 老陈不好意思直说是什么噱头。 林文B开短会的时候问起现在什么广告片最火，最有噱头，小吕小张几个互相看一眼就笑：“让宋爽许言她们讲吧。” 宋爽和许言冲他们翻个大白眼，后来是前台的小姑娘说的：“现在最火的么，就是“菲格帕丝”呀。” 菲格帕丝柔珠按摩胸罩，每天在电视购物台播放，里面的模特全都穿着体操紧身服，头扎运动发带，敢穿敢露，蹦蹦跳跳。 但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电视台每天早上都有体操时间，国外的有，国内的都有，光是穿紧身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文B已经很久不看电视了，她问：“那这广告也有固定时间？” 她想自己看看。 宋爽拿来一张报纸指给她看：“林经理，现在这个广告不要太热门哦，比兰贵人什么的热得多了。”报纸上登着各个电视台的节目播放表，其中就有电视购物台。 什么魔术拖把，什么亮甲三件套，还真是这个内衣广告播放得次数最多。 林文B晚上守着电视机看过一次，广告一出来，是个很年轻的女孩，穿着亮粉色的紧身衣，问另一个女孩：“你看得出来，我是个刚结束喂奶的妈妈吗？” 这款内衣，按广告宣传来说，只要穿上就能提升罩杯。 这在林文B看来假的不能再假了，但今天公司的女孩们说，她们真的每人买了一个，宋爽还特意讲：“我倒不是为了变大，就是想挺拔好看一点。” 老牌子古今内衣店里卖的那种，太朴素了，也太老式了，哪有这种的洋气啊。 前台小姑娘还有个小道消息跟大家分享呢：“你们别看吕一鸣不好意思讲，他给他女朋友还买了一个呢。” 林文B看完这回想起来，这跟后来几年大热的电视直销购物基本一样。 都是打电话订购，留下地址，再送货上门。小吕大概是想送女朋友一个惊喜，他填了公司地址。 前台女孩一看箱子就知道了。 广告放到一半，江烨洗完澡走进房间，他停下来看看电视机，再看看林文B：“你要买这个啊？” 林文B嫌弃的看他一眼：“谁要买这个。” 什么发热电磁，一看就不靠谱，竟然能卖出去这么多，面向的客户还挺广泛的，除了喂完奶的母亲，还有想二次发育的女性，甚至还有花季少女。 看完这个广告，林文B慢慢回想起，后来要更高级一些的电视购物台。 卖各种韩国的乐扣，还有什么蚕丝被子，蒸气挂烫机，甚至还有各种金币玉器首饰，林文B自己就在上面买过很多日常用品。 再后来，就是手机直播卖货了。 这么一想，林文B就能理解，这其实就是一个发展过程，从现在的广告电视购物，到后来的电视直销购物，又发展到手机直播卖货。 本质上是一样的。 既然打算投放广告了，除了接触电视台广告部，也要接触一下电视购物台。 今天林文B就要带小吕和宋爽，一起去TVS电视购物台，这个去年才成立的公司，用半年不到，迅速火起来了。 去之前，他们都没想到占地这么大。 三层楼，一楼全是接线员，放眼看过去，大概有几百部电话，一排排工位上都坐满人，这些接线员的手就没停过。 几乎是刚挂断，就又接起。 带他们参观的负责人说：“我们是跟美国专业的电视购物公司合作，整个模式在欧美国家已经运作成熟了，目前很多商品也都是欧美产品。” 公司一楼二楼放着一面墙的电视机，乍看上去，还以为进了电器卖场，上面轮番播放各类购物广告。 每放完一支广告，都会展示购买电话和实体店的地址。 负责人说：“实体店卖得，远远不如我们多。” 他介绍了一个反向案例，指着正在播放的丝袜广告，广告里的女人拉长丝袜，丝袜下面放三个红汽球，一个一个扎破。 汽球破了，丝袜没破。 “这个丝袜品牌就是我们先卖起来，然后才在市百一店有专柜的。” 每次广告播出之后的十分钟，是黄金销售时间，像内衣丝袜这类产品，能接到上千个电话。 小吕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新鲜事物，他原来只在广告上看过，真到公司来看，才发现这种销售模式背后需要的支撑实在是太庞大了。 宋爽很心动，她注意到墙上挂着销售前十名，第一名当然是内衣，第二名就是丝袜，第三名是个多功能健身器，前五名中，有四个是女性用品。 “我们有广告拍摄部门，可以提方案，也可以由你们来提出构想。” 林文B也很心动，但她比小吕宋爽沉得住气，负责人把她们带到小会议室。 会议室在三楼，就是一间间格子间，每间里面竖放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几乎全都坐满了，都是来谈合作的。 “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全是欧美产品，现在大众慢慢接受了，也有公司来谈合作。”从清一色的欧美面孔，慢慢开始出现亚洲面孔。 林文B仔细问价格，对方一报价，宋爽差点没绷住，一样是按秒算，这比电视台的广告费还要贵呢！ 超过预算了。 “小宋，你把这个记一下。”不同的时间段，广告片拍摄时长，请不请模特，全都要另外算钱。 走出大门，小吕就说了：“这也太赚钱了！” “赚得多，投入也大，看得见的地方花钱，看不见的地方更花钱。”光是货运物流的投入，别的公司就做不到。 如果能合作，她们只用准备货品。 “那，咱们干吗？”宋爽问，“如果要做，我建议还是丝巾最好，我也看过价格了，咱们丝巾的定价是很实惠的。” 那个什么亮甲套装，要一百多块一套，宋爽都觉得神奇，这么贵竟然还能卖得出去，到底是谁在买这些东西？ 她心里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等小吕去发动车子的时候，林文B看了她一眼：“发热电磁内衣，你们不是都买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啊。”宋爽脸上微红，她现在就穿着呢，说完明白过来了，对有些人来说，指甲套装是一样的性质。 “你觉得能做吗？”林文B问宋爽。 宋爽觉得当然能干：“当然能啊，这一定能赚钱的呀。” “哪有什么是一定的事？”林文B笑了一下，前期投入除了拍广告，买下投放时间之外，还有工厂订货，他们还得租仓库储货。 这一笔钱算下来，就快赶上四分之一的老洋房了。 跟买洋房不同，买洋房只要有本事能不出差错的等上二十年，肯定能上亿，但这个合作是有风险的。 “有卖得好的产品，就肯定有滞销的产品，哪有一定赚钱的生意。” 但林文B心里，是想冒这个险的，她回到公司，难得开了个长会，让小吕和宋爽，把他们看到的跟大家说一说。 “从我们现在有的商品里挑选一下，各自出个方案给我。” 神秘礼物(江宁急得团团转~) 怀愫/文 要想方案,总得知道电视购物有哪些种类的产品，广告又是什么样的。 宋爽许言她们平时还会看一看电视购物，小吕小张几个除了那个柔珠按摩胸罩之外，只记得有健美裤,和那个锻炼腹肌的健身器。 “我还记得一个,”小张说,“那个丝袜模特的大长腿！” 宋爽瞪他们一眼：“你们平时都在看什么啊。” 小张振振有词：“什么是噱头啊,这个就是噱头嘛,我们到时候肯定也要请这个弹眼落睛的模特,这样广告效果才好呀。” 办公室里没装电视机,光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来，午餐的时候,林文B带大家去了隔壁的电器商城。 每人手里一只汉堡包,一杯可乐，大家盯着电视机上的购物台。 连前台小姑娘都来了,经理请客,怎么能不积极啊。 电视机柜台的售货员还以为是来了大单子呢,这么多人站在电视机墙前面,结果他们就是看看广告。 售货员来回两次，看他们就是没有买的意思，翻了个白眼。 林文B连看几支广告,发现这类电视产品还真不便宜，一套指甲套装要一百三十八块，一双丝袜也要九十，销售量还能这么大。 但这些产品的广告拍得实在不怎么样,最火的那个内衣广告，算是其中内容丰富的。 请各种不同年龄段的女性诉说自己因为身材不好,觉得自卑，再换上产品内衣，就变得挺拔自信。 在林文B眼里，还是太低端了。 但就是这一类的广告，每次播放，都会有路人驻足观看。 林文B一边啃汉堡喝饮料，一边回想自己看过的广告片，“扑哧”一声笑了，宋爽扭头问：“林经理，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了吗？” 她摇摇头，把嘴角沾的酱料擦掉：“不是。” 她就是突然明白，后来那些电视台的内衣广告，都是从什么模版复刻下来的，源头竟然就是这款柔珠按摩内衣。 在这方面竟然二十多年没进步，连话术都是一样的。 看了半个午休时间，汉堡早就吃完了，连饮料也喝光了，再不走，那个售货员的眼刀能把人扎死。 “走吧，回去休息一下，然后开会。” 林文B先让大家说一下刚刚看广告感受，再聊一聊他们记忆最深的广告。 “芝麻糊嘛！”这是小张说的。 这个林文B还真记得，这个广告拍得触动人心。 水乡小镇，夜雨弄堂，卖芝麻糊的母女俩担着木担子，敲几下绑子，“笃笃”声一传出去，家家就开门开窗，都要来喝一碗芝麻糊。 “我记得这个广告还得了优秀广告片的奖。”小吕补充。 因为第一支广告的成功，芝麻糊一下就打响了名气，后来又拍了一个新广告。 前一支广告片的小男孩已经是白发老人了，他带自己的孙子归国，找他小时候吃的芝麻糊。 “还有这种评选？”林文B还真不知道。 “有啊，每年都选最佳广告片，芝麻糊已经是前几年的了。” 除了这个广告，还有兰贵人的广告片，这跟电视热播剧是联动的，兰贵人嘛，就是后来的慈禧。 让人记忆深刻的是有故事内容的广告。 真的投入拍广告片，林文B也想拍这类，不要那种重复无趣的，什么指甲套装、丝袜、拖把，实在不能打动她。 就连内衣广告，宋爽她们在连看几遍之后，都觉得有点腻了：“怎么看两次，就一点都想买的冲动都没有了。” 方案不是一天能想出来，晚上林文B回到家还在想。 江宁跟妈妈说今天的趣事，林文B都回答得心不在焉的，江宁噘起嘴巴：“哼！我不是妈妈的宝宝了。” 林文B一下就笑了，暂时把自己从工作状态抽离出来，摸摸宁宁：“你是宝宝，妈妈刚刚没听见，你再说一次呢。” 江宁这下高兴了：“今天方俊他们被齐老师罚了！” 齐老师经过教室的时候，听见方俊几个在大声唱傻瓜歌，从“你家发大水”，到“我去炸学校”。 班里的同学，一开始还跟着笑，等看见齐老师站在窗外，大家就不笑了。 “只有方俊，他背对着窗口，还在大声唱呢。”谁也不敢提醒他，最后他自己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吓得冲回课桌前，老实坐好。 齐老师隔着窗户点一点：“你，你，还有你，到我办公室来。” 江宁伸出手，学齐老师的样子，学得活灵活现：“后来班会的时候，齐老师让方俊他们排队到讲台上讲歌。” 笑得江宁肚子疼。 以后大家再也不敢唱了，谁唱歌被齐老师听见，齐老师就要请“他”到讲台上去，为大家表演。 江宁说完眯着眼睛问妈妈：“好笑吧？” “好笑。”林文B并没觉得好笑，是女儿眼睛弯弯的样子把她逗笑了。 今天是周五，江宁比平时能多看一小时电视，她守在电视机前等电影频道的电影，今天有她喜欢的《乌龙院》。 她在报纸上，把每个她想看的电影电视剧，用红笔圈出来了。 “宁宁，你到房间里去看电视，妈妈要用电视机。” 江宁正在看电影，她目不转睛盯着看，根本没听见妈妈说话，释小龙正在舞棍子呢！她也想学功夫。 林文B看她这么入迷，拍一下她的头：“去，到妈妈房间里看。” 江宁飞快冲进房间，打开电视机飞快调到电影频道，她一个镜头也不想错过！ 客厅有茶几，林文B把资料铺在茶几上，放一个垫子坐在地上，调到购物台，除了看广告片，时不时在纸上划拉几个数字。 现在二月份，大闸蟹九月上市之前，得铺开宣传，这又是一笔广告费用。 小吕打电话过来，林文B把电视声音调轻，小吕说：“经理，我刚刚在看电视购物，我发现他们的模式全是电视销售加门店销售。” 但他们是没有实体店铺，也没有百货公司的柜台销售的。 这是一个之前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点，小吕说：“我记了几个店铺，我想周末的时候，是不是实地去看一看。” “好啊，要去看一看！”林文B说完就笑，“给你算加班费。” 第二天周六，林文B还要出门，把女儿交给江烨：“你快起来送宁宁去小荧星啊，别忘了接她！”风风火火跑出门了。 江烨还在床上睡懒觉呢，江宁把爸爸推醒：“爸爸！我要迟到啦！” 江烨慢慢吞吞，起床还在马桶上孵了好一会儿，急得江宁团团转，上午她要排练呢，迎香港回归联欢会，电视台要来录节目的。 宋老师正在选能上节目的小朋友！她可不能比别人晚！ “爸爸！”一嗓子，没把马桶上的江烨喊起来，把圆圆喊起来了，她正在她的游戏区里玩，听见姐姐的叫声，一下站起来。 歪歪扭扭，一步，两步，走到沙发边，扶着沙发，歪头看姐姐。 陈姐“哎呀”一声：“圆圆能走了！” 江宁又高兴，又焦虑：“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终于把江烨叫起来了，他关上厕所门安慰女儿：“不着急，爸爸肯定不让你迟到，哟，圆圆会走路啦？” 江宁猛抽一口气，她觉得自己都快急晕过去了。 江烨换好衣服，看女儿已经站在门口跺脚，一把把江宁挟起来，几步跑到电梯前，下楼开车，在最后一分钟打铃前，把江宁送到学校。 江宁在车上都快哭了，她回家一定要跟妈妈狠狠告爸爸的状！ 林文B和小吕跑了几家实体店铺，基本都在南京路的百货商店内有售，这里人流量大，来买电视购物产品的人很多。 “就是不知道到底销售量怎么样？”小吕知道这对公司来说，又是一次重大的决策，是要多方位的考量才能决定的，“要不要问问田经理？” 他指指百货商店的牌子：“这个百货公司是田经理一个集团的，她肯定能替咱们打听到真实数据。” 一个集团下，田爱是负责卖场的，但她肯定跟百货的负责人认识，林文B点头：“我来打电话，问问她现在人在不在海市。” 田爱很愿意帮忙：“你公司的礼盒，都要走实体销售啦？” “不是实体，是想先试水电视购物。” 这对田爱是个新东西，她没接触过：“我帮你找找人，问一问，等我回来，我们碰个头，我总算是忙完了。” 年节之后是卖场淡季，田爱终于能抽空回来看看儿子，过年的时候都没能回来，孩子一定想她了。 “我还真想见见你呢。”田爱面临着两个选择，留在当地当地区最大的负责人，回海市继续当经理，也能升职，但要等一等。 她想听听林文B的意见。 “等你回来，给你接风，这回你想吃什么？还是牛排？”牛排是田爱的加油餐，每次见面都吃牛排，吃了肉，有力气。 田爱还没吃上这口牛肉，光是听就笑了，她吁口气：“还是跟你打电话，我心里舒服，你等等，我打电话，帮你把数据要过来！” 林文B到家已经是晚上了，门一关上，圆圆就摇摇晃晃走过来：“妈妈！” 走了三步，站住不肯动了。 “宝宝会走啦！”她放下包伸出手，想哄女儿再走两步，但圆圆不肯了，她站着摇摆，要妈妈抱她。 江宁没跟妈妈告状，她被宋老师选上了！很大度的原谅了爸爸，还悄悄告密：“妈妈，爸爸给你买了礼物。” 林文B放下圆圆，走进房间，江烨瘫在床上看电视。 她环视一圈，看见枕头下面，鼓鼓的，掀开一看，放着一只“菲格帕丝柔珠按摩胸罩”：“这，这哪来的？” 江烨笑了：“你不是想要，又不好意思买嘛？” 加一小更(试错的机会) 怀愫/文 那个柔珠按摩胸罩,被林文B塞在衣柜最深处。 江烨看她不用，还问她呢：“怎么啦？不好用？”不是说能发热按摩什么的嘛，难道没效果？ 林文B一直忍着没说他，骂他吧,他又确实花了心思,但不骂他,她心里不舒服。 江烨这还不是买这一样就收手,他还买了那个腹肌健身器,放在阳台上。还有给宁宁的,一个儿童硬笔书法帖。 “这个把纸盖在上面就能写。”一本字帖重复使用。 东西刚送来,林文B忍不住了，她把江宁原来用的那套拿出来,摊到江烨面前：“你自己看看！” 一模一样,原来那套就是江烨买的，他又买了完全一样的回来。 “我说怎么感觉好像宁宁要过,原来她有一个啊。”江烨不以为然,“都写旧了,这字都褪色了,正好换个新的。” “不许你再电视购物！”林文B为了自己的乳腺考虑，终于把这团火发了。 那个腹肌健身器，江烨倒是时不时练一练,但它的原理是把脚勾住，脑袋朝下，身体有个弧度，光靠腰背力量做仰卧起坐。 江烨锻炼的时候,林文B看过一次，这躺久了,还不得脑充血？ 这个健身器江烨也就新鲜了一周，他天天忙到半夜才回家来，哪还有空做仰卧起坐。最后用这个的是圆圆。 圆圆把这个当滑滑梯玩，她趴在上面，两只手扒着软垫边缘，屁股一动一动往下扭，一天能在上面扭个十好几次。 杨霞都不用牵着她到处走，只要把她抱上“滑滑梯”就行了。 公司最后开会定下来，电视购物主推产品就是丝巾。 女性向产品，不论是工艺还是跟厂家的合作都已经成熟了，这也是B宁所有产口里，实体销售最热门的。 林文B跟冯兰电话会议的时候，冯兰也先是吃惊，她人在苏城，苏城还没有电视购物台，听说林文B想干这个。 她第一反应是感叹：“咱们的丝巾，都能上电视卖了？” “还没下决心呢，这等于是要把公司上半年的赢利全押上去。”还不够，她得去银行办一个抵押贷款。 冯兰一直都是小心保守的性格，但这次反而是她更胆大：“文B，这可不像你啊。” 林文B在冯兰心里的形象早就改变了，她说到什么，就要去干什么。 “你想我们那时候搞厂家直销，手里有什么呀？”冯兰可全都记得，“你那会儿不是还打稿子嘛，给人打电话，得先把草稿背熟！” 林文B握着听筒就笑了，可不是，那时间既不认识人，手上也根本没有货。 就敢两头联系，一边跟厂家进货，一边跟企业单位搞“直销”。现在她手上有平台了，反而犹豫了。 “是，咱们就试试吧！”林文B看见电视购物没下决心，宋爽拿出方案，她也没下定决心，到这时才是终于下定决心了。 她得给自己试错的机会，得允许错误。 不是重来一辈子，就不会踩错坑，这辈子的每一步，都跟原来不一样。 第二天林文B刚进公司就把所有人都叫到会议室，大家都知道今天要出决定，做还是不做。 宋爽又紧张又期待，坐在椅子上，脚都忍不住要抖。 等人都到齐了，林文B看了一眼宋爽，笑了笑：“就决定用小爽的方案，咱们试一试电视购物。” 宋爽“啊”一声跳起来，小吕往后一仰，指着她说：“中午你得请客啊，怎么也得去新亚搓一顿，少了不行。” 宋爽出的方案是捆绑销售，一共四种套餐选择，每次都有一条大方巾一条小丝巾，再搭配两种珍珠丝巾扣。 “那些欧美模特，实在是有距离感，也吸引人购买，但我觉得内衣产品卖得好，是因为用了咱们自己人当模特。” “咱们既然是丝巾，本来就是中国的东西，又已经有西方油画的元素了，那模特一定得是中国女性。” 宋爽的设想已经很具体了：“我想有一个年代过度，从民国的旗袍精致女人，到现代的女白领。” 现代女性的形象，她参考了林文B。 林经理真的特别适合丝巾，一到公司，她会脱掉大衣，里面就是薄衬衣或者薄针织衫，一块大丝巾对折，披在肩上。 用个丝巾扣扣起来，像件小外套，又保暖，又靓丽。 “这个点子不错，可以去影视城拍民国那一段，这个广告拍摄的报价，咱们再研究一下，先多问几家广告公司。” 林文B环视一周，把这件事交给了宋爽：“你的方案，你来推行。”再让小吕跟着辅助，她自己把跑苏城的事接管下来。 之后的三个月，会是特别繁忙的三个月，林文B先打预防针：“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都人辛苦一些。” 提前准备了这么多，到真的谈合作，才知道原来成熟的模式，能具体到每一个细节。 一谈合作，对方就报数据：“你们可以按这个量来先备一批货，我们有送货服务和邮寄服务，送货是三到五天，邮寄的时候更长，你们是有充足的备货时间的。” 甚至还提供仓库租借：“跟我们租仓库，比市价要便宜一些，如果要进商店的柜台，我们这里也是有优惠的。” 真是一鱼多吃，从拍广告到投放再到物流运输和实体上架，全都计算在内。 小吕感叹：“这个资本主义，真是不一样啊。”美国公司的运作模式，这真是鱼骨头都能给吃了。 林文B看他一眼，笑了：“人家早跑这么多年，领先咱们有什么稀奇的，咱们也能赶上嘛。” 她看小吕不相信的样子，跟他开玩笑：“先脚踢四小龙，然后赶欧超美。” “姐，你可是真敢说呀。”小吕只当这是玩笑话，也跟林文B开起玩笑来，他又想笑，又忍住，赶超四小龙，那得什么时候啊。 广告片(整个画面被这条丝巾点亮) 怀愫/文 宋爽几次跟电视购物台广告部讨论广告拍摄方案,都被对方告知，不能满足这类故事性的拍摄。 对方跟她说：“电视购物就是要简单直白，反复强调产品，三四分钟内滚动播放,这样观众才有记忆,才会打电话购买。” 宋爽有点泄气,她几乎被说服了,带着她的方案回公司,敲开林文B办公室的大门。 “林总,会不会是咱们把电视购物广告和普通广告比较了,所以才觉得购物广告太低端呀……”宋爽越说越没处信，也许那边说得对呢？毕竟他们才是专业的啊。 林文B看她垂头丧气,让她坐下,想给她泡杯咖啡的，看她一点精神也没有,手指一转,抽出一袋热巧克力。 把冒着热气的牛奶巧克力放到宋爽桌前：“喝吧。” 宋爽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跑去TVS,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有热东西进肚，忍不住吁口气。 让她挑这样的大梁，她压力真的很大,万一广告片按她的创意拍了，效果不好呢？万一，要是看电视购物的观众们不吃这一套呢？ 她心里冒出许多个万一，连夜里睡觉做梦,都是在拍广告，丝巾滞销,卖不出去。 这支广告片要是拍不好，会直接影响销量，宋爽当然知道，公司把上半年的赢利都压在电视购物台上了。 越是不顺利，宋爽就越焦虑。 这时候一被对方否决，她就想，是不是自己错了。 林文B看她喝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宋爽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谁知林文B走到门边：“你跟我来。” 宋爽急急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在林文B身后，去了马路对面的电器商城。 两人直接走到电视柜台前，那个售货员抬头一看见是她们，又把头低下去了，她记住这两张面孔了，看了半天，什么也不买。 宋爽还不明白，现在会议室里已经有电视机了，还到这儿来干什么？ “你看看。”林文B指指电视，又指指过路人。 电视机柜台在电器商城的进口处，大门一开，只要是路过这条马路的人都能看见电视上播放的节目。 “看什么呀？”宋爽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林姐让她看什么。 “电视购物，看得多了，就是背景音，你根本不会去注意它在放点什么。”耳朵眼睛大脑，全都审美疲劳了。 但这时如果放一个有内容的影片，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宋爽好像懂了：“可是……”可是电视购物台广告部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做过吗？”林文B直问，“有什么案例说明这样不可行吗？”电视购物完全延续欧美的成功经验，在本土的开发上就只结合了实体销售。 “他们偷懒，咱们不能。” 既然电视购物在广告上不能满足他们要求，就继续接洽广告公司。4A公司的报价，他们还承担不起。 “这拍一支广告片，怎么比上电视购物还贵呢？” 但小广告公司拿出来的片段，又不能让人满意。 大家开短会，小吕提了新意见说：“要不然，咱们去电影学院找几个导演系表演系的学生试试？” 海市有一个戏剧学院，一个影视艺术学院，出了很多明星，这类的资源还是很丰富的。 也可以压缩成本。 林文B考虑了一下：“可以试一试。”厂家陆续出货，许言也在做新设计，广告片得加急。 江烨听她电话里要聊拍广告的事，等她挂了电话说：“要不要找找老吴？” “老吴？哪个老吴啊？”林文B不记得了。 “就是那个差点买了烂尾楼的，上次跟他碰面，他还提起你呢。”林文B两句话，让他免掉三十万的损失。 “他是开广告公司的？” “他是电影学院的呀，帮你联络几个老师，再找几个学生，那可太方便了。”江烨嘿嘿一笑。 他这笑法，就不是什么“好”笑，林文B横他一眼：“你笑什么？你怎么认识影视学院的？” “跟着朋友认识的，”江烨看见林文B还盯着他，解释了两句，“他们也得拉点投资拍拍拍片子嘛。” 那种得是大老板，江烨这样的小老板，一口气拿不出几百万来拍片，但也有“带资进组”的，一部戏有那么几个，就能拍起来了。 “那出手可大了，几十一百万的砸，就为了捧明星。”还不一定是男的捧女明星，也有男的捧男明星。 江烨也跟着认识了几个人，既然认识了，就有办法处成朋友。 那两栋烂尾楼里，就有好些是本地小明星买走的，业主一起主张维权的时候，根本凑不齐人。 老吴还真给林文B介绍了一位：“我听江总说，是要拍女性用品的，有一位挺合适的，原来是咱们电影学院的老师，刚刚出来开了个广告公司，我约个时间，你们见见面。” 彭炎云年纪跟林文B差不多，两人刚见面，她就直话直说：“我公司刚开，手头只有原来在学校里拍的片子可以当样片试看。” 就是说，彭炎云的公司，还没拍过电视上能播放的广告片，不知道效果如何。 她继续直话直说：“我想到外面开广告公司，但学校不肯放人，肯放别人，不肯放我，那我只好辞职了。” 林文B笑了，她喜欢彭炎云的性格，拿了几卷带子回云，看彭炎云拍的几个短片，觉得可以试一试。 除了宋爽定下的民国背景，彭导把整个故事都改了。 她是这么说的：“这个片子，我想去参赛。”拿了广告奖，她公司的名气就打响了，抵押了房子辞职开公司，不拼不行。 林文B看了一下彭导几乎是重写的方案，故事是好故事，但一分三十秒能拍完吗？ “这个真能拍出来？”这里面的大场面，需要群演，林文B粗粗一看，就知道超过预算了。 “能拍！”彭炎云笑了，“我们是安排不了这些，但我打算去借几个镜头。” 镜头还能借？这是林文B不懂的领域，彭炎云说：“现在车墩开机的一部战争片是我老同学导的，我去借两个镜头来。” 在广告里可能只一闪而过的一秒钟，只要把气氛烘托到就行了。 “但我这广告五月一定要上了。”林文B记得那些大导演，一个镜头要拍好多遍，连宁宁拍电视剧的小角色，也拍了很久。 她怕彭导抱着要拿奖的心态，把原定时间拖慢。 彭炎云笑了：“放心吧。” 交片的时候，林文B把所有人叫到会议室，从家里搬来了录像机，宋爽把会议的窗帘拉上，关掉灯，开始播放。 第一个画面是黑白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难道电视机坏了？还是录像带出问题了？ 一对民国恋人走在外白渡桥上，走到桥中间，男方拿出一条丝巾，整个画面被这条丝巾点亮，由黑白转成彩色。 男主角对女主角说：“等我回来，我们就举行婚礼。” 镜头切换，男主角踏上火车，女主角披着那条丝巾送他，火车缓缓开启，她追上去，一把扯下脖子里的丝巾，从窗中递给她的恋人。 男主角扯住一角，女主角扯住一角，列车随风远去，那条丝巾被男主角紧紧攥在手心。 会议室里所有人全都目不转睛盯着看，至此广告片才放了半分钟。 彭炎云一直在观察观众们的反应，故事也进入了后半程。 这次分离，相隔两岸，音讯不通，但男女主角各自孤单生活，谁也没有忘记约定，男主角时时摩挲那条未婚妻脖子上摘下来的丝巾。 最后一段整个画面陡然轻快，两人终于打听到对方的消息。 再见已是白发老人，男主角再次抖开丝巾，把它披在女主角的肩上，替她扣上珍珠丝巾扣。 两人虽然已经老了，但那条丝巾还如旧日，色泽如新。 画面定格，像电影结束的字幕那样，打出丝巾销售的电话。 宋爽一直提心吊胆，全部看完才长出口气，她回头看许言，许言眼睛都红了：“我怎么跟看了个电影似的呢。” 她还吸了吸鼻子。 林文B懂了，刚开始的黑白，就是为了吸引观众的目光，大家都还记得黑白电机呢，画面一下黯淡，吓人一跳！ 彭炎云拍完心里已经有底了，但她还在等林文B的认可。 没有灌输，没有反复洗脑式的广告词，画面配乐色彩，还有丝巾中饱含的感情故事，真在这一分多钟全部完成了。 林文B这时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紧绷着背，到这时她才松驰下来，笑着对小吕说：“你去问问工厂那边，要是临时追加订单，他们能不能处理。” 营养液破万加更章(爆了) 怀愫/文 江宁坐在电视机面前,连饭都不肯到餐桌前吃。 林文B催她：“离电视机远点！” 江宁拿着她的小兔子饭碗，往后挪了挪，这个饭碗跟圆圆的小猪碗是一套的，妈妈给圆圆买的时候,也替她买了。 “是快放了吗？”江宁扭头问,她等妈妈公司的广告,已经等好久了,本来还说要带她去看拍摄现场的。 但妈妈太忙了,小吕哥哥和宋爽姐姐也都没空,听说他们都已经在公司里看过样带了,江宁噘噘嘴，妈妈没带她去看样带。 “是快放了,你靠着沙发坐！”林文B直起身体看女儿一眼,拿了个空盘子，从餐桌上挑几样菜放在盘子里,摆到江宁面前。 江宁一看就动动眉毛,盘子里只有一块炸汉堡,别的全都绿叶菜,这么两大筷子的青菜呢！妈妈就会趁机！ “那我还要多一块汉堡肉！”江宁立刻讨价还价，大江汉堡的炸鸡块，现在电视广告最火了,她跟妈妈逛超市的时候看见，缠着妈妈买的。 “都是面粉，哪有多少肉啊，你要真想吃,家里自己做，沾辣酱油还更好吃呢。” 江宁摇头,她就是要吃大江汉堡的，像广告里放的那种。 圆圆坐在宝宝椅上，她吃烂面条，一点面条加蔬菜和肉靡，她吧哒吧哒吃得津津有味，一口还没吃完，就急着要再吃一口。 陈姐说：“我带了这么多个小孩，没有像圆圆这样，吃饭吃这么乖的。” 有些小孩子，吃个饭像摆酒席，吃上两个钟头的都有，圆圆一口一口吃不停，看她吃饭，特别香。 “怎么还不放啊？是今天吗？”江宁刚说完，电视机屏幕突然黑白了，她筷子上挟的炸汉堡掉在盘子里，“妈妈，电视机是不是坏了？我什么也没按过！” 刚刚说完，屏幕亮起。 林文B笑了，彭导要的就是这种，吓人一跳的效果。 “电视购物是很容易审美疲劳的，画面突然黑白，大家反而能集中注意力。” 比起彭经理彭老板，彭炎云更喜欢别人叫她彭导，她告诉林文B：“我开公司，就是想赚钱，但不是为了搞广告。” “我想拍电影。” 林文B大概猜到了，要不然她不会为了一支广告片，花这么多功夫，那个火车站离别的场景，还是从别的战争片里蹭来的。 彭炎云想拍电影，想了很多年，但凭她那几个短片，根本拉不到投资，也有肯投资的。但就像江烨说的那样，对方要往电影里“塞人”。 不仅是塞人，还“捧人”。 彭炎云摇头：“我也想过，拍了就拍了，总得先有东西可拍吧。”但她低不下这个头来，她受不了，“一个剧本完全没有逻辑，不是为了故事，就为了捧明星，我怎么能在这种东西上，烙上我的名字呢？” “我干的这一行，跟别的行业那是不一样的，创作能够永远流传，这东西上会永远有我的姓名。”彭炎云想通了这一点，下定决心去走一条更曲折的路，“只要能达到目标就好。” 林文B认识的人中，还没有像彭炎云这样有追求的人。 她以前没接触过，现在很愿意听彭炎云聊这些。 这样质量的广告片，放在电视购物台，林文B有些不舍得，但要再走电视台投放，公司又没这么多钱。 “要是效果好，七月份我还找你拍广告。” 江宁一直等到广告放完，电视机里又响起“魔术拖把”的声音时，才反应过来：“后来呢？” “嗯？什么后来？” “就是后来啊？老爷爷和老奶奶的后来，他们俩结婚了吗？”江宁念念不忘，他们还少一个婚礼呢！ 林文B笑了：“那你就当他们结婚了吧。” 江宁不满意，她还想再看第二遍：“什么时候再放第二遍呀？” 林文B给圆圆喂完最后一口面条，看江宁一脸认真：“一小时播放一次，你先练钢琴曲吧。” 昨天首播。 周五工作日的时间段，她跟宋爽和小吕一起在TVS的电话接线处，隔着玻璃看的广告，那些一直在忙碌工作的接线员，都有好几个偷偷瞄着看广告的。 广告播出后的十分钟，是黄金时间，从这个量就可以估算，她们大概需要再准备多少货品。 宋爽紧张的两只手发紧紧攥在一起，小吕用手肘撞撞她：“你别这么明显。” 林文B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也握成了拳头，她目光不断来回去看这几百台电话，想隔着玻璃从那些接线员的嘴里，听到自己品牌的名字。 小吕让宋爽别紧张，自己也紧张得要命：“哎，我觉得接线员嘴里说的就是咱们的丝巾，你仔细看看，绝对是。” 林文B为丝巾注册了品牌，“百年”。 既符合广告片的意境，又寄托美好的愿望，在给她们品牌丝巾贴上了“爱情”的标签，最后再把购买套餐的镜头给加上。 这十分钟内密集的电话打进来，全是购买丝巾的。 第一遍广告结束后的十分钟，两百次电话的购买量，负责人来报数据的时候，笑着恭喜林文B：“货够不多啊？” 宋爽还懵着，两百次电话是卖了两百条的意思吗？那利润是多少来着，她越着急还就越算不出来了！ 小吕已经先笑了，这比预估的还高呢，他伸手重重拍了下宋爽的肩膀，宋爽这下不止被拍醒了，还被拍疼了！ “哎呀！”她转身就想抱一把林文B，十分钟内两百个订购电话！ 接下来一整天，差不多是一千条，数据一直往上跳，公司前台的小姑娘临时调岗成接线生，“百年”还没有柜台，很多顾客想要“眼见为实”。 “经理，再这样下去，咱们干脆卖丝巾算了！”这个模式还真是万万没想到，但还就真的成了。 要照这个趋势，两三个月就能回本了。 这还只是工作日的数据，周末数据翻番，林文B一上午接到小吕好几个电话。 “经理，这卖得太快了，跟我们原来预计的还差好多呢。” “我得去趟苏城，追加临时订单！” 牛肉鸡蛋面(“我以后再也不偷看电视了) 怀愫/文 这趟回苏城,林文B跟工厂谈定紧急加单，工厂为了这个订单，多开一条生产线。 丝绸厂一直靠几家老客户在苟延残喘，工人们的工资早就减半了,有些还是留职,但没有工资拿,没想到小客户慢慢成了大客户,一口气就多谈了一万条。 第一步走得稳了,后面的步子就可以迈得再大一些。 林文B打算上百货柜台,田爱替她联系,南京路淮海路上都有她们集团的百货公司，田爱笑说：“我来找找人,肯定给你安排个好位置。” 田爱这里谈,比购物电台去谈，还要更优惠。 都已经做了,不能止步在电视购物上,田爱打来电话：“我一说丝巾广告,人家现在都知道,我问我妈，她也看过。” 田爱在外地，当然没看过这个广告,一夜之间她的同事家人都能说出来，田爱才有种这东西真的火了的感觉。 “像这种大热的品牌进场，百货公司之间也是有竞争的，肯定能给你压到最低价。” 现在实体百货蓬勃发展,有这个机会，林文B当然想抓住,田爱把宋经理的联系方式给林文B。 “等我回去细谈。” 小吕和冯兰是见证公司从无到有，再到现在，还是他们三个人，还去了那家家常菜小饭馆。 林文B拿着杯子，她们都没喝酒，用椰子汁代酒：“就我们三个人，先提前庆祝一下。” 三只奶白色的杯子，“纭迸隽艘幌隆 小吕跑珍珠厂，林文B跟冯兰谈以后的构想：“现在分公司的办公环境还是不行，租个办公场地，跟总公司做一种模式的装修。” 冯兰每次到总公司来，都很羡慕这里的办公环境，林文B说完她就笑了：“那是太好了，那现在这个房子，你打算怎么用？” “卖掉。”她想过要当仓库用，但一楼黄梅天反潮得太厉害了，别的产品还好，丝织品和茶叶根本存不住。 每次冯兰都要把茶叶丝巾放在最上面，那几天时刻开着窗子通风都没用，拖把就没有干的时候。 “卖掉？”冯兰问，“江烨同意了？” 林文B怔了一下，她在打算这件事的时候，还真没想过江烨会不会同意：“没事，我们还打算再买呢。” 原来是为了缩减开支，她那时候又还怕江烨脑子发抽，把房子给江惠娟住。现在她完全不再为了这种事情担忧了。 冯兰又想到什么，笑眯眯说：“那小妹出嫁，要从她自己的房子里走了？” 江惠洁跟周俊峰谈了快一年了，几乎没有什么磕绊的地方，周俊峰家里买好了婚房，江惠洁婚前，父亲也补贴她一套房子。 “周俊峰还每天替小妹去看装修买家具呢。”这个房子，他们俩谈定以后是要租掉的，租金补贴小家庭的开支。 周俊峰的父母不要太满意。 这话是江惠洁主动提出来的，冯兰教她这么说，江惠洁长得一枝花，但生了个实心眼，她还脸红呢：“这种话，我怎么好意思说啊。” 冯兰戳戳她：“你啊，天大的好处你都有了，你还不会王婆卖瓜啊！” 她把怎么说，什么时候说，都教给江惠洁，两人相处得多了，冯兰看江惠洁也跟看小妹妹一样。 林文B笑：“小妹是有点太老实。”冯兰根本不知道，她那几句热心话，就改变了江惠洁的人生，“大嫂，你把我大哥收拾的这么服帖，你以后多教教小妹。” 冯兰脸色微红：“那是卫东人好，我可没有管他。我听说两家人好像是约日子要见面了。到时候你们回不回来？” “我还没听说，但肯定要回来的。”江连清生病，后妈也不会为了江惠洁奔忙，江惠娟那个性格，好事也能被她办成坏事。 有些事还得林文B来办。 冯兰拉拉她：“你放心，我那么多姐妹，准备出嫁的东西早就已经熟练了，你没空回来，我带小妹去买。” “真是没想到。”林文B叹息一声。 冯兰稀奇的看着她：“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他们俩谈得这么顺利，肯定是往结婚走的嘛。” 性格合适，脾气相投，江惠洁还悄悄告诉冯兰，那个姓程的又给她写了一次情书，江惠洁告诉周俊峰了。 周俊峰天天下班来接她，他是上级单位的，大家都认识。 程峰又转换另一个目标去了，但他话里话外都是江惠洁嫌贫爱富，还跟人感叹他情路不顺。 他说得影影绰绰，好像是在说江惠洁，又好像不是，让江惠洁听见了也不能找他去对质，气得回来差点跟冯兰哭。 可单位里没人听程峰的，就他那个个头，那个长相，跟人家周俊峰一比，除非眼乌珠戳瞎才会选他。 他那爱给人写情书的毛病，也被捅了出来，把他写过情书的女孩们凑一凑，都能开两桌麻将了！ 领导约他谈话，希望他在生活作风的问题上面，能够严肃一下态度。 江惠洁解气极了，那天回家还去陆稿荐买了酱肉请大家吃：“真是活该！活他的该！” 林文B跑了一天，回到宾馆，才抽空给女儿打电话：“宝宝，作业写完了吗？你今天乖吗？” “我写完作业啦，我连琴都练好了。”江宁把听筒给圆圆，圆圆叫了声妈妈，然后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一串什么。 林文B听不懂，江宁随口替妹妹翻译：“圆宝说她今天吃了虾靡炖鸡蛋，特别吃，她把一整碗都吃掉了！” “是吗？圆圆这么乖呀！”林文B又跟江宁说上几句，“爸爸回来了吗？你要按时上床，别偷看电视，明天周六你还要去排练的。” 江宁答应得很大声，但她晚上等到陈姐带圆圆睡着，还是偷偷溜下床看电视，电影频道晚上会放《倩女幽魂》第二部！上次过年她只看第一部。 江宁缩脚在沙发上，身上只穿着睡衣，声音调到最小，电视机幽亮的光照在她脸上。 “啊嚏”，她紧紧捂住嘴巴，不让喷嚏声把陈姐吵醒，又想看又有点凉，江宁用沙发靠垫盖着脚背。 听见门口传来响声，一听这个脚步声音，就知道是爸爸回来了！ 江宁赶紧关掉电视跑回房间，来不及关上门，她假装自己是听见声音才出来的：“爸爸！你回来啦？” 江烨一看女儿还醒着，心里还有点小感动，觉得女儿是在等他回家：“快点睡，都几点了。” 江宁顺手把门关上，钻进被子，比了个“耶”！ 夜里她翻来翻去都睡不着觉，浑身发烫，迷迷糊糊醒过来，摸摸自己，觉得好像发烧了，她想爬又爬不起来。 “爸爸！” 叫一声没反应，她又叫“爸爸！” 断断续续叫了好几声，江烨打开门，眼睛都还没睁开：“怎么了？” 他一下把卧室灯打开，江宁眼睛被强光刺激，眯着眼睁不开，人软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江烨上手一摸，发烧了。 他随手找件衣服给江宁套上，抱着她去医院。 医院离他们很近，不用开车，走几步就能到，江烨抱着女儿，江宁把头靠在爸爸的肩上，一动不动。 没想到大晚上来儿科看急诊的人这么多，竟然还有黄牛卖号，江烨花一百块买了个号，等了五六个人终于轮到他们。 江宁做完检查要找针，她趴在爸爸身上，迷迷糊糊跟爸爸说：“我以后再也不看电视了。” 江烨没听清楚，问她：“什么？难受啊？打完针就好了。” “我以后再也不偷看电视了……”江宁委委屈屈，抽抽哒哒，肯定是她偷看电视，所以老天爷就罚她发烧了。 医生听了直笑：“最近是儿童感冒发烧的高发期，家人注意孩子的保暖和清洁卫生。” 江宁浑身没力气，但她还跟医生搭话：“我很注意清洁卫生。”这个礼拜班级里检查指甲的就是她，绝不许手指头里有脏东西。 江烨“啧”一声，拍拍她的头：“老实点了。” “呼”江宁轻轻呼一声，回去的路上，她想妈妈了：“给妈妈打电话。”每说一句都要哼唧两声。 江烨笑她：“妹妹是小猪，你又不是小猪，你哼哼什么。” 难受才哼哼的，江宁心里这么想，但她没力气再回爸爸，还没到家呢，就靠在爸爸肩上睡着了。 等她一觉睡醒，天都已经亮了，她躺着发懵。 是发烧去医院了？还是她做梦了？ 陈姐要带圆圆，不能接触江宁，江烨进来摸摸她的额头，已经不烧了，再喂她吃药，问她：“你想吃什么？” 江宁咂吧咂吧嘴：“康师傅牛肉面。”香香的辣辣的，她现在特别想喝那个面汤。 爸爸真给她泡了一碗，还加了一颗蛋，江宁捧着碗呼呼吹气，喝汤之前问：“爸爸，你给我请假了吗？” 香港回归联欢会，她又要跳舞又要献花，今天得排练舞蹈呢。 江烨随口答她：“请过了，你快点吃，吃完再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 林文B刚从丝绸厂里出来，今天签临时协议，她把郑律师也请上了，请他看一看有什么疏漏。 艺术学校老师的电话直接打到林文B这里，她一接起来对面就问：“江宁妈妈，江宁今天怎么没来排练啊？” 林文B打电话回去，这才知道江宁生病了，她反复叮嘱江烨：“小孩发烧很容易夜里反复，你今天一定要在家里，晚上多看她几次。” “哎呀，我知道，还用你说。” “你把电话给宁宁。” 江宁刚吃完方便面，心满意足躺在床上，接到电话就笑：“妈妈！嗯，我昨天晚上发热的，现在已经好多啦！” 林文B问：“那你吃饭了吗？今天吃了什么？” 江宁鼻子皱一皱，看了看康师傅牛肉面的空碗，又看看爸爸：“牛肉鸡蛋面。” 有牛肉，有鸡蛋，有面。 江宁说完又害怕起来，万一她晚上又发烧呢？ 营养液破万加更(“终于听话了”) 怀愫/文 江宁就是觉得方便面好吃,妈妈越不让她吃，就越好吃！ 一碗牛肉面汤喝下去，浑身都舒坦，全身的都毛孔都软蓬蓬的,她躺在被子跷起脚,看了本书,又睡了一觉。 晚上她还想吃牛肉鸡蛋面,这次爸爸没同意,于是江宁说：“我想吃肯德基。” “不行,陈姐给你煮了粥。”江烨的理论是,喝牛肉面汤就当她是喝了一大碗热水，炸鸡块有什么用？ 江宁噘噘嘴：“我不想吃粥,粥没味道。” 粥啦,泡饭啦这种东西，搞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爱吃,根本不好吃的,她还是喜欢吃面条。 “那给你煮个面条？大肉面怎么样？” 江宁点点头同意了,但她又说：“没有妈妈煮的好吃。”陈阿姨做饭很好吃,她除了会做本帮菜，还会做台湾菜。 但面条嘛，还是妈妈做的最好吃了。 陈姐一听江宁要吃大肉面,笑着说：“江总，要不然我做个菜脯蛋吧，再炖点粥，孩子还生病呢,老吃那个的不消化。” 江烨又觉得道理：“那行，你给她做吧。” 菜脯蛋江宁也爱吃,萝卜干切得细细碎碎，再淋鸡蛋煎成两面金黄。 香喷喷端上来，有配菜江宁就肯吃粥了，她吃了大半碗。 林文B是第二天赶回来的，到的时候江宁已经不烧了。 因为生病，江宁光明正大的躺在床上，床边放着巧克力牛奶，还有上好佳鲜虾片，她一只手吃东西，另一只手翻书，好不快乐。 林文B一进门看见女儿这样：“你病好了？” 江宁拿着鲜虾片的手，不知该不该送进嘴里，她在电话里还说想周一再休息一天的呢，而且爸爸都同意了，还给齐老师打电话，这次是江宁看着他打电话的。 齐老师说只要周二去上课的时候，补一张假条就行。 爸爸连假条都写好了。 林文B脱掉外套，坐到床边，给江宁量体温，看医生给她开的药，又看她喝了多少水，问她晚上睡得好不好，吃了什么。 “粥和鸡蛋。” 林文B把书和零食收起来，摸摸她确实出了一身大汗，头发都黏黏的，又带她去洗澡吹头，趁洗澡洗头的功夫，给她开窗通风。 “杨阿姨呢？”怎么杨霞不在？ “杨阿姨礼拜四就跟爸爸请假了。”江宁泡在浴盆里，她想洗泡泡浴，但妈妈没同意，把她浑身洗得热烘烘，皮肤都洗红了，裹着毛巾吹头发。 江宁原来躺着不觉得，现在洗个澡浑身轻松，她抱着妈妈的胳膊：“还是妈妈照顾我最好了。” 江烨总算等到老婆回家，他在房间里打电话：“沈主任啊？哎哎，我女儿病了，天天要去医生挂水，老婆又出差，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等挂掉电话他靠在门边，跟林文B说：“让你不要着急，这不是挺好的嘛。”对江宁挤挤眼睛，“还是爸爸的面汤管用吧。” 林文B刚想问问女儿喝了什么面汤，看见江宁偷笑的样子，知道问了肯定生气，索性不问了。 陈姐抱着圆圆过来，站在门口不进来，摇着圆圆的小手说：“我们圆圆能看姐姐了吗？” 圆圆在陈姐怀里，歪头看床上的姐姐，一看见江宁，她咧开嘴笑了。 圆圆每天都跟姐姐玩的，她现在自己会走，就慢慢摸着沙发要到江宁的房间去，江宁的门关着，她伸脚想踢，但她站不稳，摇摇晃晃扶住门，说：“开！” 陈姐跟她解释：“不行啊，姐姐生病了，要传染的给圆圆的，圆圆不能去。” 圆圆听不懂，她自己坚持站在门口，小巴掌拍门：“姐姐！开！” 但门不开，圆圆伤心极了，隔着一道门像隔了千山万水，她以为姐姐不要她了。 江宁就只好隔着门叫她：“咕隆咚！” 听见姐姐叫咕隆咚，圆圆站在门口，她委屈着哭起来，仿佛姐姐不给她开门，简直是天下第一惨事。 现在能看见姐姐了，她伸手就要抱。 林文B摇头：“不行，姐姐还没好透呢。” “那我周一还能请假吗？”江宁满怀期待，生病虽然难受的，但别人上课她休息，想一想都觉得好快乐。 “你不是都好了吗？都能喝巧克力牛奶吃薯片了。” 妈妈一点不留情面的，江宁叹息，怎么偏偏在礼拜天生病呢？ 料理完女儿，林文B开始料理江烨：“刚刚是谁的电话，你不会还跟沈主任有联系吧？你从他那儿从来就没拿到过工程。” 江烨看看老婆，还真被她给说中了，沈主任把那栋洋房买下来了，找人装修，找到他头上。 这么一栋房子，买来六十万，装修得花老价钱了，估算一下，起码三十万朝上。 沈主任最近一直找他，就是跟他说有个工程上面正准备招投标。 他没把装修的事告诉老婆，把工程的事说了，结果林文B哼一声：“你啊，你还觉得自己聪明呢，他就是用绳子绑根胡萝卜，吊在你面前，让你不停给他拉磨。” 把江烨说成驴了。 江烨哪会不知道，但那是个大工程，眼前摆着两个让他选：“一个是沈主任那个，赚头大，要能接下来，能有两百万，另一个就是三十来万的小工程。” 赚得不多，工期又长，江烨还是有些犹豫的。 林文B听他明和商量的口气在跟自己谈这些，也用商量的语气回他：“眼前不赚，以后能赚。” “像这个丝巾生意，跟周太太的合作的时候，投入又大，利润又薄。”哪想得到有一天能上电视购物呢？ 江烨往沙发上一躺，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得想一想。 林文B突然想起来了：“他给你工程，是不是还得你先买点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江烨有点惊讶，沈主任还真提过一嘴，陈曼生了个男孩，虽然不能大摆满月酒，但大家都去“意思意思”。 沈主任就是那时候说了一句，买个机器就把工程给他，话里话外又提起老洋房装修的事。 “他胆子可真大啊。”林文B皱起眉头，“他到处许好处，开空头支票，到时候不能兑现，总有人要拉他下来的。” 江烨又不能出门，又闲着没事儿干，脱掉上衣，去阳台打拳，出上一身大汗，抱着那个弹球说：“算了，这么一算，还是三十万赚的稳，两百万扣东扣西能不能有三十万还不知道，还是推掉算了。” 扭头看见老婆看着自己，那目光的意思，好像是“终于听话了”。 医保修(“饿”) 怀愫/文 杨霞请了好几天假,林文B打了个电话给小佟：“杨霞一直没来，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 小佟说：“她妹妹病得不大好了，她回去看她妹妹，可能还得办办丧事,老板娘,你是不是着急用人啊,我打电话催催她。” “不用不用,我就是问一声,你让她把家里事都办好了再来。” 又过了一周杨霞回来了,她胳膊上别了一朵小白花,人很沉默，织着织毛衣,动作就停住了,恍神很久才又回过神，继续做她手上的事。 原来杨霞虽然腿脚不方便,但人是很灵活的,跟陈姐呆一起这么久,也从来没有争执过。 还跟陈姐学做菜,手艺渐长，回家过年的时候露了一手，婆婆都夸她做得好：“这到老板家里了就是不一样啊。” 嫁给佟建这么多年,这还是婆婆第一次夸她。 但杨霞心里知道，婆婆不是在夸她，是在夸那对金耳环，她拿到工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婆婆买金耳环。 就是最普通的那种金圈耳环，婆婆特地打电话过来,说张家妈看见了夸，李家妈看见了也夸，都说她儿媳妇真孝顺。 “妈，等我干好了，还给你买东西。”她试着说，“再把小伟接到城里来读书。” 婆婆前一句还听得笑，后一句听得跳！ “这不行！小伟当然得跟着我们，你们就在城里忙，他现在读书不挺好嘛！”摸着耳垂上的金圈，心里不乐意了，这才干了多久啊，就想把孙子接走，那不能够！ 杨霞立刻不再说了，她能到老板娘家看孩子，佟建是不答应的，是婆婆在支持她。 为什么支持她，杨霞心里也清楚，婆婆觉得当初家里没钱才讨她进门，她这腿脚不能干农活，娶她就是为了养鸡生孩子的。 现在每个月还能赚钱，比隔壁阿二头的老婆赚得还多呢，婆婆当然支持她去，为了这个，还跟佟建吵了一顿。 “她怎么不能去？她不就是手脚慢一点，原来在家做饭带孩子洗衣服养鸡的，不都是她嘛，进城一趟还精贵啦？” “我已经答应了。”杨霞说话又慢又柔和，“都答应了，再说不去，老板娘心里会不开心的。” “就是嘛，儿子啊，你们老板娘厉害不厉害？” 那当然是……厉害的。 佟建想起老板娘读大学开公司的样子，这话就说不出口了：“那你先看一段时间，等孩子大点，你还是回家。” “哎。”杨霞答应了。 一干就是一年多，她每天出门前把早饭做好，晚上佟建回家前，晚饭也烧好，洗衣打扫，一样都没落下。 不论冬夏，只要空着就织毛衣，存下来等到冬天卖，原来织毛衣是她赚钱的办法，现在是赚外快。 佟家人终于拿正眼瞧她了，过年回家吃年夜饭的时候，婆婆给她盛了一大勺八宝饭，不是外面那层米，是里头的芯，满满都是猪油豆沙。 就连佟建都没再反对，他也没什么可反对的，照样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时不时能吃到新鲜菜色。 杨霞越干越有劲头，跟陈姐学得也越多，连怎么看婴儿都学了，陈姐慢慢教她：“原来那种办法不行，不能小孩子一哭就抱。” 但也不能长哭还不抱，哭久了对小孩身体不好，杨霞一样一样学。 家里给杨霞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做那个炸汉堡排，她上次回家过年前，特意去肯德基买了个几个汉堡，几份炸鸡。 带给儿子尝鲜。 到家的时候汉堡早就凉透了，但小伟吃得特别开心，她就想，儿子要是能吃上热的该多好。 陈姐教她：“这个自己在家也能做，面包超市里就有卖的，还能做热狗呢。” 杨霞一接起电话，听见是妈的声音，还笑着想告诉妈，今年过年回娘家的时候，请她也吃汉堡，妈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洋快餐吧！ 没想到妈带着哭音说：“你小妹人不行了，已经从医院接回家了，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佟建忙工地的事儿，让她再等两天，有空的时候送她，杨霞等不及了，自己坐车回去，小妹睡在床上，看到姐姐她说的第一个字是。 “饿。” 杨霞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小妹人是快不行了，连饭也不给她吃了吗？ 吃喝就要拉撒，婆家不愿意伺候她，就让她这么干躺着，熬几天把人熬走了，就能办丧事了。 杨霞想把小妹接回娘家，偏偏这时候婆家又不肯放人了，嫁进来就是他们家的人，这时候抬回去，村里人要说闲话的。 连娘家都不肯来抬，理由也是一样的，嫁都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人了。 杨霞的妈哭得眼睛肿成核桃，可那有什么用呢？ 杨霞站在那里，看着床上的妹妹，她干脆不走了，她来伺候小妹吃喝，还去买了一罐奶粉，泡在奶瓶里送到嘴边给她喝。 小妹已经病了两年多了，一开始就是小毛病，觉得吃点药就能好，越拖越不行，也去大医院看过。 医生说要手术，还要化疗。 一听说后续还要花这么多钱，她住了两天院，丈夫就把她带回家，就在这边的医院看，平时还给她抓点中药吃。 就这样，村里的人都说杨红是好福气了。 杨红吃了东西，就有力气说话，她去看病的时候，特别羡慕别人有医保，医生说要是有那个，就能报销。 要是钱少一些，可能家里就有钱给她看病了。 杨霞躺着流泪，小妹拉着她手：“欠你家那五千块，我看他们是还不上了。” 杨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妹妹比她漂亮，比她齐全，当初嫁得也比她好，怎么三十岁不到，就要走了呢？ 明明远没到山穷水尽，一分钱都没有的地步，但就是不给她治了，从医院就这么把她领回家来。 竟然连父母都接受了这一切。 钱捏在别人手里，命也捏在别人手里！ 杨霞突然想，要是她病了呢？婆家能给她看病吗？还是看她不行，也把她放在房间里？ 原来村里那些生了病的人，可能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饿死的。 杨霞没有答案，她想到丈夫这一年多来对她好多了，说话也客气了，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害怕，如果她不能动了呢？ “你还想吃点什么？姐给你做，你想不想尝尝洋快餐？我学会做汉堡包了。” 最后一顿饭就是汉堡，杨红的婆家话里话外都怪杨霞这个当姐姐的，她要是不管，人早就干净了，丧事都办完了。 又多拖了一个礼拜！ 杨霞回来工作，她还是按时看孩子，按时回家做饭，但她会突然有那么一刻，想问问丈夫，如果她病了，家里的钱是给她看病呢？还是盖房子？ 林文B每天下班回来的时候，杨霞已经回去了。 是陈姐告诉林文B的，陈姐想了好几天，觉得这样好像是在告状，但她又实在看不下去。 于是她找了个时间，跟林文B说：“我觉得小杨好像是遇到什么事了，这几天人也没精神。” 陈姐有点不好意思，她真不是想告杨霞的状，杨霞跟她学做饭带孩子，她跟杨霞学织毛衣，款式轻薄好看，织给孩子，孩子很喜欢。 林文B放下包，走进厨房，陈姐给她炖的银耳，她每天回家都要喝一碗。 她一边吃一边问：“那你问过她为什么吗？” 陈姐点头：“问了，但她不肯讲。”就跟她刚来的时候差不多，那时候杨霞也是不敢说话，什么事要抢在前面办，连钟点工都能指挥她干活。 还是陈姐看不过去，拉住杨霞：“那活是她的，忙不过来帮把手可以，不能天天让你干啊！” 杨霞这才慢慢跟陈姐亲近，两人平时在家，还有挺多话可聊的。 但这次，杨霞不开口。 林文B一口气把银耳汤喝掉，打开水笼头把碗洗了，搁在沥水篮里：“我知道了，我有空问问她。” 到周五的时候，林文B抽出空来：“小杨，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杨霞赶紧摇头：“没事。” “是不是妹妹的事，你心里难受？你要是难受，就放自己几天假，我来安排。” 杨霞差点跳起来：“不不，我能干的，我不休息。”她害怕失去工作，她唯一的工作机会就是给老板娘看孩子。 原来老板娘请她，是因为不放心陈姐和钟点工，但一年多干下来了，杨霞自己也知道，陈姐是信得过的，她这点工资，老板娘完全可以不给。 买菜洗衣服打扫，都有钟点工干，等圆圆大一点，她就更多余了。 林文B看她这样，知道她心里确实有事儿，问她：“你说看看呢，你自己一个人闷头想，能想出什么来？可以一起拿主意嘛。” 杨霞低着头，她没敢说出她心里的疑问，如果她病了，佟建会不会给她治，还是干脆就换一个老婆算了。 她想了很久才说：“我是想，要怎么才能，能有医保。” 就像妹妹说的，能报销看病，但村里大部分女人都没有，她们出来干保洁当护工的，给交医保的也不多。 林文B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国家是什么时候开放个人缴纳的？ 但她有办法：“就这个啊？公司里可以让你挂靠，有医保，以后还有退休工资，但你每个月拿到手的钱可就少了。” “等个人能缴了，你自己去缴也行。”林文B笑了，“会越来越好的。” 杨霞整个人都亮起来，能有医保，还能有退休工次？那她以后干不动活了，有退休工资可以养活自己，不用指望任何人！ “真的？谢谢老板娘！” 收藏破万加更(江烨眼睛一眯，笑了) 怀愫/文 七月家里有四件大事。 第一件是江宁参加“迎香港回归联欢会”,她穿着红裙子，手捧鲜花跳舞的镜头上了新闻！ 那天的演出是实况转播，全国多地一起庆祝香港回归。 学校里老师强调了很多次，一定要看回归仪式,还要求大家必须写一篇作文来表达喜悦之情。 这让江宁犯难了,那天她看不能在家看电视,她下课后去找齐老师：“齐老师,我七月一号那天,不能看电视,我那篇作文怎么写呀？” 齐老师问：“仪式有重播的。为什么那天你不能看电视啊？” 江宁恍然,原来是有重播的，那她就能看了,齐老师问她,她就说了：“我跟小荧星的小朋友们要去电视台跳舞。” 齐老师笑了：“那你还可以再写一篇后台视角的作文，这可是别的小朋友看不到的。” 江宁眨眨眼睛,她怎么一下子,就比别人多了一篇作文任务呢。 那天上午就在教室里集合,艺术学校有大巴开到电视台去,她们每个人都要化妆，换衣服，宋老师一直在强调：“到了那边之后我们会再做最后一次彩排！排练厅都是熟悉的,我们也练了很多次，绝对不能出错！” 她还让大家少喝水，还要求大家别吃电视台准备的消暑冰棍：“别贪嘴啊！到时候拉肚子就上不了场了！” 群舞就有这么个好处，少一个人,是看不出来的。 但宋老师还是要求所有的小演员们都不许喝冰水，大家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不要忍耐，立刻找老师。 她们要跳两支舞蹈，一共两件服装，两双鞋子。 一件白色的，一件红色的，每个人都梳一样的头发，都画了浓妆，江宁在镜子里照一照，做了个鬼脸。 她的脸，涂得就像僵尸片里那种小僵尸。 宋老师不许她们擦：“不许擦掉啊，这是舞台妆，上了台打上光就不浓了。” 江宁“扑哧”一下笑起来，她身边的女孩问她：“你笑什么呀？” “那如果擦掉一点，是不是一打光，我们就没有眼睛鼻子了？” 那个女孩被江宁吓住了，江宁一看她的表情，赶紧安慰她：“我胡说的，你别害怕呀。”原来不是没个小朋友，暑假都看恐怖片。 表演结束之后，爸爸妈妈可以在电视台楼下接她们，但父母不允许跟上来。 林文B挺放心女儿的，有老师看着，江宁虽然还不会自己洗头吹头发，但她换衣服很快，大事上不会出错。 是江烨不放心女儿，他还想给江宁一个家里闲置的大哥大：“有什么事，你就打爸爸妈妈的电话。” 林文B不同意：“要有证才能进的，她们统一跟老师一起去，你把这么重的东西给她，她万一丢了呢？我有宋老师的电话，到时候她在后台，给她打电话就行了。” 江烨把女儿要上电视台的联欢会，跟所有的朋友炫耀了一遍，林文B虽然没有炫耀，但也买了台录像机，准备把联欢会拍下来，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拍到江宁。 还真拍到江宁了，几十个女孩跳群舞，每队第一个都要挑长得好看的女孩，江宁就是其中一个，镜头正好照到她。 王太太的电话马上打过来：“文B！刚刚跳舞的小姑娘是你们宁宁啊！” 是阳阳发现的，他指着电视机：“宁宁姐姐。” 王太太还不相信呢，她都没听林文B说起过，没想到还真是江宁。 江宁在爸爸妈妈朋友圈里，火了，上过电视了，那就是小明星了。 第二件是圆圆终于能“跑”了，她跑起来颠颠的，好像是在跑，又好像是在跳，一蹦一蹦，像只小兔子。 她看到电视机里的姐姐，跑到电视屏幕前，伸手拍那个黑盒子，还扭头看妈妈：“姐姐！” 林文B笑得不行，她把这个画面拍下来：“是姐姐，姐姐在表演节目呢。” 圆圆急得喘两声，两只手不停拍电视机：“姐姐，出来！” 她又急哭了，小手抬起来按在眼睛就哭，林文B赶紧把她抱起来哄：“姐姐表演节目，马上就回来了。” 一直到江宁回家，圆圆都围着电视机转圈，她到处找口子，还以为江宁被关在电视机里面了。 看见姐姐从门口进来，再看看电视机，圆圆咧开嘴笑了。 江宁才不知道妹妹这么紧张她，她渴死了，打开冰箱灌可乐，满足的打了一个长嗝儿~ 江烨把女儿的东西放下：“乖乖，好多人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看，我哪有电视看，我停车在外面等她，这几个钟头，坐得我屁股都麻了。” 江宁一口气喝了个爽，走到沙发边靠在妈妈身上，她今天可出风头了，她爸爸是第一个来接她的！ 林文B把刚刚拍的那段放给江宁看，看见圆圆急着要从电视机里把她救出来，江宁跪坐到地毯上，一把搂住妹妹，香一大口。 第三件大事是“百年”上柜了。 周末的时候，林文B特意带着女儿去看百货公司，新品牌上架活动，买一条丝巾送一份小礼物。 很多都是看了广告过来买的人，只是油画系列，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了。 公司又设计了一款中国风的丝巾，林文B原来设想过的，一面是丝绸一面是针织的长丝巾也出了样品，等到秋冬就能上柜了。 这才五个月，丝巾的利润已经抵得上银行订单的全年利润了。 第四件大事，是江烨的股票赔了个血本无归，他一共有七八万在股市里，听了林文B的话，也只拿出来一大半。 里面还放着三万，他自己解释说：“小玩玩，小玩玩。” 二月的时候股票大跌过一波，那时候他就想抛掉，但董哥说肯定会涨起来，果然涨了。三月到五月，往上翻番。 王志国几次见江烨，脸色都不好看，意思就是江烨自己的股票没抛，在股市城赚钱，他们家的倒都抛掉了。 “我要是不抛喏，这点钱还能再翻一套房子出来！” 王太太嘴巴上不讲，时常听老公这么说，心里怎么会痛快。 “你看看，我让你不要说吧。”江烨摇头，老婆就是人太实在，这种事怎么好替别人出主意。 结果股票从七月二号就开始动荡，等再过一个月，报纸上开始有标题《股票跳楼，人要活着》。 王太太闷着头偷笑，给林文B打电话：“文B啊！这要不是你，全部要赔干净，你不知道吧，董哥赔掉一房子哦！” 说完又说：“你说说，都叫培了，怎么好做股票嘛。” 她还迷信呢！ “不行的，你得出来，我请你吃饭！”还是房子稳，她买的那套学区房，一平方涨了八百块！一套房子就赚了六万多！ 这要是买了股票，还不全赔了！ “是呀徐姐，以后有钱还是买房子好，买房子大有大赚，小有小赚，但总归是不会亏的。”林文B这么说。 这下王志国看见江烨眉开眼笑了：“你老婆真是金口啊，随便说句话，我们就赚了，你怎么不听啦？” 江烨适时尴尬，笑着摇头：“别提了。” 王志国又问：“跟我讲讲呢，到底亏掉多少钱啊？你肯定有你老婆不知道的私房钱的，真的就亏掉三万？” 江烨苦笑摇头，伸出手比了个二。 “二万？”王志国先诧异，然后回神，“二十万！” “苦啊。”江烨越是讲苦，王志国越是笑。 笑完对江烨说：“算了算了，亏就亏了，当你兄弟我才跟你讲，那个三十万的工程，你一定要接！” “怎么说呢？” “你现在亏一点，后面还有大工程！”王志国做了个手势，造桥。 江烨眼睛一眯，笑了。 五万(我允许他藏私房钱的) 怀愫/文 江烨回去就先跟老婆对口供：“王志国问我股票亏了多少,我说二十多万，要是小徐问你，你可别说漏嘴了啊。” 王太太这张嘴，喇叭似的,肯定要问一问,现在就套好词,免得江宁过生日的时候,见面讲穿帮了。 “那你到底亏了多少钱？”林文B坐在化妆台前,一边擦保湿晚霜一边问。 “嘿。”江烨笑一声,看了眼老婆,“不多。” “五万？”林文B想了想，猜测。不可能真三万,江烨这个人,干什么事都爱留一手，他哪会真的只投进去三万。 “你倒算得精,是五万,但也有前面赚的,本金是真的三万。”江烨坦白完又说,“我说我股票亏了二十万，王志国就让我接那个三十万工程，后续能有大工程。” 那可是造桥的工程啊,就跟分蛋糕似的，只能分到其中一块，这一块“蛋糕”也吃得人心满意足了。 “他以前没告诉你？”林文B觉得奇怪，王志国既然早就知道了消息,怎么一直没跟江烨说呢？ 江烨往床上一躺，眼睛看着天花板,不说话了。 他想过，王志国不说，肯定是之前几个月股票一直涨，他心里不舒服，现在股票跌了，他心里痛快了，就愿意漏点消息出来。 林文B明白了，她转过身去，从镜子里看江烨。 认真算一算，她的朋友只有田爱。 因为她们俩相识结交是不以利益关系为前提的，田爱和她需要对方帮忙的时候，开口都很干脆。 能帮就帮，帮不上，双方也绝不记在心里。 换句话说，她们俩是一起从艰难里挣扎出来的。 她看了眼江烨，挤点身体乳抹腿：“你跟他认识，本来就是因为你赌他会升。被你赌对了，但他心里就不知道？” 处着处着，江烨心里还真把王志国当朋友了，要不是这次的事提醒了他，他根本就不知道，王志国早就有内幕消息了。 江烨躺在床上，长长吁口气。 他自己躺了好一会儿，才又问：“宁宁十岁生日，你那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十岁生日按道理要大办，江宁是六月底生日，但她又是考试又是排练上电视，林文B就把她的生日会放在七月办。 上辈子是江烨操办的，这次轮到林文B一手包办了。 林文B大手笔的订下周太太家的酒店，把能请的亲戚朋友都请来，包间里面摆了五桌，她又订鲜花又印照片，还请彭导公司给江宁剪了支片子。 她把一盒盒录像带拿出来的时候，彭导笑了：“这么多素材啊，放心，我找个好剪辑，活做得漂亮些。” 这是林文B送给女儿的十岁生日礼物，还有一只金兔子。 江宁原来以为在肯德基里过生日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没想到妈妈还在酒店给她办，小吕叔叔说，这不是生日会，这是个生日派对！ 派对！特别洋气！ 包厢里处处装点汽球，每桌都摆鲜花，连椅子上都系着丝带，江烨已经觉得够风光了，林文B还不太满意。 “她这是过十岁生日，又不是要结婚！” 林文B正在挑选，布置在墙上的照片，闻言抬头看了江烨一眼，他上辈子就盼宁宁结婚，一直盼不到。 只要江宁回家，江烨就会让她劝：“你劝劝她，有合适的起码见一见。” 等到江宁过了三十，江烨的说辞又变了：“要不然，去国外生个孩子，结不结婚也不要紧。” 他还把这个想法还跟江宁说：“你别担心孩子没人带，爸爸妈妈帮你带，请月嫂不行，咱们请个菲佣，一点不要你帮手。” 江烨那帮朋友里，就有生了孙辈，请来菲佣照顾的，一年包吃住给工资，再加两张回家的机票。 “不结婚不生孩子，她老了怎么办？她就永远三十岁？以后病了痛了，没人照顾她！”江烨突然这么跟林文B说。 那时的江宁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脾气了，她跟她爸爸的关系有所缓和，听完这些，偶尔还会笑一下。 林文B想跟女儿好好谈一谈，但她在女儿面前是愧疚的，怯懦的，几乎开不了口。 是江宁先开口：“妈，我跟自己和解了，我这样，是我想这样。” 以前林文B不懂，觉得女儿就是心里还有气，现在的她回想起来，懂了江宁的想法，江宁就是想自由的生活。 以前是她没有能力，江宁的自由，全要靠她自己实现。 现在不一样了，她可以给女儿，最大幅度选择自由的权力，妈妈就是她的后盾。 想到这里，林文B说：“不管她结不结婚，我都愿意这么给她办，到十八岁二十岁三十岁，都这么办。” 江烨简直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就说这个了？ “她才多大？暑假过完才三年级，她不结婚，她以后在家里当老姑娘啊？”江烨翻个白眼，哪有亲妈盼着女儿不结婚的！ “你再说一遍，她到底几年级？”林文B没理会他后半截话，抓住前半句，“四年级！下次你去开家长会，别连教室门在哪儿开都不知道！” 林文B去开家长会的时候，确实有爸爸跑错年级的，等开学的家长会，就得让江烨去！ 江宁生日宴那一天，周元柏和叶蓓蓓都来了，沈夕跟爸爸妈妈去旅游，没能来江宁的生日宴，她提前给江宁准备了礼物。 七八个孩子玩在一块儿，王太太拉住林文B：“你这个花了多少钱啊？”江烨的股票不是才亏了二十多万嘛，怎么还给女儿办这么大的生日宴啊？ “没花多少，鲜花是去花鸟市场进的，汽球更便宜了，简单布置一下，孩子也高兴。”林文B笑眯眯的。 王太太眼睛一眨，懂了，江烨根本就没告诉林文B到底亏了多少钱，要不然她脸上怎么一点火气都看不到。 二十万呢！就算对江烨也不是小数目了。 周太太来了，林文B说：“徐姐，我先去招呼客人，等会过来。” 酒店准备了一台钢琴，开餐之前请小寿星给大家表演一支曲子。 江宁一听说要表演，还不乐意呢：“我过生日，应该人家表演给我看的，我怎么表演给别人看呢。” “那大家还送你礼物呢，你是不是要表演一个节目呢？” 那倒是的，江宁开始畅想，这么多人，她能收多少礼物呢？ 决定了要表演，江宁就想做到最好，她一直都没选上学校的独奏，独奏的都是高级年的，暑假过完她就四年级了，也是高年级，可以竞选独奏了。 她在家里反复练习表演曲目《致爱丽丝》，从报幕到表演，再到谢幕，全都由江宁一个人完成。 人差不多到齐了，大家都入座，刚上了一轮冷菜。 江宁看一眼妈妈，她深呼吸，走上台清清喉咙：“现在，有请江宁，为大家钢琴独奏，表演曲目《致爱丽丝》。” 台下所有的叔叔阿姨都在给她鼓掌，小吕叔叔还在一边给她录像呢。 人群里冲出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圆圆往前小跑，陈姐在后面用牵引绳拉住她，她想像在家里那样，坐在姐姐的琴凳上。 江宁把妹妹抱起来，放在琴凳上，轻声说：“你要乖。” 圆圆点点头。 姐姐弹钢琴，她就在一边扭身体，圆身体一晃一晃，台下人全都笑了。 王太太等林文B去招呼别的客人的时候，冲江烨挑挑眉毛：“藏私房铜钿是伐？我告诉你老婆！” 江烨笑了，赶紧端起酒杯：“你们女人是老虎，饶我这一次。” 王太太又看一眼王志国：“你呢？你有私房钱伐？” “我哪里有私房钱哦，我两只口袋被你刮得不要太干净，我到哪里去藏私房钱啊。”王志国一脸小男人样。 但王太太心里清楚，男人女人都有私房钱的，但她睁只眼闭只眼，抛出一个新八卦：“你晓得吧，沈主任养在外面那个，上门逼宫哦！” “真的？”江烨惊讶，“陈曼？” “对呀！抱着孩子上门去了，沈主任今年五十九，大儿子都三十多了……”王太太想到了就要笑，一开始沈主任的老婆还以为这是儿子搞出来的私生子呢。 “她儿子儿媳妇晚婚晚育的，她还不敢让儿媳妇知道，怕闹出事情来。”结果是沈主任的，沈太太差点晕过去。 “大闹天宫，水漫金山啊！”王太太连用两个词儿，把沈家这一个月的状态概括了，又哼哼一声，“外面那个，听说是挤掉原来的小二小三，小四上位！” 江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呢，沈主任本来盯着他给别墅装修，用两百万的工程在前面吊着他。 这都一个多月没主动联系他了，原来是后院起火。等沈主任摆平这些事，再找他的时候，江烨就有新借口了，他股票套牢，一夜二十万就没了，着急接工程。 等不到两百万的，有三十万补窟窿，他就先接了三十万的。 既没钱，也没人替沈主任出装修了。 林文B招呼一圈，回来坐下，王太太看她一眼：“文B啊，老公的皮夹子，还是时不时要查一查的。” 林文B笑了，跟王太太碰碰杯：“我知道，我允许他藏私房钱的。” 一桌人都笑了，林文B也笑，但她高兴的不是酒桌上两句谈笑，刚刚周太太说，她要定一批大闸蟹礼礼盒，用来送人。 “我跟我先生也推荐了，如果好，酒店中餐厅的螃蟹宴也可以选用。” 林文B动过跟周太太借钱买洋房的念头，但幸好没有开口，她点点头：“好呀，等第一批蟹出来，我送到你家里，让你看看品质。” 优惠券修(卖螃蟹) 怀愫/文 十周岁生日,江宁收了很多礼物。 有送她故事书的，送她学习机的，还有个伯伯送了她一台电子琴。 “可我都有钢琴了，还要电子琴干什么呀？”江宁很快不这么想了,她鼓捣鼓捣,发现电子琴能自己播放钢琴曲,还有各种各样的音色,好玩多了！ 圆圆最高兴,钢琴是姐姐,她要是伸手去锤,姐姐就会指着她不许，但电子琴她可以玩,坐在地上用手敲,每敲出一个音，她就仰着脸对大家笑。 那台小霸王学习机,学习的功能江宁没用上。送的两盘游戏带,她很快玩上了,塔克大战和超级玛丽。 江宁玩的时候,圆圆就在一边看着，小人跳起来撞蘑菇，圆圆也跟着弯膝盖,但她还不太会跳，弯腿又一下伸直，就算跳过了。 夏秀珍打电话来：“文B啊，放暑假了,我跟你爸爸带妍妍她们过来玩几天吧？” 林文B皱皱眉头，林妍和何伟,上辈子每个假期都要过来住几天，少则半个月，多的要住一个月。 还有江烨姐姐们的孩子，一碗水要端平，一家来了，另一家也要来。 每个孩子都要添点新东西，一开始大家总是新奇高兴的，后来就成了习惯。江惠娟还会教儿子要东西：“你要什么，跟你舅妈要！” 后来连林文俪也这么教儿子，孩子们个个有样学样。 “舅妈，我要买鞋子了。” “大阿姨，我想买书包。” 林文B皱皱眉头：“我忙呢，江烨也没空，家里住不了这么多人。” 夏秀珍就说：“打地铺也行啊，说带孩子们去大城市玩一玩的，你们搬新家都两年了，还没来过呢，宁宁就不想跟哥哥姐姐玩？” 林文B一直以为江宁会很喜欢有哥哥姐姐陪她，但长大的江宁告诉她，她很讨厌家里一来人就长住。 但现在的江宁眨着眼睛，凑过来小小声问：“是妍妍姐姐要来吗？” 林文B握着听筒看女儿一眼，笑了，好的坏的，都是江宁的童年回忆，也是林妍和何伟的，她说：“等我安排一下时间。” 她打给江烨：“妍妍和小伟暑假想来玩，你看呢？” 江烨在打牌：“那还不随便你，来就来吧。”他说完扔一把牌，这把小赢一点，下一把得输。 林文B又给夏秀珍打过去：“宁宁一三钢琴课，二四要上艺术学校，平时还要写作业，你们要来，玩个两天也行，我没空陪你们，包个车，再找个导游。” 她先把话说在前面：“你来就来，我家里怎么用阿姨，怎么安排生活，你不要管，不要多嘴。” 夏秀珍刚住上新房子，笑眯眯答应了：“好，我就来两天，我多什么嘴。” 她带两个孩子坐火车来的，车上还给妍妍和小伟买了只德州扒鸡，江宁羡慕坏了，她问妈妈：“我什么时候也坐火车，吃德州扒鸡啊？” 她以为德州扒鸡，跟肯德基差不多，都是外国鸡。 “那个咸得很，有什么好吃的，你想吃，妈妈给你做。” 江宁鼓鼓嘴，家里做的，怎么比得上火车上的鸡呢？小伟哥哥都说了，他们买了鸡，旁边坐车的人都看着他们。 何伟当场表演了一个“好吃”的表情，把江宁馋坏了。 林文B还是想包吴姐的车，让她开车带孩子们去玩：“可能要两天时间，你有空吗？” “当然有空了！”吴凤花立刻答应，“车自己供下来了，不用再跟别人共用交份子，时间怎么安排都行，你要用车子，以后讲一声就好了。” 吴凤花用了一年多把车供下来，比他们小车队里的很多男司机还快，接着来的目标就是买房子！ 林经理坐她的车子坐了这么时间，她光是听林文B打电话，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那时候是要供车，没余力再买房。 眼看着林经理说的，股票要跌，房子要涨，件件都实现了，她也得赶紧买房。 林文B一听就笑：“买房好啊，现在不是也有很多零首付的房子嘛，国家一直在开坐座谈会，肯定是要取消福利分房的。” 城镇住房制度的座谈会开了一次又一次，开得越多，很多人就越是觉得，取消福利分房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凤花的丈夫一开始也这么觉得，但老婆件件都说准了，等车子一供下来，他就动摇了：“要不然？咱们也买房子？” 吴凤花信林文B信得很，打定主意回去就跟丈夫商量，零首付买房子！ 她还给林文B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林经理，你原来不是想买车后座那个广告位嘛，你现在还想买吗？” “当然想买啊。”但一直没余钱。 “要是总公司谈不下来，就跟分公司车队谈一谈呢？”吴凤花说，“分公司一个车队也有百来辆车子了。” “不违反你们公司制度吗？”林文B有些疑惑。 “我们分公司经理刚调过来，要找就找车队队长，他说了算话。”吴凤花笑了，车队队长早几年手里车虽少，但更威风，人面广，能办的事儿就多。 她们那个队长，最爱炫耀的就是追到女大学生当老婆，还是撬了她同学的墙角。 车队里人人都讲，这个老婆是队长“花”得来的，花就是骗。 男人们凑在一起，比女人还八卦得多，还有跟队长关系铁的，说队长老婆现在肯定后悔了，前男友越混越好，开公司去了。 车队队长倒越来越不值钱了。 吴凤花总是默默走开，队里女司机少，就算她这几年来，一直是零违章零事故，她也说不上话。 现在不一样，她把车供下来了，这些男人个个看她，眼神都跟原来不一样，是承认她确实有能力的目光。 她这才在队长面前说得上话。 要是没有吴姐，林文B还真不知道里面的门道，车队车队讲话的声音，比分公司经理还要“响”。 林文B去年包下蟹塘开始，就打算好了一步步怎么销螃蟹礼盒。 电视购物回笼的资金，商场上柜又用掉一半。上半年的赢利全投到八、九月份螃蟹的销售上。 短租了一间门面房，登报纸广告，和电视台广告。 这两个都是按版面接天算的，要在螃蟹上市之前密集投放，除了这两种办法，林文B还想做点前期宣传。 花小钱把事情办好。 林文B想了想，把小吕派出去：“咱们这算是钻空子，不用长期投放，卖大闸蟹的这几个月里能挂牌子就行。” 蟹塘今年的产量比预估的还多，刘金平人虽然滑头一点，但养蟹还真是好手，他说八百斤一点都没虚报，七月中又报一次，说眼看得有九百斤。 林文B给小吕定的目标是花小钱，把事情给办了。 小吕大热天跑了一头汗，跟赵队长约在咖啡厅里见。 赵队长把车一停，跑进咖啡店，小吕站起来跟他打招呼：“赵队长，这里这里。” “喝咖啡还是喝茶？”小吕牛排已经点好了，一看赵队长进来，招呼服务生把吃的端上来，还有一客冰淇淋。 赵队长看小吕面嫩，还以为他刚大学毕业呢，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沙发卡座里，点根香烟：“怎么事情啦？” 小吕笑得殷勤：“赵队长爽气，我听说赵队长手底下有百来辆车子。” 赵队长看看他：“是有呀，怎么啦？你结婚要包车队？” “不是不是，我是想在赵队长的车队里，投点优惠券。”小吕端着张笑脸，“东西我来提供，每个月每辆车，贴补点钱。” “优惠券？什么东西啦？” “螃蟹的五元优惠券，我们单给车队做一个编号抬头，只要是从出租车上拿优惠券，实际购买了，就按这五块钱，返还到车队手里。” 这是林文B针对出租车想出来的主意，在车后座上贴广告，还可以自取优惠券，每种礼盒限用一张，每张优惠八块钱。 “咱们最便宜的礼盒也要188，五块钱优惠券，能吸引人吗？” “怎么不能？只要有优惠就能吸引人。”林文B现在有经验了，广告一跟上，不愁卖不动。 赵队长眼睛一豁：“侬这是把我们当销售了。” “这就是个添头，让爷叔们开心开心，广告费我们肯定也要给的。”小吕开的价钱，每个月五千投放费。 他再适时拿出礼品，茶叶，保温杯，还有一条小方巾和一个丝巾扣。 茶叶和杯子是赵队长的，小方巾是给他老婆的，东西虽然少，但牌子是现在最火的，只看品牌，赵队长还以为丝巾是小吕特地准备的。 赵队长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吹捧过了。 最后小吕又说：“其实公司开的是一个月六千块，这一千块钱我觉得是该给赵队长你的，你帮帮忙，跟你们分公司经理吹吹风。” “你年纪轻轻，倒还蛮上路的。” 搞定了赵队长，再去分公司谈合同，赵队长已经把消息透出去，车队人人知道有补贴，谁不愿意拿这白来的钱，五千块钱投放费，谈定从八月到十月底。 七月份的后半个月，算是送的。 赵队长教他手下这些司机：“脑子活络点，多往酒店饭店转一转，还有商务区，多跑两趟么，一天的香烟钱有了呀！” 报纸和电视机上广告还没登，公司就接到许多电话，全是出租车上拿了优惠券的，问螃蟹礼盒什么时候上市。 前台小姑娘甜甜的声音再说一遍上市时间：“如您提前预定，买一盒送一只哦。” 评论破万加更(“小霸王奇乐无穷~”) 怀愫/文 “买一盒送一只”这几个大字,印在优惠券下方，上方印的是黑色粗体大字“正宗阳澄湖大闸蟹”。 设计优惠券时，林文B没有别的要求，就要够醒目。 印成海报贴在出租车车座上,下面可以领优惠券,林文B还坐了一次这种车,想问一问这优惠券投放的效果好不好。 结果出租车司机根本不放在后面任人拿,他主动问：“螃蟹买伐？这个优惠券一人一张哦,多了没有。” 优惠券上都写明了,一个礼盒限用一张,多拿了也是损失掉的。 司机们一个个算盘不要太精，看到商务人士,才肯多给两张券,譬如这辆车，这个司机看林文B的打扮像白领。 多拿两张券给她：“买这个送给客户,不要太体面哦。” 小吕也拦到一辆,话术又变了：“你女朋友谈了伐？中秋节不拎盒蟹去看看丈母娘啊？毛脚女婿上门么,要摆摆派头的呀。” 林文B万万没想到的,她真的只花了小钱，雇了一帮爷叔销售员，还个顶个的能说会侃。 提前预定的这一批客人,基本都是从出租车的广告上看到的，林文B一开始想的是等卖完了再结算。 现在她拍板：“提前结算！按优惠券的编号来。” 提前预定螃蟹礼盒，要付三分之一的定金，等螃蟹上市之后再付尾款。虽然也有人要“眼见为实”,但也有一小部分人，真的敢吃这口“螃蟹”,提前交了定金。 拿到定金的，先结算出来，发到车队，让他们实实在在尝一次甜头。 小吕去发钱的时候，把表格也带去了，上面每个编辑印得清清楚楚。 单子一拿出来，这些爷叔们觉得这个公司真没骗人，那个跟“毛脚”推销“蟹脚”的爷叔，一看见小吕就笑了：“是你啊！” 小吕也笑了：“给我那张，我预定好了。”那返还的钱里，就有小吕那五块钱。 “你们这个怎么算出来的？”其中一个人问。 “都是电脑输入的呀，放心好了，肯定不会出错的。” 这一个月内钱还没多少，但也发得他们腰酸，小吕和小张回来就感叹：“还好是一百辆车，这要是再多点，哪里发得过来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公司里人人脸上都带笑，丝巾卖得好，林经理就给大家发了奖金，现在螃蟹也这么好卖，年底肯定又要加奖金。 忙归忙，忙得人心里舒服。 阳澄蟹塘捞上来第一波蟹，刘金平挑了二十几只肥壮的，用稻草扎起来，送到海市公司。 林文B拎着螃蟹礼盒到周太太家，说好的，周家的饭店，秋天要推蟹宴，这是送来的样品。 她去送螃蟹的时候，江烨就说：“你这点螃蟹，意思意思就算了，也别送太多。” 林文B套上鞋子，看他一眼，知道他又要说那几句了，果然被她猜到了。 “台商都精明着呢，你这螃蟹眼看能大赚的，干嘛非卖给他，你看着好了，他肯定要压你的价。” 江烨要说什么，被林文B猜到了。 周先生的饭店压价，被江烨猜到了。 对方报了一个让林文B没法接受的价格，礼盒能高卖，批发只能贱卖。但也不能给报一个堪堪回本的价格给她。 林文B想了想拒绝了，她也照实说：“这个价格，我没有多少赚头。” 反而是周太太很不好意思，她跟林文B打招呼，又多订了几十盒蟹：“我先生那里不行，我这里也很需要。” 原来周太太这几百条丝巾，几十盒螃蟹，林文B是很看重的。 她现在当然也不会马虎，但她不会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了，她微微笑着点头：“放心好了，我一定提前准备好。” 她来回跑了好几趟，生意没做成，江烨说：“你看吧，跟你讲了，台湾人做生意太精明，找你就是想压价占便宜。” 要不然怎么不去找蟹塘，摆明了觉得你要做他生意的，让利得让得多点。 林文B瞥他一眼：“我把刘金平的电话留下了。”能给蟹塘招点生意也好。 螃蟹上市那几天，林文B冯兰和小吕，几乎住在蟹塘边，看着一篓篓螃蟹捞上来，包装运输进仓库，然后火热销售。 刘金平果然反悔了，今年的蟹特别好卖！ 五月的时候，昆山建了第一个阳澄湖大闸蟹交易市场，那时候镇人民政府来蟹塘宣传，刘金平还抱着看一看，又不一定能卖得起来的思想。 没想到到七月交易就疯了，八月一口气又往上涨，他越想越不得劲，他这蟹卖亏了！ 亏一年也就算了，毕竟蟹苗蟹药和螃蟹饲料是林经理出的钱，人家替他担风险了，再说他拿着定金又多包几亩一样有的赚。 但余下四年，眼见得交易市场会越来越火爆，他不能连着亏四年吧。 刘金平的儿子说：“爸，你那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你不肯干，人家就跟你打官司，咱们得赔钱呢。” 刘金平心里再不得劲，事儿也得继续办，心里不住后悔，人家不是没提醒他，他就是只看着眼前。 蹲在蟹塘前哀声叹气，跟儿子报怨：“我哪儿想得到呢！” 90年那会儿，才二十多块钱一斤，今年这都快往二百上跳了！ 林文B到蟹塘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刘金平谈合同：“刘叔，去年我是怎么说的，今年我还怎么说，咱们的合约可以调整。” 刘金平香烟烫到手指头才回神：“你说真的？” “真的呀，我原来就说了，不能占你这么大便宜。” 上家把赚头都刮走了，蟹农反而只占一点利，那不厚道。再说养蟹全靠刘金平，从投放蟹苗开始，他就住在蟹塘边的薄木板房子里。 他要是不上心，或者在饲料上短点什么，螃蟹长不了这么大个头。 不如让点利润出来，他明年养蟹还能养得这么好。 林文B又是穿着运动服运动鞋来的，去年来的时候，村里的路还没修得这么平实，今年进村子，连小路都畅通平整。 马路加宽了，说明运输车开到里面来了。 两人就按原来林文B说的重签合同，林文B又跟刘金平说：“刘叔，你带我去一趟镇人民政府吧。” “去哪儿干什么？” “给我出个证明啊，证明我这个螃蟹是正宗阳澄湖的，没打虚假广告嘛。” 这还是冯兰提醒她的，她说：“文B，我们原来卖丝巾几百条还能跟厂里要个证明呢，这卖螃蟹也得要个证明文件吧。” 光是刘金平出证明没什么用，林文B有了上次的经验，提前联络郑律师，专程请郑律师跑了一趟。 专业人士确实想的要更周全，郑律师说：“要个授牌吧，你又不是只卖一年，挂在店里挂在公司里都好。” 他找的熟人，七拐八绕真要来了授牌，还走了一波行式，牌子是林文B他们自己花钱刻的，右下角刻上章。 这可比证书气派多了。 小吕捧着那沉甸甸的牌子，又沉又热，一只手还抱不动，得两只手捧着，上面还挂一只红绸大花。 “经理，咱们搞这个真的有用？” 郑律师托一托金边眼镜：“越是这种东西，越有用的。” 林文B拿着授牌回来，挂在店门内，报纸广告和电视广告一起上线。 这一次彭导不走情怀路线了，她请了两个滑稽戏演员。 本地方言剧集《老娘舅》里面，最具喜感，也是长相对比最鲜明的两位，一高一矮一搭一唱，用方言推销螃蟹礼盒。 连广告词都不用写，滑稽戏演员用他们特有的，夸张的肢体动作和眼神表情，把一只肉嫩黄满的螃蟹掰开，吃完咂咂嘴。 彭导选人的时候说：“不要小看本地明星，他们有他们的号召力。” 上地方台，大明星不一定比得过本土有知名度的演员，对本地观众来说，他们就像老邻居老朋友。 两种层次的消费人群，全部锁定。 林文B比任何时候都更忙，江宁四年级的家长会是江烨去的，江宁不放心爸爸，跟爸爸一起去，把爸爸送到教室门口。 蓝印户口转正，也是江烨办的，他们提前买房，再也不用卡着时间线拿户口，让江宁能顺利升学了。 齐老师还在家长会上介绍了童梦实验初中，江宁的选择又多了一样。 林文B忙到十点多才到家，打开门就听见游戏的声音，江宁江烨父女俩坐在电视机前面，一人手里拿一个手柄，在玩坦克大战。 刚刚新开一局，江宁刚要前进，妈妈站在面前挡住了她。 “这几点啦？你还不睡觉？” 江宁吐吐舌头：“小霸王奇乐无穷~” 老洋房(一百万的小目标) 怀愫/文 江宁挨了两记屁股,捂着屁股哼哼唧唧回房了，走到门口还转头看爸爸一眼，爸爸竟然没帮她！ 关上门，气呼呼睡觉了。 林文B问：“刷牙了吗？” 江宁又磨磨蹭蹭打开房门,到卫生间刷牙,故意不看爸爸,跟爸爸生气。 江烨嘿嘿笑,把游戏手柄扔掉：“礼拜六让她玩一玩嘛,怎么样？你那个螃蟹卖得怎么样了？” 他接了那个三十万的小工程,手下工人有富裕,不能留在工棚不接活，江烨就又接了几段小工程。 算一算今年也不少赚,工地多,琐碎事情就多，但手底下几个项目经理,对这种小项目都有经验,他反而不像去年那么忙了。 “我刚刚还在电视上看到广告呢。” 两个滑稽戏演员,演了一个小品式的广告。 高个矮个都是董家门的女婿,高个子的大女婿有钞票，年年中秋礼物送得都称丈母娘的心意。 矮个子小女婿人就不那么灵活，回回都要吃丈母娘白眼,今年卯足了劲头，下血本也要听老婆一句夸奖。 对本地观众来说，他们两人的荧幕形象已经看了两三年了，对他们就像老朋友老邻居一样熟悉。 两个人一出来,还没开始演呢，就看得人发笑。 今年两个女婿都拎了方盒子上门,还都争先恐后要跟丈母娘显摆，最后一起拿出来，全是螃蟹礼盒。 于是二个“别苗头”的女婿握手言和。 “秋风起，蟹脚痒，毛脚拎蟹脚上门啦~” 至此全家大团圆，一起吃螃蟹。 但到这里，广告还没结束，画外音中高个大女婿咬牙发誓：“明年，我要买盒更大的！” 最后是两个演员你一言我一语，介绍订购电话和门店地址。 江烨看的时候还跟女儿讲：“看看你妈妈这个广告拍的，多少毛脚女婿要遭殃了。”今年中秋不拎一盒螃蟹，那太说不过去了。 彭导这个思路，林文B怎么也没想到，上一只广告还是百年情怀，这一只广告就满是市井烟火气。 看完样片，会议室里当时就一片笑声，小张还问小吕：“哎，你今年这个螃蟹是肯定逃不掉了哦！” “我哪一年逃得掉嘛！”小吕一面说一面笑，他就快要结婚了。 上海丈母娘厉害，那简直全国闻名。 “这广告拍得真是接地气。”林文B感叹。 “接地气。”彭导点头，“这个词说的准确了，家家户户到这时间总要买两斤螃蟹吃吃的，不要觉得这东西就一定要走高端，靠高端能卖多少。” 去年手里流动的钱少，只包了三亩蟹，又跟刘金平多订一千斤，结果两千斤都还不够卖的！ 刘金平那三十亩蟹塘产出的螃蟹，光是林文B这里就卖掉一半。 林文B加急雇人，前台女孩手底下又临时招了三个接线员，林文B让她自己总结一下这段时间电话里客户会问什么，她怎么回答对方比较满意。 把这些全都打印出来，放在新招来的接线员面前，让她们按图索骥，照着步骤来回答。 礼品纸盒加急生产，店里从早到晚就没停过，还有黄牛来问，出不出螃蟹券的。 小吕回来跟林文B说：“经理，我是才知道那帮黄牛也是有地盘的！”还有人手，一个头头下面十几个人，他们这个店正好在中间，两边的黄牛头子都抢疯了。 林文B还真不知道这个，跟江烨说了，江烨就笑：“换美金日币少得了这些人啊？”他去年过年用美金包的红包，那时候就认识了这么一个人。 “人家也没学历，但脑子活络，什么火做什么，他跟我讲光靠美金兑换和炒购物券，他就比别人早两年买上房子。” “你要想搞这个，我帮你问问他。” 林文B想了想，就算要发售螃蟹券，那也是明年的事情，她记忆里今年还没卖得多好，明年才是卖疯了呀。 整个螃蟹季过去，总共卖掉五千斤。 刨去包装、运输、人工、店租、广告这一切的开支，纯利润六十万。小吕他们每人拿到一个厚厚的红包，全都乐疯了，要在公司里面开派对。 林文B提醒他们：“哎！玩归玩，这才刚十一月啊，后面还有圣诞节过年的礼盒呢。” 宋爽笑兮兮问：“林经理，赚了这个钱，你要干什么呀？”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林经理是把房子抵押了，才能卖丝巾的。 小张私下里还讲：“林经理是不是有买房子的瘾啊？我听说她家里一共五套房呢。” 林文B想了一下，银行客源和资金都很稳定，丝巾火热卖了一波之后，现在商场的销售也趋于平缓了。 可用的钱多了起来，确实要想一想该怎么用。 江烨又问起赚了多少，林文B把包挂在门口，轻飘飘说：“六十万吧。” “赚了多少？”江烨眼睛又瞪出来了。 林文B笑了，她伸出手，对江烨比了个数字“六”。 “赚了一栋老洋房？”江烨心里飞快算笔帐，“不得了，你这一年进帐有一百万？”跟他去年的工程差不多，比他今年赚得还更多。 林文B把头发别到耳后：“差不多吧。” 她笑盈盈回到房里，江烨也跟了进去，他还在算进帐，今年他是赚得少点，也得有八十来万，但他的钱是集中在年前进帐的。 他想了想：“要不然，咱们再去看看老洋房？” 林文B脱掉风衣外套挂起来，头发一把夹起，换上睡衣，听见江烨这么说扭头看他：“行啊，有个园子，圆圆也能跑跳。” 再养个猫，或者狗。 她把耳环项链摘下来，去洗澡，江烨跟出跟进。 林文B瞪他一眼：“干嘛呢！烦不烦！” 结果老洋房现在不是这个价格了，中介小吴一听他们现在想买，为他们可惜：“阿姐啊，二月份的时候这个价只有那一栋，现在买不到喽。” 那一栋还是因为房子差，又急着出手才开价六十万的。 “阿姐，那一栋是真的可惜了，现在虹桥的独栋也要卖五十万呢！”这里才是最市中心的地方，真要买那也有，全都百来万。 林文B和江烨互看一眼，她问：“有没有付款方式好一些的，四个月到半年周期可以吗？”老问题，他们手里要有现金流的。 小吴有点为难，但这个还有希望：“好的呀阿姐，我这就帮你问，大概就是三百平的，一百万以内或者出头一点的？” 林文B点点头：“对，麻烦你了。” “要是实在不行，就去买独栋吧，跟蒋副行长当邻居，他那个别墅买的时候多少钱？这就五十万了？” 江烨等到小吴走了，才问。 “这我怎么知道，年底他们就回来了，到时候去问一问。”说到这个，林文B有点遗憾，这一年太忙了，在宁宁眼里，妈妈一直在出差，根本没停过。 她偶尔也会觉得被冷落，幸好家里有个妹妹。 学校离得近，现在天气又正好，快到放学的时候，陈姐会带着圆圆到校门口去，圆圆伸着头在人群里找姐姐。 所有人穿一样的校服，排队站着，但每次圆圆都能从人群里一眼就认出姐姐。 “姐姐！”圆圆手指点着。 江宁就伸高手跟妹妹打招呼。 姐妹俩一起手牵手走回家，每次都要在小区的儿童滑滑梯旁边玩一会儿，现在圆圆一到时间就会说：“姐姐，放学。” 还会自己走到门口，指着她的小鞋子：“穿鞋鞋。” 一到点就要去，比闹钟还准时。 圆圆最喜欢姐姐给她讲故事，她每天都会捧着故事书找姐姐。 江宁一开始还规规矩矩讲故事书上的故事，但圆圆喜欢《白雪公主》，她反复要求听同一个故事，江宁讲烦了。 于是再讲白雪公主的时候，江宁开始胡编乱造。 有时候是白雪公主练成了雪花神剑，杀了巫婆母后，有时候是白雪公主跟白雪皇后一起坐着冰马车去了雪国，那里还有小雪人波利。 “小小的红鼻子，系着鲜艳的红围巾……” “你这，都在跟妹妹说些什么呀？这是白雪公主？”林文B泡茶的时候听到两句。 “那白雪公主，当然可以练雪花神剑嘛，也可以坐雪皇后的冰马车呀，雪皇后管理雪之国，当然就有雪人波利啦。” 都有“雪”字的，江宁觉得自己特别有道理。 圆圆张大眼睛，看着姐姐，再看看故事书，好像能听懂，好像又听不懂。 林文B笑个不停：“你啊，你就欺负你妹妹不识字吧。” “我才没欺负圆圆呢，我最~喜欢圆圆了……”江宁摇头晃脑拖长音，“吧唧”亲了妹妹一大口。 中介小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本来这些房主多半就在国外，卖掉房子是想一笔拿钱，四个月到六个月的周期，很难谈下来。 洋房越是稀缺难买，江烨越是对那套便宜的洋房念念不忘。 沈主任看出江烨推托，没再找江烨装修房子，年中的时候就找了人，一直在磨设计，现在应该基本工程都做完了。 江烨晚上躺床上摸肚子：“唉，你说说，当时再多二十万就好了，只要再多二十万，就能把这房子买下来了。” 林文B指着他：“说好什么的？过了就不要嗦。” 江烨确实答应过，但他啧啧两声，心里意难平，但让他回到那个时候，他还会做一样的选择。 到年末的时候，江烨接到了沈主任老婆的电话，沈主任老婆在电话里问：“小江啊，你原来不是想买洋房的嘛，你现在还想买吗？” 营养液破万加更(这个金苹果，还真落在他们) 怀愫/文 江烨这才知道,沈主任被调查了。 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把林文B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工地上面又出事了呢！眼睛盯着江烨，看见他脸上控制不住的笑容,才知道是有好事。 作口型问他“怎么啦？” 江烨神秘兮兮的摇摇头,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阳台去打电话。 林文B看他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拿电话,昂首挺胸走出房门,从鼻子里“哧”一声,这人,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得意。 江烨打了好几个电话，挂掉电话进来问老婆：“你那帐上有多少钱能动？” 林文B焐在被子里面看书,马上又要考试了,她这几个月忙得脚不沾地，期末考试到处找招呼借了笔记。 前台小姑娘帮她复印摘抄重点,用各种颜色的笔和便签把要背的,会考的都列出来,她还有两个礼拜时间,得把这些全部背下来。 放下资料说：“怎么了？人家要拉你去开金矿啊？” 这种玩笑江烨现在根本就不往心里去，他一脸“绝了”的表情，走到床前讲：“你肯定想不到！” “到底怎么好事啊？”怎么能笑得跟黄鼠狼偷了鸡一样。 “沈主任进去了。”五十九这个大关,沈主任终究还是没能挨过去，他前天被带走了，家里还不敢声张，还替他请了个病假。 沈太太这才知道原来丈夫在外面有这么多花头,一个小区里面好几套房，养着不同的女人,那个上门来闹的，只是其中一个。 沈主任五十九，沈太太也早就过了退休年纪了，正等着儿媳妇生孩子，竟遇上了二十出头的女孩来逼宫！ 这女孩子比她儿子还要小十岁呢！ 先是大闹天宫，然后水漫金山，看沈主任心里还惦记着小儿子，沈太太颓然坐在沙发上，哭过嚎过，嗓音嘶哑。 “老东西，你不要以为我没办法收作你，我现在去举报，你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沈主任怕了，儿子要紧还是“帽子”要紧？ 那肯定是乌纱帽要紧，没有这顶帽子，眼前一切都没有了。 他赶紧安抚妻子：“你在说什么话，我们夫妻就要快三十年了，我在外头就算逢场作戏，大件的东西不还是你跟儿子的嘛！” 比如那栋老洋房，一到手他就放到儿媳妇名下了，那边离贵族幼儿园也近，等退休了，他就在院子里面晒晒太阳。 沈太太看上去是软下来了，但她要老东西把家底全交出来，什么地方有房子，什么地方有存款：“你给我全部交待，你不跟我交待，你就进去交待交待。” 沈主任被拿住把柄，只好“老实”交待，陆陆续续把钱交到老太婆手里，他苦水也没地方倒。 但他还是被人举报了，空头支票开得多了，总有人要他“兑现”。 一个搞工程的小老板，听沈主任的话买了抽水的新机器，一个机器就要五十多万，机器买了，但工程没到手。 沈主任天天给他画饼，纸上的饼有什么用？又不能吃又不闻，手底下还有这么多工人要养。沈主任还说呢：“不着急，要不然你先把机器租出去嘛，肯定有工地要用的。” 他看见仓库里的机器就冒火，这都快年底了，要给工人开工资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嘛，干脆豁出去了！ 举报！ 沈太太这才着急处理房子。 “她卖房子，是想给沈主任补上钱？求轻判？”林文B还挺好奇的。 江烨看她一眼：“你这个女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老婆的意思是，就让沈主任坐牢算了。 “不对吗？他不应该坐牢？”林文B说完才想起来，“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江烨送礼都送实物，钱当然也有，但是以陈曼的工资为名发的，陈曼的职位是公关，工资高点也正常。 “那陈曼人呢？”林文B问。 沈太太把小孩子抱回来，沈太太的儿子还带这个弟弟去作了亲子鉴定，跟陈曼说好了，如果是老头子亲生的，就给陈曼一套房二十万，让她走人。 先付给陈曼十万块，陈曼拿了那十万就跑了。 “她不是想逼走沈太太嘛，怎么给钱就肯走了？”林文B有点疑惑，她记得七月的时候才听说陈曼逼上门去，那个架势是要大闹一场的，怎么肯拿钱就走。 “她二十五都不到，就肯嫁给沈主任？”陈曼就算原来心里有这个想法，跑到沈家一看，也没这种心思了，赚不到大的，赚一票小的。 一套房子，再加二十万，她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没想到沈家会去做亲子鉴定。 陈曼心里有鬼，孩子不一定是沈主任的，她拿到钱的当天就跑了，沈家一度认为这个孩子可能真不是亲生的。 “那……那个孩子是沈主任的吗？”林文B是不喜欢陈曼，但那个孩子才刚一岁多，如果不是沈主任的，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 还真是沈主任的，可就算是，以后日子也不一定就好过。 林文B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她叹完才想到：“沈太太找你，是想把房子卖给你？” “四十五万，但要全款，你觉得怎么样？”江烨是心动的，现在家里拿出这钱来，已经不算吃力了。 竟然比原来开价还便宜？ 林文B一想就明白了，原来那六十万买洋房的钱，不是沈主任自己掏出的，她问：“产权清晰吗？” 看江烨点头，林文B深吸口气：“那我们明天就去看看房子。” 两人把上午的时间空出来，林文B跑去一看，沈家人装修还是走了保守路线，不是她脑中想像的那种格局，但基础装修都做得差不多了。 屋内要改动的地方还很多，院子里也收拾的不伦不类的，沈主任弄了块太湖石来，想装个中国风的园子。 “怎么样？”江烨当着沈家人的面，不表现出什么，但这个语气，林文B一听就知道他着急了，这种机会错过了才真是懊悔！ “行，现在就可以去交易。”她那只大包里面，放着只塑料文件袋，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全都带齐了。 当天走完交易，到交税拿房产证还要再等几个工作日。 一笔付清四十三万，留两万块，等拿到房产证再给。 江烨坐上车还在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一边扣安全带一边说：“嗬，这就到手啦？”这个金苹果，还真落在他们篮子里了。 他打开车内空调，趁着车里热起来的这段时间，用手搓搓方向盘，整个人都在车座上抖：“咱们干点什么去？” “要不然把宁宁接出来，我们去吃顿好的？” 他这语气，兴奋的就跟当年刚来海市打工，没别的工作能干，扛沙包扛了一个月，挣到第一笔五百块钱一样。 特地打电话回家，告诉她，他挣钱了。 林文B看看江烨，突然就笑了：“行啊。” 锦江乐园(“便宜不好占呐”) 怀愫/文 江宁正准备吃营养午餐,今天午餐有可可牛奶，是江宁最喜欢的口味。 一周能喝几次可可奶是不一定的，草莓味和可可味轮换，要是礼拜一喝草莓牛奶,那这个礼拜就只有两次可可奶。 这周就是两次,这是第二次。 突然被齐老师叫出去,说她爸爸来接她,下午的两节课就不用上了。 下午两节是小班钢琴课,江宁还要交作业呢,她不知道是什么事,爸爸也不说，于是她收拾好书包,跟在爸爸身后。 “什么事啊爸爸！” 爸爸不回答,但冲她挤眼睛。 直到走出校门，在路边车上,看到圆圆从车窗里探出圆脑袋,她两只小手扒在玻璃上,一看见江宁就嚷嚷：“姐姐！” 江宁飞奔过去,这才看见妈妈也坐在车里，圆圆站在车座上，妈妈抱着她。 “妈妈！”什么好事？今天全家一起来接她？ 江宁眼睛很尖,一下就看见车后座还放着肯德基的袋子：“肯德基！” “快上车，我们去个好地方。” 车子一路开，江宁一路都在闻鸡块的香味，她隔几分钟就要问一次他们究竟去哪儿？但妈妈只是笑一下,就是不告诉她。 直到车子开到锦江乐园门口，江宁张大了嘴,她没上钢琴课，还可以来游乐园？ 林文B看看女儿，问她：“开心吗？” 江宁重重点头！ 圆圆知道姐姐开心，也一蹦一蹦，叽里咕噜说什么。 江烨从车后厢把圆圆的推车拿出来，当时林文B花大钱买了个轻便结实，还可折叠的，日本品牌，在童车里价格高昂。 那时候江烨还说一句：“我们圆圆从小就坐“豪车”了嘛。” 现在才知道一分价钱一份货，几下就打开了，拎在手里也不重。 林文B把圆圆放在车里，带圆圆出门一趟也有一个大包，江宁笑哈哈说这是“圆圆出差包”，跟妈妈那个出差包一样。 江宁跟在爸爸身后跑，工作日乐园门口没什么人排队，看上去有些冷清，但江宁学校秋游的时候来过，人山人海。 什么项目都要排队，一张门票带三个项目，她为了玩到降落伞，跟叶蓓蓓几个排了好久的队。 她不光玩了自己的，还把周元柏那份也玩掉了。 周元柏告诉她，日本和美国的迪士尼乐要好玩多了，江宁不太相信，周元柏又说：“会有迪士尼公主跟你打招呼哦！” 江宁立刻相信了，她跟叶蓓蓓沈夕说好，以后要一起去迪士尼乐园。 “江宁你也带我去吧。”周元柏说，“我可以带路啊，迪士尼乐园是很大很大的，我可以帮你们拿书包。” 三个小女孩看着他，江宁点头同意：“那好吧，那你就一起去吧。” 好像她们四个小学生，明天就能手牵手，一起去日本迪士尼了。 不能去迪士尼之前，锦江乐园也很好。 售票员在窗口问：“几张票啊？” “四张。” 江烨刚说完，江宁就踮起脚，冲窗口嚷：“三张，两张大人，一张小孩！”工作日一排窗口只开了三个，里面三个售票员笑了起来。 撕下三张票给江烨，江烨自己也笑了，他把圆圆也算进去了。 工作日的乐园多数是来约会的情侣，没有小学生，江宁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她问妈妈：“万一齐老师知道了怎么办呀？” “齐老师怎么会知道呢？”林文B反问。 但江宁还是担心的，她还记得她一二年级的时候，妈妈说老师什么都知道，连她在家里吃不吃蔬菜，老师都能知道。 她一看见降落伞就把担心抛到脑后，今天根本不用排队，走过去就能坐，她和爸爸一前一后，慢慢升起的时候，还跟妈妈打招呼了。 林文B拿出照相机，连按几张。 圆圆唯一玩的项目是旋转木马，江宁坐在马背上，林文B抱着圆圆坐在马车上，圆圆手舞足蹈，还一直想下去在圆盘上跑步。 坐了一次，又坐一次，圆圆赖在上面不肯下来。 最后是林文B把她强行抱下来的，她还扒着妈妈的肩膀哼哼唧唧，手指点着木马车：“玩！还玩！” 直到坐下开始吃东西，她才不闹别扭了，两只手抱着鸡块，啃个不停，小脸上还露出陶醉的表情，眉毛一动一动：“好吃，好吃。” 江宁笑得差点把可乐喷出来。 林文B跟江烨对视一眼，林文B问：“宁宁，你还想要三角钢琴吗？” 江宁点点头，但现在家里是没有地方放的，妈妈说过等以后换了大房子，再给她换大钢琴的。 “你想要什么颜色的呢？” 江宁眼睛亮了。 这一天不能写在作文里，写进作文，齐老师就知道爸爸妈妈带她逃课去玩了，她写进带锁的日记本里。 拿到了房产证，付掉最后两万块，江烨这才知道，房子这么便宜卖，一是沈家急着要现钱；二是装修的钱，沈主任只结算了一部分。 看房那两天，沈主任的儿子说要先停工，让工人们撤出去，卖了房子就跟他们结帐。 现在房子是卖了，大铁门一关，工人们进不去，包工头堵在门口等。 终于把现房主等来了，堵在江烨车子前面，一问才知道，房子早就卖了，可再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包工头急得跺脚：“我都给他干了半年了！还没结钱呢！” 工人的工钱没结，材料费也没结清，还有院子里面那块太湖石，那么大一块石头，要好几万块钱，也没结钱。 全都是苦主，一看来人了，赶紧互相通气，连设计师也来了，有文的有武的，盯着新房主。 林文B坐在车里，感叹了一声：“便宜不好占呐。” “这点算什么，一样一样来。”江烨跟老婆说完，打开车窗，对堵在铁门前的包工头说，“先进去说，让我把车停好。” 假山石拉走，材料费用了的结掉，没用的也运走。 江烨站在石头面前赏了半天，这石头是块好石头，但现在买这个，没必要。 石头和材料能退，但工钱得给，江烨算了一笔帐，全部填上还得再掏五六万。就算补上钱，这房子也是便宜的。 林文B一看这来讨钱的架势，就知道：“沈太太是不打算补钱了。” 再一打听，沈主任的儿媳妇，在卖房子之前就已经办了离婚手续，卖了房子就大着肚子去香港了，打算就在香港生孩子。 房子易主，工钱其实是可以不结的，工人讨薪那就去找原房主。 但江烨还是给了，那个包工头千恩万谢，眼瞅就要过年了，兄弟们一个子都拿不到，怎么回家呢？ “本来是好事，别为了钱，再闹出点什么来。”江烨这么说，他想得还更远一点，被逼急了的人，找不到原来的房主，房子又不能挪动，到时候找他们出气。 好好解决掉，那个包工头还说呢：“老板，要不然咱们还给你干，你这房子也得继续装修啊。” “我也是干这个的，手底下有人。”江烨看看屋里的活，做得很细致，问他：“你一队有多少个人呐？以后我有工程，你的人能来吗？” “那可太能了！”包工头正处于没活干的时期，这边不要他，离过年还有几个月了，他手底下也有七八个人呢，怎么撑到过年。 他手底下的泥瓦工，停工这几天，拿着纸牌子蹲到街边去了，按天算钱，给人干活。 江烨安抚包工头，林文B细看装修，她本来就不满意沈家的设计，正好停工换上自己人。 这种老洋房得请个设计师出图纸，什么地方能动，什么地方不能动，结构要怎么处理不能只凭林文B自己的想像，得专业人士看过才行。 找了两三个都不如意，最后她想到了替周太太设计画廊的设计师。 周太太一听就问：“你们买别墅啦？” “朋友着急卖，我们就接手了。”林文B没说是老洋房，周太太也以为就是普通别墅，她把设计师推荐给林文B。 林文B带设计师实地去看房子，然后把自己的需求告诉他：“所有的壁炉都保留下来，圆窗这里，要放三角钢琴。” 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孩子们的活动区，还有间保姆房。 二楼宁宁和圆圆平分，宁宁跳舞，有一面墙给她按上大镜子和压腿杆。至于圆圆，现在还太小了，她最大的兴趣就是看动画片和绘本，也给她划一块游戏区。 三楼林文B和江烨平分，衣帽间和大浴室，她想有个能够完全放松的空间。 原来在小区里有儿童活动区，滑滑梯和小秋千圆圆每天都要下去溜弯，现在独门独院，就在后面的院子，隔出一块来。 江宁比妹妹还兴奋，她有时候也想玩一下滑滑梯，可她都四年级了，排队的孩子们个个都比小，她不好意思玩。 现在她有自己专门的滑滑梯了，虽然不像周元柏家里有游泳池，但她也很满足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搬新家啊？”江宁急吼吼。 林文B摸摸她的头：“明年，明年国庆肯定能搬进来。”房子大，又赶上过年有一个月不能动工，还要再吹一吹风，国庆节的时候差不多了。 她特别提醒江烨：“这房子买了，你可别到处去说。”江烨这人，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炫耀，憋不住。 “我又不傻。”沈主任人还关着，还没个说法呢。 林文B看他的目光就透着不信，江烨有多少次借钱借房子给人，都是因为牛吹出去了，不好意思再拒绝，他这个人，就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 江烨还真差点说漏嘴，但很快，他就没有能说漏嘴的场合了，他发痛风了。 中奖(跟圆圆手里的彩券号码一样) 怀愫/文 江烨早上醒来就觉得左脚脚趾肿胀,翻身起床，脚掌还没落地呢，整个人就杀猪似的嚎起来了。 林文B刚准备去公司，听见江烨的叫声进卧室一看,他正抬着他那条腿倒抽冷气,她一看就知道：“痛风了？” 江烨老痛风了,从三十五六岁第一次发作,到他六十,虽然一直也控制着,但偶尔还是会发,痛起来没日没夜。 他到快六十还一直锻炼身体，控制饮食就是疼怕了。 江烨脑门上冷汗直冒,林文B放下包,去看他脚趾肿的地方，又给他倒了一大壶水来,催促他：“喝了。” 控制急性发作的德国特效药,得好些年以后才进国内市场,现在的药吃了也得好多天不能动弹。 江烨喝了一肚皮水,躺在床上时不时抽口冷气。 林文B对陈姐说：“等小卫来了，你让她今天多买点水果蔬菜，还有牛奶鸡蛋,他发痛风了，有好多东西不能吃了。” 陈姐抱着圆圆应一声，她之前服务过的家庭里，也有男主人得痛风的,还不是所有的蔬菜都能吃，菠菜这类嘌呤高的,碰也不能碰。 江烨吃了两个白煮蛋，换上衣服去医院，连鞋子都套不上，脚趾头刚到皮鞋鞋口，就疼得嗷嗷叫。 “你还想穿皮鞋？”林文B翻出一双大棉拖给他，又剪开一只羊毛袜子，以她以前的经验，江烨发痛风更受不了凉，越凉越难好。 幸好是脚趾头，脚掌着地还能慢慢走几步，江烨人高马大，半边身体还靠在林文B身上，光是走到电梯口，就花了好几分钟。 挪进车子，再开到医院，停完车林文B说：“你等等，我去租个轮椅。” 她租了轮椅，找了男护工，让护工推江烨进去，自己去挂号。 江烨整张脸时不时就痛得抽抽，原来他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看那些害怕发痛风的老板们荤酒不敢沾的样子，还逗他们一下。 “来一块，一块肉不要紧的。” 现在痛起来才知道是要了命了，哪还敢吃肉！这痛劲一上来，恨不得当和尚。 坐在轮椅上就唉声叹气，护工一看就说：“富贵病，素一素就好啦！” “要痛多少天啊？” “这讲不清楚的，但这个只要发过一趟，就好不了了。”护工看江烨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当老板的，现在风湿科，哪天不看几个痛风病人。 去看医生，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一边一边点头：“这是生活条件太好了，光吃药没用的，你要控制饮食，荤的海鲜的基本就不要碰了，动物内脏，酒，还有这个豆制品，也都不要碰了。” 江烨刚刚还疼得想当和尚，结果连豆制品也不能碰，他急问：“多久能好啊？” 老医生低头写病例，抬头从眼镜片上面瞥江烨一眼：“这个看个人代谢，有几天就好的，也有几个礼拜才好的。” 简直要人命了，江烨垂头丧气，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吃了药就躺在床上，大脚趾那块连冬天的厚被子都不能盖实。 林文B突然说：“这个跟女人回奶是不是差不多？” 江烨一想，好像圆圆断奶那会儿，她是在家呆了几天，痛得连衣服都穿不上，催他回家带她去打回奶针。 那几天林文B是真的疼，这疼痛还是持续的，她知道回奶针有副作用，最后她实在是熬不住了，打了针，才觉得整个人都又“活”过来了。 还是疼，但这疼能忍耐了。 江烨躺在床上，脚趾头一碰被子，又疼得他嗷嗷叫。 “你就躺着吧，我让陈姐烫蔬菜给你吃，记得多喝水。”耽误了大半天，林文B看看差不多了，“我去公司了啊。” 江烨靠在床上，跟病友们打电话交流病情。 等林文B下班回来，他已经开始折腾民间疗法，什么樱桃泡酒，什么喝黑茶，什么多喝薏仁水…… 把陈姐指挥得团团转，圆圆时不时就扭着屁股，跑进房间看爸爸一眼。 她搞不明白爸爸是怎么了，皱着眉头很凶的样子，只敢在门边探个小脑袋，看一眼又缩回来。 “你老老实实先听医生的行不行？本来一礼拜能好的，你折腾一下说不定两礼拜都好不了。”但她知道江烨是不会听的，他上辈子就没少折腾这种偏方，到老了还相信呢。 江烨觉得病友们更有发言权，比如王志国，樱桃泡酒就是他教的。 王志国一听说江烨也痛风了，哈哈笑了两声：“兄弟，恭喜你啊，中奖类~” 他笑完教江烨偏方：“不用好酒，就用散装白酒，泡樱桃，觉得这两天吃得太荤了，你就喝一点，一点肯定好。” 林文B不管他，随便他折腾，反正疼也是他疼。 王太太听说江烨也痛风了，打了个电话过来跟林文B笑：“这下你要辛苦了，我们家里那一个，一痛风在家趴了半个月有的。” “男人身上面一点小毛小病，嚷嚷得跟世界末日一样。”王太太说起来就要翻白眼，“还不是他自己吃出来的！” 林文B忍不住笑，隔着电话她都能想到王太太现在的表情，王太太急巴巴的跟林文B分享：“我最近喝那个新的减肥茶，瘦掉五斤了。” “瘦那么多？那可以做旗袍了。”王太太一直想去苏城做件旗袍，但又觉得自己太胖了，想瘦一点再做。 等了一年，终于瘦了五斤。 王太太一年瘦五斤，江烨一个月掉八斤。 其实他五六天就行走如常了，但那个疼劲他是真的怕了，整整吃了一个月的素，除了烫蔬菜和白煮蛋，他什么也不敢碰，吃的眼睛都绿了。 圣诞节两家人一起到酒店过节，王太太看见江烨瘦了这么多，眼睛都撑大了：“你怎么瘦掉这么多啊？啤酒肚也没了嘛！” 江烨摇摇头：“小徐，苦啊！” 王志国一脸感同身受，他也是这一年得的痛风，比江烨还早点，江烨爱吃肉，他爱吃海鲜，以前次次去“不夜城”都要点龙虾象拔蚌，现在只敢看，不敢吃。 王太太眼睛一刮丈夫：“活该！” 王志国的丈人丈母娘也来了，两家人坐在一桌上，丈母娘看看女儿：“徐俊，你好好跟志国讲话呀，你心痛他么，要讲正话，不要讲反话！” 王志国刚刚脸色还不好看，被丈母娘这一句，说得心里又舒服了。 江烨挑挑眉毛，原来王太太的厉害，才只有她亲妈的一半。 林文B抱着圆圆，王太太问她：“这个酒店的圣诞礼品，都是你们公司的啊？” “大部分都是的。”就是圣诞节前让他们包了四五百只苹果的酒店，今年还跟她们合作圣诞的节庆装饰和礼品。 还送给林文B几张圣诞晚餐券，她把这个当奖品发给员工了。 小吕拿到晚餐券就问小张要：“我要带女朋友去呀，一张不够的。” 小张捂着不肯给：“那不行，你女朋友反正已经是女朋友了，我女朋友还没追到呢。” 最后林文B又分给他们两张，拿着三张餐券回去，江烨一看就说：“今年要沾你的光，免费去过节啊嘛。” 他又买了几张，请王志国一家。 在同一个大厅里，小吕还带着他女朋友过来打了个招呼，说明年五月办婚礼，一定要请林文B一家去喝喜酒。 小吕女朋友家，原来是不同意小吕跟女儿谈恋爱的，两人高中的时候就谈了。 发现的时候已经谈了两年多，简直把女孩家长气晕，他们还不是一个高中的，就是早上等公交车的时候认识了。 小吕一直盯着追，这才谈上的。他家里条件不好，毕业之后也没能进大公司大企业，在家小公司里当业务员。 一个经理，一个业务员，这算什么公司？ 谁知道才三年，房子都买下来了，虽然是贷款的，但人家又不知道，婚礼一样能办得风风光光。 小吕还问江宁：“宁宁要不要给叔叔当花童啊？” 江宁当然愿意了！穿漂亮裙子，拎着小篮子洒花瓣，她还一把牵住圆圆：“那我妹妹也能当花童吗？” “好啊，你跟圆圆都当花童。” 江宁马上看妈妈，妈妈点头，她就笑了，她要跟妹妹穿一样的裙子！ 圆圆根本不知道姐姐在笑什么，但姐姐笑，她也笑，王太太的妈妈看了就夸：“笑眯眯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小孩。” 人人手里都有一张酒店发的彩券，凭号码抽奖。 “今年的大奖是一台彩电。” 大奖彩色电视机，摆在圣诞礼品柜台最中间，还扎了红绿彩带。 等到十点的时候，会有主持人在上面摇奖，像福利彩票那样，摇出一个个小圆球，最后的号码对应桌上每人的号码。 这让现场气氛火热，摇号码球出来，总不能作假了吧。 那种纸箱子里面摸一张，倒是有可能作假的，桌桌都在讨论奖金，拿不到大奖电视机，总能抽到点小奖吧。 菜上到一半，还有厨师推着烤火鸡出来，每张桌前停一停，像切片烤鸭那样，把火鸡肉切得一片片，每桌一份。 江家去年吃过火鸡肉了，江烨拎回来那么老大一只，冰箱里都放不下。 半个火鸡腿就把江宁塞饱了，剩下的肉，陈姐冰起来做了好久的菜，银芽炒火鸡丝，火鸡丝面条，火鸡胸丁炒松仁玉米。 江宁看见火鸡就摇头，她再也不要吃火鸡了。 她把她的那片给了圆圆。 王太太越看越喜欢：“还是小姑娘好哦，男孩子真的是皮，又皮又烦。”阳阳正跟隔壁桌上不认识的男孩玩成一团，两人一起蹲在地上，捡刚刚喷出来的彩屑，捡一把再抛出去。 王太太看看江宁，再看看儿子，摇摇头：“戆都儿子。” 滑稽戏沪剧和歌舞表演一结束，十点准时开抽大奖彩色电视机，主持人一共摇五个号码，人人都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彩券。 圆圆手里也有一张，是江宁拿给她玩的。 她看到大家都“哦哦啊啊”，她也学着“哦”“啊”，像在唱歌似的。 报完五个数字，主持人问：“是哪位贵宾中了头等奖？” 问了好几遍，没人回答，主持人开起玩笑来，把数字又报一遍：“没人中奖，我就把彩电抱回家了。” 江宁看了自己的，他们桌上没人中，她又伸头去看看圆圆手里的，瞪圆了眼睛，中奖号码跟圆圆手里的彩券号码一样。 “圆圆中奖啦！” 圆圆看大家都看着她，还有人鼓掌，她自己也给自己鼓起掌来，肉乎乎的小手拍两记：“中奖。” 评论破万加更(他们要离婚啊？) 怀愫/文 江宁羡慕极了,她从来没有中过奖，连娃娃雪糕的再来一支都没中过！ 周元柏的运气就很好，他每天放学都会买一包奇多，班里男孩子中,他的奇多圈是最全的,连很难开出的东方明珠电视塔,他都有一个。 他还很大方的问江宁：“你要吗？你要我可以送给你哦。” 江宁才不要奇多天族圈呢,她喜欢吃烧烤味的奇多,买一包奇多,前后桌的小伙伴在下课十分钟里分着吃,可以吃两节课呢。 江烨乐了：“刚买了新房子，就有电视机了！” 王太太听见了问；“你们又买新房子啦？”王太太数一数,他们自己住一套,再加两套学区房，还有两间商铺。 光海市就已经有五套了。 买完洋房,家里现在可支配的现金,也还是比去年要多得多,但林文B没有打算去买更多房子。 两套学区房两套商铺,地段都很好，租金也能开得高，还掉一大半,自己再贴一小半，再上自住的这套，一个月还三千。 江烨每次都想一笔还掉，都是林文B按住他不许动。 现在的房价还远没到一天一个样的时候,手里这些富裕的钱，她想更多的用在家庭生活上。 除了衣食住行之外,还有旅行和教育。 这两年江宁一直想出去玩，但父母都太忙了，她羡慕沈夕能去青岛看海，连叶蓓蓓的爸爸，那么忙都带叶蓓蓓去杭州玩过了。 周元柏更不用说，他假期要么回台湾，要么就出国。 那个讨人厌的方俊，都去过北京了，看过升国旗。 江宁一次都没出去玩过，别人写作文都可以写旅行的趣事，她连火车上德州扒鸡都没吃过。 于是她跟妈妈提要求，要旅游！ 林文B今年挤出时间也要满足她。 把这个计划提上日程，先国内，再国外，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就带她多出去玩，多出去看。 她跟江宁约定好了，让江宁自己选地方，先了解当地的历史人文和特色美食。由妈妈来安排时间，每去一个地方，她们就在地图上画一颗五角星。 “那等我把五角星画满了，就走遍全中国啦！”江宁天真的说。 等过完年，林文B还想请一个英语外教，每周到家里来两次，跟江宁练习对话。因为量大，江宁英文基础打的不错，但在说上还有些欠缺。 林文B自己也想学，她不会写，起码想学会怎么说，她和女儿一起学，能学得更快。 “换了套大一点的。”林文B摸摸圆圆头上两根冲天小羊角辫，“两个孩子，家里地方真的不够用了。” “多大的啊？几个房间啊？” “四个房间，正好一人一间。”林文B不愿意说得太多。 一是因为这房子的来历不好讲明白。二是因为王志国。 江烨跟王志国越到后来越不和，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有钱。王志国能在副主任上坐那么久，是他懂得闷声发财。 一开始他飘过，被王太太打到地上，贪是贪的，礼也没少收，但这些还不能让他坐拥多少资产。 江烨就不同了，做工程在这年代就是最能富起来的，他踩在这座城市发展的高峰时期，吃到了红利。 王志国觉得江烨能有今天，全是靠他的，心里算一算江烨的资产，就觉得江烨出手太小气了。 “那什么装修好搬进去啊？” “明年十月！”这话是江宁说的，她刚想把房子的事说给大妈妈听，就看见妈妈对她笑了笑。 江宁懂了，她马上改口：“还有好久好久。” 王太太笑眯眯看着江宁，逗她：“等你们搬新房子，大妈妈给你买哈斗吃好伐？” 巧克力外衣的硬奶油点心，江宁最喜欢吃了，但妈妈觉得太油腻了，很少买给她吃的，她咽咽口水，点了点头。 彩电搬上后车座，江烨抱着圆圆颠一颠：“我们圆圆手气这么好啊。” 圆圆离开爸爸手掌一厘米，又被牢牢接住，咯咯笑个不停。 “你当心点抱她，小孩子骨头软，你当心！” 林文B牵着江宁，等回家一定要让圆圆跟彩电拍张照片，以后说起来，她两岁不到就中过大奖了。 江宁还在羡慕妹妹：“好好哦~” 江烨随口说：“你知道为什么妹妹中奖吗？” “为什么啊？” “因为她两根辫子像天线，接收好运比较强。” 江宁一听就笑倒了，她伸手摸摸咕隆咚两根小辫子，圆圆自己也伸手去摸，叽里咕噜说半天婴儿话。 她还是有些口齿不清，明明嘴里吐出一长串，但基本上都听不懂，家里最懂圆圆的只有江宁，她连猜带蒙，能翻译一点。 “我记得宁宁两岁的时候，可会告状了。”从小被哥哥姐姐叫“告状精”，林妍和何伟要是故意骗她，比如大家分糖，她少分一个，她立刻就要跟外婆告状。 因为夏秀珍偏心，小时候江宁没少受哥哥姐姐的白眼。 但圆圆怎么一直说不清楚话呢，林文B想了想，她问：“会不会，是不她不知道说哪个好？” 江烨从后视镜里看老婆：“啊？” “家里杂七杂八的话太多了！”江烨林文B和江宁三个，平时说好用苏城方言，江烨打电话说海市方言，杨霞偶尔会说本地话，跟陈姐呢说的又是普通话。 几种语言夹杂在一起，圆圆的小脑袋怎么可能分得清。 圆圆会说的话，都是普通话，应该是跟着姐姐学的，宁宁给她一遍一遍讲故事，她就学会了。 江烨哈哈大笑：“我们圆圆，从小多种语言环境嘛。” “还笑呢，她要一直搞不清楚怎么办？”林文B想办法纠正了一会儿，让大家都说同一种话。 江烨觉得没必要：“宁宁以前不会讲，现在不是都会说了吗？” 学校里是不许她们讲海市方言的，平时都要用普通话交流，但她们会学方言童谣和歌曲，江宁光听爸爸说，就学会了。 “那你说，是教她苏城老家的话，还是海市话，还是普通话？” 全家投票，江宁投给普通话，江烨投给海市话。 “等圆圆上幼儿园，肯定要讲普通话呀。” 最后林文B拍板了，按圆圆现在会说的继续往下学，方言以后再说。 元旦前，钟雪一家终于回来了，她自从生了孩子之后，跟林文B联系的频率就越来越低了。 这次回国，也不是钟雪给她打电话的，是蒋副行长联系江烨，想请林文B到家里坐一坐。 江烨挑挑眉毛，八卦道：“怎么，他们要离婚啊？” 妈妈(她不知道生孩子是这样的) 怀愫/文 林文B横了江烨一眼：“你怎么就不盼人点好？” “老夫少妻,得哄得骗。”那过日子还不麻烦死了，等一个不愿意哄，一个不愿意被“骗”的时候，怎么会没问题。 林文B懒得跟他说话,准备了一些钟雪原来邮件里面说想吃的点心,在周末的时候去了钟雪家里。 钟雪怀孕生孩子都在新加坡,还没办周岁,林文B还准备了金锁片。 她记忆中的钟雪,应该是油画丝巾刚刚成品,她给钟雪几条,钟雪在学校舞会的时候拍了照片。 那时她刚刚怀孕，穿吊带长裙,披着丝巾,拍了张神采奕奕的照片。 怀孕生产和恢复期，人确实会状态差一些,但林文B没想到,钟雪的状态会那么差。 她穿件宽睡袍从楼上下来,头发一把夹起,往沙发上一坐，想对林文B笑一下的，但她没能笑出来。 “你……你怎么了？”她们的邮件从几乎隔两天一封,变成两周一封，但钟雪还是会联系她，邮件越来越短，林文B还以为钟雪很忙。 她自己说她很忙,既要照顾孩子，又要上课,林文B经历过圆圆刚出生那段时间，她很体谅钟雪。 还说过好几次，让她压力不要太大，新手妈妈一时照顾不来孩子是正常的。 钟雪家里请了两个保姆，一个专门带孩子，一个打扫卫生买菜做饭，家里明明井井有条的，她怎么还这个状态。 阿姨问林文B要喝点什么。 “咖啡，谢谢。”林文B说完，试图说一些趣事缓和气氛，她笑看钟雪：“自从你给我寄那个马来西亚白咖啡，我就能喝咖啡了，太苦的还不行，加了牛奶真的很香。” 阿姨泡了咖啡来，给钟雪的是牛奶，她看着林文B手里的咖啡，眼底一下情绪涌动，好像想发怒，又勉强克制住自己。 扭头转身上楼去了。 阿姨尴尬得看着林文B说：“太太，最近精神不太好。”这个阿姨就是蒋誉他们去新加坡之前一直在家里工作的。 他们去了新加坡，就留她看家。 太太虽然一直要求高，但她人是很和气的，说话都是客客气气，很有教养，这次回来，性格变化很大，时不时就要发脾气。 “我上去看看她吧。”林文B放下杯子想上楼，来的时候蒋副行长就跟她说过，说小雪这段时间情绪不对，希望林文B能开导开导她。 她走上楼去，轻轻敲了敲钟雪的门，育儿嫂在另一个房间探头探脑，林文B对她笑一笑，又敲了敲门。 钟雪半天才说：“进来。” 她坐在飘窗上，眼睛望着窗外，林文B没说话，她坐到钏雪身边，一直坐了很久，钟雪突然看向林文B，问她：“女人是天生就会当妈妈的吗？” 她不知道生孩子是这样的。 一开始只是吐，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医生说她反应厉害，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转的。 丈夫和妈妈，都对她说吃还是要吃，孩子需要营养，她再这么瘦下去，对孩子不好。也不许她喝咖啡，哪怕医生说只要不过量，摄入低些是可以喝的。 但她还是到现在都没有碰过咖啡。 没再碰过食物还有很多，她突然像被绑住了手脚，这就是当妈妈的付出吗？ 不止这些，那几个月的孕吐，把她的肠胃搞坏了，人在慢慢消瘦，肚子一天天变大，好像怀孩子把她的生命力也一起吸走了。 本来以为，只要生下来就会好的，孩子脱离母亲身体，变成独立个体，她就能重拾她的生活，像原来跟丈夫说好的那样。 她会继续进修，练习小提琴，参加比赛和学校的演奏会。 可光是生产的痛楚，就让她整个人像被拆开了又重装，躺在那里思维抽离，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类，更像牛马。 外表可能还是她，但总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依旧还不是结束，她以为生孩子是解决问题，她跟蒋誉之间，因为年龄差距对孩子有不同程度的期待。 她以为只要生了孩子就会好的，但生孩子不是解决问题，反而制造了更多的问题。 钟雪的妈妈说：“你现在条件已经够好了，我们那时候生孩子，哪有像你这样的，都当妈妈的人了，别这么任性了。” 钟雪的妈妈眼里，女婿除了年纪大一点，简直万里挑一了。 事业上那么成功，对女儿又体谅，还支持她进修工作。 连钟雪妈妈都觉得女儿应该更忍让一些：“哪有你这样子当妈的，抱也不抱，看也不看，你就光喂个奶啊？” “我怎么没抱，我怎么没看？但我不能把全部的时间花在她身上吧！”钟雪爆发了。 “生完孩子一年了，我没拿过画笔，没拿过琴弓。” 一点点私人的时间，都会被打扰，孩子会哭，她没办法堵着耳朵当听不见。阿姨会抱着孩子过来说：“宝宝想妈妈了。” 理所当然打断她，而她也必须被打断。 蒋誉和妈妈说得多了，连钟雪自己都觉得，她不是个好妈妈，她怎么不像别的妈妈那样呢？怎么只有她有这么多问题？ 这还不是结束，她的身体不再像以前一样了，她试着拉琴排遣，音乐一激昂，她……漏尿了。 她以后要怎么独奏呢？ 在她问妈妈是不是都这样的时候，妈妈理所当然的说：“总归有一点的，这不是正常的嘛。” 为什么这些，不在她怀孕之前告诉她？ 林文B没想到钟雪会这么说，她看见钟雪在默默流泪。 她想了想说：“我不是天生就会当妈妈。”重来一次，她有时候也会过于严格，时常要告诉自己，稍稍纵容江宁的那些小快乐。 江宁现在刚十岁，不是三十三岁。 “我也不是天生就爱孩子。” 生江宁的时候，条件那么差，那会儿根本就没有家里富裕些再生孩子的观念，结婚了就是要生孩子的。 一年两年肚子还没动静，街坊邻居同事亲戚，个个都要问：“怎么还不养啊？” 结婚一个月，她就怀孕了，生完孩子，她跟江烨也没有一下就变成，事事都能完美料理的好父母。 两人轮流带孩子，家里地方小，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另一个也肯定会被打扰，睡不着，吃不好。 林文B想不起来那段时间，她是不是爱江宁，她只记得她很累，很累。 至于圆圆，是这辈子才有更深的感情。上辈子，她对圆圆一直愧疚多于爱，父母的爱也得相处了才会深刻。 “真的吗？”钟雪抬起头，她看着林文B。 林文B认可：“真的。”再来一次，她还是没让圆圆吃够母乳，工作环境和吸奶背奶，让她母乳变少，圆圆开始吃奶粉。 她下定决心断奶，也确实松了口气，但依旧有人会问，怎么吃的时间这么短。 “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了，就给自己放假，当妈妈也可以放假。” 营养液破万加更(流水落花春去也) 怀愫/文 钟雪终于看向林文B,这还是第一个对她说“当妈妈也可以放假”的人。 认真的算，林文B生育过四次，只有她第一次生产的时候，江烨等在病房外。 后来生江媛江辰,他都不在,反正已经知道了结果了,反正已经当了爸爸,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时就连林文B自己也这么觉得,都已经经历过了,不能太矫情。 林文B现在会庆幸,当年没有现在的细腻敏感，她糊里糊涂就过来了。 但钟雪不一样,她一直纤细又追求完美,每张她设计的包装，做成成品之后,她都要林文B拍照片给她看。 别人都觉得满意了,她还会挑好些毛病。 她在生育之前,以为她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事实上她只看见了海面上的冰山。 “我听说杭州下雪了，要不然，我们去看看断桥残雪？”林文B笑意和煦,钟雪曾经给过她很多帮助，现在钟雪需要支持，她当然要支持她。 林文B心里还隐隐自责，她应该早点发现钟雪状态不好。 “下雪……”钟雪自嘲的笑了一下,她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的时候，心里就会有一种“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感觉。 在她这具躯体上,春天已经过去了。 但离开家的渴望让她点头答应，说到“下雪”，就好像已经能闻到“雪”的气息，她终于有了点兴趣：“好啊，去吧。” 就在这时候，孩子哭了起来，钟雪吸了口气，刚刚放松的肩，又紧绑了。 哭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门口，钟雪不由自主看着门，好像门外不是她的孩子，是颗炸弹。 林文B站起来，她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育儿嫂站在门外，她笑眯眯的说：“宝宝想妈妈了。” “妈妈有事，你带宝宝到楼下转一转吧。”林文B也笑眯眯的，但她心里的火气直往外冒，陈姐带圆圆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 她刚恢复工作，圆圆还小，但已经懂得用哭声找妈妈，别的不要，只要妈妈。 是陈姐安抚住的圆圆，给她听音乐，不厌其烦拍哄她，宁宁还把自己的大兔子贡献出去了。 大兔子穿上林文B的棉睡袍上，有妈妈的味道，圆圆就能被安抚住一会儿。 她慢慢适应了分离，等林文B回来抱她的时候，她就会把头钻进妈妈的咯吱窝里，扭来扭去，用行动告诉妈妈，她很想妈妈。 育儿嫂笑了一下，抱着孩子离开了。 林文B关上那扇房门，钟雪几乎在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她。 这个育儿嫂得换，林文B跟钟雪约定好出去玩的时间，她离开之后特意给蒋誉打电话，说要带钟雪出门散散心。 她跟蒋副行长实话实说：“现在家里这位育儿嫂，没起到她该有的作用，每件事都要找妈妈，根本不能分担钟雪的压力。”反而在施加压力。 蒋誉察觉到妻子的状态不对劲了，但他那段时间准备回国，要交接旧工作，还得接手新工作。 钟雪一直由她母亲照顾，婆家人蒋誉谁也没许他们过来，连母亲想看孙女，都被他暂时婉拒了，没想到她还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我觉得，等她回来，可以带她看一看心理医生，她可能是产生抑郁。” 林文B回去就问陈姐，有没有相熟的阿姨，要带孩子有经验的，知道分寸的。 陈姐认识好几个跟她一样专门带孩子的育儿嫂，她打电话联系，有两个刚歇下来，林文B把这两人介绍给蒋誉。 “如果还不行，就让陈姐先过去照顾钟雪和孩子一段时间，调整好了再说。”圆圆可以她来带些日子，得把钟雪的精神状态调整过来才好。 “妈妈要出去玩吗？”江宁看见妈妈收拾行李问她，这不是妈妈的出差包，妈妈还把厚大衣拿出来了，肯定是要出去玩。 “是啊，妈妈跟钟阿姨出去两天。” “又不带我去吗？”江宁噘嘴巴，爸爸老是自己出去吃好吃的，妈妈老是自己出去玩，把她和妹妹放在家里。 “等你考完，肯定带你去。” 江宁想一想，答应了，她马上就要考试了，每天都在做卷子，妈妈没空，她还会自己给自己批改。 她比妈妈给她批卷子算分数的时候，还要认真，每个分数，她都写在小格子里，贴在书桌正前方。 江宁自己给自己规定，超过九十分的才可以用粉红色的笔来写，每一个八十九分的时候，她把那个格子空了很久，咬牙下定决心才写上去。 现在那张纸上，粉红色和蓝色一半一半。 林文B摸摸女儿的头，想起刚刚生下江宁的时候，没有特别爱她，张开胳膊抱了抱她，圆圆在几个房间晃来晃去，看见妈妈在跟姐姐抱抱。 她“哒哒哒”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姐姐的腿。 两人坐火车去看雪，海市和杭州离得并不用，但杭州几乎每年都下雪，西湖的雪景非常美。 火车开得越远，钟雪的眉头就舒展，单调的颜色不断向后退去。 林文B早就忘了坐绿皮火车的滋味，她和钟雪买了卧铺票，比硬座要贵，但小车厢更安静。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列车员推着车坐车厢门口经过。 林文B买了两杯咖啡，列车员停下车，从下面拿出热水壶，拧开雀巢咖啡的大玻璃瓶，每个杯子里舀了两勺子，说是咖啡，其实就是速溶的。 钟雪就这么看着，这根本不合她的口味，但她端在手里，一口一口，全部喝完了。 仅仅只是这样，仅仅只是有这么一刻，都让她觉得好像喘上了气，心里一松，差点又哭了。 林文B拿出她的出差旅行化妆袋，把小镜子支起来，催促钟雪化个妆：“等会儿，咱们还要在断桥边拍照片呢。” 钟雪很久都没护肤了，因为化妆品对孩子不好。 慢慢她就完全提不起劲来，但她刚刚喝了咖啡，心里舒服了一些，打开彩妆盒，给自己画上大红色的口红。 然后对着镜子，微微笑了一下。 林文B松了口气，她能这样，说明状态还是慢慢调整回来。 别人能帮的太有限了，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产后抑郁”，现在的人对这个词还很陌生，甚至还有人觉这就是“矫情”“脑子有点问题”“想不开”。 但林文B是知道的，她看过很多因为产后抑郁自杀的新闻，这次出来，她让蒋誉不要打电话给钟雪，还让他跟钟雪的母亲也谈一谈。 让钟雪好好放两天假。 她们在西湖边走了半天，吹风，聊天，看雪景，说话时呵出来的一团团白气。 冬日的湖边，游客很少。 天是阴的，远望出去，水黑山黑，就只有断桥被白雪覆盖，钟雪突然想动笔将这景色画下来。 她往前两步，看见沿湖边有个老画家在画铅笔画，画西湖的四季。 零星的几个游客，有些遗憾现在是冬天，听说他画了十几年西湖，纷纷问他：“西湖是不是春天最漂亮？” “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春夏秋冬，什么季节有什么季节的景色，都是美的。” 钟雪看了很久，她弯腰问老画家：“请问，可以给我一张纸，一支笔吗？” “当然，小姑娘也会画画啊？” 钟雪自己觉得春去也，但在别人眼里，她还是“小姑娘”。 她拿着笔和画纸坐到长椅上，画了一幅断桥残雪，没有老画家那么技艺精湛，画到太阳快下山。 黑山黑水和白雪之间，多了一轮红日。 扒鸡(一个鸡腿，姐妹两人分着吃) 怀愫/文 接下来两天,钟雪哪里都没去，每天坐在酒店阳台上，望着远山和西湖画画，有时甚至不动笔,只是坐着看雪落湖面。 但她的精神越来越好了。 林文B每天都会给蒋誉打个电话,告诉他钟雪的情况,蒋誉告诉她,他也请了两天假,换了一个育儿嫂。 如果钟雪想回交响乐团,她可以每周先去两天,适应回原来的生活。 林文B光是听，都替她松口气,两人回去之前的那个夜晚。 房间里关了灯,两人分别躺在床上，钟雪在黑暗中开口,把原来她最不能说出口的,最觉得羞耻的,也说了出来。 “我,不想再和他亲密了。”生育的创伤是她没想到的，连带的她开始恐惧亲密行为，她甚至去查过避孕是不是百分百有效,结果并不是，用套吃药，都还是有极小的概率会怀孕。 而且，她完全不想了,她问林文B：“你呢？你生完两个孩子，还能享受这些吗？” 不能。 林文B不是生了两个孩子,她生了三个孩子，生了江辰之后，她就对亲密的需求降到最低，几乎没有。性生活不和谐，她跟江烨不是没有为这个争吵过。 这是江烨不能理解的，林文B也难以启齿，她自己给自己上枷锁，勉强自己配合。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需要就是需要，不需要也说清楚，情况反而好了起来。 钟雪用这么沉重的口吻说起，林文B轻笑了一声，用种特别轻松的语气说：“这太正常了，很多人都会这样，我也有过，你得告诉他。” 压在钟雪心上最后一块石头飞走，她先是深深吸气，然后又缓缓吐出来，躺在床上沉睡过去。 第二天她们打包收拾行李，依旧还坐绿皮火车回海市，钟雪的话开始多了起来：“我们还没拍照片呢。” 但她带的衣服都灰扑扑的，精神也还没恢复：“下次，春天的时候，我们再来。” 那张断桥残雪，被她收在背包里，春天的时候她要来画苏堤春晓。 列车员推着车走过去时，钟雪叫住她，又买了两杯雀巢速溶咖啡，一堆零食，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根本吃不完，最后让林文B打包带回去。 林文B还想把她送回家，蒋誉已经等在出站口，钟雪看了等在栏杆后的丈夫一眼，回身拥抱林文B：“谢谢你。” 林文B抬头一看，江烨竟然也在出站口等着她。 当然是蒋誉约江烨一起来的，江烨接到电话的时候，虽然一口答应了，但心里觉得好笑，老夫老妻了，还搞这一套。 但他不会错过这个交际的机会，果然从蒋副行长的嘴里，又听到些别的区的规划，江烨心里虽痒，但目前还没这个能力跨区接工程。 好不容易才打下的关系，跨了区，他也不认识人。 蒋副行长笑一笑：“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江烨先是暗自高兴，结果看见老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她又了然的看一眼蒋副行长，觉得心思被看透，他翻旧事：“干嘛，我以前又不是没接过你。” “你自己想想是多久以前？”林文B瞥他一眼。 江烨还真认真想了想，他怎么觉得也没过去多久呢？ 他想起来，他还是谈恋爱的时候天天去工厂接，但生了孩子也接送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不是你嫌弃我骑自行车颠着你了，不肯让我送嘛。” “我那时候刚生完宁宁，休完产假，你一颠我受了得嘛！” 林文B狠狠白他一眼，江烨还笑了，挺得意的说：“怎么样，以前我说让你能坐上车，你现在都自己开上车了。” 林文B看了眼钟雪，蒋誉把她随身的小包接过去，轻声细语在问她：“吃的怎么样？去爬山了吗？” 再看看江烨，伸手就把旅行袋塞到他手里。 江宁早就在等妈妈回家了，门一响她就从房间里面冲出来，圆圆跟在姐姐身后，一大一小一起叫妈妈。 江宁一眼瞄准了塑料袋，这肯定是好吃的，她拿过塑料袋，放到茶几上翻。 圆圆犹豫了一下，既想让妈妈抱，又想看看姐姐拿了什么好东西，圆身体一摇摆，还是选了姐姐。 走到茶几边，两只手撑着矮桌：“看看！” 于是江宁把每一样东西都翻出来给圆圆看一看。 “这个是八宝粥，这个是咪咪虾条，这个是烤鱼片。”翻到最下面，江宁欢叫起来，“扒鸡！” “扒鸡”圆圆挥舞着小手，转圈圈，像只快乐的小鸟。 江宁抬头问：“妈妈，我能吃吗？” “少吃一点，马上就要吃饭了。” 江宁打开八宝粥的盖子，拉开拉环，把第一口给圆圆，圆圆还没吃过罐装八宝粥呢，这比家里自己煮得好吃多了！ 江宁还没打开，圆圆就已经张开嘴巴等着，吃到第一口，她又露出陶醉的表情，吃了一口又要一口。 “好吃吧，比家里的粥好吃多了。” 然后是吃扒鸡，撕一个鸡腿，姐妹两人分着吃。 火车上的东西真好吃，什么时候她能坐火车啊：“妈妈，我们坐火车去北京好吗？”她已经决定了，第一个要玩的地方就是北京。 她想看长城，故宫，她还要吃北京烤鸭和满汉全席！就像电视剧里的刘罗锅和和坤吃的那种。 “我们不坐火车，我们坐飞机去。” “哇哦。”江宁瞪圆眼睛，只有周元柏坐过飞机，叶蓓蓓和沈夕都没坐过，周元柏说飞机上可以点餐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圆圆也学姐姐的声调“哇哦”一声。 林文B脱掉外套，回房换衣服。 江烨跟着她进去，忍到现在才告诉她：“造桥那个工程，到手了。” 过年之前，几个小工程全都收尾了，不像大工程那样跨度时间长，变动因素多，这类小工程，赚得虽然少点，但结束得快，尾款付得也利落。 “我把钱打到你帐上？” “什么钱？”林文B一时没想起来。 “洋房的钱嘛。”买的时候他大钱还没进帐，先给了十万，现在差不多都到了，还有十来万的尾款。 说好了，买房的钱一人一半。 “行啊，正好要买装修材料了。” 这一次，江烨一句都没问过，就把装修的事情都交给老婆来管了，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谁来都要夸一句设计得好。 知道是林文B设计的，反应跟王太太一样。 “简直可以去开装修公司了，你老婆是真能干。” 江烨听得多了，又住得舒服，装修洋房全交给林文B。 等到洋房的格局变动成林文B理想的样子，江烨才抽出空来去看一眼，外观还是那个外观，但里面大变模样。 她把能动的墙都重新设计过，客厅和餐厅之间小门，打成大门，在餐厅里就能看见客厅的动静。 对着花园有两扇圆弧玻璃门，房间和花园之间有条走廊。 她把走廊靠内的墙砸出两扇圆弧窗，跟圆弧玻璃门对应，房间里一下就亮了，走廊也窄长拓宽。 设计的时候，林文B就想好了，圆圆和宁宁可以在走廊上奔跑。 地板也不是直线条铺排，她用了鱼骨木的，虽然这样铺木地板造价更高，但一铺出来的效果，连工人都说，没想到这么拼会这么好看。 客厅里，林文B保留了老壁炉和老吊灯电扇，吊灯电扇还是房子刚建好时装的，这么多年都没拆下来擦洗过，积满了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设计师说：“这种老房子，原来的灯可能是水晶灯，得专人擦洗。” 于是请专门拆洗水晶灯的公司，上门来拆洗，洗出来还真是水晶的，像透明的铃兰花苞，装上去之后，林文B打开了开关。 光从水晶灯罩中射出来，这栋老屋子，在打磨下又重新焕发光彩。 江宁要求她的房间像小公主里的莎拉那样。 林文B尽量满足江宁的要求，她选用华丽的墙纸，和带刺绣的窗帘，楼上的房间里没有壁炉，但莎拉的房间有壁炉。 于是林文B让设计师出图纸，让木工打一个假的，装在墙上。 圆圆的房间就更考虑实用性，给她贴上小碎花的墙纸，所有的家具都尽量低矮，还给她做了一套小桌子小椅子。 等她长大，再慢慢换家具。 林文B也给自己保留了一个房间，她很需要这么个房间，特别是夏天的时候，或者江烨喝醉酒回来的时候。 原来家里那套沙发组，买的时候看着很气派了，但要搬进洋房，只适合放在小会客厅里，大客厅里得买加长款的沙发。 林文B期末考试之后，就一直公司和别墅两头跑，江烨倒是问过她，要不要帮忙。 但他一开口，就被林文B拒绝了，他想在家里搞个棋牌室…… 早上先去看一趟进度，再进公司，这天她刚走进办公室，打开烧水壶烧热水，准备泡咖啡，许言就拿了一叠画稿进来。 “林经理，新的丝巾设计稿寄来了。” 林文B脱掉大衣坐下，一手端着咖啡抿一口，一手伸出去，示意许言拿给她。 拿过来一看，稿件上印着钟雪的名字，钟雪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没出过任何设计了，连许言都觉得有些惊奇。 她按捺不住，不等林经理看就先评价说：“我觉得，特别美。”还给她特别多的设计灵感。 林文B放下咖啡杯，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钟雪的画。 “油画丝巾已经推出一年了，我觉得百年可以推出国画丝巾。” 画上是几枝杏花，两只春燕。 评论破万加更(当姐姐，可真的不是件容易) 怀愫/文 林文B看着设计稿上两只春燕,笑了。 许言设计油画丝巾的时候，跟着林文B去苏城，下过好几次工厂，她要熟悉面料分类,印花技术才能做好设计。 这个稿子几乎是看一眼,她就想到了最适合的面料,桑蚕丝。 轻、透、薄,像这样的图案印上去,就像一幅水墨画。 “试试看呢,我觉得这个图案,不光是用上丝巾上，茶具上也可以。”高档茶叶和茶具的需求也越来越旺盛。 小张每季度都会出数据分析,明年他们打算在银行需求的高档礼盒中,主推碧螺春和高档茶具。 许言拿着稿子出去了，前台小姑娘来给林文B送邮政包裹。 “放下吧。”林文B说完,她还没走,抬头看她,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怎么了？” 徐晓晓说：“经理，我想转岗位。” 公司里要招一个新业务员，徐晓晓进来的时候是前台,她也一直在做前台的工作，直到八九月份的螃蟹礼盒上市。 公司里人不够用，谁都要顶上来多使三分力气，她一个人接不了这么多电话,去学校里招了三个女孩当临时工。 徐晓晓管着三个接线员，让她们在小会议室里临时办公。忙是忙的,但她觉得做业务工作，比当前台有前途。 徐晓晓是中专毕业，出来找工作很多岗位都没有面试的资格。 前台的工作虽然琐碎，但她一直都做得很仔细，工作了两年多，基本没有出过错，有了上次的经验，才敢跟经理开口，她想转岗。 “真想转岗？”林文B很认可她积极的态度，她也不光负责接线，那段时间除了电话咨询，别的工作也一样没落下过。 “我真想转岗。”徐晓晓本来是觉得自己不如人的，毕竟学历和专业摆在那里，但她想试一试。 “两个月转岗试用期，还得招新前台接替你，人就由你来培训。” “谢谢经理！” 等到下午开短会的时候，林文B把徐晓晓也叫进会议室，宣布她暂时转岗的事，让她先跟着宋爽一起跑业务学习。 宋爽有点惊讶，她去年这时候还在跟小吕学习呢，这么快就能带新人。 散了会就把徐晓晓带到工位边，把自己的学习心得传授给她，第一步，先看公司的历史资料。 那些东西一开始都是林经理和小吕整理出来的，后来他们每个都会按模式整理，先看资料，再跟着她去跑业务。 “马上就年底了，咱们得一家一家合作单位跑。”宋爽想了想，“你要是什么不懂的，你就问我。” 徐晓晓把招聘信息发到人才市场，整理前台的工作内容，把时间表列好。 手把手教新来的女孩工作内容，从一叠资料里抽出一张：“这些是跟我们公司有合作的，如果对方打电话过来，听名字你就得接得上。” 又抽一张：“这是平时你的工作内容，接待上门客户，电话咨询公司的服务内容，还有转接客户电话，分机号码我也都列出来了，电话上有便条。” 再抽出一张，这张上面就是公司日常的事了：“周三大家会开短会，会让你帮忙订隔壁楼的点心饮料，公司每周都订花，大花是三束，前台会议室和经理办公室，小花便桌都有。” 交接完，徐晓晓就像模像样的转岗干起来了。 宋爽有了“小徒弟”，很有当师傅的样子，中午请徐晓晓去楼下新开的茶餐厅吃饭：“哎，你怎么想到要转岗的啊？” 前台这个工作，徐晓晓从进公司开始干了两年了，论资历，她比宋爽还多一年呢。 “以前不知道我还能干业务员。”徐晓晓吸了口奶茶，后来是因为经理一直夸她，就是八月那时候，说她资料理的细，想法也好。 能想到一页对应一个问题，在电话销售上，替公司争取了很多用户。 本来谁也没做过电话预售，但每个问题都有解答，听上去专业，可信度就高了。 大家都拿红包，她那一份也不少，不因为她是临时顶上来的，就跟别人不一样。徐晓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觉得，自己也有能力干点别的。 第一条杏花春燕的国画丝巾一送到公司，林文B就用礼盒包起来，送给钟雪。 蒋誉陪妻子去看病，督促她吃药，还给丈母娘报了个旅行团，把丈母娘送到海南岛去过冬天了。 林文B一听就笑：“这个办法太好了。”她学到了，总能用得上。 钟雪的气色好了很多，她又开始化淡妆，减肥瘦身，背着她的小提琴琴盒，每天按时回交响乐团上班。 她把孩子交给保姆和育儿嫂。 “回乐团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了。”她坦然说出来，在林文B这里，是不会有责备的目光的。 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体谅另一个女人的难处。 “我现在不想做完美的妈妈了，六十分的妈妈，九十分的自己。”她看了很多书调整自己，还开始学游泳，医生说多运动对她的病情有很大好处。 她还想竞争当首席，她对林文B说：“你知道吗？我们团长说，我琴声中的感情更充沛了。” 是尝过了痛苦才能绽现的音色，这让她一下就好受多了。 当然还是会有生理上的尴尬，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团里的几个女乐声手，包里时常都备着卫生巾，这是她要克服的障碍。 但有人跟她一样，她不是在独行。 林文B大松口气，回到家心情都很好，打开门看见江宁在看电视，笑着问她：“功课都写完了？” 江宁点点头，眼睛盯着电视机，目不转睛看着。 江宁跟陈菲通电话，陈菲开始学美术，以后报考美术设计类的院校，她只要保持现在的成绩就可以了。 她自己心上的压力减轻了，成绩反而还提高了一些。 陈菲课业轻松下来，又迷上了韩剧，还告诉江宁韩剧有多好看，江宁也跟着入迷，每天都看晚报，把第二天的电视节目圈出来。 林文B抱抱圆圆，问江宁：“你在看什么呀？” “澡堂老板家的男人。”每天连播，江宁最喜欢里面的大姐，拎着台电脑就能工作，家里所有的人都不敢惹她。 “妈妈，我以后也想当翻译。” 江宁的理想又变了。 “好啊，那你努力，妈妈给你加油。”林文B举起圆圆的小手，教圆圆：“说加油！” “加油！”圆圆小手肉，挥得起劲。 江宁看看电视剧里的两个妹妹，一个拼命想结婚，一个痴头怪脑的，圆圆会变成什么样的妹妹？ 当姐姐，可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独”(她啊，没良心) 怀愫/文 江宁刚刚才觉得当姐姐不容易,如果圆圆长大了，像这个电视剧里的妹妹一样，那她不烦死了！ 这么想着，电话就响起来,江宁接起电话,眼睛都亮了：“外婆~” 夏秀珍隔着听筒也在笑：“你哦,你都不知道打电话回来,你外公都生气了！” 江宁赶紧哄哄外公：“外公我可想你啦,一到冬天我就特别想你,我特别想吃家门口的烘山芋,还有鸡蛋卷！” 鸡蛋都是现摊的，蛋糊糊在铁饼上面一铺一卷,就是芝麻蛋卷了,要三块钱一袋，江宁还住在外公外婆家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这个。 但不是经常能吃到,烘山芋便宜,每天幼儿园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掏被子洞，外公总会藏一个烘山芋。 偶尔外公还会带她去吃汤包，但只带她去,外婆不去。 江宁几句话，就把外公外婆哄得笑眯眯的：“过年什么时候回来啊？外婆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年糕。” “还早呢外婆，我还没期末考试呢，妈妈说我要是还在前三名,就……就奖励我！”江宁刚刚差点儿把出去旅游的奖励说了。 她突然兴致就不那么高了，外婆外公不能说,大妈妈也不能说，江宁耷拉脑袋。 “那你妈妈要给买什么奖励啊？”夏秀珍还是很高兴，江宁是孙辈里她唯一带过的孩子，她最喜欢江宁，听说她考得好，偷偷说，“你要是考得好，外公外婆也奖励你！” 江宁跟外婆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从上次小考试说到学校运动会，她终于不是拍皮球了，她跳绳得了第二名。 “有时候是妈妈跟我练，有时候是爸爸跟我练。”跳绳长个头，除了补充钙质，她买了一付粉色手柄的绳子给江宁，让她每天都跳一百下。 江宁很不愿意，跳绳太累了，她跑步也不快，跳远也不远，扔铅球也没力气。 江烨还觉得奇怪呢：“你打人不是挺有劲的嘛。”把人家牙都打掉了。 江宁自己想想也有道理，怎么当时她一拳就把方俊的牙掉打了？体育老师知道之后，也用这个说过她，说扔铅手就要暴发力，就像打人一样。 一直到方俊牙齿长齐，大家才终于忘记这件事。 在跳绳上，林文B第一次施行金钱奖励法，跳一天两块钱儿呢。 这对一天只有一块零花钱的江宁，没错，还是一块钱，妈妈答应她升到四年级有两块钱零花钱的。 但刚开学，涨到两块那一个月里，江宁过于挥霍了。 书包里找出很多用不上的，笔啦，本子啦，贴纸啦…… 他们还开了家庭会议，在饭桌上说要把她的零花钱重新调回一块钱，爸爸是帮她的，爸爸说：“又没多少。” 妈妈把她买的那堆东西拿出来：“这才多久，就买了这么多？心思不在学习上。” “嗬，你这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嘛。” 林文B很是叹了口气，她突然想起江烨上辈子刚有钱那会儿，金链子金戒指戴了一身。这辈子大概是因为审美被带起来了，再买干过这蠢事。 她没忍住，笑了。 江宁一看妈妈笑了，还以为不扣她的零花钱了呢！她刚想跟着笑，把事情混过去，妈妈无情的说：“明天开始还是一块钱。” 江宁又变成清贫的小学生，跳绳子那两块钱对她的吸引力太大了，妈妈还给她做了一张小卡片儿，交给陈姐保管。 每天下楼溜圆圆的时候，江宁就会带着绳子一起去，陈姐像体育老师那样，跳完给江宁打个勾。 连圆圆都学会跳了，双脚离地！ 江宁跳绳跳了一学期，个头开始窜得快了，她本来就偏瘦，林文B怕她营养跟不上，每天让钟点工搭配着买菜，还给她补上了儿童钙片。 林文B给女儿买钙片时，才想起来自己也得补钙，她上辈子不懂，老了之后总是骨头疼，还是江宁说，她可能是生育怀孕，钙质流失。 江宁每季回家来，都会给她买钙片和维生素，让她多喝牛奶， 现在换林文B盯着女儿吃钙片。 江宁把她长高了的事告诉外婆，终于肚里没事可说了，她这才把听筒给妈妈，林文B一接过来，夏秀珍就说：“我做了点水磨粉团子，笋干肉的，萝卜丝肉的，给你带过去吧。” 夏秀珍这一年里做了很多东西，青团馄饨粽子汤团，每个节令都不少，比过去还殷勤些，林文B只当这些是她买回来。 每次她要做，也就由她去。 “好啊，你跟爸爸身体怎么样？去体检过了吗？”都给江连清体检了，夏秀珍老两口也要检查一下，虽然林文B是知道结果的。 “我们身体好得不得了，文B啊……” 林文B把圆圆交给陈姐，这个声音一出，就是她要提要求了。 “你妹妹她单位倒闭了。”倒闭之前还卖员工什么股分，林文俪多要强的人，拿出钱来买了些，这下全部打水漂了。 “她单位那个效益，她还能去买股分？”这跟眼睛瞎了有什么分别？ “还有何原，他那个单位最近也发不出工资了。”林文俪自己没了工作，还能靠一靠老公养活，老公也一下没工作了，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本来他们夫妻俩就是靠着公公婆婆，何原三十多的人了，还要爸爸妈妈补贴他。 早上起来先去喝茶，“皮包水”。晚上下班去老混堂泡澡，“水包皮”，买杯碧螺春，吹牛侃上一夜的“山海经”。 他还不用养儿子，日子过得比谁都悠闲。 “文B你……你那个公司，能不能让文俪去做财务嘛。”夏秀珍的声音弱下去，她现在自己也知道，女儿不会顺着她。 “来我公司是不可能的。”分公司刚要换地方，林文B在新建的办公楼里租了个一百多平的。 让冯兰盯装饰，就跟总公司一个风格，年前大家就要搬新环境了，她还得回苏城一趟，大家一起吃个饭。 江烨还说：“鸟枪换炮，到时候我还给你送几个花篮。” 她越干越好了，林文俪却一下没了工作，当然就想走走姐姐的门路。 她自己拉不下脸，去年过年她日子过得还算强，今年还没过年呢，夫妻俩眼看都没收入了。 再看嫂嫂冯兰，衣服也时髦了，说话嗓门都高了，就想到姐姐公司当财务。 “这话我说过了，她不是那块料，也没有证，我不能让养她吃闲饭。” “那跟你大嫂一样，替你跑业务也不行？” 林文俪不是没工作能力，是她搞事情的水平，比她的工作水平要强，她到哪里，哪里就不太平。 用以后的话来说，就是整个人很负能量。 她比别人强的时候，就处处要彰显优越感，也确实从嫁人就过了十来年的好日子，境遇一下改变，她心里不平衡。 “妈，大嫂能吃的苦，她能吃？”冯兰大热天的时候去盯蟹塘，林文B去时才知道她在小屋里支了张床，还添了台电风扇。 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时常过来住个一天两天的。 人也晒得黝黑，林文B看见她就急了，赶紧托人买来几瓶防晒霜，这东西现在还不好买，友谊商城里的日本品牌，才有卖防晒霜的。 冯兰一听一瓶东西要一百来块，不太舍得用：“就是晒黑了，冬天就白回来了。” “你这么个晒法，冬天哪能白回来！”让她脸上身上都涂，“我买都买了，这东西明年就过期了。” “你晒得这么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让你当苦工了，我哥就不心疼？” 这样才哄着冯兰用的防晒霜，还让她到冬天多炖银耳汤喝，面膜护肤品也用起来，这才慢慢白回来。 光是吃苦这一条，林文俪就受不了。 “那你妹妹怎么办？她日子不过了？”夏秀珍叹了又叹，“你现在这么好，帮帮你妹妹，不是应该的嘛。” “她自己找工作。” “你怎么这么独呢！” 林文B握着听筒，突然间看向宁宁，宁宁感觉到妈妈的视线，歪头看妈妈。 这个“独”林文B说了江宁好多年，从她二十多岁说到快三十，说到林文B终于看清楚母亲和妹妹的嘴脸。 她吸口气：“过完年，你跟我爸，想不想出去旅游？”林文B活学活用，有这事吊在前面，回家过年，老两口也不会多说什么。 夏秀珍怔住了：“那……那我问问你爸爸。” 怎么也说不动女儿，夏秀珍唉声叹气把电话挂了，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低头跟丈夫说：“文B不同意。” 林齐盛哼一声：“我早跟你说了，她啊，没良心。” 但夏秀珍下一句话就把林齐盛给堵住了：“她问，我们俩过完年想不想出去旅游？” 营养液破万加更(跟姐姐一起罚站) 怀愫/文 林文B不想大费唇舌,她的时间根本都不够用，不想再一次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她宁愿花小钱买清净。 一招奏效，自从她说完旅游的话之后，夏秀珍再给她打电话过来,都问旅游的事,她跟林齐盛商量过了,想去西安,看看兵马俑。 “咱们想带宁宁一块去。”老两口还是想着外孙女,“这放假回来就住几天,我们想她了。” “她得到放假才有空,你们暑假再出玩就好了。”这都不是一根萝卜，两根萝卜吊在前面,夏秀珍更不好再使出哭诉这招。 “那好,我跟爸爸春天去一个地方，夏天再去一个地方。” 只要他们不多事,一年四季都去玩,林文B也不在乎,她还说呢：“你跟爸也辛苦一辈子了,好好玩一玩，年纪大了，火车都不给坐了。” 夏秀珍觉得有道理,她现在都六十出头了，老头子年纪更大，不趁现在还走得动的时候，多出去玩一玩,等以后走不动，那就只能在家看电视。 林文B没想到,她这一个主意，侧面解救了冯兰。 冯兰打电话来：“真是阿弥陀佛，妈只要一看见我，就逮着我说个不停，还让我先把文俪搞进公司来，你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赶人走。” 冯兰咬牙顶住婆婆的压力：“妈，文B不说话，我不能同意的。”但大家都就住在一个区，路上远远看见了，她只好骑着自行车绕远路。 夏秀珍本来在小菜场等着，堵不到冯兰就堵儿子，后来干脆到家里去。 堵不到儿媳妇，她就堵儿子，林卫东和冯兰已经带着女儿到小面馆里吃了好几顿晚饭了。夏秀珍堵人不能超过饭点，饭点之前得回去给林齐盛做饭。 要不然老头子下棋回来没饭吃，要发驴脾气的。 治驴脾气，可不就得胡萝卜嘛。 冯兰听了就笑：“你这，说得也太准了！”这也就是当女儿的能说，当儿媳妇的那可一句都不敢提，哪怕在林卫东面前，冯兰也绝不说一丁点不好。 现在夏秀珍可忙了，她想好了春天要去旅游的，去旅游就要做两身新衣服，她还想去乾泰祥做两身衣裳。 她看过料子，又舍不得工费，想到冯兰会做衣服，想让她给做。 冯兰哪有这功夫，她笑眯眯说：“妈，这么好的料子，还得老师傅来做才不可惜，这样吧，文B出旅费，我给你和爸都做一身衣裳，再给你们点，路上用。” 夏秀珍笑得合不拢嘴，她就愿意让人知道儿女孝顺，有钱！ 她本来就偏心林文俪，现在小女儿日子不好过，还特意跟她说：“他们都给了，你跟何原就别给了。” 林文俪本来就争强，她后来当着冯兰的面说：“大嫂给了多少？我也照着给吧。” 冯兰给了五百块，足够老两口一路的吃用了，林文俪一听，觉得这也太多了，但她咬牙也掏了出来。 至于后面老太太还没还，冯兰也不打听，她们俩也不会告诉她。 夏秀珍还怕林文B后悔，跟老邻居搓麻将的时候，把女儿给钱让她春天去旅游事全散播出去了。 人人都说，林家的儿女孝顺，知道对老人好。 夏秀珍一高兴，把另外三个人的麻将台位费都给掏了。 其中一个知根知底的老邻居讲：“秀珍啊，你真是苦出来了。” 当年夏秀珍那个日子，谁看了不说一声苦啊，她是诚心感慨，但夏秀珍觉得被揭了老底，戳了伤疤，连着两三天再打麻将搭台子，都不叫她！ 这些事光听冯兰转述，林文B就笑得不行，笑完了说正事：“油画丝巾那个广告送去参赛了，国画丝巾得再多出几种款式，我们还上电视购物。” 丝巾一开始爆了，之后细水长流，一直都没断过。 林文B知道这才是电视购物的第一波红利，她还想吃下第二波红利。 “我知道，我一直盯着工厂，那个茶具出样品了，这两天我就邮过去，上回说的那个紫砂壶，宜厂那边厂里也通知我了，咱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礼品生意就是琐碎，有时候还要赶风潮。 去年一部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大火特火，最后一个故事说的是紫砂鸣冤，紫砂茶壶一下就火起来了。 提出紫砂茶壶礼盒搭配碧螺春茶叶的客户越来越多。 中档和高档礼盒都有提供，中档礼盒里是机器壶，高档礼盒全是手工壶，手工壶的器型不同，开价是中档的两倍。 配上原来公司的茶叶，销得很好，都不够卖的。 宋爽说：“原来这也能带动咱们的社盒生意啊！”她学到了，每到午休就带着她的小徒弟徐晓晓，一起在会议室里面看电视。 新闻，热播电视连续剧，都有可能影响到公司未来的产品开发。 林文B去宜兴两天，照样把家扔给江烨，江烨一回生二回熟，随口答应：“知道了。” 江宁一听妈妈又要出差，让爸爸管她，简直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她不想学芭蕾舞了，芭蕾舞太疼了。 下腰绷脚，去年老师的要求还挺简单的，今年换了个老师突然就严厉起来，每周的课都要她一个个开胯压腿。 江宁每次都疼得眼泪汪汪。 而且这个新老师还特别凶，每次上课班里都哭声一片，江宁不喜欢这个新老师！ 她想转学民族舞，偶尔路过民族舞教室，她们穿的衣服可漂亮了~ 但江宁有点不敢说，妈妈还带她去看过芭蕾舞大赛呢，那个票老贵了，而且学费也贵，她想先跟爸爸商量。 林文B一看女儿眉飞色舞，晓得她心里在打鬼主意，她扫了江宁一眼。 一眼就把江宁看老实了，但她的老实只维持到妈妈走出门。 妈妈一走，她立刻抱住爸爸的脖子，江宁发现了，外公吃对这个最没办法，爸爸也没办法。 “爸爸~” 江烨哼哼一笑：“你要干嘛？” “芭蕾舞太疼了，我想转学民族舞，行吗？” 江烨皱皱眉头，当时他根本不同意女儿去学跳舞，跳舞！正经家里哪个人送女儿去学跳舞啊？ 老婆骂他封建老土，硬拉着他看过一次芭蕾舞比赛，再接送过江宁几次，都是家庭条件好的，才会送女儿去学这些。 “哦，你不敢跟你妈说，让我来替你挨骂啊？” 江宁以为爸爸不同意，她叹口气。 第二天江烨送她去练舞，这次他没送到校门口就走，他一直送到教室，看见那芭蕾舞蹈老师给孩子开胯。 那个女孩当场就疼哭了。 “回家又没练功！”“一个个的，让你们回去练都不回去练习！”“你怎么重了？快过年了，过完年回来，别让我看见你们胖起来啊。” 江烨看见女儿缩在一边，频频看向他，还没轮到她呢，她已经准备要哭了。 江宁本来预备哭鼻子，突然看见爸爸在教室外面冲她招手，她犹豫了一下下，沿着教室溜出去了。 老师虽然看见了，但看看外面家长在点头微笑，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儿找江宁，根本没拦着。 “你妈真是的，让你学的这什么东西！”江烨牵着江宁就去转班。 等林文B回来，已经成了事实，江宁坦白也没能从宽。 她贴墙壁站着，林文B坐在沙发上训她：“是不是你自己要学的舞蹈？学的时候是不是说好了，要学就要坚持？” 江宁抬不起头来，眼泪滚滚掉下来，圆圆看见妈妈骂姐姐，一点点挪过来，她小脸懵着，跟姐姐一起罚站。 看妈妈这么凶，圆圆的脸渐渐皱起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什么，好像是在帮姐姐的忙。 林文B看看圆圆，几乎要笑出来，她清清喉咙屏住，但还是缓和了脸色：“你不想学芭蕾想学民族舞，为什么没告诉妈妈？” 江宁也不知道爸爸这么速度啊！ 她本来是想告诉爸爸，让爸爸跟她打配合，结果爸爸直接就带她去转班了，连民族舞的练功服都买好了。 事到如今，江宁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林文B缓口气：“那好，但下不为例，这次不许你再半途而废了。” 训完女儿，骂江烨：“你怎么回事，惯得她，她说不想学就学啦？” “本来就是兴趣爱好，她不想学就不学了，有什么关系。”江烨根本不觉得自己这是惯孩子，他说完还说，“哎，你那个紫砂壶的礼盒，给我留十个。” 哪有因为老师严格就不让学的家长？ “没有！”她扭头回房了。 江宁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跳民族舞也要开胯。 老陈醋(这件事，江烨是怎么知道？) 怀愫/文 江宁每天要练字、弹琴、跳绳,还要练表演班的台词，跟着老师学贯口，每天在家里背“红丸子白丸子四喜丸子”。 江宁不懂为什么吃这么多丸子，丸子是什么？小汤团吗？ 还要练舞蹈的基本功,这还是课外活动,她还有课外作业,《一课一练》语数外三本,简直是这世上最辛苦的小学生。 期末考试的语文作文写《我是___》,这是齐老师教过的半命题作文,给了他们一小段,让他们学着仿写。 要他们插上想像的翅膀，大家都写我是小草,我是云朵。 江宁写《我是“陀螺”》,写她一个“小陀螺”的一天，从清晨起床陀螺就开始转动,一直到晚上陀螺才停下。 江宁写着写着,想到爸爸妈妈也是这样,每天都不停转,非常辛苦。 齐老师给了她高分，江宁的作文一向拿高分的，但这次的评语很长,齐老师夸她写的生动，还有反思，和立意升华。 而且这还是在考试的时候写的，临场发挥,齐老师选这一篇最佳。 林文B看了作文，她问：“宁宁,你觉得这些做不完了吗？” 练字四十分钟，弹琴一个小时，跳绳算是运动二十分钟，课外练习每天一卷，还有作业，林文B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江宁太严格了。 她得跟女儿谈明白，她不要求江宁一定要在这上面有发展，拿奖比赛什么的，江宁也没到这个水平，但她希望女儿学会坚持。 “跳舞能锻炼你的形体，你看，你两个老师是不是都体态都很美？你不想长大了像她们一样吗？” 江宁正在看电视，她寒假的时候每天可以多看一小时电视：“这是作文啊！写作文当然要夸张啦！” 她看一眼妈妈，妈妈连这都不知道。 林文B敲了下女儿的头，转身叮嘱陈姐：“明天让阿姨买好点的牛肉，再买点鸡翅膀，炒个黑椒牛柳，再做个可乐鸡翅。” 江宁听见了，她举起双手“哦耶”一声，圆圆挨着姐姐坐，也举起她的胖胳膊“哦耶”。 紫砂壶礼盒销量不错，本来没有需求的客户，在收到礼盒样品之后，也觉得东西不错，下单订购了一批。 中档礼盒比高档礼盒卖得好，销量四倍多，机器壶价格不贵，产量也跟得上，搭配两罐茶叶，还有两种颜色可以选。 这个礼盒，做成深色调中国风的，更符合客户的审美。 但高档礼盒利润更厚，林文B要求每只手工壶都要拍照片，出一张作品证明。 小吕问：“经理，咱们请的师傅很有名气吗？”那怎么还这么便宜？要真能上价格的，不该便宜啊。 真要这样，小吕自己也想买一把来收藏，以后肯定能升值啊！ 林文B笑了：“不用有名气，显得有名气就行了。你要真想收藏，你自己去找名师做一把。” 这一波紫砂热的风，吹了很久都没散，不是名师名壶炒不出价格，送礼讲究的是体面，显得高大上就行了。 再说，她们确实请了有几十年经验的老师傅，每把手工壶都是独一无二的。 公司还接到一个大订单，是个房地产开发公司，要开新楼盘了，来订制送给客户的礼品。林文B亲自接待的，对方到公司来看了一圈。 看到墙上挂着的各种海报，和展柜里展出的各种礼品，很爽快就签了约。 对方指明，要钟女士设计的丝巾，和新出的紫砂壶礼盒。 林文B这下懂了，应该是蒋副行长介绍过来的。签完约拿了头款定金，她亲自送客户到电梯口，对方走的时候才说：“其实你们公司，我是很熟悉的。” 电视购物广告和出租车营销大闸蟹，非常成功的两个案例。 “林经理，花小钱办大事，了不起的。” 林文B回家，提起自己签了房地产开发商的大单子，签下来当天，全公司出去搓了一顿好的。 她一说名字，江宁脱口而出：“7878奖平方！” 《智力大冲浪》现在每周都做这个节目，奖品是一套78平方的房子，本来没有名气的楼盘，一下子就被海市人民熟知。 一夜打响名号。 好多选手一起打擂台，江宁头头是道：“第一名是房子，第二名是购房抵用券，能抵两万块呢。” 怪不得对方会夸奖B宁的营销，原来他们的营销力度这么大。 拿出一套房子，吸引了全市的注意力，报纸上还连篇报道，深入采访每个参赛者，现在大家都在押大热门了。 江烨也买了二十套紫砂壶送人，林文B给他打了个九折，江烨啧一声，跟女儿讲：“你看看，你妈是不是财迷。” 江宁虽然跟爸爸也好，但她还是选妈妈，她替妈妈解释：“妈妈跟爸爸是在做生意。” 圆圆坐在姐姐身前，江宁用两条腿框住圆圆，咕隆咚继续叽里咕噜，但这次她说清楚了“妈妈”“爸爸”“做生意”。 江宁摸摸妹妹的头，教她玩小猫钓鱼。 电动转盘一开，小鱼就一个个张开嘴，江宁握着妹妹手拿住钓竿，趁着鱼张嘴的时候，一下把鱼吸上来。 “一条鱼，两条鱼。” 圆圆学会了，鱼是一条一条的，但她说出来的却是：“一叼鱼。” “条！”江宁大声。 “叼！”圆圆也大声。 宁宁想纠正妹妹，但圆圆也没说错，方言里确实是这个音，她捋捋圆圆头上两根“天线”：“你到底是小聪明，还是小笨蛋？” 江烨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餐桌边，坐到老婆身边说：“前两天，你妹妹给我打了个电话。” 林文B在算帐，这次过年回去，得把房子买了，她跟江烨都太忙了，拖着拖着竟然要拖过年了。 闻言握着笔看向江烨：“她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让我帮帮忙，给她找个工作。”江烨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削好的梨子，用水果叉叉着。 他连嚼两块：“这梨水还挺多。” “你怎么说的？替她找人了？” 林文俪一开始是想找姐夫，帮帮她的忙，就让她去姐姐公司里面做，这事儿江烨可不敢答应，但找工作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我把她介绍到朋友那儿去了。”钱是不多，但工作清闲。 这回没像原来一样跑到海市来，林文B看看江烨，想说他这就是多管闲事，林文俪根本干不长。 也行，帮过这一次，她干不长，可不能怪别人。 林文B有点好奇：“何原没给你打电话？”两个连襟，过年见面说得热闹，但其实关系一直不好。 江烨看不上何原啃老靠爸妈，何原以前也瞧不上江烨不着调。 “没有。”一口一块梨，江烨突然说，“以前，你不是还跟他相过亲嘛。” 林文B一下愣住了，江烨怎么知道的？ 她跟何原是被人介绍着见过面。 差不多到了年纪，家里就开始张罗着相亲，夏秀珍那几个老姐妹，七绕八拐牵到了何原。 何原长相上是差点，但他是长子，家里条件很好，父亲有官职，还不是共字头，是国字头。 两人约在公园凉亭里面见一见，林文B隐约记得是个大夏天。 她根本不想去相亲，但没办法，不去相亲，夏秀珍就天天念，有时候还要骂：“你都多大了，还要赖在家里啊？” 儿子结婚欠的帐都补上了，夏秀珍就想把女儿嫁出去。 林文B去是去了，不是一个人去的，那会儿林文俪还在乡下小学当老师，暑假放假前辞职不干了，反正闲着也是闲，她陪姐姐一起去的。 何原一下就看中了林文俪，又买汽水又买奶油雪糕，那时候奶油雪糕好像是一毛钱，林文俪吃完一根，他一根就买上了。 所以姐妹俩虽然差着两岁，但林文俪结婚早，生孩子也早。 好在她们俩是一起去的，别人也不知道究竟是相的哪一个，夏秀珍还笑呢，跟林文B说：“你看，不是妈不偏你，条件好的也介绍给你了，你妹妹就是运气比你好。” 林文B根本没当一回事，她本来就不想相亲，也根本没看中何原。 那会儿巩汉林还没上春晚，要是上过春晚，林文B一看见何原，估计原地就忍不住要笑，简直活脱似像。 后来跟江烨倒不是相亲，是在朋友家里认识的。 这件事，江烨是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总不会是林文俪说的，她说这干嘛？ 江烨还故作神秘，最后吃了块梨，看了老婆一眼：“你管谁说的，反正我知道。” 他站起来就往卧室走，林文B看看他，刚想吃块梨消消火，盘子都空了，只留两根水果叉。 林文B干脆不问，但她越不问，江烨自己越要说。 “哎，你不想知道啊？” “不想。”她有一门考试，期末没过，寒假里要去重考，正在重背笔记。 江烨又啧一声：“我又没说你。”他嘿笑一声，“是何原自己说的。”何原爱喝酒，喝了就爱乱说话，他儿子周岁的时候请大家吃饭，喝多了告诉江烨的。 小伟都十二岁了！ “你……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林文B简直不能理解，她白了江烨一眼，不折不扣神经病，十三点！ 老婆虽没讲出来，但江烨是懂这个眼神的，他还挺得意，瞥她一眼，往床上一躺。 第二天早上全家吃萝卜丝肉的饺子，圆圆的碗里盛了两个白胖饺子，她用儿童叉啃得津津有味。 每人面前都有一小碟醋，只有江烨面前，放了半碗。 “爸爸怎么这么多醋？”江宁不解。 “你爸爱吃醋。”半碗镇江醋，足够他喝了。 评论破万加更(“女孩子上不了族谱”) 怀愫/文 江烨这两天,有点不大对劲。 他在家时不时就接到电话，接电话没什么奇怪的，两人只要在家，手机就没有安静过。不是你的响,就是我的响。 一样用的是摩托罗拉翻盖机,音乐铃声都一样,一边一个床头柜,常年插着充电器,江烨还有好几次拿错了电话的,后来林文B就在手机上贴了一张兔子头贴纸。 他这两天,他打电话有些避着林文B，时常“嗯嗯”“好好好”“回去见”之类的,都是他平时应酬常说的话。 那就更不该避着人说了,林文B一眼就觉得他不对劲，问他：“怎么了？工地上的事儿？” “没什么。”江烨看她一眼,“就是老家村里的大伯,问我过年回不回去。” 这就更奇怪了,不说江烨,江连清都跟他亲哥没什么联系。 也没别的原因，江连清年轻的时候下牛棚，同村人没几个对他手下留情的,连自己的亲哥哥也跟他“划清界限”，断绝关系。 要不然那几年，江烨的亲妈也不会过得那么苦。 谁也不敢伸手啊，万一一起拎出去斗呢。 几十斤的板子,上面写着“罪状”，挂在脖子上游村。厚道些的,上面用布带绷，就算是布条的，一圈下来也能勒出红印子。 江连清那会儿，用的是铁丝，嵌在后脖子肉上，走完一圈，鲜血淋淋。 从那之后，江连清跟自己的亲兄长绝少往过。 江烨是在村里长到十几岁，那也有二十不联系了，怎么突然打电话。 “找你借钱？” “嗯。”江烨竟然低着头答应了一声，合上手机盖儿，假装看新闻，还没话找话，“这国家是真要取消福利分房了啊。” 又召开座谈会了，这都多少场了。 这股风越吹越大，马上就要成真，林文B记得很清楚，取消福利分房之前，有一波“末班车”，国家单位的夫妻双职工，能分几百块的购房补贴。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上辈子林卫东卖断工龄，冯兰厂里效益不好，工资都发不出来，别说给购房补贴了。 再召开座谈会，说什么拉动经济，实行住房分配货币化，他们也还是没钱买。 江宁和圆圆跟爸爸妈妈一起看新闻，倒不是江宁想看新闻，她们有个寒假作业，每天都要记录一件新闻。 江宁出主意，她们四人小分队，每人记录一个礼拜，互相交换着抄一下，一个寒假的新闻摘抄不都出来了吗？ 这个礼拜是江宁负责，她可认真了，拿着本子笔和橡皮，坐在茶几前。 圆圆看见姐姐有本子，她也想要：“妈妈，写字！” 林文B给她拿了一张画图纸，又给她一支彩色笔，任由她在白纸上涂涂抹抹，画几条线就算“写字”。 “哟，我们圆圆会说的越来越多了嘛。”江烨这么讲。 他这么没话找话，肯定有问题！ 江宁记录下了今天的新闻，把本子收起来，开始磕瓜子，这些只有过年的时候妈妈才会买，平时好像想不起来吃它。 江宁磕瓜子是这么磕的，她拿个小碟子，把瓜子仁剥出来放在碟子上，然后去洗干净手，一口气吃。 她一边看新闻，一边剥，很快就剥了一小碟。 江烨伏身去拿糖，抓走一半。 “爸爸坏蛋！” 江烨哈哈大笑。 江宁气哼哼的，再剥了瓜子仁，她就悄悄的吃，圆圆小手伸过去，她想拿一个，但手上没轻重，一下就把碟子打翻了，幸存的瓜子仁全都撒在地毯上。 爸爸是坏蛋，妹妹是笨蛋！江宁气死了。 林文B往女儿嘴里塞了瓣橙子，江宁靠到她身边，还是妈妈最好了。 新闻联播刚结束，江烨的手机又响了，他一接起来就跑到阳台上去，压低了声音：“行，我知道了，有空过去看看。” 林文B吃着橙子，眼睛盯着电视机，江宁勾着妈妈的胳膊，她突然轻声问：“妈妈，你是不是在听爸爸电话讲什么啊？” 林文B低头看女儿一眼，江小耳朵得意洋洋：“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林文B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我听见的。”江宁神秘兮兮眨眼睛，她在整个家里畅通无阻，爸爸讲电话也从来不防备她。 她不光知道爸爸的事情，她还知道妈妈的事情。 妈妈原来在丝厂的老同事纪阿姨，前段时间打电话来，问妈妈借钱，妈妈借了三千块，是为了给纪阿姨的妈妈看病，这个爸爸就不知道。 但江宁知道。 等江烨去洗澡，江宁才告诉妈妈：“大爷爷要爸爸回乡下捐钱盖房子！” 江宁一说捐钱盖房子，林文B想起来了，江烨的大伯不是让他回去捐款盖房子，是修祠堂。 江家在乡下有个祠堂，破四旧的时候对自己的祖宗也没留情，砸了一半，还把门口的石碑打成几块去铺路了。 江烨上辈子也捐了钱，同村的人还把他们都请回去，动土之前全村请客，修好之后还拿回来一箱族谱。 那一箱族谱，江烨只看过一次，他翻到自己家的那本，最后几页。 江连清名下只有，江烨，（媳）林文B。 两人的名下是空的，没有江宁的名字。 江烨再翻一翻村里那几个堂兄弟们，人人下面都有名字，他自己一个人，生了好几天闷气。 后来有了江辰，江烨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回去，在族谱上加了名字。 江烨洗完澡出来，一眼就看见老婆板着脸看他：“怎么了？” 江宁立刻觉得气氛不对，她当了小告密精，得赶紧溜。牵着圆圆，把圆圆带到自己房间里，拿贴纸给她玩。 “老家给你打电话了？” 江烨看看女儿的门，江宁早就把门紧紧关上了，她也没想到，刚刚把秘密告诉妈妈，妈妈就戳穿西洋镜。 大人都保守不了秘密！ “嗯，过年的时候村里有点事，我去两天。” “什么事儿？”林文B追问，上辈子这事儿他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这辈子怎么还不敢说了？ “没什么大事。”江烨还是不肯说，直到他手机没电，取下电板要换的时候，发现电板没充上。 可能是钟点工在打扫卫的时候把插头拉松了。 圆圆在电话机边上玩，她不喜欢小猫钓鱼了，她喜欢玩电话机，按键就能发出声音，看爸爸打电话。 她胖乎乎的小手伸过去，“哔”按了一下，把免提按出来，电话机里传出个女人的声音：“怎么打你电话不通了，我们这帮老同学，都想见见你呢。” 林文B正好走过去，原来是因为这个，那祠堂的事儿呢？ 江烨只好坦白：“就是几个初中同学，说要聚一聚。” “这有什么好神秘的？你初恋也在里面？”江烨有个喜欢的女同学，这事儿谈恋爱的时候，林文B就知道了。 陈芝麻烂谷子。 肯定是去年给江烨的亲妈动坟，这些人都知道，江烨发达了。自从江烨到海市搞建筑发家，这类的电话就没断过，有要借钱的，有要托关系的。 林文B问过就算，根本没当一回事，结果江烨以为她吃醋了。 “要不然，你过年的时候跟我一起去？”他也不是瞒着，就是觉得才刚吃了镇江醋没多久，就来了个同学聚会，脸上有点挂不住。 林文B才不想去什么同学聚会呢，她刚要拒绝，就想到村里修祠堂的事。 这回她倒要看看，哪个人能当着她面，说“女孩子上不了族谱”。 “行啊。”林文B同意了，江烨接下来几天，心情都还挺不错，走路脚步声都轻快了，还要带她们去买新衣服。 过年了嘛，得买新的。 林文B先给圆圆买小大衣，又给江宁买鞋子，她个子蹿得快，脚也长得快了，去年的靴子今年早就不能穿，但江宁喜欢很小靴子，配裙子可好看了。 江宁还觉得有点浪费：“妈妈，反正我不能穿了，妹妹也能穿，对吧？”她小时候就穿过妍妍姐姐穿不下的旧衣服，后来妈妈就给她买了很多新衣服了。 林文B捏捏她的脸：“你就挑你喜欢的吧，妹妹到时候也有新的。”她还想趁着搬家，把宁宁穿不下的衣服寄一些给她资助的学生。 林文B给女儿买靴子的时候，江烨说是说出去抽根烟，跑到一楼首饰柜台，买了条钻石项链上来。 林文B早就已经不再去揣摩江烨到底在想什么，就像撒欢的狗，有时候绕着尾巴转圈，有时候又突然开始叫唤。 与其说男人都是“谜”，不如说男人都像“狗”，不会明白他们到底想什么。 “爸爸？我能买两双鞋子吗？”江宁既喜欢红皮鞋，又觉得黑色的小靴子很好看。 “买啊，都买。” 鬼灵精(上辈子活得不好，这辈子好) 怀愫/文 又要收拾东西回家过年。 今年江宁有自己的小箱子了,粉红色的。去年她作业本忘记拿，舅妈给她邮寄回来，妈妈觉得她一回家就骨头轻。明明在家里做得很好的事，一过年就干不好了。 这样不行。 于是江宁有了自己的小箱子,她自己整理衣服,林文B不插手,只提供技术指导。 江宁稀奇死了,往里面塞了很多她想带的东西,图画书啦,音乐盒啦,她都想带回去给妍妍姐姐看。 林文B扫一眼：“你衣服还塞下吗？” 江宁再一样一样拿出来，这回她知道先问妈妈意见,跑进跑出：“妈妈,我应该带几条裙子啊？” “老家下雪了，你要穿暖和点。” 那就一条裙子一条裤子。 江宁翻衣柜,她先从抽屉里拿出内裤和棉毛衫,放在妈妈给的小袋子里理好,然后挑选毛衣。 “妈妈！我们回家几天啊？”万一很久,她要多带两件换着穿的。 “一个礼拜，还要去一次乡下，比城里更冷啊。” “哦！”江宁带了两件毛衣,大衣和羽绒服各一件。 老婆女儿收拾东西，江烨在整个家里晃来晃去，看见江宁的衣柜满满的，他说：“一柜子衣服了嘛。” 圆圆也差不多,明明各种小衣服穿不了多久就小了，但林文B还是爱给她买,有时候也犹豫，是不是买得太多了，江宁还会讲：“圆圆不穿了，娃娃可以穿。” 林文B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过于宠爱女儿，好像有种补偿心理，特别是对圆圆。 陈姐只要看见她拎着婴幼儿童装纸袋回来，就忍不住要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总你生了双胞胎呢，就是两个孩子也够穿了。” 林文B上辈子也会给媛媛买衣服，买鞋子，从小买到大，让江烨从海市带回去。 可她买的衣服，很少能穿到媛媛身上。 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还是从媛媛嘴里听说的，问她：“给你买的衣服呢？为什么不穿啊？” 媛媛说：“妈妈送人了。” 陈梅领导的女儿，跟媛媛一样大，也差不多高。那些衣服鞋子，都被陈梅送给领导了。林文B买给媛媛的可没有一件是便宜货！ 江宁身上还是贵的、实惠的，两种混着穿，但给媛媛就没买过便宜的。 后来林文B当然就不再买了，陈梅还试探着问过一次。林文B回答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喜好了，等她来海市的时候，她自己来挑。 剪标落水，穿在身上，陈梅总不能再送人了吧！ 其实但凡两件里能有一件穿在媛媛身上，买也就买了，一件都不留，林文B那时候就该知道，陈梅没把媛媛当亲生的待。 现在江宁那些小兔子小熊玩具的身上，都穿着圆圆的小衣服，在电视机柜上排成一排，从小排到大。 林文B已经许久没想起陈梅了，她不是刻意遗忘这个人，而是切实觉得，已经没有关系，她问江烨：“陈梅最近怎么样了？” 江烨知道老婆很讨厌陈梅两口子，上回沈国平帮过小忙，那一万块就算是两边扯平，上次好像听说，两人离婚了。 “离了。”沈国平又准备结婚了，他还给江烨发了喜帖，江烨人不去，红包去一个就算了。 “真的离了？”林文B微微诧异，陈梅竟然能肯？但就像陈梅的外婆说的那样，离了婚，她才有活路能走。 “也算是件好事吧。” 江烨听老婆这么说，竟然赞同：“是啊，离了也好。” 沈国平这人没良心，拿陈梅的病骗钱，他很看不上，但人家帮过他，他就不好对外说什么。 林文B看了江烨一眼，没想到能从他这个“不离婚主义者”嘴里，听到赞同离婚的话。 “妈妈！”江宁冲进来打断爸爸妈妈，“我带哪一件羽绒服啊？” 她今年冬天买了两件新的，一件珠光白，一件大红色，一买回来杨阿姨就给她缝了新袖套。 本来校服有大衣，但不太保暖，齐老师同意大家上身穿自己的羽绒服，班里每个女孩都戴袖套，校门口的小店里还有卖的。 江宁当然也买了，她两件衣服换着穿，袖套也换着戴。 “你带哪件大衣？换着颜色穿。”江宁带红色格子大衣，大衣比较不占地方，她回去那天，把羽绒服穿在身上带走。 圆圆有样学样，她也满屋子溜达，她没有小包，把菜篮子从厨房间拉出来，往里面塞她喜欢的玩具。 等姐姐锁好箱子立在墙边，她把菜篮子放在箱子旁边，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摇。 “妈妈！你快来看咕隆咚啊。”江宁笑得肚子疼，抱着妹妹亲一口，圆圆还拍拍手，只要她做得好做得对，大家就都拍拍手的。 林文B拿出照相机拍了一张照片，家里的影集都放满了，有一本专门放姐妹俩的趣事，她拍照片，宁宁执笔，把每张照片的故事记录下来。 “明天给圆圆也买个儿童包。” 一家人还是轻装上阵，三只箱子排在后车厢，出发回苏城。 年前分公司办到新办公楼里，冯兰找人好好打扫了一遍，把房间复原，被子也都换了新的，贴上春联福字，买了糖果瓜子。 一家人拎着箱子回去，还碰到老邻居。 江惠洁去陆稿荐买了酱肉，还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切了一碟咸鸭蛋。冯兰教她的，说刚开车回来，车上坐了这么久，肯定没胃口。 “嫂嫂，你们回来啦！”她连红枣蜜枣都买好了，明天煮甜汤。去年哥哥嫂嫂回来是住酒店的，拜年不方便，今年孩子们肯定要来拜年。 江惠洁一把接过圆圆，圆圆不太认识她，但江惠洁长得漂亮，圆圆愿意让漂亮阿姨抱。 江宁是最开心的，她又回到小时候住的地方了，跑进跑出，还到院子里看了看隔壁邻居的腊梅树。 今年也开花了，真香啊~ 江烨看看粥，不想喝：“你给我煮碗面吧。” “我来我来，嫂嫂肯定累了。” 晚上江宁跟小姑睡，圆圆跟爸爸妈妈睡，林文B把圆圆哄睡着，走进江惠洁的房间，到处都是满的。 “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这个林文B不担心，她托冯兰教的，让江惠洁别听她姐姐们的，拿主意还得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买被子席子，还得给公公婆婆一人准备一双鞋，她让周俊峰去问尺码，除了鞋子，还准备了衣服。 江惠洁正在看杂志，知道嫂嫂问的是结婚的东西，不好意思的笑了：“差不多都买好了。”酒席订好了，房子也装修好了。 日子定在五一节，周家虽然没要江家出一分钱，但江连清还是又掏了一笔。 二姐虽然酸，可也没办法。 林文B把手里的红盒子给她：“这个给你，穿喜服的时候戴。” 江惠洁穿婚纱，但新娘子结婚要戴金器的传统，多少年都没变，林文B给她买了只金手镯。 “嫂嫂，我都有了。”周家买的，项链手镯戒指都有。 周俊峰还给她买了个嵌钻的，比不上嫂嫂那只钻石那么大，但也是现在时兴的款式，就放在她的首饰盒里，等到结婚那天戴。 “算我给你的。”江连清想不到这么仔细，后妈也不会给江惠洁预备这些，“结了婚，好好过。” “那肯定的，嫂嫂，你不知道，他从来没跟我红过脸发过脾气，他这个人，就是爱讲道理。”大概是职业病。 江惠洁正喜欢这种职业病，她都不记得小时候爸爸是什么样，哥哥能又天天在外面跑，没哪个人跟她说过大道理。 “我不是说你们俩，我是说，你自己要好好过。” 上辈子活得不好，这辈子好好活。 江宁掀掀眼皮，她一直没睡着，等妈妈跟小姑说完话了，她才插嘴：“小姑，手镯是我挑的。” 手镯上一大排百合花呢，妈妈说这个意义很好，百年好合。 江惠洁这才知道江宁装睡偷听，一下返身捏住江宁的鼻尖：“小鬼灵精！” “发言权”(别跟他们的父辈一样) 怀愫/文 第二天一早,林文B就起来了，公司还没放假，她提前回来，这几天就去分公司上班。 她坐在梳妆台前换衣服化妆,江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林文B一这画眉毛一边说：“你今天不是有事儿吗？” 江烨把手搭在额头上：“我晚上没睡好,老怕压到圆圆。” 圆圆那么一丁点儿,他翻个身估计就把她压死了,一整夜都很警醒,时时要睁开眼睛看一看。 圆圆睡觉还不老实,在床上翻江倒海，明明白天是懒虫,晚上倒成了哪吒。睡着睡着,她就滚出来。 “今年你给陈姐包红包了没有？”江烨打着哈欠这么说，他得补个觉。 林文B也没睡好,江烨能歇到正元十五,她可没这么长的假的：“那正好,你带一天女儿,我得去公司一趟。” 江烨脑袋还晕，听见公司还想公司不是在海市嘛，刚要开口回过神来,对了，她在苏城也像模像样搞了个分公司。 “嗯。”他答应一声，又钻进被子里睡回笼觉。 江惠洁早早起来买了早饭，摆在桌上,江宁和圆圆已经在吃了。 江宁最爱桂花糖粥小圆子，一定要加小圆子才算正宗,门口那家老店，她小时候就常吃的，还给圆圆舀了一个。 圆圆只吃加了豆沙的糖粥，不给她添小圆子，怕她噎住。 “街口的糖粥店，还开到年三十中午，这几天的早饭我都在那里买吧。”江惠洁知道的，嫂嫂还要去上班。 林文B有些惊讶，江惠洁以前可不是这么勤快的，跟着冯兰还麻利起来了：“那麻烦你了，我大概下午回来。” 看看时间，啃两口油条，喝了半杯豆浆出门了。 “你跟妹妹在家要听话啊。” “好，妈妈再见。”圆圆一只手拿勺吃糖粥，一只手伸出来，小手一张一收，算是打招呼再见。 今天江惠洁休息，周俊峰请假，两人要去买百货公司买东西。 周俊峰人都来了，江烨还在睡觉，她问江宁：“跟小姑出去玩好吗？” 江宁知道这是小姑父，但她现在不能叫，要等小姑穿过婚纱才能叫。周俊峰知道哥哥嫂嫂回来过年了，还带了果篮和奶油蛋糕来。 江惠洁跟哥哥说：“我带宁宁圆圆出去玩会儿。” 周俊峰要抱圆圆，圆圆抬头看看他，伸手让他抱了，今天天气特别暖和，太阳暖的不像是冬天。 两人一个抱着圆圆，一个牵着宁宁，从背影看就像一家四口。 江惠洁这才发现周俊峰对孩子特别有耐心，路过卖冰糖葫芦的，江惠洁还没说话呢，他就停下来，给宁宁和圆圆一人买了一根。 还答应带江宁和圆圆去观前街玩套圈，买棉花糖给她吃。还没到百货商店，就把宁宁哄得叫他“小姑父”了。 他看看江惠洁，江惠洁红着脸白了他一眼。 两人带着一个大小孩，一个小小孩，提前模拟婚后生活。等把两个孩子送回家，江惠洁才说：“以前不知道你喜欢小孩子啊。” 她是喜欢孩子的，虽然嫂嫂跟她说，结婚之后要磨合，没生活在一起，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摩擦，等一等再要孩子。 可她看到圆圆这么可爱，心里还是很想要小孩的。 “可爱是可爱，但我觉得还是两年生比较好，我妈跟我说，一生孩子就不自由了，咱们俩先自由两年，把该玩的地方都玩过，再生孩子。” 他想过二人世界，说完就要伸手去勾她。 江惠洁听见房间里哥哥咳嗽的声音，一下坐直了，江烨出来看见妹夫，姐夫统统不行，这个妹夫倒还像点样子。 一看宁宁和圆圆在玩橡皮泥，知道是周俊峰买的：“敲小姑父竹杠啦？” “没敲！”江宁理直气壮，是小姑父自己要给她们买的，培乐多彩泥，她还故意挑了个最便宜的套装呢！ “没敲！”圆圆学姐姐说话，皱着小眉毛跟爸爸摇头。 “过年嘛。”周俊峰站起来，客客气气和江烨打招呼，还请他们吃饭。 周父周母也知道，江惠洁的娘家，靠得住的只有哥哥嫂嫂一家子，周家条件也不错，倒不是想沾光揩油，就是多门亲戚多条路。 别人客气，江烨更客气，笑着答应了：“也别到家里去了，过年的时候还要忙，就在酒店里定一桌，我来请。” 周俊峰不同意：“那不行，这顿饭怎么也得我来请。” 等周俊峰走了，江烨才跟妹妹说：“这人，不错。” 林文B回来看到江惠洁笑眯眯的，一问都知道，她是因为哥哥夸奖男朋友，所以才高兴。江烨把这话还跟老婆说一次。 林文B翻个白眼：“等到你觉得不错，什么都晚了。”她老早就打听过了，这就大家住一个区的好处，绕个弯托托人，还能找到周俊峰的高中班主任呢。 隔天就要去乡下，林文B没带圆圆，江烨的大伯家里，还不知道有没有装抽水马桶。 上次回去已经是七八年前了，宁宁那时候才刚才两岁，跟圆圆一样大，到了那边人人都要抱抱她。 回来宁宁就生病了，圆圆长到这么大，一直很强壮，但林文B还是不放心带她去。 把女儿交给夏秀珍，夏秀珍还哄宁宁：“你也别去了，乡下有什么好玩的。”但江宁想去，她还要收红包呢。 夏秀珍用对付江宁的办法，对付圆圆，打开电视机，调到动画片。 圆圆站着，看得非常认真，林文B带着江宁偷偷溜下楼，坐上车的时候，江烨还问：“哭了吗？” “妹妹还不知道呢。”等发现了肯定要哭一会儿。 开车进村，这一片不临太湖，比临湖的村子要穷得多，现在都不用出去打工了，阳澄湖一发展起来，交易市场提供了很多工作机会。 几年前来的时候，这里还都是那种土房子，一下雨就又湿又泥，现在村里也有盖起平房的了。 江宁扒在车窗上，她早就不记得小时候来过，指着银白色的旗杆问：“妈妈，那里是学校吗？”有升国旗的地方，肯定是学校。 林文B看了一眼矮房子，江烨先说：“是，爸爸以前就在这个小学读书。” “哇！”江宁问，“我能去看看吗？” “马上就到大伯家了，以后带你去看。”现在都已经是改建过的，新校舍比以前的破墙好得多了，连操场也是水泥地的。 小汽车一进村，许多人都在看，停在江家门口，大家就都知道了，这是江连清的儿子回来了。 去年迁坟，办的那个热闹，村里有自己去帮忙的，一人给了一条烟呢！ 江烨停下车，打开后备厢，拿出带的东西，大步迈进去了。 江宁紧紧牵着妈妈的手，这里她一点也不认识，跟城里的街道不一样，林文B说：“你跟着妈妈，这里有井台的，当心掉下去。” 这下江宁更不敢离开妈妈身边，林文B带她走进去。 江烨大伯家里已经坐着很多多人，院子里支起圆桌，里面摆一桌，外面摆一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不认识的亲戚们，过来摸摸江宁的脸。 江宁忍耐着！她不喜欢这里，黑乎乎的，也不喜欢被不认识的人摸脸，但她知道不能发脾气，不能让爸爸妈妈“丢面子”。 林文B今天出门的时候，打扮得跟平时不一样。她画着比平时要浓一点妆，头发还用卷子卷过，厚大衣，里面穿阔腿裤。 现在阔腿裤正流行呢。 江烨发了圈香烟，又散了一圈名片，笑眯眯跟人打招呼。 林文B也笑，她打开包“咔哒”一声，拿出名片夹。 “小江老婆自己开公司啊？”其中一个认识江烨的问，礼品公司，还有两个地址，总公司在海市，分公司在苏城。 名片后面还有经营范围。 江大伯看林文B的眼光不同了。 “那是她自己这的生意，我可不插手的。”江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都是笑，觉得自己老婆，跟人家的老婆，不一样。 林文B瞥他一眼，就让他得意。 她指挥江烨：“车上的礼品盒你怎么没拿下来，我送给大伯大伯母的，都是我自己公司的产品。” 江烨知道她就是故意的，刚刚不说，他只好站起来，跑到车边。 一圈孩子正围着车子往里看呢，看见江烨过来，都散到一边，等江烨走了，就又围上去。 茶叶紫砂壶，还有一条丝绸围巾，江大伯看林文B目光，从第一种不同，变成第二种不同。 等到开饭了，女人和孩子自觉去坐另一桌。江大伯把林文B请到这桌来，她突然变成了有“发言权”的女人。 江烨早早就坐上去了，他旁边是个半长头发的“艺术家”，江烨跟人家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林文B这下懂了，他跑回村来，不是为了捐钱修祠堂，他是想认识这个人。 等到热菜上第二轮的时候，那个“艺术家”已经喝得脸上发红，江烨说：“不怕，我们俩喝，我老婆会开车。” 到第三轮，那“艺术家”说：“我要见我哥，还得我哥的秘书安排日程，我的电话打过去，也是秘书接。” 江烨手上那杯酒，喝得就慢下来了，搞了半天，原来他也见不着他哥呀。 江大伯站起来了：“今天大家来，就是一起讨论讨论重修祠堂的事情，族谱呢也好多年没修了。” 江烨意兴阑珊，旁边那个长发艺术家，已经晕陶陶的，接不上话了。 村长也站起来，话说了一箩筐，等大家表态。 林文B先开口：“我跟江烨商量过了，一样是捐钱，我们打算把钱捐给江烨的母校，给孩子们添些体育设施和图书什么的。” 孩子们多读书，读好书，长大了，别跟他们的父辈一样。 造福乡里(妹妹不是小笨蛋) 怀愫/文 反正这钱逃不掉,捐学校不比盖祠堂好千百倍？ 江烨笑着点头，什么时候就商量好了？她连说都没说一声！ 但老婆话都说出去了，他肯定不能当众拆台，于是就笑：“是,我们商量过了,再穷不能穷教育嘛。” 他说完看了林文B一眼。 她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可不是捐钱,是直接捐东西。 林文B一开始想的就是直接捐物,她从去年开始资助几个贫困生,除了每年两百块钱,她一开始还想多捐助一些生活费。 改善她们几个的生活条件之类的，但基金会对接的支教老师告诉她,最好是能送东西,换不了钱的，女孩子用的。 比如衣服鞋子,江宁穿的那些不合适,漂亮是漂亮,但没那么结实。她们需要耐用的,能穿很久的。 江大伯和村长压根没想到这一出，村长连那个南宋画家的老祖宗，都还没能提到一嘴呢,怎么就把整个节奏打乱了？ 村里什么人说话声音响，有钱的，有权的，有名气的。 村长是有权,小学校长有名气，他都当了几十年的校长了,江烨读书那时候，他就是校长。 那会儿只知道这个孩子皮啊，下河摸鱼上树打鸟，什么淘气的事儿没干过，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混成老板了。 林文B说完，小学校长先笑：“好事啊，好事。” 村里的小学校舍刚翻新过，设施之类的得等上面拨款再慢慢添置，江浙一带已经算是富裕的，但也不可能每个学校要什么，立刻就能发下来。 民间捐助好啊，而且还是成功人士回来捐助母校，对孩子们有鼓励教育的意义。 老校长笑眯眯的，他都听见了，村长要是说别的，他第一个不同意。 哪家孩子不读书呢？ 江烨这么大一只肥羊，没能薅着羊毛，接下来就是一百两百的，还有五十二十的。江大伯看看江烨，他还没开口呢，林文B的目光就看过去。 江大伯一辈子没出过村，哪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不好惹，肯定就是电视里拍的那个“女强人”。 林文B不光说，她把想捐点什么，告诉村长了。 篮球筐、篮球、乒乓球，问清楚小学有几个班之后，她还想捐赠几台投影仪，现在老式的那种投影仪。 得拉块幕布，幻灯片放在上面，投到白布上。 江烨这个人，傻大方的时候是大方，但他也抠门，捐了一笔，他就不肯再捐第二次，顶多凑个数，修祠堂别家出二百，他出个五百。 江烨凑近了问她：“你怎么想到这个了？” “不好吗？再拍点照片，给你发个锦旗。” 江烨是尝过这种甜头的，他后来也琢磨过味儿来了，王志国说的那个造桥的工程，本来上面也要找他。 他连着两年上过新闻，市里一有什么安全培训，农民工和乐的拍摄，先想到的就是打电话给他，他工地上这些都是现成的。 江烨看了眼已经喝高了的“艺术家”，跟老校长说：“您看，要不然请个名人给学校题字吧。” “艺术家”的母校是这里，他哥也一样啊。 要不是乡村小学的教育启蒙，他哥能考到北京？当官的两袖清风，不能捐钱，那就题字嘛，以乡亲们的名义，要个题字。 说出去，他跟谁是同姓同宗，还是校友，这些已然是谈资了。 江宁很快跟几个女孩玩在一起，有个女孩问她：“你妈妈是不是大老板？” 江宁想了想，好像一直有人说爸爸是老板，但也不是大老板，她摇头：“不是，我妈妈是经理。” 这词儿对村里女孩来说很新鲜，让她们觉得“经理”比大老板还要威风。 “妈妈！”江宁跑到妈妈身边，“还有糖吗？”她出门的时候带了挺多糖的，都分光啦，说完就去掏妈妈的口袋。 果然有巧克力，转身继续分给小伙伴。 几个女孩叫来家里养的狗，让江宁摸摸黄狗的耳朵：“你别怕，它不咬人的。”吃了江宁的巧克力，还把大黄狗下的崽儿抱来给她摸。 大狗的毛还有些脏，小奶狗软软的，江宁很小心的摸它：“它叫什么名字啊？” 江宁简直羡慕极了！她家里只有妹妹，没有小狗，这里家家户户都有狗！ “狗有什么呀，我家还有羊呢。”江宁立刻抛下小狗去看小羊，那些羊不像动物园里那样关起来，它们就靠在房子边，很温顺的样子。 “咩~”江宁叫一声。 “咩~”所有的羊都叫起来。 太有意思了，江宁不想要小狗了，她想养只小羊，她以前只在图画书上看过海蒂的小羊羔。 她马上找爸爸，这种出格的愿望，爸爸会满足她。 “行啊！”江烨摸摸女儿的头，“你挑一只，就养在村里，明年过年的时候，你就能吃到羊肉了。” 江宁的眼睛瞬间瞪大，她才不是想吃羊肉呢！ “我不吃小羊。” “那你在家不是还吃羊肉煲了？你不是特别喜欢羊羔肉吗？”藏书羊肉，哪年不吃啊，每年一到冬天，江烨就会从苏城带回家。 特别是水晶羊羔肉，一年比一年贵，肉冻和羊肉夹杂，切成厚厚的一片片，江宁可喜欢吃了。 “不许跟孩子乱说话。”林文B横了江烨一眼，江宁懵了，她坐在妈妈身边，也不去看小羊也不去看小狗。 回去的路上还愁苦着脸，觉得自己吃了很多海蒂的小羊羔。 江烨半醉，靠在后车座，他给“艺术家”出主意，他有别的事呢，他哥是不接他的电话，但给母校题字，这事儿不能不接吧。 为什么不接电话，这事儿江烨也猜得出来，这个“艺术家”打着哥哥的名号在卖字卖画，还美其名是艺术交流。 字画这东西，那什么价都有，不识货的分文不值，识货的一个字大几千。 靠着他哥，他在海市房子车子都买齐了。 林文B看江烨那样子，讽刺他：“你们村里还有能人啊？我还以为这地方的仙气儿全给你一个人占了呢。” “修祠堂，哼哼，你爸都想开了，你还想不开这个？” “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买不值钱的画回来！” 江烨喝了酒，别说听两句讽刺，现在说他什么，他都不生气。 开车到老丈人家楼下，他比谁都跑得快，几步上楼，看见夏秀珍就给了个大红包，然后一把抱起圆圆。 圆圆一直挺乖的，爸爸妈妈姐姐都不见了，她没有立刻就哭，她先满屋子找。 夏秀珍和林齐盛还以为她跟江宁一个性格，江宁从小到大就难哄，而且你还不能骗她，如果发现她被骗，她就更难哄。 结果圆圆委委屈屈哭了两声，夏秀珍把江宁小时候的照片一拿出来：“姐姐在这里。” 圆圆果然在照片上看到姐姐，她不哭了。 夏秀珍问她：“这是谁？” “是妈妈。” “这是谁？”夏秀珍又翻一张，指着江宁两岁多三岁的照片。 “是圆圆！”圆圆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拍拍自己，她一口咬定这是她自己，夏秀珍也不纠正她，只要她乖点，别闹就好了。 林齐盛松了口气：“还好不像她姐姐。”江宁这么丁点儿大的时候，发起脾气来，他脑袋上那点白头发都差点被揪掉。 江烨给了个红包，还笑嘻嘻的，一把抱起圆圆，圆圆看见爸爸整个脸通红，吓得一下哭起来：“我要妈妈！” 这四个字，说得十分清晰。 看到妈妈，圆圆把小脸趴在妈妈肩上，身体一抽一抽的。江宁凑过去看妹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那样，压低声音：“妈妈，她是在假哭！” 原来妹妹也不是小笨蛋嘛。 圆圆听懂了，她赶紧把脸埋起来，林文B拍拍她的屁股，她这才撑起来，对妈妈姐姐眨眼睛，笑了。 接下来好几天好江宁都不肯再吃羊肉了，连年夜饭上的羊肉都没吃，夹到她碗里，也不碰。 一边看别人吃，一边咽口水。 林文B说：“你没吃海蒂的小羊啊，海蒂不是在阿尔卑斯山吗？离得十万八千里呢。” 江宁觉得有道理，小羊又不是西天取经，能从阿尔卑斯山跑到这里，她又开始吃羊肉了。 江烨提都没提一句捐祠堂，他觉得捐小学这个主意特别好。 林文B想了想，大概明白过来，上辈子捐祠堂的时候，江连清已经病得快不行了，江烨可能是想在村里留下他的名字。 现在不一样，江连清的病情一直控制得不错，江烨就把这个当成拉关系的办法，关系拉到了，一样捐钱，还不如捐给小学。 捐小学，才算是造福乡里！ 拉不动(咱们的螃蟹还卖得掉吗？) 怀愫/文 今年过年,江烨那几个姐夫，没一个敢在林文B面前说出格的话了。 王金龙那是本来就不敢，连甘跃进也不说了，去年过年买的那套三十多平的小房子,一年里就涨了三千块。 跟海市的房子比,涨得当然不算多,但那套是老公房,买来才两万,一下涨了三千！甘跃进当然高兴。 他还给林文B敬酒：“弟妹！来来来,我得敬敬你！” 林文B笑着接了：“不客气。” 江烨看了她一眼,嗬，她还真是不客气。 其实林文B约莫是知道哪块的房子将来会拆迁的,但一是她上辈子长年不住在苏城,什么时候拆什么时候建的，她不清楚时间线。 二是万一在甘玲十八岁之前拆迁,钱也落不到甘玲手里,这块饼越是大,想要的人越是多,她只想给玲玲一个将来的保障，让她能安稳。 “玲玲来。”林文B招招手，“舅妈给你买了条裙子。” 上辈子越到后来,关系越淡，江烨还怪过林文B，说是他们家亲戚不和睦，那都是林文B不贤惠。 江惠娟连她儿子的结婚请柬上,都能只请江烨一个人，没有“全家”,只有江烨，她还妄想林文B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林文俪和夏秀珍从她手里面抠钱，那也是摆出一张温情面孔的，她江惠娟想软饭硬吃，做什么梦？ 只有玲玲每年给她打电话拜年，问候她身体好不好。 甘玲没想到她有礼物，她把裙子拿给妈妈看：“谢谢舅妈。” 江惠锦帮着烧水倒茶，忙得团团转，江惠洁悄悄告诉林文B：“三姐下岗了。” 去年暑假的时候，厂子停工，到年前批次下岗，江惠锦就在名单里。这还是活动过的，整个厂子不行了，早点下岗，能拿点职工安置。 后来那几批，连这个钱都拿不出来了。 怪不得甘跃进对江惠锦的态度更差了，甘玲也不如去年活泼。林文B问：“不是有套房吗？租金三姐没拿着？” 那地方虽然是老公房，但地段很好，菜场学校都很近，苏城现在外来流动人口不多，租房市场并不活跃，那一块也还是能租掉的。 如果买的时候图房子新一些，买到刚建的小区去，可能买下来好久都租不掉。 “别提了，提起来我就生气。”江惠洁叹口气，自己家三姐是真没用，好好一套房子，明明租出去就有钱拿，结果让甘跃进的亲戚住着了。 “乡下来的亲戚，进城来摆小吃摊的，钱是不少挣，哪肯给租金啊。” 江惠锦问过一次，甘跃进说他们乡下就没这个规矩，跟兄弟借个房子住，还要给钱？ “我看到我三姐，真是头疼！” 江宁正搂着甘玲的头，两人靠在一起看《凤凰传说》，两姐妹一起选港姐，坏的那个江宁越看越眼熟。 “沈盈盈就是秦雨秋！”一帘幽梦里面，她也演坏人！ 妈妈不许她看这个，但她偷偷看了，要不然去上学的时候，大家都看，她没看过，不就落伍了嘛。 叶蓓蓓说秦雨秋又美又会画画，紫菱的妈妈很凶很坏，秦雨秋和紫菱爸爸才是真心相爱的。 为了这个，江宁有一天没理叶蓓蓓。 江宁发现这个演员演了两个坏人，兴致勃勃告诉姐姐她的发现，甘玲不说话，江宁碰碰她的脸：“你怎么啦？生气啦？” 甘玲摇摇头，早上出门的时候，妈妈给爸爸做早饭，晚了一点，爸爸就把碗给砸了，汤汁流了一地。 妈妈还说“碎碎平安”。 江宁不知道玲玲姐姐为什么不高兴，她拿出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她小时候爸爸从海市买的，比利时进口的！ 一个个海螺贝壳的样子，她到现在还是很喜欢吃。 但妈妈只有过年的时候买，还跟她说：“这个太甜了，对牙不好，吃多了你又要用开塞露了，不是因为贵，妈妈才不给你买。” 江宁接受这个理由，但越少吃到，就越珍贵，她挑出一个巧克力小海马递给甘玲：“吃吧。” 但玲玲姐姐还是不高兴，这么一个巧克力要是给圆圆，她早就扭来扭去了。 “那我们等会儿放烟火好吗？”江宁继续问，甘玲知道妹妹是在哄她开心，她点点头，挤出个笑容。 江宁就以为她已经哄好了，奖励自己一只小海螺，啃着上面的螺纹。 晚上人散了，林文B把这些告诉江烨，她觉得江烨还是该知道的：“要不然，给三姐找个工作吧。” 江烨扭头看她，林文B自己的亲妹妹找工作，她都没管过，怎么轮到三姐她开口了？ “孩子太受罪了。” “怎么了？打她了？”江烨声调一高，圆圆小脚一抖，半梦半醒，想撑开眼皮，被妈妈拍两下，就又睡着了。 “现在还没有。”江连清还活着呢，但那也是早晚的事儿。 好好一套房明明在手里能拿租金，不论多少总算是收入，还能被甘家人占去。 江惠锦还觉得那家人挺不错的，回护甘跃进：“是懂道理的人，时不时就过来送点自己做的锅贴。” 那才几个钱？真要懂道理，多少该出点租金。 江烨皱皱眉头：“三姐也没跟我说，那我帮着找找吧。” 江烨一张嘴，确实有很多工作，但江惠锦不如林文俪，林文俪念到高中，江惠锦只有初中学历。 现在下岗的人渐渐多了，她能干的，别人也能干，除非能吃苦。 她还不愿意：“这种工作，太丢脸了。” 介绍了几个，她要么嫌离家远，要么嫌工作忙，都没下文。 江惠洁都生气了：“真不行，那就去读书嘛，就跟嫂嫂一样。”夜大电大自学考，都收初中学历的。 江惠锦又摇头：“我都多大年纪了，还读什么书啊，文B比我小好几岁呢。” 上辈子过成那样，有一部分还真的得怪她自己。 林文B想了半天说：“玲玲才多大呀，以后考初中上高中，都要填父母的职业，孩子填什么？” 这是林文B上辈子就过不去的坎，江宁进初中的时候填表，在那张表上，偷偷写妈妈是爸爸公司的财务，反正是有工作的人。 江惠锦还是觉得这有没什么：“我们一个单位的，下岗多少人啊，大家都差不多。”有那种夫妻双职工都在一个单位的，还得选择下岗。 那不都是女的先下岗的多嘛？大家都还羡慕她丈夫捧了个铁饭碗呢。 甘跃进还觉得这是江烨夫妻俩看不起他，对江惠锦说：“怎么？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了，还找什么工作？钱又少事又多，你就在家里照顾我跟玲玲就行了。” 江惠锦还挺高兴，觉得这是丈夫对她好呢。 林文B摇摇头，她自己不愿意，没人能拉得动她。 她跟冯兰抽空去了一次蟹塘，这回是自己开车去的，小客车的路线她都记熟了，上车的时候林卫东还担心呢。 “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不用，我们都熟了。”两个女人开车跑了趟阳澄，在车上冯兰还说，她也得学车，有车才方便。 冬天家家都要清塘，过年休息几天，但刘金平不休息，他还守在蟹塘边，跟林文B说：“政府请来的什么人，大学里的，拿着张小纸条测什么HP值。” 他儿子在一边说：“PH值。” “对对，就是这个值。”刘金平挺不以为然的，“要不要清塘那就看水面冒不冒泡泡嘛，冒泡就是老泥不行了。” 这还用测？他养了多少年的蟹，一眼就看得出来。 林文B和冯兰就在塘边看了一会儿，要抽水抽泥，塘边脏乱得很，但这一塘塘可都是钱啊。 冬天的蟹塘，又是过年这几天，除了林文B她们来了，给刘金平送点年礼年货之外，竟然还来了辆海市的车。 刘金平的儿子说：“都来好几回了，是个海市的食品公司吧，好像是跟乡政府在谈什么大生意。” “多大的生意啊？”林文B跟冯兰互望一眼。 “多少吨来着……”刘金平的儿子也是听乡政府里的老同学说过几句，“五十吨！”他光听就吓到了。 五十吨也正常，年年销出去这么多蟹呢，但一个地方公司能要五十吨，这生意能做得下去？ 林文B留了个心眼：“小刘，要不然麻烦你打听打听那个公司叫什么吧，你看咱们大有大做，小有小做，知道人家是什么公司的，才能知道人家打算怎么销嘛。” 去年B宁卖了五千多斤，档次分别是188、288和388，今年她们打算再做得更精致一些。 比如礼盒内还加赠用来洗手干菊花，煮点菊花水，洗手去腥气。还有红糖姜，吃完螃蟹煮一壶，家人分享去寒气。 还有买大礼盒送蟹八件或者瓷器小茶壶之类的。 那个公司能一口气吃下五十吨，跟B宁那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原来林文B就知道今年螃蟹会疯涨，现在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要提前预想好方案。 刘金平的儿子听林文B这么说，一口答应了：“行，我去打听。” 林经理人很厚道，还肯改签合同，去年一年，刘家赚得比两年加起来都多，他当然愿意出出力，她销得好不好，关系到自家赚不赚钱。 回去的路上冯兰问：“不知道是哪家公司啊，五十吨呢，咱们的螃蟹还卖得掉吗？” “卖得掉！”林文B笑了，“他们越是要的多，蟹就能越好卖，咱们更要有信心啊，这螃蟹肯定还得涨。” 还没开进苏城，江烨就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你们开到了没有？人都齐了，就等你来了。” 今天是江烨的同学聚会。 营养液破万加更(上火啦？) 怀愫/文 林文B在电话里回：“马上就到了,别急。”她先把冯兰送回家。 “明天你们就回去了吧？”冯兰说，“出城的时候你到家里拐一下，我有做好的馄饨团子，都冻起来,给你带回去吃。” “公司这么忙,你还做这个了？” “哪儿啊。”冯兰笑了,她早就没空做这些了,这些都是她姐妹们做的,冯兰家里姐妹多,一直都挺和睦,一家包馄饨，一家做团子,姐妹齐上阵。 多出来的就分给冯兰。 今年这个年,过得还真是舒畅，夏秀珍一心记着要出去旅游,年初一做了一桌子菜,全是林文B爱吃的。 她还在菜里看见小螺肉了,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螺肉？ 夏秀珍笑眯眯的：“这个我自己做的螺肉酱呀,想到你喜欢吃这个，平时不回来，过年又没有,提前买了田螺，把肉挑出来。” 炒成酱，等林文B回来过年，拿出来炒韭菜。 林文B哪是爱吃这个,是以有没肉吃，田螺最便宜,夏秀珍自己买着买着，还以为这是女儿最爱吃的了。 江宁懵懵的，妈妈没买过这个菜，肯定不爱吃。 大人就只会买自己爱吃的菜！ 林文B挟了一筷子，长远不吃了，突然吃到竟然觉得滋味还不错。 “好吃吧，还有一罐，给你带回去。” 当然也江宁爱吃的，糖年糕跟炸春卷，夏秀珍做了两种咸的两种甜的，白菜肉萝卜丝，还有豆沙和芝麻。 刚炸出来，她就拿个小碟子，江宁还在看哥哥姐姐们重看春晚呢，外婆就把春卷塞到她手里：“刚炸的，快点吃。” 在娘家舒服，在江家也一样。 林文B连着两年没做过年夜饭了，今年也没做，她只在年三十晚上煮了一锅腊肉香肠饭，在饭底埋了几个熟荸荠。 这是本地人过年的风俗，大年三十要“掘元宝”。 给两个女儿各盛一碗，让她们在碗里挖元宝。 去年圆圆还不会自己吃饭，把熟荸荠戳烂了，今年她拿着圆头叉，学姐姐的样子在小碗里挖挖挖。 挖出一大颗“元宝”。 “圆宝掘元宝！”江宁也掘到个大的，还把香肠腊肉饭都吃了，外婆家做的料不足，还是妈妈做的最香了。 香肠太好吃了。 年初一吃小圆子，林文B也早早起来，甜茶汤早都煮好了，江惠洁一早起来煮的，还给江宁做了碗糖水荷包蛋。 再一看连元宝茶都准备好了，林文B笑她：“周俊峰什么时候来拜年？” “已经在路上了。”江惠洁不好意思，但又大大方方，眼睛里都闪着光。 林文B不伸手，年夜饭就在饭店里吃，谁也不敢挑刺，连江惠娟都不再挤眉弄眼说难听话了。 江惠娟她后悔着呢！早知道就跟着林文B买房子了！ 三十多平小是小，但也涨了三千多，存银行一年的利息才多少钱？ 她也打算买房子了，家里再贴一点，能买个更好的：“我得慢慢看，选个好点的。”林文B不说话，再慢可就买不着了。 林文B以前好奇，江烨的二姐什么样，他难道就看不见。 现在才发现果然看不见，人真的能把另一张脸藏在面具后。 今年是林文B过得最舒畅的一个年，心里刚这么想，冯兰就感叹：“今年这个过，过得舒服。” 林文B笑了，打着方向盘一拐弯，停到冯兰新房子楼下：“可不是，舒服！” 她送完冯兰去酒店，换了双高跟鞋，上午去蟹塘的时候，身上穿的跑鞋牛仔裤，鞋子上沾了泥水。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换，稍稍理了理头发，补点口红就上楼去。 这酒店是江烨的同学订的，林文B不知道姓名，拎着包走过几间包厢，打电话给江烨：“我到了，哪个厅？” “牡丹厅。” 她一听，已经走过了，又转身往回走，江烨出来找她，推开门招手：“这儿。” 林文B黑色修身羊绒大衣，经典款驼色格子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头发微微带卷，她一进门就有人说。 “你老婆这么年轻？” 还有人起哄：“这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啊？” “晚来的要敬酒啊。” 林文B脱掉大衣，跟围巾同色的V领毛衣，下面是条牛仔裤，显得腰细腿长，她没理会这些起哄的人：“不好意思啊，公司里有事，来晚了。” 江烨挺满意的，老婆脖子里那条钻石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一开口，就有人问：“老/江，你老婆自己开公司？” 林文B笑了，她看了眼其中一位女同学脖子里系的丝巾：“这个就是我们公司的产品，白玫瑰系列，今年还会出同款的胸针。” 说着她站起来发了圈名片。 苏城离海市很近，去旅游一下两天就行，单休改双休之后，很多苏城人都会坐车去看一看十里南京路，东方明珠，外滩万国建筑。 晚上电视里都在放百年的广告，去逛南京路，刚进第一百货就看见专柜了，可不得买一条过年戴。 这倒提醒林文B，景区也完全可以卖这些特产嘛，特别是国画系列。 “江老板，你老婆的生意也做的这么大啊？”刚刚还起哄问第一个还是第二个的，不讲话了。 说要敬酒的，江烨替她喝。 林文B上辈子从来没参加过江烨的同学聚会，这辈子听了许多江烨初中时候的事。 基本就是打架，出鬼主意，捉弄老师，幸好江宁还是懂规矩的，要是全像了她爸爸，林文B可真是要头疼。 酒再多喝两杯，就有人指着其中一个女同学说：“呐，林老板，这个就是你们家江烨的梦中情人，初恋。” 话里话外都有一种，女同学当年不识宝，要不然现在就是老板娘的意思。 一桌人笑骂他，特别是那个女同学，她是真的发怒：“你有毛病吧你！” 林文B一听声音就知道了，上次打电话的不是她。 江烨这人审美不变，他就喜欢温柔的斯文的，打电话的那个女人，听声音就叽叽喳喳，怎么会是他初恋。 人家玩笑都开了，那个女同学是给带着丈夫一起来，夫妻俩脸色都不好看，林文B干脆端起饮料杯子，笑眯眯说：“玩笑归玩笑，我们碰一下。” 女同学这才下台了，她松口气，觉得江烨老婆人蛮好的。 江烨还扔给对方一包烟，打声招呼：“没有的事情，就是开玩笑呢，他喝多了，他念书的时候就绰号就叫歪嘴。”就是因为这张嘴太欠。 别参加个同学聚会，回去夫妻俩闹矛盾。 打电话来的那个女同学，自从看见林文B，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等到聚会散了，江烨付的帐，他喝了酒不开车，林文B把车开到饭店门前，看他还在那儿拉扯个没完，响了声喇叭。 江烨讲：“看看，没办法，凶得很。”这才晃晃悠悠坐上车，开回家。 两人出去，把孩子交给江惠洁看一天，她一看见林文B就说：“嫂嫂，你看看圆圆，她坐痰盂半天了。” “多久了？” “有半天了，下午她就想上，一直出不来。”江惠洁还以为她吃坏了肚子呢，但中午她们吃的很清淡，一点烂糊肉丝面，圆圆吃得津津有味的。 圆圆看见妈妈，急得要哭，说：“嗯嗯嗯不出。” 林文B从包里拿出儿童开塞露，让圆圆趴着挤一点，还坐回痰盂上，多喂她喝温水。 江宁也不嫌臭，守着妹妹，她摸摸妹妹的肚子：“你也上火啦？” 她一下想到什么！跑进房间，翻出她藏起来的巧克力，还剩下两块，少了大半块，剩下的另一块上，还咬了一口。 一小排牙印，就是圆圆的！ 江宁把巧克力拿给妈妈看，气得瞪圆圆：“你是小猪，你又不是小老鼠！还偷吃巧克力！” 圆圆摇头不承认：“没有哇！” 《相约九八》(“周元柏”) 怀愫/文 因为林文B,这场同学会提前结束。 几个男同学最后都喝多了，互相搂着肩膀，脸红脖子粗的一起合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女同学们有坐不下去的,提前走了。 不带家属的全都玩到了最后,要不是林文B拉着,江烨被他们拉着要去卡拉OK,大家再一起把《小芳》唱一遍。 他那一喝酒就爱乱付钱的毛病又冒出来了,还开始问哪家有孩子,要发压岁钱。 话刚到嘴边,一看包在林文B那儿，酒醒了三分,开始打哈哈：“我女儿,上电视了，香港回归献花跳舞,还演电视剧呢。” 林文B看看差不多,把他拎回家。第二天江烨醒过来就头痛,还好意思说：“我感觉也没喝多少啊？” “这种同学会到底有什么意思？”林文B不喜欢这种场合,嘈杂无趣，“都相约九八了，还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呢。” 她收拾衣服,本来上午就要走，看江烨这样子根本起不来，只好下午回去。 江烨去过这一次，也觉得没意思,昨天那两桌都已经算是混得好的，能从村里混到城里,可不是就算混得好嘛。 也就有两个女同学的老公，看着还不错，能认识认识。 至于那些厂里效益不好的，根本就没来。 “就是认识认识人，”江烨打个哈欠，把身下枕头扯扯平，“你哪儿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什么关系。” 这话林文B倒是认可的，江烨跟人见过一次，大概就能记住人家是从事什么行业的，事实也证明，他的那一套确实让他得利。 “爸爸！小姑姑结婚，我能当花童吗？”江宁跑进来，圆圆跟在她身后，慢两步也跑进来了。 她学姐姐讲话，一句话她能学，一长串还学不了，就只有“爸爸”“姑姑”“吗”这三个词儿最清楚。 “行啊。” 江宁又跑走了，圆圆也跑走了，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哒哒哒”的。 江烨这才想到问一问，“她东西都买好了吗？要不要我叫车队？” “还没到讨论这些细节呢，她的新房已经装修好了，挺不错的。”林文B还抽空跟江惠洁去看过一次。 江惠洁很喜欢林文B家里的装修，轮到她装修，也学林文B，多用淡色系，房子本来就不大，再要用现在流行的那种装潢，就太窄了。 装修工人们说，现在时兴的人家，都要装一面墙的酒柜，她跟周俊峰都不喝酒，要这酒柜干什么用？ 那些装了酒柜的，里面也不放酒，都是塞些毛绒娃娃，放放热水壶，不如像嫂嫂家一样，弄个小茶水柜。 “房子就这么大，我们俩还是得实用为主，使用频率不高的不装，装酒柜不如打储物柜。” 江惠洁这个主意，一开始周俊峰的母亲不赞同，结婚那天亲戚朋友全都要来新房，当然要装得气派点儿好。 周俊峰站在江惠洁这边：“妈，房子是住的，又不是给人看的，别人就来看那一次，我们要往多少年？” 说服了亲妈，把装修放手给江惠洁。 装修出来的效果，周俊峰都没想到，江惠洁谦虚一句：“那是你没去过我嫂嫂家，她装的那个才叫好看呢。” 江惠洁自己的房子也已经出租了，但租金不高。苏城外来流动人口不多，商品房连本市人都消化不掉，房产市场都还没大热，更别说租房市场了。 江惠洁那套五十多平的老公房，租金每月一百二，还是因为她的房子地段好，要是偏一点，一百块都租不到。 幸好是全款买的，要想以租养贷，还真养不起。 得像海市这样流动人口多，高收入人口多的地方，房租才叫得上价格。林文B买的那两套，一套租给了外企高管，一套租给学生家长。 她和江烨收入都不错，再贴补些，还贷一点压力都没有。 像江惠洁这样，选择小一点房子全款付清，现在租金是少些，但没有还款压力，慢慢租金还会涨。 周家知道江惠洁跟后妈关系不亲密，也没让江连清脸上不好看，过年还是上门拜年，给后妈也买了礼物。 江惠洁还因为这个不高兴呢：“咱们俩要是没碰上呢？”她可忘不了后妈从中作梗的事，还给她送什么礼！ 林文B笑盈盈的听她说这些，江惠洁问：“嫂嫂，你笑什么呀？” “你能他生气闹别扭，说明他对你好啊。” 被偏爱才有资格任性。 江惠洁脸红了，她靠在林文B身上，心里最想感谢的人，一个是林文B，一个是冯兰。 “我想请嫂嫂，到时候给我缝被子。”出嫁之前的老风俗，得是个“全福人”才能给新娘子缝被子，现在的被子哪还用缝被面，就是穿几针意思意思。 江惠洁还跟二姐吵了几句，二姐说，林文B没儿子，不能算全福，要缝被子，得挑个有儿子的。 江惠洁原来是不敢跟二姐吵嘴的，现在不同了，她立刻反驳：“我所有认识的人里，嫂嫂是过得最好的，我就愿意请她缝被子。” 二姐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想说林文B还不是靠的她弟弟，但这话连她也说不出口了，人家的公司，办得红火着呢。 她偶尔还会跟人说，那个“百年”丝巾，就是她弟媳妇的品牌。 “随便你！”二姐白眼一翻，这个小妹，越来越不听话了。 江惠洁挨着林文B说小话：“她还好意思说我变得不听话，她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啊？我就得听她的？” 有冯兰当对比，江惠洁越来越觉得，二姐三姐话的不能听！ 林文B突然伸手摸摸她的头，真好。 “周家人，还挺懂道理的。”林文B这么跟江烨说。 江烨用商量的语气：“要不然，到时候咱们包个大点的红包？六千？八千？” 上辈子江惠洁结婚什么也没有，全是江烨出的，这辈子只会越来越好。 “你决定就行。”这种事情上，林文B不插手。 她越不过问，江烨越少补贴他二姐，老头子都给了两万了，他们自己不买房不说，连原来“借”的钱，也不提还。 江烨嘴上不说，但他闷在心里，何况王金龙还吃了回扣，这一笔笔帐，他都记着呢。 “那就给八千吧！”江烨躺在床上畅想，“你说我们宁宁圆圆什么时候结婚？那时候我们俩得五十多了吧？” 他还记得江惠洁小时候的样子呢，跟在他屁股后面，想让他带她出去玩，江烨哪会哄妹妹，每次都逃走。 把江惠洁留在原地，她张着嘴哇哇大哭。 林文B把箱子拉链一拉，白了他一眼，想得倒是远。 她走出去催江宁：“宁宁，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这次可别忘了作业本啊。” “我都收拾好啦！”江宁嘴上这么说，又去检查了一次，要是这回再忘记带作业本，那可惨了，妈妈肯定要骂她了。 “作业都做了吗？”忙了好几天，才刚有空问她。 “都写完啦！”还有一个作业，就是那个新闻摘抄，返校日那天，把大家的拿过来抄一抄就好了。 江宁的算盘打得很响，觉得这样是替大家省力。 到了返校日那天，她们四个人早早进教室，每人都拿出自己摘抄的新闻，三个女孩一起唱《相约九八》，一边互相指导。 江宁最后抄周元柏的，叶蓓蓓和沈夕都已经依样画葫芦，抄完了。 江宁抄了两个字，觉得不太对，仔细一看就更不对劲了，她问：“民/进/党是什么党啊？”她怎么从没听说过？她抄的新闻里都是党和国家领导人。 周元柏过年回台湾了，他抄的是台湾新闻…… 江宁捏着他的摘抄本，气得大叫他的名字：“周元柏！” 完蛋了，西洋镜戳穿，齐老师肯定要批评她了，又要说她耍小聪明。 大资本进场(代理总经销) 怀愫/文 江宁还是把摘抄本交上去了,她不能抄台湾的新闻，编也编不出来，只好又拿几条前面写过的充数。 除了交新闻摘抄本，还要交好词好句摘抄本,好词好句的作业她尤其认真,希望齐老师能网开一面。 四人小组担心吊胆了三天,为什么是三天,因为开学那天是周三,上了三天课就又放假啦！下个礼拜总不会再骂她们了吧。 没想到第二周老师们让各课的课代表检查作业,看大家是不是把作业写完了。 语数外的课代表一下课就去办公室查作业,把没写的拿出来放到一边，发下去补齐。江宁就是语文课代表,把大家的本子夹在里面,一起带出办公室。 回家找旧报纸，把缺了一周的新闻都补齐了。 这个就叫“以权谋私”。 课后习题写“你认识的成语”小测验,江宁写了滥竽充数和以权谋私,还拿了个高分呢~ “妈妈,原来老师不检查假期作业！”她把这个新发现告诉妈妈。 林文B看她一眼：“你又干什么了？” 江宁眉毛动动：“我什么也没干。”但她语气是很心虚的,表情就跟圆圆不肯承认偷吃巧克力一个样。 林文B轻轻放过女儿，齐老师没打电话来，应该没大事,她招手让女儿坐到自己身边：“过来，看看你喜欢哪些。” 江宁以为瞒过了妈妈，她坐过去看见妈妈手里是本家具册。 洋房的房间都很大，比江宁现在的房间要大一倍,还有套内浴室，原来那些家具放进去,太空旷了，要给她添几样家具。 “这个沙发和这个小圆桌，你喜欢吗？” 江宁点头，她喜欢：“妈妈，什么时候我能去看新房子啊？” “这个周末吧，框架差不多都好了。”林文B摸摸江宁的头，“你不是喜欢树吗？从你的房间看出去，有整排梧桐树。” 新房子附近就是间“贵族”幼儿园，林文B提前去拿了入园资料。 幼儿英语外教，用积木拼字和“听”“说”来培养孩子的语言环境，课外活动内容也比较丰富，招生宣传手册上面有孩子们穿着万圣节服饰讨糖果的照片。 学校分境内班和境外班，活动的时候，各种肤色的孩子在一起。 招生的老师说：“我们这里的安保，家长们都是很放心的。” 幼儿园隔壁就是领事馆，安保非常健全。 但这个幼儿园很难进，林文B本来是没打算让圆圆这么早就去幼儿园的，她想等圆圆三岁再送去，幸好她提前去问了。 除了排队等名额，还要面试父母，考察父母的学历。 林文B在读，江烨高中…… 招生老师非常客气，跟林文B当时去为江宁去外国语的时候，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老师让她先填表格。 在填地址的时候，林文B笔尖一顿，把老洋房的地址写上去。 招生老师收过表格一扫，有些惊讶。林文B身上的衣服看着料子很高档，但是颇为低调，背的包也是工作包。 全身只有一条围巾是大牌子，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奢侈品和首饰。 但地址上填的这条马路实在是鼎鼎大名，“288号”，独栋。 “你们这里有公开课可以参观吗？”林文B问，意思就是不止他们考察家长，她也要考察这间幼儿园。 “有秋季公开课，到时可以带孩子来体验一次。”这本来是看人才给名额，毕竟体验课程名额有限。 林文B当场就拿到一个体验课名额。 圆圆还不知道她马上就要被妈妈送进幼儿园，正坐在阳台上串珠子，几根圆弧形的铁杆，上面串着各色的木头珠子，她一个个拨过来，再一个个拨过去，玩得特别认真。 一排珠子都串过去，她就给自己拍拍手：“宝宝真棒。” 林文B跟江烨说起幼儿园的事：“你看看你有没有认识的人。” “幼儿园还要面试？”江烨有些震惊，但经过江宁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好的学校不仅是子女的名片，也是家长的名片。 门坎越高，越难进的地方，一旦大门打开，就有更多机会。 他这段时间还跟王志国常来常往，但等造桥这个工程一结束，他就想把关系缓一缓了，热络还是得热络，但他得让王志国知道，不是光靠他，才能拿到大工程。 “造桥这事儿，本来就想找我，他提前说一句，好像使了多大力气。”这就开口说，上班挤公交太累，他想买车了。 这种话不用说明白，大家都懂。 一辆车，十几万。 林文B有些惊讶，上辈子王志国可没有这么狮子大开口，起码九几年的时候没有，后来他确实开口想换房子。 把他自己家里那套小的，换江烨名下一套大的。 正碰上新政策和新领导人上台，狠抓贪腐，靠着官员们请吃开的各类高档饭店都关掉好几家，房子是更别想换了。 “你是不是又显摆了？”林文B瞪江烨一眼，“连宁宁都知道，好东西要藏一藏，你还不如女儿。” “他还不知道呢。”不知道就敢开口要辆车，知道了，不得要个房？ 江烨头疼，造桥这工程赚头是大，但放这一碗血，江烨也还是不舍得，要真是王志国替他拿下的，想想还甘心。 现在感觉就像白给钱。 “你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开口，你就得给，你想过没有。”沈主任那个级别都进去了，王志国竟然还敢顶风作案。 “他就看见车，哪儿还看得见沈主任。”江烨盘着肚子，“车子倒是小事，这么大的金额……”真要查出来了，他自己也糟糕！ 江烨瘫在沙发上，盘完肚子摸头发，林文B看他一眼，得亏江烨头发多，到老了发白时依旧浓密，要不然非秃了不可。 他在沙上没想出办法来，跑进厕所占住马桶，一根一根烟不停。 工程才到手，真跟王志国闹得不高兴，他有的是办法挑刺。 江烨最后以公司名义贷款买了辆车子，送给王志国开：“兄弟，车的名字是公司的，就给你开，就算查到了，那也是我借给你用的。” 王志国当场不是很高兴，但有甜头堵着他的嘴，也没说什么。 开了几天，他自己拿新车过来换江烨的旧车，单位里有些闲言碎语，车子是新的，一眼就看得出来。 江烨还皱眉头：“没想到，我只想到车子名字不是你的就行。” 但谁会把买来新车借给朋友开呢？当然是买了新车，旧车子借给人开。 王志国还回心里舒坦了，既有车开，又不打眼。 林文B看江烨回来笑嘻嘻的，知道他一早就打的这个算盘：“你啊，别觉得就你最聪明！”王志国肯定能想明白。 就算王志国想不明白，王太太可精明着呢。 果然被林文B说准了，王太太看穿花招：“要死了他！这男人刚刚插了几根鸡毛，就把自己当凤凰啊！” “文B，这事情你不上路了哦！”王太太嘴巴上这样讲，神色倒还平和，“姓沈的事情还没过去几天呢，我昨天就在家里骂他，他想去提篮桥啊？学历还不够！” 能进那边的，都是社会“精英”，王太太拐着弯骂老公。 “这种事情，你以后跟我讲一声，我来帮他把脑子洗洗干净。” “我要是知道，肯定告诉你的。”林文B现在也能张口说场面话了，“江烨说都没说，车子就买好了，等我知道的时候，你们家王志国已经开了几天了。” 王太太自然也不全信，也知道丈夫们有生意上的互利互惠，但她确实想跟林文B好好相处的，不说别的。 卖掉股票买房子，就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三月份已经确定了，取消福利分房，消息一出来，她买的那套学区房又涨了！ “你不知道，听我话买房子的亲戚，现在都来谢谢我哦。”王太太在亲戚面前“高瞻远瞩”了一次，大出风头。 “你说，这房价还会涨伐？” “当然要涨了，再过两年，我还要去浦东买房子。”林文B提前透露。 “浦东？”王太太不大相信，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浦西的房子是在涨，浦东的房子还很便宜呢。 这边几千，那边几百，跑出来还都是马路少有人烟，大商场都没几个，谁要过去买房子啊。 林文B微微笑，再过几年最贵的楼盘就要开盘了。 她努努力，再从螃蟹上赚几笔。 刚这么想，刘金平的儿子打电话给她：“林经理，我问出来了，那个公司叫友谊食品供应公司，要跟咱们乡政府签代理总经销权！” 加一迷你更(抢占市场先机，当然就会遇) 怀愫/文 “友谊食品,食品精品”的广告天天都在电视报纸上看见，没想到就是这家公司承诺能卖五十吨。 原来林文B是高兴的，有这么大能量的公司在后面撑着，螃蟹的价格就掉不下来。 但她一听对方要签总经销,脸色就变了。 本来嘛,大资本下场赚钱是正常的,但大鱼吃小鱼,小鱼也得能吃着虾米,总经销权一签,小公司连虾米都没得吃了。 刘金平一知道到消息,赶紧让儿子打电话给林文B。 这才刚三月，才刚清塘养塘,蟹苗还没投入下去,自从成立了螃蟹交易市场，大家的蟹都有销路了,根本就不愁卖。 可从蟹农手里收螃蟹,那跟市场上卖的可不是一个价,人人都羡慕刘金平运气好,能跟海市的公司签约卖螃蟹。 把论斤卖的，变成论盒卖了。 刘金平也知道这两年螃蟹市场越来越火热，去年五千多斤都不够卖,今年他先紧着供给林文B，别人来收蟹，他一个也没答应。 都想着卯足了劲头好好干一场的！ 结果乡政府搞那个什么总经销，刘金平问过儿子了,那意思就是这个地区要卖蟹，只能从这家拿螃蟹。 那刘金平怎么能肯干！多一人过手,他就少赚一份钱呐！ 但乡里跟他说，这是为了大家一起发展，不能光他一个人发展，他自己只卖五千斤，这个公司拿出来的计划，是全年预计销售五十吨。 刘金平气得直瞪眼：“那他给我开的价格也是按斤论的，我这边那可是拆账啊！” 哪个赚头多，一目了然，刘金平只要一想到这到嘴的肉要飞了，他就肉疼，打电话给林文B让她想想办法。 林文B眉头紧皱，这比上次油画丝巾被抄袭还要让她头痛，她打了个电话给江烨：“我要去阳澄，顺利的话两天就回来。” 江烨那头是工地上施工的声音，造桥动工仪式，前几天就办了，江烨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站在领导们身后。 他个头高，长得醒目，照片还上了报纸，新闻都扫到他，这几天很春风得意。 “怎么？蟹塘出事了？”江烨问。 “嗯，等我了解了情况再说吧。”林文B挂掉电话，走出办公室，看了眼小吕的工位，小吕不在。 “小吕呢？”林文B问完才想起来，小吕跟她请假去领证了。 今天是他和他女朋友的什么纪念日，领证有纪念意义，总不能把他从民政局叫回来，林文B环视一周。 宋爽毛遂自荐：“经理，是不是要出差啊？我跟你去吧！” 平时她们俩去没问题，就像过年的时候她跟冯兰去一样，但现在这局面，还真不能两个女人去。 不是她们不行，是别人一看就觉得她们好欺负，本来能好好说话的，见到女人，就非要刁难几句。 小张人瘦弱，又戴了副眼镜，去了也不派大用场。这么一看，她公司里还真是一支娘子军，林文B对宋爽点点头：“你收收拾拾东西，我们马上走。” 她打了个电话给江烨：“我跟你借个人。” “谁啊？”江烨一听反应过来了，“小佟？行吧。” 他那边刚开工，也是用人的时候，但他除了佟建，还有几个人能用。她要跑阳澄，估计用得上佟建这种精明，会来事的。 林文B回家拿好旅行袋，佟建已经等在楼下了，他来开车：“老板娘，你在后面休息就好了。” 林文B确实要想想怎么办，还得打几个电话。 宋爽坐在副驾驶，听林文B在车上翻合同的复印件，又打电话给郑律师，郑律师说：“对方违约，愿意赔偿吗？” 要是对方愿意承担违约责任，那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们紧赶慢赶，还是扑了个空，对方已经谈成了。乡政府已经让蟹农们一家一家签协议了。 刘金平已经被说动了，他祖祖辈辈都住在这，这蟹塘可挪不走，胳膊也拧不过大腿，让他跟全村人顶着干，他也没这个胆。 他蹲在塘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垂头耷脑的：“林经理，你要有办法，我肯定不签。” 林文B没办法，他也看出来了。 像林文B这种情况的，还真不多，她抢占市场先机，当然就会遇上未知的风险。 她到处找人打电话，打对方公司的电话，根本就接通不到他们的总经理，一直都是等待回复，秘书小姑娘倒是很客气。 客气归客气，但不回应。 最后林文B打电话给田爱，田爱是做百货行业的，也许能跟那个能干的总经理认识。 田爱还真认识：“友谊？认识啊！他们公司走卖场渠道，就是找的我。” 妈妈炒饭(有牌可打) 怀愫/文 友谊公司的经理姓盛,刚四十岁出头，田爱对这人的印象很深，会办事，敢办事。 她一听这件事就皱眉头,迟疑着告诉林文B：“文B,他们集团有商场,糖烟酒分销公司、副食品商店,跟我们集团的卖场超市都有长期合作。” 田爱想了想,又补一句：“还有食品进出口之类的,这个集团比我们集团成立的还要早,老资格了。” 林文B越听越知道不能硬碰硬，她也没本事跟人硬碰硬,这么大体量的公司,像她这样的小公司，根本就没有可争的余地。 但去年螃蟹卖得这么好,让她光拿赔偿金,她又不甘心！ 电视台的广告投放已经签了,跟出租车分公司的季度广告合作也签了,投入这么多，无货可销，要怎么办？ 田爱听她把经过仔细说了一遍,替她出了个主意：“文B，要不然这样，他总经销，你可以分销嘛。你去年做得这么好,别人都还没有成绩单呢，你就拿了100分了。” “你自己签蟹塘,一年电费水费蟹药蟹苗，全都要你来掏，但你分销就不一样了，起码不用担大风险了。” 田爱还怕林文B转不过这个弯来，她只好说点难听的实话：“文B，他既然签了，就是有销路的，盛经理到食品公司之前，是市副食品特需供应站的。” 田爱不在本市，如果集团与集团合作，外地的卖场也一样卖友谊的螃蟹。 盛经理去年还是副总经理，今年升了。 “我知道你是气不过，但有时候做事情就是这样。”田爱鼓励她，“你看，原来你自己吃五千斤的小蛋糕，现在有五十吨，挖那一块，不一定就比五千少啊！” “就算没有去年赚得多，但总得把你的前期投入赚回来吧？” 把前期投入的收回来，这一句说动了林文B。 她眉间一松，笑了起来，田爱自己这么忙，还肯花时间同她说这么多：“就是我愿意，对方也不一定能肯啊。” 田爱不这么想：“我觉得机率很大，你手上也不是没有牌可出的，你去年可是光靠自己打开了销路。” 田爱是做百货的，这几年势头最好的就是百货行业，深知光有货没用，销出去才重要！ “你等等，我替你打个电话，约着见一见，就算赔本，咱们也努力赔得少一点嘛。” 林文B刚刚还神色凝重，一听这话笑了起来，人的心态一改变，就觉得眼前也不是无路可走。 试试看嘛！ 开回海市的路上，宋爽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林经理，开过半路她才小心翼翼问：“经理，这事还有办法吗？” 林文B还在想她的优势，听宋爽问回过神来，笑一笑：“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发。” 佟建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老板娘，老板娘真是了不起，他可是看着B宁从建筑公司里一间办公室，两张办公桌开始做起的。 那时候他还以为老板娘这间皮包公司，根本就办不长呢。 到生孩子总该不行了，结果一路起飞，他这段时间听老板的意思，赚得可不少了。去年他们没拿下来大工程，老板娘那儿细水长流的，连洋房都买下了。 小佟当然知道，有些材料就是他去买的，他也时不时得跑一趟洋房，原来那房子就已经足够好了。 格局一通，比原来还好十倍，反正他的脑子是想不出来，老板娘就能想出来， 林文B晚上赶到家，江烨不在家，圆圆已经睡着了，江宁还在看电视。 她一看见妈妈进来，马上就解释：“还没到九点半呢，我看着时间的。”她可没有偷看电视，她写完功课练完琴，现在就是娱乐时间。 “嗯。”林文B还在思考，根本没注意江宁说了什么，她先去厨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急着赶回来，晚饭都还没吃。 看看冰箱里的剩菜，都很清淡，林文B现在不想吃淡的，她想痛痛快快来点麻辣的，喝碗辣汤，给自己打气。 翻来翻去，找到柜子里的方便面。煮水下面，调汤料包，还往面里加了个荷包蛋，还滴了几滴香油。 江宁看妈妈有事，把电视声音调得更低，电视台又在重播《一代女皇武则天》了，她盯着屏幕聚精会神，一点小差都不开。 这个媚娘就是大玉儿，就是小龙女！ 明明是同一个演员，但她看的时候从来没把她们混在一起。 江宁想一想，她还是最喜欢小龙女，虽然这三个女人都很厉害，但小龙女是会武功的，白绸带刷刷刷就能把坏蛋打跑了。 江宁偷拿了一条妈妈的白丝巾，幻想自己也是女侠，刷刷两下就能打走坏蛋。 用丝带是很帅气的，但小龙女也用剑！《中原镖局》里的赵燕翎也用剑，还有紫青双剑，想来想去，还是用剑最帅最厉害。 江宁决定她心里幻想这个宁女侠，是用剑的武学奇材。 江宁从宫斗剧幻想到了武侠片，正坐在电视机前面乐不可支，闻到了牛肉面的味道，她一下爬起来：“妈妈，我也想吃！” 林文B笑看她一眼：“你没吃晚饭啊？” “吃了。”江宁看看面锅，口水都要冒出来，“但是方便面好香啊。” 林文B笑着拿筷子敲敲她的头，捞出两口面分给她：“鸡蛋吃吗？” 江宁摇头：“妈妈没吃饭，妈妈吃。”一回头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她等面条和吃面条，起码花了五分钟。 立刻讨价还价：“再五分钟！” 妈妈看了她一眼，江宁知道这是妈妈不同意的意思，乖乖去洗脸刷牙：“妈妈晚安，我先睡啦，啵啵~” 隔空飞吻妈妈，然后跳上床钻进她的被子洞里，继续畅想她的女侠故事。 林文B大口吃面，把去年所有的资料整理出来，吃两口面看上几页，她得熟悉一下数据，明天就要去见盛总经理了。 面吃了个底儿，江烨回来了，他今天还算是早回家的：“哎？你怎么在家？不是要出差两天吗？” “有急事儿就先回来了。” 她刚站起来要把面碗收掉，江烨闻着味儿喝了两口汤，他酒局上根本就没吃东西，喝了一肚子冷酒：“还有没有了？给我也弄一碗。” 林文B看他脸上通红，酒劲都快上来的样子，给他泡了一碗面。 江烨吸溜着面条，把好事告诉她：“我们几个，准备合伙，把公司搞搞大。” “哪几个？” “主要是我和高斌，别人都小股份。”公司不搞大，就永远只能接小工程，“你知不知道，前两年跟我争工程的那几个安徽人，现在公司开得有多大。” 他们十几个人，每人凑钱，说怎么办事儿就怎么办事，拧成一股劲，可不就发大财了，这次在工程上又碰见了，他们明年要搞房地产。 林文B想着自己的事儿，但听到江烨说这个，还是分神出来。 江烨的这次合伙又没成，几个人，实力也有相差，但目前都差的不太多，人人都想当老大，公司磕磕绊绊开了几年，最后还是散伙了。 还让江烨错失了一个投入房地产开发的机会。 这种机会稍纵即逝，公司又一拖几年，江烨最后资产是过亿，但他要是能抓住那个机会，又岂止是过亿。 “你也别想得太好了，那几个人看着都像自己作主的人。”不管是小老板还是大老板，都已经习惯自己说了算。 你说东，他往西，还没开工就先内斗，事情自然干不成。 江烨跟高斌打得火热，哪受得了这么一盆冷水，他啧一声，看了林文B一眼。 上辈子这话林文B也说过，江烨没听她的，这次再说，江烨没有不以为然，他喝两口面汤。 “高斌跟你，也就是这两年的交情，别的几个人你认识多久了？” “你多问问别人成功的模式是怎么样的，一个公司肯定只有一只领头羊。”她把碗一收，坐到电脑前弄数据表格。 江烨觉得老婆真的爱扫兴，但每一次，她说的扫兴话都成真了。 原来江烨觉得她这是事情没成，先泄他的气，现在觉得老婆可能是有识人之明，他一犹豫，就想再多看一看。 第二天一早，林文B就起来了，她让陈姐给她做个蛋炒饭。 蛋炒饭的味道一出，江烨就笑：“你又要打仗去了？” 每次要去攻什么难关，她总要吃碗蛋炒饭，好像吃饱了能多二两力气，要去跟人打架似的。 江宁也闻到味道了，葱花、蛋和腊肉香肠：“我也要一碗妈妈炒饭。” 这是江宁给这饭起的名字，她吃了两口突然说：“妈妈，我考级之前，你也给我做这个饭好吗？” 生病的时候吃爸爸泡面，考试的时候吃妈妈炒饭。 圆圆拿着自己的碗，她用勺子敲碗沿，她也要一点：“宝宝也吃。” 陈姐只好把昨天的剩饭全炒了，全家都吃妈妈炒饭。 林文B吃完把碗一放，灌两口茶，套上风衣，先亲亲圆圆的小脸，又亲亲江宁的脸：“妈妈出门了。” 圆圆的圆脸蛋上还沾着米饭粒，她嘴巴一动一动，小手挥挥：“妈妈再见。” 林文B开车直奔盛总经理的办公室，秘书把她引进去，盛经理见到林文B，眼神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林文B这么年轻。 林文B还没正式自我介绍，盛经理就笑了：“B宁，我知道你们公司。” 他拉开抽屉最下层，从里面拿出一张广告单，这是林文B公司投放在出租车上的广告单，被他整个拿回来了。 营养液破万加更(外国大饼到底什么味道) 怀愫/文 田爱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说是她的一位老同学的公司，去年也卖螃蟹。 盛经理一听就知道对方想点谈什么，他还笑言：“田经理这位老同学，消息倒还挺灵通的。” 他那边才刚谈下来,这位老同学就找上门来了,可不是消息灵通嘛。 话是这么说,既然田经理都打电话来了,见他也打算见一见,合不合作到时候再说。 等田爱说出老同学的名字,盛经理立刻就知道是谁,他对那个出租车的推广记忆犹新，去年他从机场打车回公司,一上车就看到车座前的广告。 他跟司机了几句,才知道这是B宁公司跟出租车分公司签的广告合同。 非常精彩的营销案例。 那个广告他也看了，对广告选角用了本地滑稽戏演员也拍板叫绝,“毛脚拎蟹脚上门了”这句广告词,他自己也说过。 他也有丈母娘,去年中秋拜节买的就是B宁的礼盒,吃蟹的时候打开电视机，放的就是这个广告。 盛经理笑眯眯的：“林经理喝点什么茶吗？” “谢谢，红茶就可以。”林文B坐到沙发上,既然盛经理对她们公司还算熟悉，那分销事就好谈了。 盛经理办公室的沙发茶几上就有一套茶具，烧水泡茶，倒上一杯：“请。” 林文B预备了诸多说辞,但好像不用她说，盛经理心里都明白,他喝了口茶，直话直说说：“今年螃蟹的行市会爆涨，我确实要找分销公司，林经理不来找我，我也想打电话找找你。” 他们这样规模的公司，不会只因为看到那点小利就下场，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林文B本来想说她们公司打开螃蟹礼盒的销路，也算是前期做了一波广告，没想到盛经理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盛经理想怎么分销。” “当然是销得越多，进货价越低。”盛名笑了，“去年林经理五千斤跟蟹农签，今年可以跟我们公司签。” 但这个量级签不到最低价，明明享受了前期宣传的好处，还不愿意多让点利。 林文B吸口气，她知道要低头，但就算低头，也得多谈下点优惠来。 “盛经理既然知道去年我公司做的这些成绩，不如再给我多点优惠，没有数额限制，就给我最低进货价。” “我跟别的分销商不一样，我手里是有一批固定客源的。”去年提前预定了螃蟹礼盒的那些客人，除了可以使用优惠券，还买一盒送一只。 提前订购都要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这些就是今年稳定客源。 门店兑换礼盒的时候，也留下了客人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林文B本来跟刘金平签了五年合同，她想好了要做长线生意。 说会给购入一定数量的客户送份小礼物，公司送了春茶礼盒，外加一本礼品公司的宣传手册。 除了茶叶还有丝巾，用宣传手册上的号码预定，能享受额外优惠。 宣传手册和优惠券以邮寄的方试提前寄到客户手中，只要写明老客户订购再加送好礼，去年这波客户，就算只能留下百分之六十，就已经有赚头了。 林文B笑盈盈的：“您看，友谊手里是有授牌，但我们公司也有授牌的。” 去年那块花了大钱的铜牌子，现在还挂在公司墙上呢，上面盖着大红圆章，友谊这个代理总经销，认真说起来也不那么过硬。 留下客户联系方式，是从电视购物上学来的，第一批油画丝巾的购买者，就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购买国画丝巾。 田爱说得对，有货没用，销出去才是重要。 宋爽一直坐在车里，她紧张得频频望向大堂出口，林经理都上去一个小时了，还没下来，会不会谈不成啊？ 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看见道纤细人影从大楼内出来，脚步飞快，单手拎包，风衣和围巾被甩在身后。 “经理！”宋爽顾不得春天还冷，打开车窗就没摇上去过。 林文B拉开车门入座，宋爽问她：“我的信息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林文B关上车门，人往后一仰，就在盛经理泡茶的时候，宋爽发消息给她，刘金平签了，他承担违约责任。 “那结果怎么样啊？” “咱们分销。” 宋爽松了一口气，她从包里掏出巧克力，一上午担心的什么东西都没吃，听见这句竟然有点发晕。 但分销不好做了，起码大卖场的渠道被友谊拿下了，集团跟集团之间的合作，她们这样小鱼，根本都游不进大鱼群里。 起码有虾米可吃，公司不至于赔本。 “那有多少个分销公司啊？” 这个林文B还真不知道，B宁是第一个签下分销合同的，但肯定不会少，友谊自己就有商场和食品商店。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林文B把大包往车后座一放，先打个电话感谢田爱。 “你都多久都不回来了，今年回来我们总该聚一聚了吧？”林文B笑盈盈的，“那个分销合同，我谈下来了，吃不着，喝点汤也行。” 她这么自嘲，田爱却说：“文B，这可真不一定，整个市场好起来，卖得最热的肯定是口碑商家，你就是口碑商家呀。” “借你吉言吧。”攻克一个小山头，能交出漂亮的成绩单，才是攻下大山头。 田爱过几天还真要回海市，她笑着告诉林文B：“我儿子数学比赛拿奖了，他还不肯打电话给我，是我妈说的，孩子拿奖了，总该回来一趟。” 她想回海市了，但回海市明升暗降，施展的舞台变窄变小了，田爱不甘心。 “那太好了，这次咱们怎么也得见一面聊聊天，还订钢琴西餐厅？” 田爱讲：“不要，我吃腻了，我们去吃日料，生鱼片你吃过伐？” 上辈子林文B当然吃过，现在她还没吃过，田爱跟她说：“那个芥末，吃的时候冲鼻子，但我就喜欢那个味道，我们一起去吃。” “好啊！” 林文B车开公司，开个短会，把情况做个简短的说明 大家本来是气馁的，好不容易闯出一条路，直接被截胡，没想到林经理能把分销合同带回来。 “竞争肯定有，但我们有价格优势和固定客源。不一定会比去年差。” 想新的营销方案，再抓稳客源，加急印宣传手册，按购买价位送小礼品，接下来一个月，所有人没停过。 中午午休大家坐在会议室里吃批萨，第一家必胜客开业，办公室里的女孩们都想尝尝鲜，林文B请客，让小吕开车跑去徐家汇买回来。 小吕买了四张批萨，几盒鸡翅，还给林文B带了一份奶油酥皮汤，这是林文B单独点单的，她就爱喝这个汤，终于又喝上了。 “大家快来尝尝，这外国大饼到底什么味道。” 一边吃一边打开了电视机，午间新闻正在播报领导人视察阳澄湖大闸蟹基地，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广告了。 换座位(四人组只留下两个人了) 怀愫/文 林文B带了一盒披萨一盒鸡翅回去。 江宁下课回来就看见桌上放着纸盒子,这种纸盒她可太熟悉了！她看的美国电视剧里都有这种盒子！ “馅饼儿~”江宁翻译腔，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说的，可这东西馅是涂在外面的，饼也没包起来。 林文B说：“这个冷了,要热一热才好吃,先去洗手！” 圆圆本来在玩,听见有好吃的,哒哒哒跑来了,她绕着桌子转圈圈,踮脚尖也看不见：“宝宝看。” 江宁胳膊伸在她咯吱窝下,把妹妹提起来，放在椅子上：“看见了吗？” 圆圆点头,表示看见了,她指指她儿童餐椅，江宁把她鼓捣进去。 “吃！”她准备好了。 江宁去洗手,林文B拿出平底锅,等锅热了,直接把整块饼放进去,没一会儿饼上就滋滋冒油。 芝士和肉肠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圆圆仰起脸，鼻孔对着厨房间,深深吸了两口：“好香啊。” 江宁守在妈妈身边，等妈妈把披萨饼热好，看见妹妹的样子，哈哈笑起来：“圆圆馋痨胚。” 圆圆不会说这个词,但她知道不是好话，伸着脖子抗议：“不是！” 饼出锅了,家里没有这么大的圆盘子盛，林文B把锅端上桌，一人面前放个盘子，把披萨饼切下来放在盘子上，还给江宁拿了刀叉。 这就是忍者神龟最爱的馅饼啊，江宁才不用刀呢，电视剧里的人都是用手拿着吃的，用手拿着吃才正宗！ 她直接用手拿。 圆圆有样学样，但一块饼太大了，林文B给她切下一块，把她的小爪子擦干净，让她也捧着吃。 陈姐一边吃一边研究：“这就是广告里放的那个外国大饼啊？这个好像也不难做啊。”不就是发个面，上面再铺点料，烘一烘就好了。 江宁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陈姐笑了：“真的，下次我试试看，做不了这么大的，那就做小圆饼，放上次料也一样啊，自己做想吃什么就放什么。” 迷你披萨！ 江宁太高兴了：“好好好，陈阿姨做了我春游要带到学校去吃。” “学校要春游了？”林文B问，她怎么不知道。 “爸爸给我签字了。”江宁忘了告诉妈妈，“我们春游要去苏州乐园！”电视上拍的苏州乐园比锦江乐园大多了。 妈妈和姐姐说话，圆圆头也不抬，啃完了一块又要一块。 林文B说：“马上要吃晚饭的，不能再吃了。” “还吃！” “那妈妈摸摸肚子呢，肚子鼓了就不能再吃了。” 听见妈妈这么说，圆圆用力吸气，想把小肚皮吸得凹进去，但她肚子本来就圆，吸了也不凹。 林文B哄女儿：“嗯，还可以再吃一小块。”又给她切了个小三角，比上一块要小得多了，圆圆拿在手里，心满意足。 “小笨蛋。”江宁摇摇头，她吃完了一块，还想再吃一块，知道妈妈不会允许她吃这么多，“明天给我当早饭可以吗？” “可以。” 太好了，她明天去学校要告诉叶蓓蓓和沈夕，她吃过披萨饼了，周元柏嘛，周元柏肯定吃过。 她们吃了一半，留下一半，给爸爸尝尝，还有明天当早饭。 晚上刷好牙准备睡觉了，江宁突然想起来了，明天轮到她们小组带鲜花。 学校发了无土栽培的盒子，齐老师就在班级里搞了个绿化角，除了无土栽培养的小番茄外，每周都让一组小朋友带束花去，美化教室。 明天就轮到她们小组了，可是江宁根本没想起来，她还是小组长呢！ 她跑到客厅里给爸爸打电话：“爸爸！救救我！” 江烨在听筒对面哈哈大笑：“你又干什么了？” “学校里明天要交一束花。”现在花店都关门了，还怎么买花呢。江烨一口答应：“知道了，爸爸想办法。” 江宁瞬间安心了，爸爸肯定有办法，要是没有，明天只好挨批评了。 第二天大清早江宁就爬起来了，打开房门一看，桌上摆着两束红玫瑰，她打开爸爸妈妈的房门，跳上床去。 妈妈醒了，爸爸还在睡。 林文B一看时间：“这么早你就起来了？”掀开被子一角，让江宁钻进来，江宁没钻妈妈被子，她去钻爸爸被子。 刚凑过去，又退回来，小声告诉妈妈：“爸爸好臭啊。” 林文B笑了，他睡的床单和枕套，都容易发黄，得单独洗，伸手拍拍江宁背：“快起来，你今天不是在吃披萨当早饭吗？” 江宁披头散发去洗脸刷牙，等妈妈给她梳辫子。 “这花怎么有两束啊？”林文B问，“你让爸爸买两束的？”昨天那么晚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的玫瑰花。 江宁摇头：“我只要一束。”她坐好了，等妈妈给她梳头，满满一把头发，头顶的毛还微微带卷。 “我小时候头发也卷吗？” 圆圆的头发就是又细又软的。 “卷啊。”大眼睛小卷毛，像洋娃娃，林文B一下一下替她把头发梳通，两边挑起来辫成长辫子，再分两股扎成丸子头。 这是江宁最近喜欢的发型，干净清爽，就像《罗马假日》里的公主一样。 她吃完早饭捧着花背上书包去上学，林文B这才看见：“你校服裤子怎么短了？”春秋装校服是刚换上的，去年秋天还正好，春天再穿怎么连脚踝都露出来了。 “齐老师说要是校服太短了，可以找她登记。”江宁蹦蹦跳跳出门了，她长个子了，再梳上公主头，比周元柏要高了一点了。 江宁提前进教室，把花插进花瓶里，红玫瑰配满天星，特别漂亮。 早读课的时候，齐老师走进来，看见花就笑了：“上周忘了提醒你们，我还怕你们小组忘记了呢，是谁准备的？” 江宁立刻举手。 她一坐直，齐老师也感觉她长高了许多，问她后面的同学：“刘渝，你能看得见黑板吗？”刘渝点头，他不想被调到前面去。 齐老师走到刘渝的座位上，蹲下来跟刘渝视线齐平，又让江宁挺直背，挡掉一半，她看一眼刘渝：“你怎么看得见？” 齐老师站直了看了一眼班级里的学生，一到春天，好些孩子跟春笋似的猛长，是要再换一次座位了。 看看大家都到得差不多，她拍拍巴掌，对同学们说：“这样，大家全都站起来！” 所有人都站起来了，不知道齐老师在要干什么，江宁已经猜到了，她看了一眼周元柏：“齐老师要换座位了。” 周元柏不想换同桌，他没站到过道边，站在课桌中间，努力站得又直又挺。 “全部站直了！”齐老师又下命令。 大家都把背挺得笔直，齐老师开始像调换棋子那样换座位，叶蓓蓓和沈夕本来一个坐在江宁前面，一个坐在江宁后面。 叶蓓蓓被调前了，沈夕被调到隔壁一排。 大家都舍不得自己的好朋友，收拾起东西来磨磨蹭蹭的，齐老师被他们气笑了：“换个座位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是牛郎织女啊！” 周元柏紧张极了，他一点也不想换座位，老师的目光只要转到他脸上，他就赶紧把目光挪开。 “江宁！”齐老师终于叫到江宁的名字，“你往后一排。” 江宁飞快收拾书包，把书和铅笔盒全放到后排，换好的人就可以坐下了。 全部换完，周元柏也没动，他不再是江宁的同桌，他是江宁的前排，周元柏低着头，特别失落。 江宁用笔尖点点他的后背，安慰他：“你别怕呀，你现在的拼音不是学得挺好的嘛。” 她还挺喜欢这个位子的，同桌是英文课代表，她们经常一起收作业，也很熟。 只除了一点不太完美，她后面坐着方俊，这家伙在后排踢她的椅子，江宁一回头，他就挤眉弄眼，很讨人厌。 果然他开始讨人厌了，他伸腿踢踢江宁的椅子腿：“借我块橡皮。” “不借。”江宁头都不回。 “别这么小气。” 江宁理也不理他，她还记得呢，方俊把她的小兔子橡皮擦拿走，还回来的时候兔子耳朵黑了一大块。 两节课后吃上午点心，今天吃蝴蝶酥，江宁铺开手帕，准备吃点心的时候，周元柏回头问：“江宁，你是怎么长高的？” 方俊突然在后排哈哈大笑，一听就是在嘲笑周元柏。 “我每天跳绳。”一开始只能跳一百下，现在已经能跳两百下了，零花钱一天比一天多，连饭量也大了。 周元柏暗暗下定决心，他也要练跳绳！ “啊！”江宁突然想到，春游是按小组分的，叶蓓蓓和沈夕都被换走了，她们不能交换零食了！四人组只留下两个人了。 营养液破万加更(中国风) 怀愫/文 江宁回家就把她换了一个同桌的事告诉妈妈。 “我新同桌是英文课代表,叶菲。”叶菲在班里的外号叫小兔菲菲，经常因为收不上来英文作业，被方俊那一帮人气哭。 他们几个会绕着她念顺口溜“小兔菲菲喝了咖啡，变成土匪。”说她是叶土匪。 江宁帮过叶菲几次,她是语文课代表,方俊从不敢不交作业,叶菲就跟在江宁身后去收作业。 这次换了座位,她下课的时候往江宁的桌肚里放了一颗水果糖。 “太好了,我终于不是跟男生当同桌了。”英文宋老师也让她先进带后进,江宁的小学生周元柏又刻苦又用功,每次拼音测试都会被齐老师表扬。 叶菲带的那个后进生，根本不听她的,换了座位她终于解脱了。 “是吗？那你要好好跟人家相处啊。”林文B不担心江宁受欺负,“正好你课后跟她练练英文。” 江宁叹口气，妈妈的心里就只有学习,都不懂全班换座位是件多大的事,班里都震荡一天了！ 妈妈太老,妹妹太小,没人懂小学生的烦恼。 江宁扭头走进房间，开始教圆圆背古诗，这是妈妈给她的新任务,据说去读幼儿园还要背诗，识数。 识数还不太行，圆圆认来认去，只认识1、2、3,还得念儿歌她才能把正确的卡片拿出来。 “2像鸭子游啊游”她认识，单独一个“2”,她就要想一想。 背古诗就更难了！ “春去花还在。” “@#花不在。” 江宁摸摸圆圆的两根小辫子，妹妹真的是小笨蛋。 林文B随口安慰完江宁，低头继续准备新的电视购物投放，这次不是丝巾了，是紫砂壶礼盒套装。 蟹塘的事情也在继续推进，郑律师那里跟刘金平谈定了违约赔偿。 这事林文B并不想穷追猛打，刘金平仅仅只是这件事情中，最微小不足道的一个，他不能改变影响任何事。 林文B不愿意向他追责，她只让刘金平返还一部分钱清塘的钱。 接下来的事全交给郑律师来办理，她问江烨：“要不然，干脆就请郑律师当公司的法务吧。” 公司的规模越大，越需要律师，郑律师的几次意见都打在了点子上。 光是送礼送红包，林文B觉得还不够，干脆就把事情规范化。 “行啊，老郑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不是读了法律就办事僵化的那种人，社会上混得久，很会动脑筋，江烨有什么事也会找他商量商量。 四月初，紫砂茶壶礼盒上了TVS电视购物，请来几个中老年人，穿上唐装拍了一段推销广告。 送长辈，送上司，送亲戚。 林文B本来也想再拍一支有情怀的广告片，彭炎云说：“不用，喝茶在中国实在太大众了，咱们用不着跟日本似的，就那一点茶叶刮来刮去搞得那么高端。” “中国人喝茶就喝个随性，大茶缸子小茶壶，那都是茶。” 机器壶本来也是走量的，不走高端路线，广告一播，销量就上来了。 这一次是抓住了中老年消费者，电视广告要么就是柔珠胸罩，要么就是健身器材，对应的群体都是年轻人。 可谁才是看电视广告时间最多的人群呢？中老年人。 紫砂茶壶配碧螺春新茶的礼盒广告，有几种不同的购买套餐可供选择，茶壶形状不同，花色也不同，有松、竹、梅三款。 一经播出，打开了中老年人的钱包，出货的速度比油画丝巾还要快。 电视购物的负责人说：“国外市场的主要客源是家庭主妇，没想到国内中老年人会有这么强的购买力和购买意愿。” 他们可以多接洽，针对中老年人的产品了。 除了因为紫砂壶是易碎品，运输方面损耗较大，包装要特别讲究之外，机器壶的成本比丝巾还低，广告的最后打出破损必换的标语，一下就火起来了。 紫砂茶壶卖得好，连林文B都松口气，螃蟹要是真的卖不好，公司也不至于亏损。 国画丝巾也上柜了，林文B已经完全见识了广告的效力，这次她想做个新品发布会，把“百年”这个品牌再往上推一推。 这一年多里，油画丝巾一直卖得不错，趁着新品发布，进苏城和杭州的百货公司销售，小吕刚领完结婚证，就被林文B派到杭州去了。 要开发布会就得有场地，林文B想了想，找到周太太，想把画廊租下来，不知道场地租金要多少钱。 周太太笑了：“还什么借不借的，能在我这里办活动，我也很开心。” “那可不能这么算，”林文B喝一口周太太的手磨咖啡，“要布展也影响你画廊的生意，还要动墙面，摆展台，也需要工作人员的帮忙，怎么能不算钱呢。” “最多，你给我打个折扣？” 周太太笑了，她把杯子轻放在圆桌上：“你看看，我这里有生意吗？” 周太太每个季度都会布置新展，调换画的位置，展出新画，虽然周太太这里对丝巾的需求量一直不高，但她是很舍得花钱订制新品的。 这让林文B以为，因为工作日才没人来看展。 每天准时开门，准时关门，周太太时常在这里坐一天，画廊里除了她，一共三个工作人员，大家基本都没事干。 她买来的那些画，一张也没卖掉。 林文B来租场地，是她这里办的第二场活动，第一场就是画廊开张时的冷餐会。 她推出的画展都没什么人来，画廊彻底变成她打发时间的玩具，周太太希望画廊能热闹一些，她能有些事情做。 周太太执意不收场地费，这就省掉个大头支出。小礼品盒和当天提供的小瓶装矿泉水，都是成本价。 最大的开支是请新闻媒体来拍照，写文章，这些都要包红包，算是润笔费，产品再好，也得靠笔生花。 发布会定在五月，林文B特意去请钟雪。 “你是主要设计师，当然要到场了。”林文B还打算隆重介绍她，“我还想请人给你做个好看的造型。” 钟雪整个人的气色好了很多，她自己提出来：“发布会有表演环节吗？” “你想独奏？” 钟雪笑了，她颇有些骄傲的告诉林文B：“我们乐团打算去巡演，我有有个独奏曲目，《梁祝》。” 团长听了每个人的演奏，最后定下钟雪。 钟雪知道在外形上，她确实占优，但老团长也认可了她的琴音，她笑看着林文B：“怎么样？别人要买票才能听到的！” 林文B把这个记下来，钟雪肯现场演奏，那再没有了。 B宁第一办新品发布会，场地是免费的，礼品是成本价，在布展上的预算更宽裕了，当然要做到最好。 公司专程请来的电视台的晚会策划，他出的每个方案，看在林文B眼里都土气极了，从展台的颜色，到门口的广告立牌，再到音乐设计，没有一样让她满意。 “我要的不是这种效果。”林文B不知道第几次推翻了方案。 不是哗众取宠，她要的是中国风的美。 方案迟迟定不下来，好在周太太那里的场地是随她用的，什么时候定好什么时候进场，周太太还特别期待这一次活动。 “到时候我要请我的朋友来，给我预留几个席位。”她还给林文B出主意，“不如就像巴黎时装周那样，请些模特来走台，油画和国画中西碰撞，我看目前国内还没有这样的表现形式。” 彭炎云听说后，提着她那个工作大包来了：“这事儿，你该找我呀！” 她把百年丝巾得了广告片艺术银奖的好消息，一起带给林文B。 敬女人(我也想生个女儿) 怀愫/文 广告获奖对彭导和对B宁都件大好事,这是B宁投拍的第一支广告，也是彭炎云成立广告公司后的第一炮。 一炮双响！ 百年丝巾广告播出之后，彭炎云的广告公司涌入很多新客户，不光是百年赚钱了,广告公司也赚钱了。 去年她还是光标司令,这才一年半,公司已经像模像样,她自己说：“我不是经营类的人才,就请人来打理,我只管拍广告。” 她朝着拍电影的小目标一步一步不断前行。 彭炎云是从戏剧学院辞职出来,带着一腔火气，那会儿几个老师还背地里闲言碎语,好好的铁饭碗不捧,跑出来开广告公司，小心血本无归。 还给她取个外号叫“火烧云”,卖了房子借了债,火烧眉毛了,可不就是火烧云嘛。 “都说女人嘴巴碎,这男人嘴贱起来，是没有物种可以媲美的。”这些人可能是瞧不起她的才华，觉得她没能力,也可能仅仅只是瞧不起她的性别。 “全球优秀的女导演也不少，怎么这些连镜头都没掌控过男人，就敢批评那些有作品的女人呢？” 林文B想起一句话来，微微笑：“可能是迷之自信吧。” “不是,”彭炎云摇摇头，补充道,“不全是！” 他们有的呢是迷之自信，有的就是坏到了骨子里，这话常在女人面前说，让她们觉得自己就是不行，久而久之连努力都不想努力了。 彭炎云说：“我读书的时候，还不是我们系里最优秀的。”最优秀最有灵气的那个，毕业就结婚了。 “她丈夫也是我的同学，论作品，远远比不上她。”可她就是甘当绿叶，衬托那朵喇叭花，为什么叫“喇叭花”呢？只有声音响，别的都不行。 多少年了，还在吹嘘毕业时的小作品，别人不知道，彭炎云是知道的，是那位优秀的女同学在背后出谋划策，甘当智囊。 彭导笑眯眯的，她想把她那个女同学从家里挖出来，到她的广告公司来。 “干嘛给人当肥料？那短片上连她的名字都没有，智慧的结晶，咱们自己留着嘛！” 这话简直说到根上，林文B站起来，拉上办公室的窗帘，打开柜子，从最里面拿出一瓶红酒，两只水晶杯。 冲着彭炎云晃一下：“咱们碰个杯吧。” 这酒是她公司开幕那天收到的礼物，一直放在柜子里没打开过。 一开始是想赚够了十万就打开这瓶酒，庆祝一下，后来目标又变成五十万，再然后赚够了一百万。 林文B把这瓶酒忘在脑后，一直没打开它，她觉得今天是个适合的日子。 开瓶、醒酒，水晶杯中倾倒上一些。 彭炎云举着杯子：“咱们敬点什么呢？敬广告得奖！” “那就敬女人，不当肥料！”林文B说。 林文B把策划布展交给彭导，让宋爽跟彭炎云对接，让宋爽负责把控预算，她也担过几次重任了，一点没含糊。 跟在彭导身后跑进跑出，两人一次次跑画廊量场地，宋爽感叹：“等忙完这阵，我得赶紧学开车了，这么跑法，鞋跟都磨薄了！” “那你就别想了，哪有忙完的时候啊。”这是许言说的，她本来是干设计的，都开始不停跑工厂了。 林文B听了就笑：“行啊，你们去学车，公司给报销。”跟小吕当时一个待遇。 “那我们再忙也要挤出时间来。”几个女孩围在一起开玩笑。 五月底新品发布，苏杭两城的百货公司上柜要签合同，林文B坐火车两边跑。 百年的广告效应和品牌知名度，渐渐向周边城市辐射，B宁拿出第一百货一年的销售额当数据支撑，上柜台谈得非常顺利。 爸爸妈妈在外面忙，家里就只留下江宁和圆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山，爸爸妈妈一忙，江宁就是家里的大王，她手下还有圆圆这个听话的小兵。 姐妹俩时常关在房间里玩，江宁跟妹妹办家家酒。 她先翻出妈妈的丝巾，又把妈妈送她的化妆盒拿出来，再从酒柜里拿酒壶酒盅，她今天要玩女侠游戏。 陈姐看见江宁忙进忙出，拿了很多东西进房间：“宁宁，跟妹妹好好玩啊。” “知道啦！”她还从冰箱里偷了一瓶可乐。 但妈妈是不许妹妹喝饮料，江宁站在冰箱面前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罐椰奶，椰奶是奶，圆圆本来就喝奶的。 她关上房门，用丝巾给自己做了一条侠女的披风，把妈妈的项链戴在头上，学电视剧里那些漂亮又厉害的女侠。 钻石垂在眉心上方，江宁照照镜子，非常满意。 圆圆当然也要打扮一番，把丝巾披在她头上，还给她的胖胳膊上戴了金手镯，看来看去少点什么。 口红在眉心点了个圆点儿，像玉兔精！ 这个故事马上变了，从武侠江湖变成了神仙妖魔，圆圆是被偷走的灵石玉兔，江宁是百花仙子，灵石被盗，百花仙子被贬下凡间寻找灵石。 圆圆坐在床上，身上裹着红纱巾，眉间点着口红，眼睛跟着姐姐转来转去。 “你懂了吗？”江宁问。 圆圆懵懵的，伸手摸摸脸，点点头。 酒杯这个重要道具上场了，这是敌人的阴谋，骗她喝下毒酒，然后百花仙子就去地府了，跟阎罗王打架，像孙悟空一样厉害。 “孙悟空你知道吗？” 江宁叹了口气，妹妹什么也不知道，她伸手摸摸妹妹头：“唉~等你上小学，你就都知道了。” 平时这样玩，结束之后把东西都收拾好，妈妈也不会发现的。 江宁正准备收拾，门外响起妈妈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进来！”圆圆一直没说话，突然开口。 门一下就被打开了，林文B看见江宁房间里一团乱，圆圆被打扮得像个泥塑胖娃娃，江宁手里还有一把木头的宝剑。 她想笑又忍住了：“跟妹妹玩好，把东西收起来啊。” 江宁脸涨得通红：“妈！我还没同意你进来呢！” 圆圆不知道姐姐在生气，她伸出手去：“妈妈抱。” 林文B把大娃娃圆圆一把抱出去了，换衣服洗脸，重新扎小辫。 江宁气鼓鼓的收拾完东西，把项链放回首饰盒，丝巾挂回衣柜里，再也不跟妹妹玩了，妹妹是叛徒！ 晚上吃江宁最喜欢的可乐鸡翅，她还噘着嘴不高兴呢。 林文B给她挟了一个翅根，陈姐问：“宁宁怎么不吃啊，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第一是可乐鸡翅，第二是红烧鸡翅，第三是炸鸡翅。 江烨说女儿这么喜欢吃鸡，不是属兔，是属狐狸的。 圆圆在啃鸡翅膀，两只手抓着，啃得脸上全是酱，她早忘了刚刚在玩什么，一边吃一边点头：“好吃好吃。” 江宁用筷子插起鸡翅膀啃一口，算了，她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妹妹了，反正妹妹是个傻瓜蛋。 “明天休息，我们全家一起去商场。”林文B自己挤出时间，还让江烨也挤出时间。 “我哪有空啊。”江烨眉头紧皱，造桥工程遇上麻烦了，大桥连结处的的几十根主桩打不下去，最多深到四十多米，怎么打都不行了。 按照设计院给的图纸，每根桩必须要深到地下六十米才能支撑起桥体。 江烨这段时间连轴转就没歇过，他跟着总负责人一趟一趟跑设计院，地质学院。工程一停，工人们吃喝要钱，年底结不到款，得他们这些建筑公司自己掏钱把工人工资给补上。 总不能让农民工一年忙到头，还没钱回去过年吧。 “那小妹婚礼怎么办？”江惠洁五月一日办婚礼，这就没两天了，林文B忙的还没来得及给江宁和圆圆买纱裙呢。 她们俩是花童，办仪式的时候要跟在新娘子后面，撒花瓣，送戒指。 江烨还皱着眉头，他不能不回去，老家的风俗是家里有兄弟的，要兄弟背着出门，他得挤出时间回去。 “那你看着给我买一身吧。”江烨饭还没吃完，又来电话了，他接起来哈哈笑两声，跟人聊得很高兴的样子。 挂了电话，眉头又皱起来，工程遇到难题，人情也要交际，半碗饭都吃吃完，拎着包又要出去，走的时候想来：“对了，你那个发布会请柬给我几张，我跟晚报的人熟。” “知道了。” 直到大门关上，江宁才插嘴：“妈妈，是不是要给我买那种，很多层很多层纱的白裙子啊？” “是啊。”林文B笑着答应了。 圆圆放下鸡翅膀，小酱嘴学姐姐说话：“很多很多很多。” 林文B果然给女儿们买了很多层纱的那种裙子，除了婚礼再没第二个场合可以穿，圆圆穿上裙子，戴上花环，像小天使那么可爱。 “胖天使。”江宁哈哈大笑，油画上的天使都是肥肥的嘛。 江烨没跟她们一起回去，他第二天再开车赶过来，林文B开长途，江宁在后座照顾妹妹。 江惠洁已经在家里等着，还要等嫂嫂给她缝被子呢。 圆圆过年的时候才来过没多久，回去几个月，又把这里当成是陌生的地方，走进来东张西望，直到看见小床边的痰盂。 她想起来：“嗯嗯嗯不出。” 江惠洁趁着孩子们不在，嫂嫂替她缝被子的时候，悄悄告诉林文B：“嫂嫂，我好像……好像……有了。” 林文B拿着针刚缝，抬头看她：“有孩子了？” 江惠洁和周俊峰上个月领的结婚证，领了证偶尔就在新房子里留宿，他们本来打算过两年再要孩子的，也避孕了。 但这个月，江惠洁还没来大姨妈。 林文B盯着江惠洁的肚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江惠洁讲：“要真有了，我也想生个女儿。” 新娘子(她想让姐姐陪她上幼儿园) 怀愫/文 江惠洁今年刚过二十八岁,上辈子这个时候，江容已经一岁半了。 “那也挺好的。”林文B这么说，虽然这跟江惠洁原来的计划不符，但如果已经有了孩子,就不泼她冷水,别让她还没生,就先恐惧。 江惠洁红着脸,她虽然领了证,但酒席还没办就先怀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也没敢跟别人说。 特别是没敢跟二姐三姐说，她们听了不知道又要说多少不中听的话。 江惠洁靠在林文B肩膀上,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明天办完酒席,她就要跟周俊峰一起生活了。 她问：“嫂嫂,你刚嫁给我哥的时候,心里害怕吗？” 林文B笑了,她不记得害怕，她只记得发愁，为了钱整夜都没睡好。但她第二天一早,还是早早爬起来，煮了一锅芝麻汤圆。 为了讨个好口彩，希望以后的生活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她把这个教给江惠洁：“你呀,结婚第二天，煮一锅汤圆。” “灵吗？”江惠洁迷信起来了,其实她跟周俊峰刚刚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去西园寺求过姻缘顺利，领证那天，她拉着周俊峰去寺里还愿。 那根求来的红色姻缘绳，也一直绑在周俊峰送给她的毛绒小狗脖子上。 周俊峰知道她还求过红绳，也求来一根，两根红绳子绑在一起。 “灵啊，你觉得灵，就会灵的。”林文B勾住江惠洁的肩，轻拍她的背，都已经想不起来上辈子江惠洁木木呆呆，缩头缩脑的样子了。 看她眼中满是光芒的模样，说：“你看我跟你哥，刚结婚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这个江惠洁还是记得一些的，她那时候偶尔也会来哥哥家住，总会听见嫂嫂跟哥哥为各种大小事吵架。 前半夜吵，后半夜好，大冬天的晚上，哥哥还会跑出去给嫂嫂买一碗奥灶面吃。 江惠洁看着哥哥嫂嫂的日子，就觉得她自己过得也不会差。 林文B问：“化妆师找好了吗？” “找好了，我们拍结婚照的影楼定的套餐。”租婚纱的时候包的化妆，头发是前两个月就烫好的，刚烫出来的时候不好看，越长越自然。 江惠洁像所有的江家人一样，有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烫成卷明天好做造型，等拆掉造型，散在肩上，涂上眼影红唇，就像画报上的香港电影明星。 这个时刻，江惠洁特别想妈妈，妈妈走的时候她才七八岁，过了二十年，她已经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了。 家里连张完整的全家福都没有，更别说妈妈年轻时的照片了。 “我二姐说，我妈年轻的时候特别漂亮。” “那肯定的啊。”光看江家这几个女儿就知道了，高挑个子，大眼玲珑，江惠娟虽然性格不好，但长相也是漂亮的。 她有些感叹：“要是我妈能看见我结婚就好了。” 要是妈妈活着，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江惠洁还把请柬寄到南京的大学去了，不知道大姐会不会来参加她的婚礼。 “你妈妈一定特别开心。”林文B这么说。 江宁冲进来：“妈妈，我今天还跟小姑睡吗？” 圆小尾巴紧紧跟着姐姐跑进来：“睡吗？” “今天不行，明天你小姑一大早就要起来了，你跟爸爸妈妈睡。”林文B拍拍江惠洁年轻饱满的面颊，“你快点休息，做个面膜，明天好上妆。” 她放了一缸水，让两姐妹一起洗澡，宁宁给圆圆洗头，用泡沫把她那几根细毛缕起来：“你是小外星人。” “我是圆圆！” 洗完澡大浴巾一裹，江宁自己擦完再给妹妹擦，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再摸摸妹妹的，问妈妈：“为什么妹妹头发这么软？” 细软，缎子似的，现在头发也长长了，妈妈带她去剪了齐留海，可好看了。江宁很羡慕，她的头发如果不好好吹干，就像个卷毛狮子头。 林文B说：“因为妹妹的头发像妈妈，你像爸爸。” “爸爸真是的，也不知道挑点好的遗传给我！”江宁摇摇头，觉得爸爸不太行。 江烨直到深夜才到，夜里开长途，林文B还是有些担心的，等他到了才休息：“以后这么晚，你就坐火车。” 江烨人虽然累，但精神还不错：“明天喝完喜酒，我得马上走。” 工地上请了位高人来，算日子和吉时，要搞个仪式。 这种事情算是封建迷信那一类，当然不能告诉媒体记者，一是不想大肆报道，引发社会舆论。二是为了安工人的心。 连续多天打桩打不进去，机器都打坏了两台，工地上人心浮动，还有很多人不想干了，说那地底下肯定有东西，要是打进去了那要倒大霉的。 95年的时候谣传浦东闹吸血鬼，无数人相信了，传说都是什么朋友的朋友的亲戚，被吸成人干了。 还有说吸血鬼是个搞研究的博士，不愿意吸血就喝老鼠血，说得有鼻子有眼。 其实就是外国吸血鬼电影轰动造成的，但那会儿一到天黑就没人，市民夜间出行的防范意识，比敲头案的时候还厉害。 请总工程师来援助，再办仪式稳定“军”心，双管齐下，这是高人的办法。 “聪明人啊。”江烨一个人睡小床，老婆女儿睡旁边的大床，他打个哈欠，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打呼。 圆圆没醒，江宁被爸爸的呼打醒了，她迷迷糊糊把胳膊搭在妈妈身上：“打雷吗？” 说完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先看窗外，看见窗外没下雨，她还有点疑惑：“昨天晚上不是打雷下雨了吗？” 林文B催她赶紧换衣服：“没打雷，是爸爸打呼呢。” 简直震天响！她一晚上都没能睡好，后半夜才眯了会儿，一清早又起来忙婚事。 江宁穿上纱裙去小姑房间，江惠洁已经换好了婚纱，化妆师在替她化妆，江宁看得呆住了：“新娘子好漂亮啊。” 圆圆穿衣服晚了，家里都是人，她走出房门看见眼前全是腿，一张张大脸看向她，她大叫起来：“姐姐！” 叫了两三声，姐姐来牵她了，跟着姐姐小跑进房间。 江惠洁一把抱起圆圆，化妆师三十多岁，看见她抱圆圆“哎呀”一声：“今天不能抱女孩儿！你得抱个男孩才行啊。” 这样才生男孩呢。 江惠洁从镜子里看了化妆师一眼：“这么漂亮的女孩，别人想生还生不到呢！”她捏捏圆圆的脸，逗她，“我是谁？” 圆圆眨巴眼睛，她不叫姑姑，她指着江惠洁的衣服：“新娘子！” 江惠洁这次结婚，一点咯噔都没打，每一步都办得顺顺当当，周俊峰家里派了两个办事麻利的，一点不用林文B和江烨操心。 甘玲一到，林文B就把她带到房间去：“舅妈给你也买了条裙子。”一样的纱裙，正好跟江宁一左一右托起新娘的长纱。 “谢谢舅妈。”甘玲是穿了新裙子来的，但因为买裙子，爸爸妈妈吵了一架。 家里吃穿用都是爸爸花钱了，什么东西，他说不同意，就不能买，以前妈妈有工作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 江宁跑进来：“怎么还没好啊，快点快点，车就要来了！” 甘玲换上裙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她牵着江宁的手一起跑出去，她们要给新娘子托裙子，还要给新娘子撒花瓣呢~ 林文B心里叹息一声，玲玲身上是新衣服，三姐还穿着旧衣服，甘跃进自己穿得光鲜，一手叉腰，一手夹着皮包，跟亲戚朋友高谈阔论。 一群男人，不论什么职业，就指点起台海问题和金融危机。 江惠娟瞥一眼妹妹：“叫你跟我一起去买衣服的，天天都说忙，你都不上班了，还忙什么啊？” 江惠锦笑一笑：“家里有事。” 林文B扭头走了，她和江烨都给江惠锦介绍过工作，江惠锦自己拈轻怕重，林文B也不愿意听这些。 炮仗放到第三遍，新娘子出门了。 江惠洁坐在车里，她摇下车窗冲姐姐们挥手，邻居纷纷跑出来看，说新娘子和新郎倌真是郎才女貌。 整场喜酒江宁都拉着妹妹跑进跑出。 圆圆很快就累了，趴在妈妈肩上休息，江宁不累，她几次跑去化妆间看小姑姑换衣服，最后穿了一件红旗袍出来敬酒。 散场的时候，林文B开着车就要回家，江宁说：“小姑姑还没上车呢，她不跟我们回家吗？” 林文B笑了：“小姑姑结婚了，她有她自己的小家了。” 江宁震惊，原来当了新娘子就不回自己家了，那她舍不得爸爸妈妈妹妹：“结婚以后就不能住在家里了吗？那我以后不结婚。” 江烨坐在副驾驶上，他喝了几杯，面红耳赤，今天晚上是赶不回海市了：“那好啊，找个上门女婿，谁也不敢欺负你。” 江宁仰头思考，要是不离开爸爸妈妈妹妹，又能当新娘子就好了，新娘子的裙子太漂亮了。 “就她这样子？还别人欺负她？”刚刚酒席上有个小男孩扯圆圆的小辫子，圆圆还傻呼呼的呢，江宁一扫到，就冲过去了。 “你干什么！”眼睛一瞪，凶得人家赶紧跑了。 “小老虎。”江烨回头冲女儿眨眨眼睛。 “对啊！”江宁承认了，“爸爸属老虎，那我就是小老虎啊！” 她还教圆圆：“你就要上幼儿园了，再有人拉你辫子怎么办？” 圆圆叽叽咕咕，咕咕叽叽，终于说清楚了：“姐姐一起。”她想让姐姐陪她上幼儿园。 江宁翻个白眼。 评论破万加更修(不妨大胆一些) 怀愫/文 江烨第二天一早回海市,林文B带两个女儿又多住了两天。 这两天有一天要跑工厂，一天去江惠洁的新家作客，江惠洁特意请冯兰和林文B吃饭，请她们尝尝周俊峰的手艺。 “这小周还会做饭,到底是年纪大点,知道疼人。”冯兰这么说。 “我哥不是也会做饭嘛！”小时候就是林卫东做饭,她洗衣服,后来冯兰他们搬出去单过,夏秀珍只要看见儿子做饭,就要骂儿媳妇。 其实大家都在工厂三班倒,谁在家谁做饭，有什么好骂的呢？ 夏秀珍四月底就出去旅游了,他们坐火车,两个老人还舍不得买卧铺票，非要省钱买硬坐,林卫东去给他们买的票。 “文B都已经花钱了,你们非省这点干什么？” 冯兰叹口气：“反正出去的火车票是买的卧铺,不知道回来他们买什么票。” 每天总会打一个电话回来,外头什么都好，又好玩又好吃，夏秀珍还告诉儿子,说老头子下了火车，在西安吃了两碗羊肉泡馍。 “挺好，以后他们再胡搅蛮缠，就送他们去旅游。”林文B盘算着两个老人现在还不能出国,先跑国内，再跑国外。 冯兰的日子就没这么轻松过,她终于吐了句苦水：“你是不知道，文俪一两个礼拜不去看一眼，都是女儿辛苦忙工作。我只要两天没去，就是儿媳妇不孝顺。” 林文俪忙什么？冯兰才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她不光忙公司里的事，还替林卫东分担一些，林卫东是做机床零件的，他技术是过硬，但自己开厂做了零件得销出去。 这方面得靠冯兰，冯兰刚跟着林文B干产家直销，回来胆子就练大了，第一笔尾款就是她去收的。 从此之后，林卫东厂里就离不开冯兰了。 “我跟你哥打算再买套房子。”冯兰原来没这个打算的，她是看到江惠洁婚前有套自己的房，说话做事都有底气，才想给女儿妍妍买一套。 她一想还想得很长远：“不管妍妍以后考到哪儿读大学，要是省会呀北上啊，我就把小房子卖了给她当首付。” 上辈子的冯兰下岗之后开服装店，生意再好，赚得再多，也有局限。 她就想女儿以后能安安稳稳，考公务员或者当老师，林妍一到年纪，她就催着女儿谈恋爱结婚。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每个月都去一趟海市的总公司，觉得女儿以后要是能留在海市那也不错。 “你们真这么想？”林文B问。 “真的呀，我想她以后考大城市的学校。”最好是能考到海市去，离得近，又有亲戚在，能多照顾她一些。 “那你现在就买嘛，买在这里不如买在海市！”今年海市买房的蓝印户口政策已经修改过了，入户更宽松。 一样花钱买房，不如买海市的，零首付还月供的那种，就算买的偏一点，回报率也比在苏城买房高得多！ 林文B迟迟没有在老家下手买房，也是这个原因，苏城的房价要再等十年才只是小涨，海市的房价可不一样。 “这……”这个冯兰可没想过。 “不管孩子以后考到哪儿，在哪里读书上班，都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就算她考到北京去，两个大城市房价应该差不多吧？卖掉了再买。” 林文B继续说：“你看惠洁自己那个小房子，月租才一百多，我的房子光租金就得几千呢。” 给不同的人不同的购房意见。 给江惠洁是量力而行，先照顾小家庭的生活。给玲玲的意见，是这套房得百分百握在她手里。给冯兰，那就不妨大胆一些！ 只要她肯下手买进，以后再掐着点一套一套换，慢慢就会资产翻番。 冯兰心动了：“我跟你哥商量商量。” 江惠洁早早就在楼上等着她们，看她们俩一路热火朝天不知在聊什么，问：“嫂嫂，你们俩说什么呢？” “聊孩子。”冯兰随口回答。 江惠洁笑了，她以为自己怀孕了，其实没有，昨天晚上可能是终于忙完了，大姨妈火速到访。 他们俩还像原来计划的那样，一年或者两年再准备要孩子。 冯兰算了算：“那小周不就三十二了？” “年纪大点当爸好，年纪小的自己还是孩子呢。”林文B看小周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桌上五个菜，三个是他准备的，替江惠洁高兴。 宁宁跟小姑父是很熟的，她们过年一起玩过，她跑进厨房：“小姑父，我要吃糖拌西红柿！” “西红柿。”圆圆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还牢牢不忘鹦鹉学舌。 江惠洁剥了个喜糖塞到圆圆手里，她告诉林文B：“大姐给我打电话了，还给我包了红包。”大姐还寄了样礼物给她，一个陶瓷的接吻人偶音乐盒。 她把这个音乐拿出来给江宁和圆圆玩。陶瓷娃娃，绕上一圈，嘴巴碰在一起。圆圆也噘起嘴巴，要姐姐亲亲她。 吃饭的时候江惠洁笑着告诉林文B：“我三姐下个月就去上班了。” 林文B有些惊讶：“她是怎么想通的？”江惠锦不是嫌这个远，嫌那个累，又嫌不体面吗？ “爸给她找的工作，跟她说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江惠洁学她爸的样子，皱着眉头，眼睑下垂，两手垂在腿上。 是江惠洁找爸爸告状的，说自从三姐下岗，夫妻俩就经常吵架。 江连清也知道这个女儿的毛病，有工作的时候都直不腰似的，没了工作还不跪在地上。他把江惠锦叫到身边：“你年纪轻轻的，这就不上班了？天天歇在家里当老妈子？像样吗？” “三姐头都不敢抬，爸说什么，她就应什么，下个月去上班了。”江连清托了关系，让老三在中学门口的新华书店里当收银员。 这下可是活轻闲，离家也近了，还能送玲玲上学，接她放学，虽然钱是少一点，但起码她不用天天呆在家了。 江惠洁很为了三姐高兴，林文B替玲玲高兴，只是脸上笑容一淡。 男人对女儿，跟对老婆，还真是两种要求。 说明他们心里明明白白的，只是挑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种。 林文B回家就问江烨：“要是宁宁以后呆在家里，不想出去工作，你觉得好不好？” “那不可能。”江烨擦脚上床，“宁宁像我，闲不住。”还野得很，那双脚不知要跑到什么地方去。 林文B吸了口气，继续问：“那要是圆圆不愿意出去工作呢？” “那怎么行！”江烨立刻回答，“不工作那不成废人了？家里有房子有商铺，她就算赚几百块钱，也得出去工作。” 林文B冷笑两声，呵，男人！ 她把灯“啪”的一关，江烨还端着洗脚水盆呢，差点摔一跤：“哎，你这个人，这又怎么了？” 发布会(很厉害) 怀愫/文 林文B第二天上班,先去画廊绕了一圈。 她一到画廊就吃一惊，整个一楼的画都被拆空了，只留下一面面白墙，周太太手持茶杯,站在窗边看彭导指挥工人架灯。 周太太看见她,笑眯眯打个招呼：“回来了？” “回来了。”她回去喝喜酒的时候,彭导还只是在规划怎么搭T台,这才几天,就把画廊拆成这样。 周太太抿一口茶,指着四边墙上悬着的各色丝巾说：“素尺无缘知锦绣,红尘有幸识丹青。” 念古诗，林文B还真接不上话,画廊里都拆空了,这离发布会还有两周呢，周太太这一个月就不做生意了？ 门口还挂了个块牌子,“布展中”。 “这太不好意思了,把你的工作人员也用上了。”她一个月都没开业,林文B一定要跟她算场租费。 周太太坚决不肯收：“我这里门可罗雀,好不容易热闹些，你要当我是朋友，就不要跟我谈这点钱。” 对周太太来讲,确实不是大钱。 宋爽本来在二楼帮忙，看见林文B来了，赶紧下来：“林总。” 彭导在忙，她把彭导的思路讲解给林文B听：“我们本来想找丝厂里定做一面四米高,三米宽的背景。” 结果报价太高，彭导要用的灯就已经超过预算了,她们只好想了个办法，把大背景切割成正常丝巾大小，再拼接起来。 这本来是个省钱的办法，彭导能不能同意还不一定，结果彭导觉得非常不错，不要嵌边，大灯打上去，效果是一样的。 宋爽还面试了很多模特，彭导特别要求，模特的长相一定要有古典美感。 彭导还发话：＂电视里那个嫦娥长什么，你就给我找什么样的！＂ 这几天宋爽天天看美人，她登报招聘，影视学院的，已经是成熟模特在走台的全都来了。 宋爽指指自己的眼睛：“林总，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对美已经审美疲劳了。” 走在街上都难得遇到的美女，全都挤在一起，小张还想替宋爽来面试呢，被宋爽拒绝。 小张还说：“你一个女的，挑出来的美女肯定不是我们男的想看的，我给你挑的那些肯定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 “拉倒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利智那种长相的。”跟古典根本不沾边。 宋爽和许言一起初选，再由彭导筛选一次，最后留下十五位。 给她们量体裁衣，就要最简单的白色真丝裙子，露出肩和背，百年仙境系列，还真把画廊弄成天宫，请来了“仙女”。 服装设计师和化妆师，都是彭导托关系请来的，模特的衣服简单，发型也简单。 面试模特的时候就规定只要黑长发，不许烫不许染，盘出各种发髻，丝巾有的披在身上，有的改成衣服。 许言也贡献了几个设计，她正跟服装师在白墙后面简易的化妆间里讨论新服装呢。 林文B心中一动，她之前完全没想过要发展服装线，她把这个想法记下来。 “我还真没看过这种发布会。”宋爽由衷感叹，她都已经能想像了，“就是预算吧……超了点。” 宋爽是被派过来把控预算的，可为了效果确实需要多花钱，能省的地方她都节省了，实在是一点油都挤不出来了。 她把整理好的帐单拿给林文B看，每一条第一笔都写得很细。 林文B粗略一扫，还好，超支得不过份，从紫砂壶的赢利里面挤一挤，帐还是能平的，就是不知道，发布会的效果怎么样。 宋爽大开眼界，林文B却知道这是彭炎云的审美超前，她本来打算请一些晚报周刊的记者来采访的，但这个发布会不上电视太可惜了。 林文B还真通过江烨找到了电视台的人，江烨上过几次新闻，他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关系，去年年是螃蟹今年是紫砂壶。 听说请他们去发布会，自然要吃点“米”，给了甜头才答应，拍几个镜头挤在娱乐新闻里。 林文B还给江宁和圆圆各做了一件旗袍，不是城隍庙里卖给游客的那种，是专程请乾泰祥的师傅做的。 师傅一看圆圆的尺寸就笑了，这么小一件旗袍：“这工费都比料子钱贵喽。” 可不是嘛，圆圆小人一点点，还专程做件旗袍，冯兰知道林文B剪这么小一块料子要做旗袍，笑个不停：“我来帮她做好了。” 她那台缝纫机早就堆在角落里吃灰，但手艺没丢，这么点大的旗袍，还是能做的。 “别了，我请师傅给宁宁和圆圆做几个漂亮的盘扣。”这得用铜丝盘，不是老师傅做不出那个精巧。 发布会那天，江宁和圆圆穿上旗袍，林文B还给江宁梳了两边包包头，圆圆的头发扎不起小圆球来，但她一定要跟姐姐一样。 只好满足她，把发梢弯进去，可没一会儿头发就滑出来了，她又变成两根朝天小辫子，跑起来的时候一晃一晃，像对兔子耳朵。 上次林文B和江烨到画廊来，是参加开幕式的，当时江烨还自卑过一阵，回家大叹这些二代三代们，高。 今天轮到他们是主人了，招呼朋友，接待来宾，引到后面的咖啡吧吃点心冷餐。 周太太帮着忙前忙后，但周元柏没有来，江宁问：“周元柏妈妈，周元柏今天不来吗？” “是，他今天有小提琴课，不能来。”笑着哄走江宁，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她丈夫把画廊当成玩具送给她，根本瞧不上这个活动。 但周太太很快收拾好心情，今天她也请来几位相熟的太太来参加发布会，到门迎接她们。 整个发布会的格调非常高雅，原来那几个吃了“米”才来的采编，立刻认真起来。 每人一份百年的宣传手册，一瓶矿泉水。 公司所有人一起出动，全都穿白衬衣黑裤子，女同事领中系一根小方巾，男同事的衬衣口袋里也塞块方巾。 这是徐晓晓想出来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工作人员。” 来不及印手帕了，就用方巾来冒充一下，反正只露出一角。 整场发布会，林文B都非常紧张，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了，她还要在这五十多个人面前发言。 她在家里不停背发言稿，这跟在公司开短会不同，公司一共才十几人，这次还要面对新闻媒体，她怎么能不紧张。 宁宁给妈妈过稿，她对当小主持是很有经验的，还对妈妈说：“我们老师说了，如果觉得害怕，就把目光放远。” 林文B背是背下来了，但她怕上台紧张，还是让宋爽准备了一份，到时候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要是她忘词了，就提醒她一句。 钟雪和蒋誉来的不早不晚，她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作品被挂在墙上。 是那幅画白山黑水红日的画。 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都能看到这幅印在丝绢上画，和画下面的名字，白墙上嵌着用铜字刻的名字：钟雪。 她轻轻吸了口气，蒋誉悄声说：“你站过去，我替你拍张照。” “这有什么好拍的。”钟雪笑了，“等人散了，再拍。” 发布会准时开始，工作人员请大家入席，T台两边摆着两排椅子，椅背上面都贴着姓名，这是林文B一开始就设定好的。 国内还少有人做这种模式的发布会，两个采编把这些全拍进去了。 江烨坐在最前排，大女儿坐在他身边，小女儿坐在他怀里，圆圆两条胖腿晃来晃去，她今天穿着小旗袍，满场跑来跑去，每一个人都说她好可爱。 灯光整个暗下来。 两卷长纱在主背景两侧缓缓垂落，掩住两边准备上场的模特，束灯打在白绢背景上，朦胧一轮红日从泼墨山水升起。 彭导用古筝曲当背景音乐，模特们逐一上场。 林文B已经看过很多次采排了，模特们练得很辛苦，其中有几位，彭导专门招的跳民族舞的学生。 她们身披丝巾，翩然出场。 先是淡色系，越来越浓烈，瑞鹤图做成长披巾，像新娘的长纱一样拖在模特身后，走舞台最前，一只手轻飘飘一扯，薄丝飞起。 观众无人喧哗，也少有交谈，只在适当的时候为模特鼓掌。 红灯打出的太阳，慢慢上升，色彩又淡转浓，又从浓转淡，模特身上的丝巾颜色也淡了下来。 差不多四十分钟，红日又落到水中，灯光倏地亮起。 徐晓晓和小吕小张早就在门口做准备，观众离场的时候，可以领一份仙境系列的小方巾当礼物。 她们没看到最后的收场，都有些遗憾。 灯光刚亮，掌声传出来，许言说：“结束了！要等彭导剪完片子，才能看到了。”彩排哪有正式走有氛围呀。 林文B走到台前，又是一阵掌声。 她微笑了一下：“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参加百年仙境系列，春夏新品发布会……” 江烨一直坐在最近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仰视。 他本来是笑眯眯看着发布会的，等林文B上去面对大家讲话，又逐一介绍设计师，他渐渐不笑了。 “爸爸，妈妈好厉害啊。”江宁碰碰爸爸的胳膊。 江烨没有看女儿，他还盯着舞台：“嗯，很厉害。” 林文B刚从舞台上下来，就看见周太太在一边等她，她走过去，周太太叫她：“林总。” 林文B觉得诧异，周太太还没这么称呼过她，周太太继续往下说：“我想跟林总，谈一谈百年丝巾的台湾总代理。” 叶浈(互相成就) 怀愫/文 这次百年新品发布,江烨也请了自己的朋友，有些是不请不行，有些是他特意请来的。林文B就给了他六个名额，还跟他说：“多了没有,你别请不相关的人。” 比如王太太一家就属于不请不行,一定要请的行列,他们夫妻已经是林文B和江烨共同的朋友了。 王太太直到发布会结束,这才凑到江烨面前：“真是了不得。”她一直知道林文B在办公司,开幕那天还去吃过饭,但亲眼见到才知道公司办得这么大了。 江烨嘴巴上谦虚：“小搞搞,弄的还是不错的。”亲眼见这场面，跟在家看她想方案,看资料,再一笔笔算琐碎的帐目，要直观震撼得多。 王太太眼睛一斜,看穿江烨那点小心思：“被你老婆比下去了吧？心里难过伐？不夜城还敢去伐？” “啧,我可从来没去过不夜城哦。” 王太太一面讲还一面飞了王志国一眼,王志国时不时就要被老婆扎一扎,浑身骨头都一激灵，好在是江烨，要是别人,他脸上还真挂不住。 王太太呢，自然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 林文B跟周太太到后面的咖啡吧细聊，时不时就有记者过来，还有一位晚报的记者想做个采访。 这个也是拿了红包才来的,没想到还真被他掘出可写的东西，整场发布会,主力军都是女性！ 林文B没有做采访的准备，她歉然看了一眼周太太。 周太太笑着点点头，对记者说：“请您留步，到二楼做采访，我找一个拍照好看的位置。”她很快指挥画廊的工作人员，在二楼面朝院子的彩色玻璃窗边，摆起沙发圆桌。 林文B临时找到彭导和钟雪，请她们上楼接受采访。 江烨看这情形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的，他刚刚已经邀请了王太太一家吃饭，对老婆点点头：“那你忙吧，结束了再跟大家吃个饭。” 他一只手抱起圆圆，让江宁走在最前面，带王太太一家去吃饭了。 “江老板，你老婆比你成功嘛！”王太太看见好几个记者跟上去了，有的扛着摄像机，有的举着照相机。 “她老早就比我成功了。”江烨灵机一动，“你们是不知道啊，她啊……她把沈主任那个洋房，买下来了。” 这对王志国来说是新八卦，原来他是不相信的，肯定有江烨的手笔，江烨的工程赚了多少钱，王志国心里门清。 乍听见洋房，还跟老婆对视一眼，后来再想想，林文B的公司能摆这么大的排场，那买洋房好像也不那么让人惊讶。 “就这个周太太的画廊，房子是她自己买下来了，两个人合作久了么，也想买个洋房。”江烨半真半假，“沈主任那个房子折价卖，但要现金，就让她捡到这个漏了，装修都快装好了。” 洋房已经装修好了，再吹几个月，他们就要搬过去了，到时候一样瞒不住，不如就今天说明白。 “多少钞票啊？”王太太问。 “五十五万。”涨价十万，江烨一边说还一边摇头，“她把定金都交掉了，回来才告诉我的。” 又再说的夸张一些：“结果我跑去一看，装修费也没结，材料费也没给，说是捡便宜的，根本没便宜！” 九真一假，合情合理。 王志国这才说：“那才正常，要不然他们又不傻。”话题就拐到了沈主任的儿子媳妇跑到香港去的事。 “你说说，到底是贪了多少钱？” “我猜三百万肯定有的吧。”王太太想来想去，觉得三百万顶天了，巨款了！ “哪止啊！”王志国在心里算帐，“你想想，一套房子就六七十万，他光房子查出来就有七八套。” 还有古董字画什么的，都是别人送给沈主任的：“本来估价不停往上，后来说古董是假的，字画也是假的。” 假的东西，还留了沈主任一命。 江烨开着车，听后排那两夫妻讨论沈主任到底贪了多少钱，嘴巴一撇笑了。 “等你们房子装修好，要请我去看哦。”王太太突然这么说，“你们怎么装修的啊？房子是什么样子啊？” “我都没怎么去看过，都是文B在忙，三层带个小花园，她喜欢什么样子就装成什么样子。” 吃饭的时候江烨点完菜，带女儿去上厕所。 王志国问：“小林那个公司，赚这么多钱啊？” 王太太也没想到，她还记得三年前，林文B就跟她嫂嫂两个人，搞丝巾厂家直销，跟她们单位工会套交情，她还带着一办公室的人去捧场呢。 “你看看搞得那个场面，肯定赚大钱了呀。”电视广告，百货柜台，刚刚讲话的时候还说已经进入杭州市场，说洋房是林文B独立买下来的，王太太还是很相信的。 王志国那点疑虑也被打消了，他算算江烨确实没这么多钱，他的公司要是没添新设备，也拿不下造桥的工程。 光是打桩的机器，租金就是按天来算的，江烨要是全款买了洋房，公司就发展不起来了。 王志国原来总有一种江烨靠他才起飞的心态，现在他不完全这么想了。 等江烨抱着圆圆再回到包厢，立刻感觉到王志国对他的态度有微妙的不同，他看破不说破，拍拍圆圆的屁股，去跟姐姐玩吧。 江宁一直在跟阳阳玩，但她小耳朵竖得高高的，回家路上就把大妈妈她们讲的话全学给爸爸听了。 大妈妈还问她呢：“你妈妈了不起哦，赚很多钱是伐？” “嗯！妈妈女老板！” “你马上要住别墅，请不请我们阳阳去住啊？” 阳阳马上反驳：“我不去！我去外公外婆家！” 王太太瞪了儿子一眼，跟老人住是有好处，家事从不用她烦心，但隔代亲，儿子被宠过头了，搬出来这两年，骨头还没完全收紧。 阳阳看见妈妈一脸“收你骨头”表情，低头小声说：“我就想去外公外婆家。” 江烨心情很好，就像电脑里那个游戏，把雷扫平了。 周太太很快跟工作人员把二楼布置好，她挪来了丝绒沙发，本来想磨咖啡的，想了想还是泡茶。 又亲自到楼下取了些小点心，摆盘她也特别注意了。 画廊的灯光是灯光设计师特别设计过的，沙发挪到灯下，如果记者不论是拍照还是摄影，都会把人拍得特别漂亮。 她忙前忙后，林文B坐到半圆沙发前，特意感谢她：“麻烦你了。” 周太太只是笑了笑：“别客气。” 丝绒沙发靠窗摆着，窗外梧桐绿意莹莹，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投进来。 林文B坐到沙发的正中间，一边坐着彭炎云，一边坐着钟雪。 她谈自己谈得很少，但着力介绍彭炎云的公司：“百年丝巾和彭导演拍的广告是互相成就的。” 没有那支广告片的影响力，百年不可能这么快就打开市场。 也正因为彭导对百年倾注了不同的心血，所以才非常愿意挥洒她的才华，再一次用与众不同的发布会，送百年又上一个台阶。 彭导简单说了下她对发布会的设计理念；钟雪她的油画设计，她说去西湖才触动她想要设计国画丝巾，说到这里笑着看了林文B一眼。 又告诉记者，她马上就要跟着交响乐团巡演的事。 周太太一直在一边看着，射灯打在她们三个人身上，记者摄影师从不同角度拍这三位女性。 林文B偶然抬头，看见她站在那里，冲周太太笑了笑，然后对记者们说：“还要向你们介绍百年的台湾总代理，叶浈叶女士。” 周太太没想到林文B连代理细节都没谈，就同意了，还会在这种场合介绍她。 记者立刻站起来，请她也加入采访。 “叶女士是看了发布会才想拿下台湾总代理的吗？” 叶浈缓缓坐下：“是，还要感谢百年给我这个机会。” 记者本来只想做个短采，越挖越觉得这是可以做一个女性专题的，每一位女性背后都有可以挖掘的故事。 他立刻发出邀约：“我觉得今天的采访还是太突然了，我们能不能再约一个时间，我想做一个系列的专题报道。” “是这样的，我们晚报有个《半边天》专题，专门采访社会各界的女性，我想采访几位，可以吗？” “上报之前，可否请张记者先让我们过目？”这话是叶浈说的，她对接受采访，比林文B彭炎云几个都更有经验。 她偶尔会跟着丈夫接受采访，每次采访之后，丈夫的秘书都会要求看稿，过稿之后才能上门。 这是第一次有单独的，属于她的采访。 记者顿笔发问：“叶女士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三点水一个贞，就念贞。”叶浈微笑着说。 营养液破万加更(回台北) 怀愫/文 发布会结束,还要打扫收拾场地，叶浈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天再收拾吧。” 林文B准备了庆功宴，邀请她一起去,她婉拒道：“今天实在不行,等明天我们谈合作的时候,我请你吃饭吧。” 看着大家离开,她把关灯锁门的事交给画廊员工,自己背上包走出去。 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她,看见她出来,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太太。” “等很久了吧。”叶浈微笑着点点头，坐上车,她今天的心情好极了,她已经开始策划推百年丝巾进台湾的百货公司。 像今天这样的发布会，如果能在台湾也开一场,一定会火爆的。 她甚至开始在心里设想地点,最好是自己酒店,酒店的层高够高,还能架灯光，许多发布会都是在自己家的酒店里开的。 叶浈知道，她什么也没有,林文B能信任她，把台湾代理签给她，其实有一半是看在人情面上。 越是这样，她越想做好。 司机老何频频在后视镜中看向叶浈,他笑着说：“太太今天心情真好。” 叶浈从镜子里看了眼自己的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一直在笑：“是，今天的发布会非常成功。” 直到走进家门，叶浈的心情都很好，周元柏早早就在等妈妈，他一看见妈妈就冲过来：“妈咪。” 爸爸在家，他只敢轻声叫，要不然爸爸就会说妈妈把他养得像只小猫咪。 “你今天练琴怎么样啊？”家里有一间琴房，老师请到家里来教钢琴小提琴，周元柏对小提琴根本不感兴趣，也没有认真练习。 他摇摇头，妈妈不在家，老师就向爸爸反应情况，周元柏被骂了一顿。 他抱着妈妈的腰：“妈咪，我不想拉小提琴了。” 小提琴是爸爸要他学的，周元柏根本不喜欢，刚开始练习，琴弓在老师的手里异常听话，在他手里，就像拉锯。 叶浈摸摸他头：“妈妈会跟爸爸说的，好吗？” 周元柏点点头，他听说今天江宁会去参加发布会，他也很想去的，但老师是爸爸找来的，他不敢开口。 “姐姐回来了吗？”叶浈问。 “嗯。”如果不是姐姐打断了爸爸，他肯定要被罚站了。 叶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到厨房拿准备好的点心送给丈夫，这段时间周华雄身体一直不舒服，情绪也随着身体大起大落，他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他一看见妻子就皱眉头：“元柏的小提琴怎么一点进步也没有？你真的有在盯着他练习吗？” 叶浈把水果羹端到手边：“元柏不喜欢小提琴，没有兴趣学得自然就慢一点。” “他喜欢什么？又不喜欢武术又不喜欢音乐，他就是被你给宠坏的！”周华雄说完这几话，眉头又皱了起来，觉得胸口发闷，闻到水果羹的味道就不舒服。 “拿走，我不吃这些。” “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不能老这么拖着。”叶浈说了许多回，但周华雄都没放在心上，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他总是有些什么不舒服，就立刻去看医生的。 还老是埋怨海市没有好的私立医院和私人医生，但这次他一直都没提去看病的事。 周华雄听到她说这个，脸色稍好了一些，还对她笑：“不用，我就是最近工作太忙了，肠胃不舒服，已经吩咐了厨师，做些对胃好的食物。” 叶浈这才缓和下来：“你平时真的别太辛苦了，多休息休息，跟孩子们出去走走。” 周华雄“嗯”一声，叶浈看他心情又好转了，提起发布会的事：“今天百年发布会真是与众不同，我想签下百年的台湾总代理，你觉得怎么样？” 周华雄又“嗯”一声，他坐在沙发上，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 叶浈推一推丈夫：“你有没有在我说话？” “这里的生意差不多稳定了，我想暂时回台北。”周华雄突然这么说，“而且元柏在这里读书，还是不行，我想送他去美国。” 叶浈脸上笑容消失，周华雄果然没听她说话，而且这么重要的变动，他决定好了，才告诉她。 “可是……可是元柏花很大的力气才学会写简体字，用拼音，两边的教育程度也不一样……” 元柏很喜欢上学，元芷一开始排斥这里的学校，渐渐也跟同学们玩在一起了，她还计划着她十八岁的生日。 怎么这么突然就要回去？ 周华雄不想多说：“我已经决定了，陈秘书会替孩子们联系学校，你刚刚说什么了？” 叶浈没有说话，她要是现在把签台湾总代理的事说出来，周华雄就会以这个为借口，她摇摇头：“没什么，今天的发布会挺成功的。” 她站起来下楼，走进继女的房间：“元芷，你爸爸刚刚跟我说，他有计划要回台北，你知道吗？” “为什么？”周元芷惊讶问道。 她也不知道，叶浈摇头：“我刚刚才听说的，我们还在商量。” 继女的眼里就流露着不相信，家里的大小事，从来没有商量一说，全是爸爸决定。 叶浈无法直视继女的目光，她点点头：“我告诉你一声，你心里有个准备，也许爸爸会问你想不想留下来。” “他才不会问！”周元芷说完就赶紧给她要好的同学打电话，拿起听筒的时候说，“那我提前过十八岁的生意总可以吧？” 她十八岁要办派对，要用家里的大房子。 “可以。” 周元芷撇撇嘴巴，小声说：“你答应了也没用。” 叶浈已经习惯了继女青春期的这些小脾气，她走出去，替女儿关上门，再走进儿子的房间，看见儿子正在拼火车，他已经拼了很久了。 除了轨道还有山石树木，火车会钻过山洞，达到终点。 “等我拼完了火车，能不能请江宁来看？”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这么大的模型拼装，山石树，全是他自己涂的颜色。 第一次开动，他想请江宁来看。 叶浈点点头，她到花园里给林文B打电话，电话一通，对面传来笑声，大家都在庆祝，她听见有人说：“再开一瓶酒。” 林文B从吵闹的地方走到安静角落：“怎么？你有空来了吗？” 叶浈没说话，林文B好像感觉出什么，问她：“是代理的事有什么变化吗？” 叶浈握着手机在花园里踱步，回头看那华屋中亮起的灯光，她回过头来，背着光，眼睛望着前方黑暗处：“没有变化，明天十点，我准时到你的办公室去。” 难言之隐(《相约星期六》) 怀愫/文 小吕开车,把每个女同事送回家，本来想先送林文B的，但她摇头：“先把宋爽她们送回去。” 林文B酒量不行，今天大家又实在开心,男士喝啤的,女士喝红的,她喝了几杯,有些微熏。 小吕还想把她送到电梯口,她摇手拒绝：“不用了,你就把车停在楼下,自己打车回去吧。” 她刚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那个代理合同,明天一早上班,我们先开会商量一下，叶女士十点来办公室。” 这是B宁第一份代理合同。 小吕笑了,林经理刚刚在车上已经说过一次了,又说一次,是真的有点醉：“好,您就放心吧，我明天肯定提前去公司，先拟合同。” 林文B这才上楼,现在这个时间，宁宁圆圆肯定都睡了，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对了半天,也打不开大门，刚想给江烨打电话,门打开了。 江烨还没睡，他等到现在。 “这么晚啊。”他自己应酬晚归的时候没感觉，等一次就尝到了滋味，“我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包厢里那么吵，手里放在包里，我没听到。” 钟雪看着文气，竟然还挺能喝的，她说她原来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喝杯红酒。 彭导也能喝，她还觉得喝红的不过瘾呢。宋爽许言几个又想喝又觉得红酒味道太酸涩，最后是徐晓晓去要了瓶雪碧，她们几个女孩红酒加雪碧。 又有气儿又甜，还带一点点红酒的滋味。 小吕看了直摇头：“我给你们去要瓶便宜点儿的酒，太浪费了你们。”他想喝还喝不上呢，林总说了，开车的人不许喝酒。 吃了喝了，还唱了，包间里就有卡拉OK，钟雪唱英文歌，许言、徐晓晓和宋爽，从四大天王唱到孟庭苇张信哲。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徐晓晓歌唱得那么好听，小张起哄：“下次再有卡西欧那种歌唱比赛，我们组队一起参加！” 徐晓晓白了他一眼：“你会唱什么啊？来自北方的狼？” 彭导最出人意外，她唱《好汉歌》，音乐一响起来，大家全都笑疯了。 林文B脱掉外套，换上睡衣，一边哼歌一边往脸上涂护肤品，哼着哼着才发现自己在哼好汉歌，自己把自己逗得笑了一声。 江烨就躺在床上，一直从镜子里看着她，看她高兴得这个样子，没忍住嘿嘿一笑。 林文B还带着酒劲，回头瞪他一眼，直到躺在床上，她还晕乎乎的，闭眼就睡着了，好像听见江烨说了什么，又没听清。 第二天一早江烨就要跑工地，他跟陈姐说：“她喝了点酒，你看看给她煮点粥什么的。” “哎，那我给林总煮点粥，再弄个醒酒汤吧。”陈姐说着就去厨房忙起来。 江宁自己穿好衣服，背上书包，她已经吃过早饭了，看妈妈还没起床，眼睛一亮：“爸爸送我上学吗？” 学校离小区很近，但也要穿条横马路的，林文B不放心江宁自己一个人过马路，每天早上都送她去。 偶尔江烨也会送她，每次爸爸送她，她总能得到额外的好东西。 这几天，江宁看中学校门口小店里的一支新到的自动铅笔，比普通的笔要长，透明的笔杆，能看到里面的铅芯是不是快用完了。 笔帽还是钻石的！ 当然是假钻石，可也亮晶晶的，小熊头铅笔立刻黯然失色，但一支钻石笔要十块钱，江宁本来想自己攒钱，这两天就不吃零食了。 她买的零食圆圆也在吃，一个人的零花钱要养两张嘴呢。 但今天爸爸送她，她马上就能得到那支笔了。 “快点。” 爸爸催她，她背着书包跟在爸爸身后跑，跑进电梯才略带忧愁的说：“可是妈妈说好今天要给我买新铅笔的。” 自动铅听上去像是玩具，新铅笔听上去就是学习用品。 江宁一本正经，江烨打了个哈欠，毫不在意这种小细节：“爸爸给你买。” 得手了！ 江宁揣着她的新笔进教室，叶蓓蓓还没来，沈夕已经到了，她赶紧拿给沈夕看，又给新同桌叶菲看。 叶菲从她的笔盒里也拿出一支一样的，但她的是粉红色的：“这是我表姐学校门口卖的，她专门买给我的。” 江宁的“白钻石”被“粉钻石”比下去了。 方俊在后排看见了，大声夸叶菲的笔好看，用脚踢踢江宁的椅子脚，挤眉弄眼。气得江宁一拍桌子：“快交作业！” 林文B闹钟响了还起不来，她第一次喝醉，那红酒的后劲比她想像中要大。 按着太阳穴爬起来，今天还要谈代理合同，不能晚去，先冲个热水澡，再喝陈姐做的醒酒汤。 头时不时隐疼一下，脑袋两边胀鼓鼓的。 陈姐笑问：“林总这是喝了多少啊？” “也没喝多少。”一杯接一杯，每杯红酒都不多，不知不觉反而喝多了，她头痛不敢开车，装了一保温杯的热粥。 打了辆出租车去公司。 一进公司，大家全都猫着，只有小吕精神抖擞，他已经拟定了合同。 新前台给每个人都泡了杯浓茶，林文B看许言歪在工位上，笑了：“你们几个，昨天就喝的红酒加雪碧，也能喝趴下？” 许言指指宋爽：“她都吃一颗头痛药了。” 昨天是开心得过分，林文B说：“谈下代理还要庆功呢，你们这样下次还是喝饮料吧。”说着拐进会议室。 先喝一口浓茶，把头痛压下去，再看小吕拟的合同。 怎么看怎么眼熟，除了有些细则条款不同，她抬头看小吕，小吕笑了：“我把咱们跟友谊定的那个合同拿出来参考了一下。” 友谊的那份合同，郑律师看过就说，制定的很严谨。 小吕改头换面，现在他们是甲方了，除了生鲜这块的损耗没写进去，别的都改动不多：“您看呢？” 林文B挑不出什么大问题，但小细节还得再碰：“等叶女士来了，我们仔细过条款。” 叶浈那边既有秘书室，又有法务部可以用，说不定她来会带着律师一起来，合同她肯定是要拿仔细研究的。 十点整，叶浈准时到了。 林文B到电梯口迎接她，出乎意外，她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林文B把她带到会议室，前台送来咖啡，叶浈笑着道谢：“谢谢。” 几乎一眼，林文B就看出来，叶浈在紧张，她笑着说：“昨天庆功喝了点酒，今天早上还缓不过来，我们慢点谈，我怕跟不上。” 叶浈当然知道这是林文B有意客气，她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但叶浈没办法把自己现在的情况告诉她。 “是这样的，签完代理之后，我会回台北一段时间，拓展销售渠道……”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用电脑联络。”林文B还以为叶浈是专为了百年打入台湾市场而专门回去一趟，“那画廊这边不要紧吗？” 她其实是想问孩子的事，但又怕不方便，所以才转问画廊。 叶浈笑了笑：“这个我也在协调，合同我带回去仔细看。”不能让丈夫知道，她得找她原来的同学。 林文B约莫猜到叶浈可能是什么难言之隐，但她不说破，用文件夹把合同装起来：“昨天发布会的礼品还没给你呢。”连礼品一起放在礼物袋中。 本想送她下楼的，但叶浈拒绝了。 林文B从窗口看出去，她没坐私家车，而是打车过来的，林文B眉头微皱，宋爽说：“林总，刚刚有个电视台的栏目组，打电话来问，咱们能不能参加节目。” “什么栏目组？”林文B回神，之前的专访应该是在报纸上，电视台有什么栏目来接洽呢？ “《相约星期六》。”宋爽想了想说，“好像是今年才开的新节目，相亲的。” 这节目林文B当然记得，开办了二十多年，收视率一直都很好。 节目刚刚开办，没什么人报名参加，栏目组到各大公司来找单身男女青年，参加节目，电视相亲。 昨天那几个采编回去，告诉同事，觉得B宁是家有朝气的，年轻化的公司，特别是昨天上台的那几个设计师，知性优雅还漂亮，很适合上电视。 每一位被选中的嘉宾，栏目组都要拍摄工作和生活的短片，还有会有主持人来公司里采访同事好友。 公司员工除了小吕，还真是全员单身，宋爽把这消息一说，小张第一个举手报名：“这种为了公司牺牲自己的事情，我愿意呀！” “什么呀！人家要的是女嘉宾！”宋爽瞪了小张一眼。 许言酒还没醒，就被大家盯住了，宋爽看着她说：“这可是打广告的好机会！” 百年丝巾的设计师，多么有噱头！ 栏目组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来打电话来邀请她上节目，许言“啊？”了一声，宋爽拉着她：“我问过了，女嘉宾的素质高，配对的男嘉宾素质也高，说不定金融人士，银行高管！” 林文B看着她们闹腾，这确实是个打广告的好机会，但要看许言自己的意愿。 许言深吸口气：“行！”为了品牌，豁出去了！ 四号女嘉宾(99分) 怀愫/文 这几天中午的午餐会,都是在会议室里看《相约星期六》。 “相约星期六，有情就牵手！”文雅知性的女主持人一出场，嘉宾观众们就齐声说出这句节目口号。 许言一边看一边记笔记，宋爽和徐晓晓还七嘴八舌替她出主意：“服装是自己的风格,你披条丝巾吧！” 林文B看了一眼,现在这个年代的电视节目,女嘉宾穿的比后来的节目还更大胆。 天气一热,她在街上也时常能看见穿着“清凉”的女孩子们,吊带上衣配牛仔裤,还有穿吊带裙,外面搭件半透明小上衣的。 反而是后来，女孩们的衣着越来越保守了。 大家对许言去参加节目穿什么,各出主意,有的说许言就该像大街上最时髦的女孩们那样穿，清凉有料。 有的说许言是设计师,应该穿得更人格调和品味。 林文B看这几个小姑娘说：“你们也想想要穿什么啊,栏目组不是说可以去现场支持嘉宾嘛。” 镜头会扫到她们,她们也是“广告”的一部分。 小张对女嘉宾们的颜值身材评头论足,惹得几个女孩子不断朝他翻白眼，他评完一圈又说：“那我们不要比了，你们几个不论谁上去都横扫一片嘛。” “林总,让我也去吧，说不定女嘉宾们没看上男嘉宾，看上观众席上的我了呢。”小张想了想说，“我把我当伴郎的西装穿去怎么样？” “土死了。”宋爽直摇头,“你得另辟蹊径，现在不都流行小民哥那种嘛。”安在旭那种的才叫帅,又帅气又深情。 林文B给她们批了点“广告费”，让她们几个买衣服做头发。 许言还是喜欢更自然更生活化的发型和妆容，她也不想为了参加节目就把自己打扮得妖形怪状的。 几个女孩子一起翻杂志，林文B看她们这么认真，也加入进去。 许言一直都走文艺风，白且瘦，再过些年她这长相一定吃相，但现在还流行港风美人，小张就喜欢那一类的，像利智这种。 那就发挥许言的优势，创造自己的风格。 林文B把她带到发型屋，告诉发型师，不要烫小卷，也不要夸张的那种大卷，要自然，刘海要到眉毛，要轻薄有空气感。 “这会不会太长了？”发型师这么说。既不是日本风格，又不是韩国风。 他还拿出杂志：“工藤静香都没这么长。” “先这么剪，效果不好再修短。”林文B这么说。 许言坐在椅子上十分纠结，万一出来效果不好呢？下周她就要去录制节目了，闭着眼睛听剪刀的“咔擦”声。 剪完还看不出来效果，等吹顺了，许言凑近了镜子，伸手摸自己的头发，怎么会看上去这么自然？ 宋爽和徐晓晓看到效果这么好，缠着林文B：“林总，你看我剪个什么发型合适？” 栏目组到公司里来拍摄女嘉宾的工作片段，她是百年的设计师，对节目来说是个亮点和噱头。 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多拍素材，没想到整个公司从进门开始，就让人眼前一亮。 整个办公区域，就不像普通公司那样全用黑白灰的风格，工位连成一片，窗边摆着绿是植，休息区还有两张彩色沙发。 小吕站在镜头前介绍：“我们公司希望员工们在工作中能够顺畅沟通，工作的氛围和环境轻松一些，也能调动积极性。” 栏目组还拍下了许言画画的样子，她把头发全夹到一侧，宋爽偷偷给她补光，这个也被拍了下来。 “你们很有经验啊！”外景主持人开玩笑。 宋爽哈哈笑了，她青春活泼，主持人顺势问她：“许小姐是设计师，你负责哪一类的工作呢？最重要的是您还单身吗？参加节目吗？” 宋爽灵机一动：“我是卖螃蟹的，毛脚带蟹脚上门了~” 主持人没想到去年大火的广告跟B宁也有关系，这又带来个新话题，宋爽大大方方站在镜头前：“希望大家今年还找我们买螃蟹，老客户买一盒送一只哦！” 发布会在推进，螃蟹是另一项公司的重要项目，他们打算今年还请那两位滑稽戏的演员，不是拍新广告，而是录一段广告词。 除了在电台投放，到时还会在店内播放。 拍摄当天，林文B没有出面，报纸已经有专栏采访，她不想太出风头，更何况相约星期六本来就是单身男女的相亲平台。 能推广产品就已经很好。 节目播的时候，正好是江宁考试前一周，她知道许言姐姐要上电视了，急得不得了：“妈妈，我能看吗？” 林文B反问她：“你觉得呢？” 江宁最近又是大错没犯，小错不断，她明明把所有的功课都检查过了，竟然会漏了一页数学习题。 那两页纸粘在一起了，又不能怪她。 她那天还想，怎么今天的数学作业这么少啊，还觉得特别幸运，根本没想过看一下页数。倒霉的是数学老师还是在班里现场批的作业，大家写练习卷，她坐在讲台上批作业，一翻到江宁那本。 以为她是故意不写的，怒气冲天，把作业本从讲台上摔了下来！ 江宁吓得差点要哭，她还不敢去捡起来。 连齐老师都知道了，把她叫到办公室去：“被批评了吧？你又粗心大意了。”齐老师给了江宁一颗巧克力。 巧克力也不能安慰她！太丢脸了！ 方俊跟她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宁本来以为他要讲怪话了，谁知方俊笑着告诉她：“王老师她失恋了。” 千真万确，方俊说王老师打电话的时候，他听见了，他那天本来就迟到了，在走廊上听见王老师打电话，还被王老师逮住骂了一顿。 怪不得王老师最近心情这么差，对谁都发脾气，只有她心爱的数学课代表，没承受过她的怒火。 数学课代表是二年级程老师的儿子，谁都不对他发火的。 江宁叹口气，她很想看许言姐姐上电视。 节目播出那天，林文B在房间里看，江宁找借口到房间里来：“妈妈，这是今天的家校联系册。” 林文B一眼看穿女儿的小心思：“放下吧，等会我来签名。” 一会儿又拿来暑假夏令营的表格：“妈妈，我参加吗？”她又想参加夏令营又想去北京旅游。 林文B看她一眼：“写完作业，做完卷子再说这些。” 江宁鼓着嘴巴走了，走之前还看了一眼在床上玩的圆圆，这个天气已经铺了竹席，床上放满了圆圆的玩具。 哼！早晚送你去幼儿园！ 林文B把门关上，这样江宁开着自己的卧室门也听不到声音了，她只好闷头写作业做卷子。 每位嘉宾都会给自己打分，女嘉宾出场之后站在舞台上的小门内，每人都戴着面具。主持人拿着话筒，问先出场的男嘉宾，对这位女嘉宾的印象如何。 会不会在她还没摘下面具时就选择她。 许言给自己打了个很诚实的分数，综合条件85分。 这是宋爽几个讨论出来的，宋爽说：“这叫降低预期！”场上给自己打什么分数的女嘉宾都有。 明明很普通，但给自己打了98分的高分，面具摘下，摄像机对准了男嘉宾的脸一扫，人人脸上都闪现着失望的神情。 那该多尴尬呀！ 还有那种综合分给自己打了七十多分，摘下面具相貌甜美的，依旧有男嘉宾选择她。 人人手里一块牌子，会写下心中的号码和选择的理由。 四男四女，八位嘉宾，许言是四号女嘉宾，她是最晚出场的。 “这位女嘉宾是设计师，大家一定看过她的设计作品，百年丝巾仙境系列的主要设计师。” 这个大家当然知道，电视广告火得不得了。 “她给自己，打了85分。”主持人一边说，一边观察观众和男嘉宾的神情，“但我觉得啊，我本人觉得，许小姐是太谦虚了，分数低了。” 现场一阵笑声，场内四位女嘉宾，许言给自己打的分数是最低的，三号女嘉宾比她高一分。 几句话拉动了观众的期待，隔着电视屏幕，连林文B都有些紧张，宋爽陪她去的，据说录制的时候效果很好，不知道播出会怎么样。 小张问最后有几位男士选了许言，宋爽还卖关子：“你们就看吧。” “有请四号女嘉宾出场。” 林文B听见门口细碎响动，她眼睛一瞥，看见门缝外的黑影子，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进来吧！” 江宁从门缝里挤进来，嘿嘿笑着看妈妈，她太想看看许言姐姐了。 “只许看完这一段啊。” 江宁赶紧跳上床，圆圆一下抱住姐姐。 场上的男嘉宾每人向四号女嘉宾提一个问题，听谈吐，听声音。等主持人问完大家对四号女嘉宾的第一印象之后，请她摘下面具。 面具一摘，江宁：“哇！”一声。 圆圆也“哇~~”拖长音。 “许言姐姐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啊！”化了妆打上灯，她站在主持人身边，比主持人还白。 这是现场掌声最热烈的一次，男嘉宾们重新打分，每个分数都比许言自己打的要高，其中有位高人气三号男嘉宾，给许言打了99分。 场内一下热闹起来，刚刚那个给自己打了96分的女嘉宾，最满意的就是三号男嘉宾了。 王太太打电话来了，这个节目现在每天周六就全家一起看的。 一听到是百年设计师，王太太立刻就想打电话，直到许言摘下面具，她电话赶紧打过来：“文B，你们上这个节目，花钱伐？” “没花钱。”林文B笑了，该给许言发奖金了。 评论破万加更(螃蟹小姐) 怀愫/文 《相约星期六》虽然是今年年初开的新节目,但收视率一路飙升，到六月时已经稳稳排进收视前三名。 每周六晚上七点三十，准时收看相约星期六，节目中的男女嘉宾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节目录制的时候,主持人就感受到了四号女嘉宾的热度,前三位女嘉宾出场的时候,其实男嘉宾们已经有了心中倾向的人选。 等到四号女嘉宾出来,立刻打破局面,重新洗牌选择。 主持人问每位嘉宾们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或者想对哪几位提出问题,每个男嘉宾都对许言提了问题。 主持人一开始问完，还会站到中间,等下一位男嘉宾提问,再走到女嘉宾的面前等待她们回答。 结果每一轮都要问四号女嘉宾问题，主持人在场上来来回回两次,轮到三号男嘉宾的时候,主持人做了俏皮动作。 指指中间位,再指指现在的站位,用手势询问男嘉宾，他要不要再走个来回。 三号男嘉宾笑了，他一直没有选人,直到许言出场，他才举牌发问：“请问许小姐有什么兴趣爱好。” 对许言的兴趣表露的非常明显。 许言是四位女嘉宾中的最优，三号男嘉宾也是最优，她微笑回答：“我平时喜欢绘画,看电影和旅行。” “那你对哪一类电影感兴趣呢？” “爱情片文艺片动作片，我都会看。”许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但我最喜欢香港恐怖片。” 两人一来一回，男嘉宾又要再问，主持人开口：“我觉得场上好像也不太需要我这个主持人啊。” 全场发出善意的笑，宋爽坐下面，目光炯炯给许言加油。 画面切到别的男女嘉宾时，林文B才回过神来，脚尖轻碰一下江宁：“说好了只看一个出场的，你还不去写作业？” 江宁一下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再看五分钟好吗？” 林文B看着她，她不等妈妈反问，气哼哼站起来，又气哼哼走出房间，还想把门虚掩住，能听一听电视机的声音也好。 “关上门。” 妈妈怎么这么铁面无私的！ 林文B还不知道女儿给她扣上了叶青天的帽子，她又接到电话，这次是冯兰打来的，《相约星期六》在江浙沪两省一市一起播放，覆盖近两亿人口。 冯兰跟许言是很熟悉的，许言每次跑丝厂都是冯兰跟她一起去：“文B，小许上电视好漂亮啊！” 上相，摄影机把她拍得比平时还要漂亮。 电视上开始放单人短片，观众对四号女嘉宾的短片是最期待的，片子经过剪辑，保留了最有趣的部分。 也展现了许言公司的工作环境。 在这个年代，林文B装修公司的审美是超前的，拍到开阔的办公区，和绿植装点的休息区，还有咖啡吧。 外景主持人说：“公司比咖啡馆还要洋气啊。” 亮点是宋爽，她说出那句海城人都知道的广告词时，大家一下就笑了，最后是小张那句话：“我们公司，你看到的这一片，全员单身！” 观众哈哈大笑，主持人还说：“那位卖螃蟹的小姐就在观众席上。” 镜头扫到宋爽，宋爽竟然举起一块画着螃蟹的牌子，摇着手让螃蟹横行几步。 林文B一下乐了，这是之前她们没说过的，说好了豁出去打广告，原来是这么个方法。当然了，只有螃蟹图案，没有电话和公司名称。 反正公司名字已经拍到了，要是电话号码写上去，人家后期肯定是要剪掉的。 连主持人都没想到这个，他哈哈笑两声，对观众们说：“观众朋友，有喜欢我们螃蟹小姐的，请致电东方电视台《相约星期六》栏目组，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场上经过几轮小游戏和快速配对，大家都有了自己想选择的人，每人把自己有意的对象写在牌子上，再写下选择他或她的理由。 许言排在四号，是最万众瞩目的一位，三号男嘉宾攻势猛烈，其余纷纷退却，观众都在等许言翻开牌子。 许言的牌子上没有号码，她没有选择场内的男嘉宾。 观众席上发出失望的声音。 主持人再次发问：“三号男嘉宾不入许小姐的法眼吗？”三号可是大热人选，学历好，工作好，收入高。 前三位中有两位选择了他。 结果他中意的四号女嘉宾，竟然没选他。 “他非常优秀，有很多女孩子喜欢……”许言觉得竞争压力太大了，她本来也没抱着谈恋爱的目的来，她就是过来打广告的。 要是选中了别人，还要约会什么的，那也太影响工作了。 主持人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状：“原来太受欢迎，让我们四号女嘉宾害怕了。” 两号女嘉宾一上场就喜欢三号男嘉宾，三号男嘉宾又追着四号女嘉宾不放，结果四号女嘉宾谁也没看上！ 没有配对成功，就没有真情告白，场上只成功了一对，二号男嘉宾和一号女嘉宾，全程都在玩自己的小游戏，从出场开始就彼此中意。 两人双双站在台前，接受大家的祝福。 节目播完，四号女嘉宾许言，成了节目开播以来人气最高的女嘉宾，甚至超过了前几期的女海归。 林文B的电话就没断过。 江宁没看到结尾，吃饭的时候问妈妈：“许言姐姐选了谁啊？” “许姐姐谁也没选。”林文B这才想起来，这两天许言桌上一直有鲜花，难道是三号男嘉宾送她的？ 她笑了一下，江宁赶紧追问，她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好多有意思的事儿，这一期肯定好看极了！ “没什么，马上要考试了，你还收收心。” 江宁噘着嘴巴，她想告诉妈妈，她不喜欢数学了。 江宁喜欢哪个科目是跟着老师走的，老师对她好，她就喜欢这一课，老师要是凶，她就讨厌这一科。 她讨厌数学了。 以后数学作业数学卷子，她都要排在最后才写。 第二天老师把江宁叫到了办公室，是让叶菲传的话，她是英文课代表，每组的组长都到她这里来背英语课文。 每小组成员再背给小组长听，叶菲整理好名单去交给宋老师，齐老师笑眯眯的叫住她：“你把江宁叫过来。” 一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在笑。 江宁有些忐忑，难道是数学老师跟齐老师告状了吗？她磨磨蹭蹭走进办公室，齐老师问她：“《相约星期六》那个四号女嘉宾，是你妈妈公司的吗？” 她们当然知道百年，教师节的时候，江宁妈妈送礼，送的就是丝巾，说是她自己公司的产品。 办公室的老师有二十多岁的，三十多岁的，还有四十多的，周六晚上大家都看这个节目，周一一早说八卦，才知道那个女设计师就是江宁妈妈公司里的。 “是啊，许言姐姐。”江宁放松了，她还怕数学老师告状呢，“但我没有看，妈妈说要考试了，要好好复习。” 办公室里的老师就笑起来，齐老师抓了把糖给她：“回教室吧。” 江宁也不知道为什么给她一把糖，捏着糖回去，叶菲看见了说：“齐老师给你的吗？齐老师对你好好哦。” 一共五颗糖，江宁分配好了，她自己留一颗，给叶菲一颗。 余三颗是给老朋友们的，齐老师给的糖，特别好吃。 不光是四号女嘉宾许言引起热议，在现场的宋爽也火了，打进来好多电话，找卖螃蟹的小姐。 宋爽一整天，接电话接到手软。 公司电话去年就印在螃蟹优惠券上了，还登了广告，这下好了，打进来的电话十个有八个是问螃蟹小姐。 栏目组还特别邀请宋爽参加节目呢。 宋爽想到她们签的那个分销协议，说：“要不然我八月上节目吧！”八月九月螃蟹旺季，卖得好不好，就看这两个月了。 林文B听了就笑：“你呀，栏目组想请你是趁着这一期的话题度，还由得你挑时间啊？”到八月还有一个多月呢，五六期节目之后，哪还有现在的热度。 宋爽纠结了，这期节目一播出，百年丝巾的销售肯定要往上走，她怎么就碰不上这种好事。 这节目的覆盖率比她们一开始想像的还要大，叶浈那里的代理合同还没确定下来，就接到了南京两家公司的电话。 也是一样，想签代理合同。 既然有两家公司竞争，林文B就决定实地去考察一下，她回去就告诉江宁：“等你考完试，妈妈带你去南京。” 还没去北京，先去南京！ 江宁喜滋滋把这个好事告诉她的朋友们，周元柏眼泪汪汪的，他告诉江宁：“我下个学期，就回台北了。” 盆栽(死约会，不见不散) 怀愫/文 周元柏难过地低下头,爸爸已经让人收拾东西了，妈妈坐在房间里半天都没说话，姐姐在她房间里，给她每一个朋友打电话,邀请她们提前来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周元柏上学的路上才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念完小学,他要回台北去了,他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好像大家觉得,他最小,根本不需要特意给他说明。 小伙伴们团团围在他面前,江宁微张着嘴“啊”一声：“你一定要回去吗？不能留下来念到毕业吗？那你还能毕业吗？” 江宁先难过,又替周元柏担心，万一周元柏回去,不能毕业了呢？ 周元柏更难过了。 “那……那我以后去台湾看你吧！”江宁又振奋了,“你要带我吃好吃的！”周元柏家乡有很多好吃的，他说校门口的盐酥鸡完全没有夜市的好吃。 还有奶茶啦,三杯鸡啦,还有那个哇哦煎,江宁一直搞不清楚,哇哦到底是什么，周元柏又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个未解之迷。 周元柏高兴了一点：“那你一定要来看我哦！” 两人虽然是四年级小学生,马上就要升五年级，但还是破例拉勾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还有一句是江宁新学的，电视剧里的，小桂子和小玄子的话：“咱们死约会,不见不散！” 她回家一直等，等到妈妈回来,赶紧就把这事告诉妈妈：“妈咪~” 林文B鞋子还没脱，抬头看着她：“你犯什么错误了？”上次摔作业本的事，江宁还是没忍住，告诉妈妈了。 她本来以为数学老师肯定会写在家校联系册上，结果没有，只让她补写。 她还把老师失恋的八卦告诉了妈妈，妈妈敲她的头，让她别胡说八道，这是老师自己的事，不是他们学生可以谈论的。 “同学背后说你，你生不生气？” 江宁想了想，觉得很对，她就没再说了，结果第一个传话的方俊，被数学老师批评的好惨啊！ 有一次还被赶出了教室，只能隔着窗子听课。 “我没有！周元柏要回台北了！”她重重叹口气。 “要放暑假了，他肯定要回去啊。” “不是，他放完假也不回来了，他们全家都要回去。” 林文B皱皱眉头，她还以为叶浈说的回台湾只是生意上的事，如果要签代理合同，她还想去考察一下。 现在去台湾的签证流程还比较长，想等叶浈定好时间，提前先办起来，没想到叶浈说的回台北，是举家搬回去。 那这里的生意呢？ 她之前还听叶浈说过一句，周家想把饭店开到杭州去，不是已经在选址了吗？怎么这么突然就要回去？ 林文B放下包，打了个电话给叶浈：“几天没联系，合同看得怎么样了？” 叶浈站在二楼的楼梯上，看着家里的艺术品一件一件被搬空，她还是不懂为什么丈夫突然决定回台北。 这几天还说出差了，收拾了衣物和日用品出门。 像这样的出差是经常的，但叶浈总觉得不对劲，她刚刚出门去，用公用电话打到公司，找陈秘书。 陈秘书在公司里，出差怎么可能不带着他呢？ 于是叶浈又问：“周立雄周经理上任了吗？”她蒙的，但她蒙对了，公司有这么多事，怎么可能没人接手就离开。 果然是丈夫的弟弟马上要上任了。 “真是不好意思，家里有些变故。”走的这么急，画廊无人接手，开不下去了，叶浈想了又想，“文B，我们见一面。” 她们约在画廊见，林文B刚回家就又出去。 走的时候陈姐欲言又止，林文B没注意到，她一边穿鞋子一边说：“陈姐，到时间就让两个孩子上床睡觉，我可能会晚点回来。” 一桌子菜，又只有江宁圆圆和陈阿姨一起吃。 江宁噘噘嘴，圆圆已经习惯了爸爸妈妈时常不在家，每天都是姐姐给她念故事书。 圆圆举着小勺子：“爸爸妈妈去上班。”她还分不清上班时间，只知道出门就是去上班了。 陈姐盛碗饭，其实是有老主顾给她介绍顾客了，那家快生了，她一开始拒绝了。 像林文B这样给钱痛快的主顾不多，圆圆都快两岁半了，她给的还是带小婴儿的工资，但对面一听，开了个更高的价钱。 她是舍不得圆圆和宁宁，但儿子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可能过几年就要结婚生孩子，她想替儿子多攒点钱。 江宁连啃三个鸡翅膀，陈姐给她挟一筷子青菜：“冬瓜汤不全喝完，也得喝一半，夏天解暑的。” 江宁不喜欢吃冬瓜，陈姐说：“你不是喜欢凤梨酥吗？” 江宁“嗯”一声，凤梨是凤梨啊，跟冬瓜有什么关系？结果阿姨告诉她，凤梨酥的馅是冬瓜做的。 …… 画廊五点就关门了，林文B到的时候里面只开了一盏小灯。 她推门进去，悬在门上的风铃“叮铃铃”打转，她循着茶香走进去，叶浈守着茶壶发怔，直到林文B走到她的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她拿着杯子倒茶，“坐吧。” “出了什么事吗？”林文B问。 “我丈夫决定全家搬回台北。”一字一苦涩，她没有决定去留的权利，甚至连话都说不上，儿子泪眼汪汪看着她的时间，她简直不敢跟他对视。 林文B目光温和的望着她，鼓励她说下去。 叶浈深吸口气：“我还想继续谈代理，但可能要晚一些。”百年发展得越来越好，她当然希望林文B能等等她。 但她也不是全无付出的：“这间画廊，一时间我也找不到人接手，在我不在的期间内，我想托管给你。” 林文B懂了，周家一定是出事了，但出了什么事，叶浈自己都不知道。 “这间画廊……” “你放心，房子在我名下，不会有什么问题。”叶浈知道，林文B公司这么忙，不可能有时间再管一间画廊，于是她说，“这里二楼可以当不错的办公区，一楼可以开发布会，展出公司的产品，还可以间隔出会议室。” “这是我合作的一点诚意。”也是她现在能拿出的唯一的东西。 她甚至拟定了个托管合同，林文B是要租还是自用，都随便她，期限是五年。 “你确定短时间内你不回来了吗？” 叶浈不说话，但她表情已经告诉了林文B。 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林文B正想婉拒，她不可能一直等一个不知何时才有台湾代理。 “半年，给我半年时间，如果这半年内没有公司跟你谈台湾代理，那就等一等我。”叶浈几乎是恳切请求。 她拿到合同，回顾自己的圈子，猛然发现，原来她身边熟识的都是哪家的太太。而她过去的同学们，却已经在各自的领域里有了发展。 只有她走了一条看着繁花似锦，但一直在原地打转的路。 叶浈到此刻才开始有危机感，丈夫所有的生意都不让她插手，连这么大的人事变动也不告诉她为什么。 她在周家没有一点根基，不是扎根的树木，她就是一盆盆栽，想把她搬到哪里就搬到哪里。 林文B看着叶浈，好像看到原来的自己，叶浈当然光鲜得多，但处境心境没什么不同。 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她还是想过，如果曾经有人能够点醒她，或者在她醒悟的时候能拉她一把。 在当个生意人和当个朋友之间，她做出选择。 “好，我等你半年。”林文B伸出手去，“祝愿我们合作愉快。” 收藏破万加更(我拍的电视剧播了) 怀愫/文 考完试报分数那天,周元柏一直没来。 江宁侧前方的位置空着，她时不时就扭头看看教室外的走廊，终于看到周元柏的身影。周元柏被他妈妈领着，拿了分数单就走了。 他走的时候甚至没有跟江宁打招呼。 不要紧,江宁这么想,她都跟叶蓓蓓沈夕和叶菲说好了,这个暑假她要搬进新家了,到时候请她们一起来玩,周元柏也要来。 叶蓓蓓还问：“你们家真的有三层楼吗？” 江宁眉飞色舞：“真的！等你们到我家来,我请陈阿姨做小披萨给你们吃！”她们吃过一次必胜客那种的饼,陈阿姨就时常在家里给她做。 就用平底锅，揉两块巴掌大的面团,压扁了涂上炒过的番茄酱肉沫,再放上青椒红椒丝，最后放芝士。 烘到芝士融化,自制小披萨饼就做好了。 每次吃这个,江宁都能吃下很多蔬菜,满满的青椒她都能吃下去,所以陈阿姨时不时就会做这个。 有一次还做了全素的，江宁完全没吃出来，吃完了才咂吧嘴：“怎么没有肉啊？” 还有蔬菜炒饭,把花菜切得碎碎的，跟米饭鸡蛋一起炒，也完全吃不出来，圆圆能吃好多呢。 江宁觉得,圆圆不爱吃蔬菜这点，可能是像她。 她把这个发现告诉妈妈,妈妈弹弹她的脑门：“你还挺骄傲的，怎么好的不教给妹妹呢？” 姐妹俩都长了一张叼嘴巴，好在江宁喜欢鱼虾，圆圆也爱吃虾，一顿饭已经能吃上三只茄汁大虾了，比江宁小的时候能吃多了。 新房子装修了很久很久，又吹了很久很久……，她们可总算终于要搬进去了，江宁连用两个词来表达她的迫切！ 妈妈说要提前收拾东西，考完试休息的那两天，江宁就一直在收拾她的书和衣服，有些她要留给圆圆，有些她放一边。 妈妈说图书和衣服可以寄给她捐助的小朋友。 冬天的衣服和被子一早就已经送过去了。 杨阿姨看着圆圆，陈阿姨负责整理，每个人都有衣帽间，妈妈的是大衣帽间，她的是小衣帽间。 她的书、玩具、相册也都放在箱子里，一箱一箱运，现在这家里的东西一点点变少，新家的东西一点点变多。 江宁还记得她上一次搬家，从没有单独厕所的地方搬到这里，她问过妈妈了，新家每个人都有一个厕所。 家里是有两个厕所的，但江宁喜欢大的那间，爸爸也喜欢大的那间，只要她晚一步！爸爸一进厕所就很难出来！ 她得捏着鼻子进厕所把刷牙杯拿出来，再去次卫刷牙。 搬了新家，早上再也不用跟爸爸抢厕所喽~ 江烨看黄历圈了个日子，定下七月七号搬家。 这几个月是他最忙的时候，夏天虽然酷热，但夜间施工的时候，总比冬天要强得多。 请来的总工程师让他们换上八吨重锤，一边打桩一边不断往下灌水当润滑，连续不间断作业二十个小时，才终于把桥桩打进地底六十米处。 这要是冬天，海市虽然不下雪吧，但上面灌水，下面肯定要结冻，土层会变得更坚硬，打桩也更不易了。 这个工程，江烨非常看重，他几乎天天跑工地，不必要的应酬全都推掉，整个人瘦了一圈，肚子都小了。 人也黑了，倒有了点当年刚从部队回来的样子，他自己还美呢，照镜子觉得年轻了，省得别人老说他老婆看着比他年轻。 “我原来那套军装还在不在？现在那扣子肯定能扣上。”他站在镜子前面审视身上的肌肉。 “在啊，什么时候给你找出来，你试试？” 工地上忙的事情依旧琐碎，桩能打下去，还得保证工人能出工。 江烨把刘芬那两口子调到大工地，他记得刘芬办事爽利，人也能干，给他们俩加工资，赶工的时候一定得让工人吃好。 刘芬光主食就做两样，馒头和米饭，偶尔还给大家炒饼，煎起荷包蛋来，那都是论盆煎的，一盆生鸡蛋，中间摆个锅，煎好了再放到新脸盆里。 荤菜更是顿顿离不了肉，老板时常跑工地，就跟工人们一起吃饭，工人们吃的什么，菜钱有没有用上，他一看就知道。 夏季还要防暑，天越来越热，江烨提拔起来的陈鑫发，现在主管工人出工，特意买来绿豆煮汤。 一大锅绿豆汤煮好，用烧水壶灌上，就在冰柜里冰着，白糖整包剪开往里撒，一人回来倒一大杯喝。 不间断作业，基本上就是三班倒，哪一班回来都需要吃喝，刘芬两口子就睡在厨房隔壁，晚上宵夜也备足，回来的人都做一碗咸粥。 皮蛋瘦肉加青菜，做得也不厚，其实就是补充盐分水分。 刘芬的丈夫还跑去批发市场买那种最便宜的盐水冰棍和绿豆冰棍，放在冰柜里，一人发一根，每屋上下铺六个工人分一个大西瓜。 陈鑫发还问呢：“这个伙食费是不是超得多了点？” 江烨摇头：“就按这个标准来吧，咱们争取年前能收工。”这工程可比去年那些零散小工程要苦得多了。 工人们基本就是回来睡一觉，睡醒又要去，二十个小时不能断人，一断那桩就打不下去。 一共六十多根桩，全打完才能暂时歇口气。 两人又是谁在家谁管孩子，基本靠江宁自己自觉，小荧星那边的宋老师打了好几次电话找林文B，江宁的意向书还没交。 江宁马上就升五年级了，但小荧星有很多表演，需要孩子随叫随到，大型的文艺汇演这几年越来越多。 电视台还需要小主持人，这些都会跟上课冲突。 艺术学校希望江宁能签下意向书，同意配合演出时间，只要演出需要，江宁就得请假，家长还得跟在身边。 宋老师说：“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有这样的机会的。” 入学是一次挑选，入学之后的发展又是另一次挑选，一次又一次的淘汰，江宁是她看好的几位。 她举例了几位小演员，他们拍的戏都已经播过了，江宁拍的那个合拍剧还没声音。 “江宁其实也很有演艺天赋，但我觉得她更适合当主持人。”少儿电视台需要小主持，小荧星想推选自己人。 林文B晚上把江宁叫到房间里来开家庭会议。 江烨当然不赞成，孩子还这么小，不好好读书，以后就专走文艺路了？ “学钢琴的就都能当演奏家？那还有人去西餐厅里弹琴赚钱呢？”同样的道理，送她学跳舞学表演主持，也不是为了让她走演员主持人的路。 江烨觉得拍戏太辛苦了，还要看人脸色，还有那个跳舞，干嘛逼着孩子学。 “你就什么都学一点，以后大家一看，哎，你还会这个才艺，不是让你拿这个当饭吃。” 林文B难得跟江烨意见一致，主要是觉得这个意向书太霸王条款了，在孩子还没有定性的时候，就强迫她选择。 她拿出江宁的成绩单。 江宁往爸爸身边靠了靠，她今年没考好。 语文她98分，是第一名；英文99分，排到第四，数学掉到了94，排名一下就靠后了。 她想辩解两句，英文扣的那一分是因为老师把她写的e看成c了，明明就有很淡的一横的，她去找老师，想把100分要回来。 但英文老师反问她：“考完之后，你为什么没有仔细检查卷子呢？” 三个课代表里，江宁是总分最低的，她语文比叶菲徐立要高，但叶菲英文一百分，徐立数学英语双百分。 因为数学拖后腿，江宁总排名勉强挤进前十，比期中考试的第二名，一下掉了七名。 气死人了！ 可妈妈已经骂过她了呀，难道又要多骂她一次吗？她思想品德还考了一百呢，还有劳作作业，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帮忙，她自己做的汽水瓶插花，也得了高分呢。 基本上属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林文B没打算骂她第二次，她找齐老师了解过情况了，知道江宁挨骂，当着全班被摔了作业本，对数学老师有抵触情绪。 “明年你就要小升初了。”林文B准备找时间跟数学老师谈一谈，五年级要是不换数学老师，江宁很可能会一直抵触下去。 妈妈没有要骂她，江宁松口气，听完爸爸的意见，又听妈妈的意见，她倒是很随便：“那就不签。” 说完想溜下床去客厅，暑假了！她终于可以看电视了！ 江烨踢踢女儿屁股：“去吧。”又扭头看看老婆，“她还小呢，知道什么呀，就开家庭会议。” 她要选了想拍戏，就真的依着她？ “再说了，家里有的是饭让她吃，干嘛去吃青春饭。” 林文B一听，看了他一眼：“怎么？最近应酬的时候又见了想拍戏的漂亮女孩了？” “你这个人，没意思。”江烨打开电视机，这种事是难免的，跟他一起承包工程的老板，家里一样养女儿，女儿也就比他包养的小姑娘小几岁。 他还传授起经验，告诉大家，得要干净的，想要钱要房子，得拿出医院的证明来。满场人都荤笑起来，什么证明？没用过的证明。 江烨越跟这些人混，越觉得没意思，他跟着同村那个艺术家，往画家收藏家的圈子里跑，别人看他，又如肥羊。 他说：“哎，我有个朋友，手里有个清朝的花瓶。” 林文B吸口气，又来了！ 她刚要说话，江宁就在客厅里叫起来：“妈妈！我拍的电视剧！播了！！！” 圆圆哒哒哒跑进来：“妈妈！播了！” 搬家和辞职(老红木) 怀愫/文 江宁拍完电视剧,那个副导演还联络过林文B几次，都是介绍拍广告，或者在电视剧里演女儿的角色。 江宁体验过那一次，很不喜欢拍戏,拒绝过几回,对方就不再找来。 连剧集播出都没通知一声,这剧都已经压了三年了,幸好是民国背景的年代剧,要是都市剧,现在才播服装造型早就过时了。 都已经放了七八集了,江宁急坏啦！万一她的片段已经放了呢。 盯着看完一整集，都没有她。 全家人围在客厅里看完电视剧,江烨懒洋洋打了个长哈欠,摸摸女儿的头：“肯定还没放到你呢。” 圆圆坐在地上，伸手摸摸姐姐的腿：“还没放到你,马上就有了。” 但马上是什么时候,圆圆还搞不清楚。 江宁噘嘴巴,还有一集,不知道下一集有没有她。 结果第二集放完还是没有，江宁在等的时候把报纸找出来，这个剧一共四十三集,已经放了十集了！ 但她确定是有她的，放片尾曲的时候，江宁在名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了，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她捉住。 林文B摸摸她的头：“这样吧，等剧播完,妈妈去影像店买一套碟片，我们仔细看好吗？” 江宁点点头：“那好吧。” 接下来几天，一到点，江宁就守住电视机，客厅的电视机被她理所应当的霸占了，一看就是两集电视剧。 林文B要忙搬家的事，家具已经全部进场吹了两个月了，窗帘也早就配好，房子里该添的都添上了。 就差她们的贴身衣物和日常用品了。 她无暇照顾两个孩子，就让陈姐多看着她们一些，林文B还说：“陈姐，一楼有一个你的房间，也带卫生间，以后你进出就更方便了。” 家里五个人用两个卫生间，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林文B都看在眼里，装修时干脆规划了一下，让陈姐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虽然小一些，但也功能齐备，有床有桌有自己的衣柜和卫浴。 陈姐去新房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已经看过了，不仅有自己的房间，她还能单独出入，等于有了自己的私密空间。 她“哎”了一声，她本来想等江家搬家之后，提出她要走的事儿，可林总这么周到，她又舍不得。 搬家那天，东西都收拾到车上。 江宁频频回头：“那我的床和书桌就不要了吗？” “你房间变大了，床和书桌都太小了。”江宁的单人小床换成了双人床，衣柜书柜也用不上了，林文B只把女儿喜欢的小毯子打包带走。 江烨拎着几串鞭炮下楼，大家坐进车里，他把炮一点，“噼里啪啦”一阵响。 江宁自己缩着脖子，还伸手去捂住妹妹的耳朵，圆圆钻在陈姐怀里：“宝宝怕。” “宝宝不怕，爸爸妈妈带你搬新家了。” “妈妈，为什么搬家要放鞭炮啊？” “节节高啊，搬家是高兴的事情嘛。” 今天搬家，人多杂乱，就没让杨霞过来，小佟跑前跑后，他们开车到新家的时候，小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老板，老板娘，桌子运过来了。” “什么桌子？”林文B眼睛一扫。 江烨那得意的脸色，就让她感觉不妙，走进客厅，赫然看见里面摆了一张老红木的长桌子，明式家具，还雕着细细的云龙纹。 林文B缓缓吐口气，当着小佟的面，她不好问，等小佟转身出去帮忙搬东西，她才问：“你这哪儿来的？” “买的啊，你不是说，客厅里要摆张木头长餐桌嘛，我专门去挑的。”说着他在雕花处摸了又摸，拔木塞子似的，拔下一根木条，上面还刻着祥云，“你看看，是不是老红木。” 林文B确实说过要买张长餐桌，她还没找合适的，但她想像中是要买张配整体风格的木质长桌，可不是要张老红木桌子。 “怎么样？气派吧。” 确实气派，前面老红木桌子，后面是石质壁炉，壁炉上还挂了一幅叶浈送的油画。 画廊开不下去了，叶浈买的那些画当然也卖不掉，从其中挑了一幅送给林文B：“就当是乔迁礼物。” 这画是位新画家的作品，只能说是有投资价值的，但不一定就能涨价，挂在画廊里标价也不高，林文B这才收下了。 她退后几步，看看横在客厅里的老红木桌子，想问问江烨这红木桌多少钱，想了想还是不问了，免得生气。 中西合壁，也算合适，真要在这摆张普通的餐桌，还没这么有派头，再摆只大口花瓶插上一把花就更好了。 “还可以，花瓶你没买吧？” 他就没买到过真古董，倒也确实有造假造的不错的，卖是卖不回本了，最后全摆在家里当装饰品。 “没有。”花瓶他是喜欢的，听着也确实心动，康熙那会儿的青花瓷，要是真的那当然好。 人人都想捡漏，哪儿有这么多漏能捡。 “真的买不着，要你买，你就买两只假的吧。”林文B指指长桌，“青瓷白瓷的那种，大口的，我插花用。” 江烨看了她一眼，嗬。 这话要是说给那帮搞收藏的人听，全都得翻白眼。 江宁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她先绕到小花园，小花园里有架秋千，还有个像幼儿园游乐场那样的小型滑滑梯。 这是林文B专门找厂家定制的，一边高一边矮，还有个小小的廊桥，江宁可以玩高的那一边，圆圆玩矮的那一边。 圆圆一看见就走不动了，她指着：“玩！”陈姐陪她玩。 花园也有直通房子客厅的门，全玻璃的，还有一条阳光走廊，江宁推开门就想进去，但妈妈耳听八方，光听声音就知道她的意思，扭头对她说：“换拖鞋！” 江宁把鞋子脱掉，哪儿还换拖鞋呀，赤脚往上跑，找到她的房间，又开门一推，她就哇了一大声。 床，窗帘，床前凳，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每一样她摸一摸。 她又转去圆圆的房间摸一摸，盯着圆圆卫生间里的小马桶笑个不停，这样圆圆坐马桶终于能双脚贴地了。 江宁又溜到楼上，爸爸妈妈的房间，整个一层都是他们的，她跑进衣帽间，打开了妈妈的衣柜。 按春夏秋冬分类，衣柜里还挂了香水袋，一打开就是香香的，江宁摸着妈妈裙子贴在脸上，以后这里可以用来捉迷藏。 三楼的小阳台上还有阳台椅，可以看见外面的马路和车流。 江宁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她的三角钢琴，她又猛冲下楼：“妈妈！我的新钢琴呢？” 妈妈不是答应她买三角钢琴的吗？原来的钢琴放在小客厅里了，铺着白蕾丝琴罩，上面还摆着花瓶和烛台，像个漂亮的装饰品。 “还没运来呢！”林文B提高声音回答女儿，她看见圆圆在院子里玩，走出去把她抱起来：“陈姐你去休息一下吧，新钟点工马上就来了。” 换新房子，意味着要换新的钟点工，她们的活动区域一般不会变。 林文B是想继续用原来那个的，但她一看远了这么多，要求涨价，林文B干脆招了个新人，还得陈姐教她。 怎么打扫卫生，家里的人生活习惯，每天要买些什么菜。 陈姐又答应一声，但她心事重重的。 这次林文B注意到了，她问：“是新房间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吗？”圆圆还小，还不能单独睡，每天晚上都是陈姐陪她。 所以圆圆的房间里一张大床一张小床，正常的卫浴设施之外，再加装了个小马桶。 但林文B还是给陈姐单独装修了房间，还把她的房间扩大了，打通了一间小杂物间，墙上订上三层格板，放她的书。 房间里还有一张小书桌，书桌上配了个小台灯，还有一只小玻璃花瓶。 陈姐更说不出口，林总连她的生活习惯都一并照顾到了，她平时是会看看书，大多是家政育儿菜谱方面的书，还会写写笔记。 林文B能专门为她添张书桌，让她更感动了。 “没有没有，房间特别好。” “下午师傅就来装空调了。”小佟去盯着，林文B打算把原来旧房子里的小空调拆下来，准备装到陈姐的房间里。 “林总！”陈姐吱吱唔唔，这时候说这个，好像她是想涨工资似的，可她确实需要赚更多钱。 “怎么？”林文B看了眼手表，江烨搬完东西就去工地了，她还得去公司。 “我……我……”陈姐一咬牙，脸涨得通红，“有别家找我上门带孩子。” 营养液破万加更(安家落户) 怀愫/文 林文B一时怔住,她第一反应就是把陈姐留住！ 陈姐要走，她就得再找新的住家保姆，要重新开始磨合，大家就算了,有什么小细节不到位,总可以忍耐。 圆圆怎么办？圆圆从小到大,都是陈姐带着睡觉的。 一开始是圆圆要喝夜奶,陈姐带着睡,才能保证林文B的睡眠。后来不吃夜奶了,也睡习惯了,平时要妈妈，睡觉的时候她自己就去找陈姐了。 实话实说,江烨出差十天半个月,那家里也一点问题都没有。陈姐要是离开个三四天，林文B就觉得吃力了。 陈姐的儿子,在海市读大学,平时儿子住在学校宿舍,她当住家保姆。只有过几年那几天,她才能跟儿子聚一聚。 她在海市长租了一间房，但儿子住校她住家，干付房租太不划算了。 于是她就把那一间屋租出去,租给外来务工的同乡，过年同乡要回家，她们母子正好在小屋里团圆。 陈姐一周休息一天，那一天她会烧几个好菜,换一身衣服，带着菜去学校看儿子。 林文B还送了陈姐几身衣服,她只有在去儿子学校的时候才会换上，有一次还喜滋滋的告诉林文B，说儿子谈恋爱了。 谈恋爱了，那开销就大了，陈姐发愁的事也更多，她冬天的时候还给跟杨霞学织围巾，给儿子的女朋友织了一条。 她偶尔也会跟杨霞感叹，等儿子开始上班了，她也就能歇一歇了。 每年过年陈姐放假之前她会和杨霞包好饺子馄饨，准备好半成品的菜，林文B在家只要简单弄一下就能吃。 可林文B还是觉得忙不过来，家里四个人，要换洗的衣服堆成山，圆圆的衣服还要单独洗，饭也要单独做。 春节放假，企事业单位是七天，保洁阿姨们跟农民工进城的时间差不多，都得过了十五才开工，这两周里林文B忙得团团转。 圆圆马上就要读幼儿园了，江宁住在这里学校就远了，后面那三个月螃蟹上市，现在刚进入宣传期。 这个时候陈姐绝不能走！ “林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陈姐自己知道，林文B给的工资是提过的，原来是带婴儿，圆圆早就脱离婴儿期了，但钱没少过，等于变相加了工资的。 江家的工作环境又轻松，男女主人出去打拼事业，家里还有钟点工买菜，平时还有杨霞替她分担。 她儿子跟女朋友谈了一年多了，以后是要准备结婚的，要结婚就要买房子办喜酒。 儿子的女朋友是本地人，女方父母本来就挑剔他们的家庭，知道她是干家政的，脸色都难看许多，她总得趁着能干，拼一个落脚的地方出来！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林文B看看时间，她是真的来不及了，“这样吧陈姐，我现在要去公司，我们回来再聊。” 陈姐点点头：“哎。” 她接过圆圆，抱着圆圆上楼，看见圆圆的房间门口还装了儿童护栏，把圆圆放下来，把护栏关上了。 圆圆在房间里溜达了圈，想找姐姐，她走到房门口，被护栏栏住，两只手握着栏杆，努力想把脸伸出去，大声嚷嚷：“姐姐！” 江宁正在书房呢，二楼敞开的小客厅就是书房，不是中规中矩的那种书房，一排矮书架，一排高书架，方便拿取，地板上还铺了张席子，放了几个大软垫。 她可以躺在地上看书，也可以靠在垫子上看书，比周元柏家的还要好呢~ “姐姐！姐姐” “来了来了来了啦！”江宁把自己从书里“拔”出来，几步跑到圆圆房间，她蹲下来看着圆圆哈哈大笑，手指头伸过栏杆缝隙戳妹妹小脸，“你是被妖精关起来的葫芦娃吗？” 她抬头问：“陈阿姨，为什么要把妹妹关起来啊？” 陈姐从卫生间里出来：“妹妹太小了，万一从楼梯上滚下去呢？” 江宁懂了，但圆圆被关着又好可怜，于是她讲：“那我们一起去楼下玩吧。”客厅里也有一个角落，放着圆圆的玩具和图画书，有些书已经被她撕坏了一个角。 江宁很机灵的把她自己喜欢的那些，放在书架的高处，正好是她可以拿到，但圆圆拿不到的地方。 下面两排就只放圆圆她自己的玩具和书。 “好啊。”陈姐牵着圆圆，慢慢走下楼梯，让江宁跟妹妹一起玩，她去给钟点工开门，这附近菜场在哪儿，干洗店小超市，全都得一件一件摸清楚。 陈姐想好了，她就算要走，也得把这里的事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再走，才不枉费林总对她这么好。 林文B开车到公司，大家都知道今天林总搬家，都问：“林总，这么快就搬好啦？” 他们马上也要搬，搬到画廊去。 林总刚宣布的时候，小张笑得合不拢嘴：“真的啊？我们真的去这么有腔调的地方上班啊？”那他以后再也不羡慕进出陆家嘴大楼的同学了。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吗？”这个办公楼正准备谈续租，对方要加租金，林文B本来是准备要加的，不加租金就要挪窝，找地方装修都太影响工作了。 现在正好，大家找个休息日，全部挪过去。 林文B笑了笑：“搬好了。”她得想想，怎么把陈姐留下来。 她每天上班，跟陈姐接触的时间并不长，杨霞是跟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两人相处得也很好，说不定杨霞会知道陈姐为什么要走。 不是林文B自大，但她确实觉得，在雇佣关系这方面，她自己已经做得很完善了。 加钱确实能非常简单的解决眼前的问题，但林文B想从根本上，把这种“隐患”排除！如果不是陈姐，她生完圆圆根本没可能这么顺利的回归工作。 要是遇上像钟雪家里那种育儿嫂，工作一定会被打乱的。 林文B打了个电话给杨霞，杨霞接起来听见是她的声音就说：“老板娘，是不是要我过去？我现在就过去。” 她去年年底主动提出不要“专车”了，她自己坐公交车上班！ 以前杨霞没勇气出门，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小菜场，她行动不便，总觉得别人的眼神都盯在她脚上。 但慢慢她就不一样了，她自己有工作能赚钱，还有社保，也学着打扮起来，总不能进了城，有了工作，眼睛还盯着那一亩三分地吧。 她跟陈姐一起推孩子出门，买小商店里的衣服，那件她穿了多少年的枣红色外套，终于被她淘汰了，还画了一点口红。 就是小店里卖的那种，学老板娘的样子，薄薄拍一点，气色都好了。 她本来就年轻，只是不收拾看着才老相，现在每天背包上班，再远的地方坐着公交车也敢去了！ 这个暑假她把儿子接来了，还想带儿子去人民广场，看放鸽子呢。 “不是，你今天就安心在家吧，明天也让小佟给你指指路。”林文B想了想说，“最近陈姐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杨霞愣了，陈姐家里没什么事啊，她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没听她说有什么事，就是她儿子快毕业了，想等儿子拍毕业照那天跟我调休。” 杨霞这两个月里，做一休一，儿子小伟好不容易上来了，她要带孩子到处玩一玩看一看，佟建还答应儿子，带他去锦江乐园呢。 “好，我知道了。” 林文B明白了，陈姐在考虑儿子的终身大事。 知道根本问题出在哪里，她就有解决的办法。 晚上公司加班，下班回到家，从花园里看进去，宁宁和圆圆正坐在客厅电视机前，江烨买了台大电视。 还有画中画，江宁一下可以看两个头，新奇极了。 她一边看晚间新闻，一边放着她的电视剧。 林文B敲敲玻璃，江宁一回头看见妈妈回来，跑过去替她打开门，告诉她说：“妈妈，新闻上说，这是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 电视新闻拍摄了抗洪专题，解放军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往水里跳，江宁坐在电视机前吸鼻子，她眼圈都红了。 大水一冲，房子一下就被冲走了，山石树桥，一下就消失在洪水里。 江宁悄悄抹眼泪，她看着电视还紧紧搂住妹妹。 “怕。”圆圆说，她把头扭过来，靠在姐姐胳膊上，又害怕又偷看。 林文B放下包，今天才刚接到电话，社会捐款，她这才想起来，上辈子江烨的公司这种事情就没断过。 最后到底多少用在救灾上，那还真不好说。 但捐还是要捐的，连小朋友们都捐了，江宁打算捐一百块，她三个月的零花钱呢。 林文B走到厨房，陈姐正在做鱼丸，黑鱼买回来挑干净刺，打成肉泥做成丸子，这种鱼丸，宁宁和圆圆都爱吃。 “陈姐，你愿不愿意在我公司入职。” 陈姐一时反应不过来，是跟杨霞一样？ “跟杨霞的情况不一样，她只是挂靠。”杨霞自己交金，到手的钱少了，但以后的保障有了。 “有了正式工作，你就能跟银行贷款，可以给你儿子在海市安家落户了。” “当然了，现在房子大了，你工作也更多了，工资也再往上提一提。” 陈姐说不出话来，她本来就不愿意走，刚要说话，圆圆跑进来，她一把抱住陈姐的腿，又伸手去扯妈妈的衣服：“回家家！” 她以为是来作客的，到她睡觉的时间了，她要回家睡觉。 “这里就是家呀。”林文B把女儿抱起来，陈姐还满手鱼肉面粉呢。 “不是！不是家！”圆圆大声否认，看大家根本不想要回家的样子，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臭手(每次都选到最差的呢？) 怀愫/文 任林文B怎么哄,圆圆就是想“回家”。 她扭动着身体要妈妈把放下来，真把她放到地上，她就扯住妈妈的裤子，把林文B往门口拉：“坐车车,回家！” 她还记得她是坐车来的,要回家还得坐车再回去。 “这里就是圆圆家呀。”林文B拍哄女儿,把她抱得紧紧的,“你看,妈妈在,阿姨在,姐姐在，爸爸马上也回来了。” 但圆圆不认,她就是想回家。 她平时一哭,总能得到满足，哪怕不能满足她,也有办法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今天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依着她了。 圆圆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执着过,她哪儿都不愿意去,也不肯要新玩具,她就要回家。 陈姐看她哭得这个样子，心疼极了：“哎哟，应该最后让她看一眼的,看到家里搬空了，她就知道不回去了。” “这里就是家，圆圆回去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江宁来说也没用，她看看妹妹哭个不停,跑到厨房，拿出圆圆的小水杯,冲了一杯蜂蜜柠檬水。 圆圆别的都不肯要，玩具送到她手上，她也一把扔掉，看见水杯她捧起来就喝，咕嘟了半杯，缓口气她又接着哭。 “妈妈，回家……” 林文B实在没办法了，孩子哭得一头都是汗，套头裙子的后背都湿了。 她赶紧让陈姐拿一件干净衣服来，这么哭再出汗，肯定要感冒了：“再拿条干毛巾！” 圆圆果然不肯换衣服，谁也不许动她胸前的扣子，一换衣服就更回不了家了，林文B只好把毛巾垫在女儿后背上。 “好好，我们坐车车。”林文B哄圆圆，她把女儿抱到院子里，圆圆抽抽着不哭了，她要上车。 坐到车上还不够，她一看见陈姐和姐姐没来，张嘴又要哭。 一家人坐到车上，林文B打开车灯，发动车子，在院子里前进后退。 终于把圆圆给颠睡着了。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江烨开车回来了，他汽车的喇叭声，把圆圆吵醒了，她看见爸爸车，差点又要哭。 “爸爸来！” 爸爸只好来，最后一家四口，加上陈姐，一起坐假车，光在院子里开还没用，江烨把车开了出去。 一上马路，圆圆就破涕为笑，终于要回家了。 圆圆玩了一天，又哭了很久，她迷迷糊糊睡过去，连澡都没洗，奶瓶也没嗦，躺在小床上睡得喷香。 林文B累坏了，她自己也出了一身汗，这带孩子的滋味她又想起来了。 虽然是为了工作才花大精力留住陈姐。但花出去的每一分都值得，起码陈姐在照顾家庭方面，比江烨有用多了。 江宁小声问妈妈：“妈妈，要是明天早上她还哭怎么办呀？” “明天再说吧。”林文B捶捶腰，她得去冲个澡。 江宁一个人呆在新房间里，看着漂亮的墙纸窗帘，她想家了，明明这里就是家，但她还是克制不住，最后抱着她的枕头，跟爸爸妈妈挤一起。 一躺到爸爸身边，江宁就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林文B洗完澡，坐在梳妆台前拍脸，问江烨：“让你捐款了没有？” “怎么没有。”江烨一身疲累，还开车哄女儿哄了那么久，连澡也不想洗了，倒头就要睡。 林文B用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看他，又看看江宁，没洗澡的江烨身上一股汗酸味儿，江宁今天倒不嫌弃爸爸臭了。 “赶紧洗澡去。” 江烨赤膊去浴室，还要叫老婆：“你来，我有事儿说。” 林文B跟他进去，他一边冲澡一边跟老婆商量：“你大概捐多少？两万？”数目不能太大，一次大了，之后次次都得少于这个数目。 “差不多吧，我不想一次性给。”要不然第一次捐了，还得有第二次，一共打算捐两万，第一次就只能给五千。 江烨隔着淋浴听门笑了：“你现在不用教了。” 哪还用学？上辈子看都看会了！ 江烨就吃过这个亏，一口气把钱捐了，之后每次还来，这钱最后到底是给灾民用还是肥了谁的口袋，不知道，也不敢问。 做生意就是这点要看人脸色，头上只要有顶帽子，就能找你的不自在。 “你公司什么时候搬？”江烨一边搓他那头卷毛，一边说，“我也打算搬。” 现在这个地方太窄小，也没办法搞个气派的办公室，他想买全套的红木家具，进门再挂一幅山水画，要不然就挂观音图寿星图，请人看看风水。 “也就这几天就搬了，你搬到哪儿去？” 江烨笑笑：“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林文B想了想，时间差不多了，她问：“是不是高明公司的房子？” “你怎么知道的？”江烨惊愕地瞪大眼睛，头顶花洒一冲，白沫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淌，他赶紧一抹脸，“我说过？” 这辈子还没有，但林文B嗯一声：“是啊，你喝了酒说的。” 江烨想不起来他到底什么时候喝了酒说漏嘴的，这半年他盯工程忙的没停过，基本不喝酒，但他惦记高明公司的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高明是江烨初来海市打拼的时候认识的朋友，林文B江烨一开始住的那间一居室，就是高明找关系借的。 租金还算得很便宜。 江烨很快发迹，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好，高明还在原来的建材厂，厂的效益一天比一天差，公司已经打算变卖资产了。 江烨发达了，也没跟老朋友断了联系，他本来就念旧，高明找到他，他还替高明介绍了新工作，从高明那里知道，建材厂打算卖地卖楼。 江烨吃不下地皮，但楼还是能买的，他搓着泡泡告诉老婆：“我知道的早，有两个地方能挑，我想挑那个有两层小楼的。” 占地最大，一楼当办公室，二楼上去还有几间房子可以当员工宿舍，他的办公室是单独的。 “两个？”林文B一点也不知道，曾经有两个选项摆在江烨面前，“哪两个？” 江烨说了两个地名。 一个是他后来开公司的地方，一个靠近飞机场，离市区太远了，交通不方便，他想把市区内的买下来。 林文B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完还是吸口气，江烨挑中的那个区，市政建设发展缓慢，规划也做的不好，说要拆迁，二十多年也没拆。 就跟他后来买房一样，看中的小区，说要造游艇码头，但一直都没造起来，房子前不靠商场，后不靠地铁，周围破八万破九万，那个小区连七万都没破。 “你……”他怎么手气能这么臭？这么多次选择，每次都选到最差的呢？ “靠近老机场那块，以后肯定要造火车站的。”林文B说归说，怎么选看江烨自己。 江烨并不相信，他的不相信也有充分的理由。 新客站是不够用，但南站今年三月才动的工，要不是接到了造桥的工程，他本来还想使使劲，拿下那边的工程呢。 连浦东机场也才刚动工，哪会这么快就去旧机场那儿造什么火车站。 这座城市到处都在动土，到处都在发展，连发展它的人，此时都还想不到，它日后的风采。 “就算真要造，也得大项目都动完吧，这机会错过就没了。”江烨不光考虑自己，还考虑员工，“小佟还想把他儿子接上来读书，市区内大家都方便。” 他已经联系好人了，找了个学校把佟建的儿子转过来读书。 林文B点点头：“那行吧，你好好装修吧。” 江烨每次选的都不是回报最高的，但都是有理由的，是当下能做的好的选择。 “哎，你不陪我洗完啊？”江烨看她出去，随口这么说。 “谁要看你洗澡！”林文B白他一眼，上床陪女儿了，她好久没有跟江宁一起睡，猛然发现，女儿手长脚长，躺在床上还挺占地方的。 “怎么就长这么大了。”江烨洗完澡出来，看着江宁，比划了一下只个头，他还记得江宁跟圆圆差不多大的时候，好像眼睛一眨，她就长大了。 “不然呢？圆圆马上都要上幼儿园了！”幼儿园的老师打电话给林文B，告诉她这个月有一节体 验课，希望爸爸妈妈带着孩子来体验一下。 挤也得挤出时间来！ 还好幼儿园离这里很近，搬了公司，她都可以不开车，平时走路上班，中午午休还可以回来一趟，多陪陪圆圆。 林文B有些辛酸，圆圆跟陈姐比跟她要亲近。 但这又是一件，她不得不妥协的事情，只能慢慢调整弥补。 “你得把时间空出来，知道吧？” “啧。”江烨还在惊叹江宁的成长，不耐烦的应一声，这种事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学校比童梦还更好，他不仅要去，还要体面的去。 江宁在爸爸妈妈的新房间的床上挤了一夜，她睡得香极了，第二天是圆圆拍醒了她，圆圆趴在姐姐身上，用脑袋拱醒姐姐。 好像雏鸟在找妈妈。 陈姐这才松了口气，圆圆醒来的时候，家里没人了。她一看自己没回家，张嘴就要哭，陈姐赶紧说：“姐姐呢？姐姐怎么不见了？” 圆圆立刻紧张起来，她连哭都忘记了，迈着小短腿到处找姐姐，一节一节爬楼梯，终于在三楼找到了。 江宁一把搂住她，亲了她一大口。 陈姐告诉江宁：“刚刚你同学，叫周元柏的来电话了，让你醒了给他打电话。” 江宁一骨碌爬起来，她找出电话本，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周元柏已经离开了。 网络文学捉(她查出她丈夫到底出什么问) 怀愫/文 江宁打电话给叶蓓蓓和沈夕。 沈夕不在家,她又去旅游了，每年暑假沈夕的爸爸妈妈都会请假带她出去玩，她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 叶蓓蓓的爸爸妈妈都是警察，很难请到假,叶蓓蓓暑假也跟着爷爷奶奶,她接到电话就说：“没有啊,周元柏没有给我打电话。” 江宁握着电话筒,眉毛眼睛嘴巴全都耷拉下来,他们说好的,要来看她的新家。 死约会,不见不散。 圆圆可不知道姐姐现在有多么失望伤心难过，她抱着姐姐的小腿,几乎坐在江宁的脚背上,对姐姐寸步不离。 陈姐已经煮了虾仁大馄饨，她看看时间：“宁宁,钢琴老师马上要来了。” 江宁洗脸刷牙下楼吃饭,虾仁馄饨是昨天现包的,汤里滴了香油,放了虾米紫菜，是江宁最喜欢的，但她今天一点也吃不下。 唉~明明那么难过,但她还是要上钢琴课。 圆圆守着姐姐，姐姐到哪里，她就到哪里，连江宁上厕所,圆圆也要跟！根本不给江宁一点独处伤心的时间。 “你烦死啦！”江宁冲妹妹发脾气，发完脾气伸出手,“我等一会要上课，你要听话知道吗？” 圆圆小不点，点点头。 老师上课，她就坐在一边玩玩具，玩累了自己爬到小沙发上，团起来睡着了。 今年夏天连绵大雨，好不容易天晴，立刻搬公司，林文B一早出门，快到中午的时候，她又急匆匆赶回来。 新家和新公司，相隔几条马路，她出来的着急，忘了带伞，在树荫下走了一段，刹时变天，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 林文B小跑起来，回到家还是全家湿透了。 陈姐一看见她跑进来，赶紧拿毛巾在门口等着，林文B擦干头发问：“圆圆呢？” 女儿不要她陪着睡整夜，她起码可以陪着过午睡时间。 “圆圆跟姐姐玩呢。” 出门的时候，林文B就说过今天中午回来吃饭，陈姐让钟点工多做了一道菜，杨霞今天陪儿子，长桌上就只有她们四个人吃饭。 林文B上楼洗澡，经过客厅的时候，江宁惊喜的叫住她：“妈妈！你怎么回来了！”今天是工作日，妈妈平时这个时候从不回来的。 就算到了下班时间，妈妈也有可能加班，白天在家看见妈妈，实在是太稀奇了！ “对啊，妈妈回来陪你们吃午饭啊。”林文B上楼冲澡换衣服，把淋湿的衣服放在脏衣篮内，下楼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她这几年天天在公司吃外卖，现在的外卖又不像以后那么发达，吃来吃去，就只有公司楼下那几家。 兰州牛肉拉面，王中王三黄鸡，偶尔还会吃个炸鸡汉堡。 早都已经吃腻了，要不是林文B天生吃不胖，她可能也像江烨之前那样，小肚子凸起，背上腰上都是肥肉。 终于吃到家里的饭菜，还是冬瓜肉圆汤，她不吃米饭，先喝了一碗汤。 “太鲜了。” 圆圆在吃肉丸子，手工小肉圆，她可以吃三个，她也学妈妈的腔调：“太鲜了~” “圆圆吃肉圆。”江宁一边说一边吃，吃完一个又吃一个，挟到第三个的时候，妈妈看她一眼。 江宁筷子拐弯，挟了块冬瓜，冬瓜真是世界上第二难吃的瓜，世界上第一难吃的是苦瓜。 吃完饭，是姐妹俩的午睡时间，睡前必须好好刷牙。 圆圆站在她的小凳子上面，张大着嘴巴，把牙露出来给妈妈刷，江宁倚在台盆前刷牙，吐掉嘴里的泡沫说：“妈妈，你都不知道，圆圆学吐牙膏学了好久。” 这些林文B还真的不知道，她摸摸圆圆的脑袋：“是吗？圆圆真聪明。” 江宁挑挑眉毛，这也算聪明？ 林文B又伸手搂住江宁，圆圆的小姐姐，妈妈的大天使。 圆圆喜欢跟姐姐一起睡午觉，今天她们睡大床，江宁把被子顶起来，告诉圆圆：“这是帐篷，我们藏在帐篷里。” 两个孩子都很兴奋，林文B也不强制她们睡觉，等两人在大床上打够了滚，闭上眼睛睡着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她回去上班的时间了。 她轻手轻脚爬起来，用枕头围住姐妹俩，跟陈姐打声招呼，拿了一把长雨伞，外面还在下小雨。 回到办公室，大家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前台小姑娘按惯例泡了杯茶来，刚放到桌上，就看见林文B揉揉眉心，她试探着问：“林总，要给您泡杯咖啡吗？” “谢谢。”她是真的需要喝杯苦咖啡。 刚搬完办公室，大家都很兴奋，林文B看见花瓶里插了玫瑰问：“是谁买的？” 宋爽一下笑起来，她看了眼许言，悄悄对林文B比了个三，三号男嘉宾。 三号男嘉宾竟然从旧公司追到了这里。 “还不是送给许言的，是送给大家的。”祝大家搬家有个好心情，每人的工位上都插了几枝花。 三号男嘉宾攻势如此猛烈，许言却一直都很淡定，她也不能说去参加《相约星期六》只是为了替公司打广告。 她只好说，跟三号男嘉宾不来电。 于是三号男嘉宾加大电量，开足马力。 小张啧啧两声：“我要是女的，我都想跟他谈恋爱了。” 许言不理他，宋爽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你是男的怎么就不能跟他谈恋爱啊？我们不会歧视你，你勇敢追爱吧。” 公司每个人都配了台电脑，工作之余，网络娱乐也丰富起来，宋爽跟许言的午休时间，都在网上追连载。 许言追《第一次亲密接触》，宋爽看的是《北京故事》。 两人首次接触网络文学，追的如痴如醉。 逢人就不停推荐，小张第一次听说许言追的书，作者的名字竟然叫痞子蔡的时候，立刻给自己起个新外号叫“痞子张”。 怎么这年头，连痞子都能写书了。 许言气得一整天都没跟他说话。 林文B笑了：“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开会。” 开什么会？当然是螃蟹会议，特大洪灾一来，林文B既揪心又松了口气，目前蟹塘还没受影响，但她根本不记得上辈子，阳澄湖的蟹有没有受洪水的影响。 她只记得螃蟹涨价了，说不定就有这个原因。得亏签了分销合同，要是还像原来那样包下三十亩蟹塘，赔本也只能认了。 宋爽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么想对灾区人民不好，但公司确实亏不起。 没受灾的地方要多多发展经济，才能努力救助灾区嘛。 所以社会捐款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捐了一些，听说市里好像还要搞个什么赈灾群星演唱会，就在八万人体育场。 买门票看演出，也是对灾区的贡献。 “电台广告这个月已经投放了。”宋爽翻开工作手册，“效果不错，现在打电话进来的一半是听到电台广告的。” 出租车的营销还在做，去年六千，今年五万，水涨船高。 小吕去谈的广告，好多人盯着，三万块三个月不到，原来还肯送半个月呢，现在谈都不要谈。 广告公司牢牢盯着出租车公司，他们尝到了广告的甜头，靠这个发展副业了。 “还只肯一年一签。”小吕说，“真要再涨，咱们这广告还做吗？”原来是以小搏大，投入总有产出，要是再往上涨，都不一定能赚得回来。 林文B想想，记了一笔：“今年签都签了，再看看市内有没有别的出租车公司可以合作。” 最好是能长期合作的，B宁每一个季度都有主推新品，长期合作收益才能最大化。 “洪水也不知道影不影响蟹塘，咱们原来定的销售目标，是不是要变动？”宋爽有些吃不准，从六月开始，洪水泛滥。 到了七月，受洪灾影响的地方越来越多，这几天还在接连下雨，水势一点小下去的趋势都没有。 “打电话给刘金平了吗？”林文B问。 “打过了，刘师傅说目前还没有影响。”就快到螃蟹出塘的时候了，辛辛苦苦大半年，等的就是这两个月。 所有蟹农夜里都守在塘边，刘金平告诉宋爽，真要有损失，政府跟大企业会有补助的。他原来是不得不签了约，现在才庆幸，幸好是签了。 要不然哪个蟹农能承担得起这么大的损失啊。 林文B听完，轻轻吁出口气，轻松道：“咱们的运气不错。” “我看是林总您的运气好！”宋爽是打心眼里这么觉得的，在她心里林总就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 电视购物，螃蟹礼盒，几乎是倾尽全力在做，公司能到现在的规模，林总就是最大的福星啊。 “行了！”林文B忍着笑意，“今天晚上聚餐，庆祝公司搬家！” 她回到办公室，接到了叶浈的电话，叶浈上飞机之前，给她打个电话：“文B，来不及去祝贺你了，我给你定了花篮。” “谢谢你了，也祝你一切顺利，我等着你回来跟我签代理合同。” 叶浈微微一笑：“谢谢你。” 她已经查出她丈夫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叶浈想了很久，究竟因为什么事要这么瞒着她，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丈夫的身体出了大问题。 她找到了一位念医学院的同学，他们当年同在一个社团，推理研究社。 从那位同学那里，辗转查到了周华雄的病情，这本来是不容易打听到的，他急着回台北，是想要换肾。 医院在替他留意□□。 “妈咪！”周元柏走到妈妈面前，马上就要登机了，他盯着妈妈手里的手机，“我能不能，打个电话给江宁。” 营养液破万加更(离婚) 怀愫/文 “江宁~” “周元柏！” 江宁这次终于接到了周元柏的电话。 上飞机之前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他来不及说太多话：“等我回到台北，每个礼拜都给你打电话！我还会给你写信，还会给你寄漫画书哦！” “好！”江宁用力点头，她真的相信周元柏会每周都打电话给她,也会给她写信寄漫画书。 叶浈坐在候机大厅,听儿子对自己的小朋友许诺,微笑着伸手摸他的头,那边已经准备登机了。 她牵着儿子的手走到丈夫身边,既然周华雄不想让她知道,她就假装不知道,笑盈盈说：“好了，我们走吧。” 她已经约了她那位同学见而,到了台北,周华雄要想什么办法瞒住她呢？ 周元柏坐上飞机，扭过头偷偷揉眼睛,他姐姐坐在他身边,瞥他一眼：“周元柏,你不会在哭吧？” “我才没有呢！”他拉过空乘送来的毯子,把自己罩起来。 “嘁~”周元芷也拉开毯子，她什么也不知道，跟她爸爸大吵了一架,等到了台北她就去她的外婆家，然后去英国过暑假。 叶浈陪在丈夫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胃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热水？飞机餐会不会吃不习惯？” 她冷眼观察丈夫，偶尔还会起身,故意去一下厕所，给周华雄偷偷吃药的时间。 到台湾没有直飞的飞机,他们要转机，转机的空档，叶浈也留给陈秘书和丈夫，看到陈秘书凑近丈夫小声交谈。 她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妈妈，你在生气吗？”周元柏牵住妈妈的手，他很敏锐的感觉到妈妈的情绪不对劲。叶浈努力调整自己，用笑容而对儿子：“妈妈只是坐飞机有些累了。” 江宁挂了电话就跑上楼去，翻开她的小本子，在每周日上都画了一朵空心小红花，标记周元柏打电话来的日子。 想了想又在上而写，她以后一定要去台湾旅游。 圆圆到了晚上就想回家，但她不再哭闹了，她偷偷跑到门口，把家里所有人的鞋子都拿出来，鞋尖正对门摆好。 然后再跑到所有人而前，跟大家说：“穿鞋鞋。” 没人穿鞋，又摆了两天，圆圆放弃了，他们不会回家了。 江宁可不一样，她特别喜欢这个新家，地方大了，到处都有书架，她放书的空间可多了，现在是暑假，她每天还能跟陈阿姨一起上街呢。 家附近有一家美亚音像店可以租碟片，还有一家贝塔斯曼。 这是江宁新的快乐源泉。 贝塔斯曼是家书店，但它跟新华书店完全不同，橱窗里陈列的书亮晶晶的，江宁流连忘返。 店员姐姐还对她说：“加入书友会的话，每月都会收到图书目录，每本书都可以享受优惠。” 会员的义务是每月最少买一本书，如果当月没有想看的书，书友会会为会员推荐一本。店员姐姐眼睛笑弯弯的：“你要当我们的小书友吗？” 江宁眼睛发光！她拿了一张表格和一本书目：“我要回去问问妈妈。” 她今年都还没有要生日礼物呢，每年的生日都因为要考试而挪后，今年又要搬家，妈妈就给她买了个蛋糕。 “可以啊。”林文B同意了。 她完全支持江宁的爱好，她自己也会看一些书，公司这么忙，但只要去学校就会抽空去一趟大学图书馆，借来的书有时候她还没看完，江烨就已经先看完了。 他对经营管理类和武侠类的特别感兴趣。 江宁填好表格，正式成为书友会的小书友，当月就用零花钱买了两本书，这跟她原来看的书完全不同，她从一个小世界，到了一个大世界。 江宁这才知道，《少年文学精选系列》就是给孩子看的，《绿山墙的安妮》、《汤姆叔叔的小屋》、《海底两万里》全部都有完整版！ 买成套书这种事，江宁当然找上了爸爸。 江烨一听就说：“知道了，爸爸给你买。” 江烨自己当然没空去买书，他把这事儿交给小佟：“你去买点书。” “哎！”小佟还以为是新公司要用来装饰的，老板把建材厂的楼吃下来了，正在重新装修，要打一排书架。 有了书架，当然要放上书了。 于是小佟去买了全套的中外名著，还有金庸全集，古龙精选，他还问江烨：“老板，书买好了，送到哪儿去啊？” 新办公室还没装修好呢，这么一堆书，总得有地方放。 “送家里去。” 小佟送来了一车书，江宁张大了嘴巴，她几本几本往楼上运，上下来回跑，屋子里明明开着空调，她还出了一身汗。 江宁抹了一把汗，这大概就是语文课本里说的“甜蜜的汗珠”。 她马上给爸爸打电话：“爸爸！你最好了~” 江烨哼笑一声：“妈妈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小滑头。 小滑头嘿嘿笑，挂了电话就泡进书海里，她在书海里翻出了《鹿鼎记》，电视剧才刚播完，原来有书可以看！ 接下来的一个月，江宁废寝忘食，所有的娱乐时间都在翻看那套书，把金庸的整套书全都啃完了。 龙女被污，萧峰赴死，令狐冲被师父逐出华山派。 每一段，她都看哭了，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陈姐只要看见江宁缩在某个角落里，肩膀一耸一耸，就知道她肯定是看书太忘我，又在偷着哭。 陈姐又觉得孩子纯真，又觉得好笑，把准备好的柠檬水和水果放在江宁手边。 周元柏打电话来的时候，江宁向他宣布心中的男神：“第一名是乔峰，第二名是杨过，令狐冲和郭靖并列第三。” 周元柏则告诉她：“我爸爸生病了。” 周华雄的病当然没能继续瞒住，他住进医院做治疗。 “我爸爸身上，插了好多管子。”电视里的治不好的人才插管子呢。 妈妈还跟奶奶大声吵架，把周元柏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妈妈发火，爷爷奶奶想把他们送到美国去。 周元柏偷偷听见，爷爷奶奶商量，如果妈妈不肯去，就把他先送去。 他害怕极了，寸步不离开妈妈，偷偷告诉江宁：“我不想去美国。” “那你告诉你妈妈吧！”江宁出主意，爸爸说的，出了什么事都不能瞒着家长。 周元柏不说话了，江宁察觉出她的好朋友很难过，但她又没办法让他高兴起来，只好跟他絮叨些小事：“我们返校日看电影啦！看了花木兰！” “我演的电视剧播出了，妈妈说要买全套光碟。”江宁拍的那两个场景，被穿插播放，那几个镜头，出现了好几次。 她在电视里而神气极了，在现场觉得过浓的妆，在电视上看一点也不浓，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亮。 那一身骑马装配小帽子，非常出彩，她好些同学都看见了，叶蓓蓓还给她打电话呢。 叶蓓蓓说：“方俊问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可没给他。” 又有人来找江宁拍广告片了，小荧星的老师还到家里来过一次呢，想说服妈妈签意向书。 宋老师上门之后，没再提过签意向书的事，转而问林文B，有没有意愿投资拍电影电视剧，小荧星正想筹拍一部儿童电视连续剧。 林文B还真的在考虑，她现在手头有余钱，是时候可以做些房产以外的投资了。 但她接到了叶浈的电话，叶浈难以启齿，但又急于找到一个宣泄。 她偷看了周华雄立的遗嘱，上而写着如果他去世，孩子的抚养交给他的父母，叶浈要是不再嫁，那么允许她和孩子住在一起。 如果她再嫁，除了探视权什么也没有。 叶浈几乎喘不上气，她冲口而出：“我要跟他离婚。” 激怒她(我们俩要是离婚，孩子归我) 怀愫/文 叶浈需要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林文B一直听着，直到叶浈说完，她才问：“叶浈你冷静一下，深吸呼,你确定偷看的内容是真的吗？” 林文B不懂台湾的法律是怎么样的,但在大陆这不合理,可她上辈子也看过一些新闻,比如两人根本没有夫妻关系,女方在有经济实力的基础下,依旧拿不到孩子的抚养权。 “如果现在由你提出离婚,你能拿到抚养权吗？” 叶浈沉默了，大学时代参加推理分析社时的灵敏冒头,她一下恍然,周华雄会不会在等着她提出离婚？ 如果那份遗嘱的作用，只是激怒她呢？ 他们是签过婚前协议的。 由她提出离婚,不仅分不到多少财产,还会因为伴侣重病,她提出离婚,被社会舆论谴责。 两人结婚的时候，就因为家世悬殊，年龄差距上过花边新闻,当时她的父母都不堪骚扰，劝她结婚要门当户对。 当时叶浈还觉得父母不看好她的爱情，一心想在爱情中当个披甲的战士，怎么也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会发展成这样。 叶浈说了声“谢谢”,她急匆匆挂掉了电话。 林文B想了想，让毛会计算一下画廊办公楼的租金，和发布会时的场租费。 还是把钱打进叶浈的帐户里，虽然她之前说不要，但这个时候她也许会需要一点经济支持的。 林文B晚上把这事告诉江烨，江烨躺在床上，打开床头灯看，漫不经心翻着书页：“防着她再婚啊，到时候她不要孩子，拿着前夫的钱养后面的男人？” “这合法吗？”林文B单只说那份遗嘱。 江烨打了个大哈欠：“总有办法让它合法，比如说……他老婆精神有问题。”外头这种事多了去了，一旦不把家人当家人，有的是办法折腾你。 林文B本来坐在桌前，看螃蟹礼盒这一个月的预售单，闻言突然扭头：“我告诉你，我们俩要是离婚，孩子归我。” 江烨从武侠里抬起头来：“你这个人，说说就开始胡说八道。” 江烨忍不住想了一下，如果真的要离婚，这房子虽然是两个人的名字，两个孩子肯定得跟着妈，只有亲妈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他不可能卖房子分钱。 合着要是离婚，是他被扫地出门。 江烨一翻身，理也不理她了。 接下来很多天，叶浈都没有消息，林文B发邮件，告诉她场租和租金都打给她了，她也回复了一封，上面还是两个字。 “谢谢。” 只有江宁默默生气，她告诉妈妈：“都两个礼拜了，周元柏一直都没打电话给我！他忘恩负义！” 一嘴的武侠词汇。 林文B想了想，告诉女儿：“周元柏爸爸身体不好，他妈妈……” “他爸爸妈妈要离婚？”江宁的小脑袋里冒出这个，这个她知道，她们班有好几个同学爸爸妈妈离婚了。 这是江宁替齐老师整理表格的时候看到的，这几个同学让她非常吃惊，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有意隐瞒这个。 江宁也当作秘密，她只回来告诉了妈妈。 “唉，周元柏好可怜啊。”江宁往碗里刮了好些清炒虾仁，陈阿姨做炒虾仁的时候会放玉米青豆和松子，就跟饭店里做的一样，她最喜欢了。 最近妈妈每天都回来吃午饭，江宁是很高兴的，妈妈的公司离家近，真是件大好事！ 每天抽出午休时间，多陪孩子们一个小时，时间长了，圆圆开始更亲近她了，午睡的时候她已经习惯妈妈陪她。 晚上也要在她身边黏糊好一会儿，但到了时间，圆圆还是去找陈姐。 这是没办法的事，林文B只能慢慢来。 陈姐办了入职，从此就算是公司的正式员工，林文B替她补交了社保，让她可以立即开始准备贷款买房子。 她问林文B：“林总，你看我买在哪里比较好啊？” 那当然是现在还没通地铁，但以后交通方便的地方，这样的房子现在便宜，陈姐和她儿子两个人可以负担得起，以后还会涨。 两人铺开地图，林文B在地图上把几条地铁线用不同颜色的彩笔画出来。 以前她是空口说，现在有些市政规划已经明确出来了，她圈出几个点：“考虑这里，一开始也不用买得太大，小房子好置换。” 慢慢从郊区换到市区的，大有人在。 陈姐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她看了眼上面写的两个区，找到地方，发现都是林文B没圈出来的。 “林总，这是我儿子女朋友家里想让他们买房的地方。”陈姐把纸条递给林文B，“你看……有没有可能啊？” 林文B看了看，先问：“你儿子大学毕业，工资大概多少？” 陈姐一脸自豪的笑意，儿子的工作很不错，试用期这两个月虽然工资低一点，但只要转正，就能有一千二。 这是现在叫得响的高工资了。 原来他女朋友的爸妈一直不同意，听说在外企，工资还这么高，这才同意女儿跟他谈恋爱，但有一样一定要满足，必须要买房子才能谈结婚。 林文B不想评价别人的生活，但这样强势的女方父母，以后还会产生更多矛盾，她只好委婉的说：“这样倒是能买，贷款时间长一些就行。” 陈姐不怕，她能把儿子供出来，儿子能考到海市最好的大学，她哪里会怕辛苦。 儿子说了，他想买房，不全为了结婚。 他是想以后过年不用挤在出租屋里，只有一张床，连厨房都没有，做饭只有一个锅，还得偷偷插电用。 年夜饭要一边炒菜，一边开着窗，还得扇风把油烟吹出去。 哪怕是间小房子，也有厨房和浴室，他们可以好好坐下来吃一顿年夜饭，妈妈也可以有个休息的地方。 林文B笑了：“你儿子能这么想，挺好的。”她已经很久没想起江辰，听陈姐规划儿子的生活，她突然想起江辰。 如果这是两条不同，但又同时在前进的时间线，那他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他原来想跟江宁住在一个小区，有没有实现？ 接下来几天，陈姐请假去看房，杨霞接班，她把儿子一起带来了，佟小伟在院子里疯跑，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这家里全是女孩的东西。 也没□□，也没有奥特曼。 杨霞只好打开电视给他看，他这才终于安静下来，江宁看看佟小伟，再想想方俊那几个，男孩子里顺眼的果然只有周元柏。 到八月末时，螃蟹礼盒上市，圆圆也要去上幼儿园的体验课了。 本章都是圆圆(可怜的圆圆) 怀愫/文 圆圆每天早上八点起床,趁阳光还不烈的时候，在花园里玩耍半小时，到傍晚再玩半小时。 姐姐跳绳，她玩滑滑梯,荡儿童秋千,她一边玩,一边听江宁数数,慢慢也能跟着江宁从一数到一百了。 她还听姐姐讲故事,学认数字和“一二三四”,午觉起床再听个儿童磁带,鞠萍姐姐讲故事。 这些磁带可都是江宁小时候的宝贝，冯兰替林文B装修苏城老家的时候,把这些旧东西翻了出来,一直放在纸箱里。 林文B在收拾新家的时候找出来一放，这些磁带都还能听,于是圆圆每天都能听上两个故事,她还问：“为什么不一样啊？” 跟姐姐讲的故事不一样的,磁带里的白雪公主跟冰雪皇后根本不认识,也没有破碎的镜子掉到小男孩的眼睛里。 江宁最喜欢的是《奥兹国历险记》，姐妹俩时常坐在客厅的游戏角听磁带故事，江宁还偷偷拿出爸爸的XO玻璃杯,往里面倒苹果汁。 圆圆用儿童水杯喝苹果汁，两姐妹像模像样的干杯，圆圆还假装自己喝醉了，眼睛一眯头一歪,倒在沙发大靠垫上：“我喝醉啦~” 每天下午还有十五分钟《欢乐蹦蹦跳》的时间，圆圆会跟着电视机里的小朋友扭屁股：“谁爱哭,谁爱闹，回家做个大哭包，谁想玩，谁想笑，大家一起蹦蹦跳。” 偶尔林文B和江烨都能准时下班回家，全家人就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圆圆表演节目。 林文B趁机问女儿：“圆圆，你想不想像电视机里的小朋友一样，有那么多小朋友跟你一起玩啊？” 江宁捧着果汁杯，她先看了眼妈妈，又看了眼妹妹，她知道了，圆圆就要被送到幼儿园去了。 还不知人间险恶的圆圆奶声奶气：“想~” 江宁在心里摇摇头，进了幼儿园就要进小学，然后每天都要写作业，期中期末还要考试…… 可怜的圆圆。 “如果圆圆表现好，吃饭乖又听话，那就可以有很多小朋友和你玩了。” “圆圆表现好。”她爬到沙发上，环住妈妈，指指衣领上的小红花。 这本来是江宁心血来潮，贴在妹妹衣领上的，说她很乖，所以奖励给她的，圆圆午睡起来换了件新衣服，发现新衣领上没有小红花，她发急就哭。 后来每天吃午饭有一朵，吃晚饭也有一朵，正好提前适应起幼儿园的生活。 “圆圆这么听话啊~那明天就有一个去幼儿园的机会。”林文B继续哄女儿，“我们穿新衣服，背新书包去幼儿园好吗？” “好！”圆圆笑着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全家出动！ 江宁也要去，她自己梳头发换裙子，还背上了水壶，一大早就准备好了，送妹妹上学，比她自己上学要积极。 跑到楼上看看厕所，爸爸又在厕所里。 “爸爸！快点儿！” 江烨磨磨蹭蹭刮胡子，刮完胡子出来看老婆换了裙子，胸前一片皮肤露着，戴了条玫瑰金的项链。 他瞧不上这个：“你那钻石的呢？”是不是嫌小了？江烨想了想说，“下次给你买个翡翠的吧，老孙他们去腾冲，搞了好些石头回来。” “我不喜欢翡翠。”女人哪有不喜欢这些的，林文B当然喜欢，但江烨找熟人买，她还真不放心。 “你这品味。”他觉得老婆不识货，“开出来真是好石头，雕了个观音像，余下的料做了一对手镯，两块佛牌，他老婆女儿一人一个，什么时候我去搞点，以后宁宁圆圆结婚，一人一块石头。” 陪房子陪商铺有什么稀奇的，陪块原石，切开来想雕什么雕什么。 这陪嫁，多气派啊！ 他清一清刮胡刀，对着镜子刮下巴下面的胡子：“上次虹桥那块地，我找了几个朋友，想大家一起吃下来。” 林文B十分意外，瞥他一眼：“那边开发，怎么也得十年八年呢。” “我那个朋友，就开厂那个，正好需要库房。”全吃下来，他啃不动，只占其中的三分之一，“就当是投资了吧。” 林文B笑了，给脸颊两侧打上薄薄一层腮红，披了条丝巾，下楼去了。 圆圆已经在门口等着啦，她穿了件天蓝色的连衣裙，头上戴了顶鹅黄色的遮阳帽，还背了个小书包，准备去幼儿园。 这几步路，一家人走着送圆圆去上学。 到了幼儿园门口，一看这车江烨就“嗬”了一声，林文B把圆圆放下来，牵着女儿的手走：“你那个车刚换的。” 听他那口气就知道了，他觉得自己的车不高档，想换车了。 江宁牵着爸爸的手，仰头看看爸爸，看到爸爸一脸被说中的表情，小小声跟爸爸说：“妈妈是孙悟空！” 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妈妈。 圆圆两根小辫弯弯向上翘，她戴着小帽子跟爸爸妈妈参观幼儿园。 墙上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贴纸和画，教室后面一整柜的玩具，厕所里有一排小马桶，吃饭有好多张小桌子。 接待的老师把资料发到家长手中：“前面是幼儿园的基础设施，教职工名单，后面是我们举办过的活动，还有每个月的菜谱。” 能送孩子来这里的家庭，非富即贵，除了双语教育的环境，对安保也是特别看重的。 “我们正常开院时间，不接待非正式学员的家长，请各位家长放心。”哪怕是有意送孩子入园的家长，也必须等体验课才能进校门。 在幼儿园放假的时候，才会开办体验课，为的就是保障正式生的安全。 一家一卡，到点接人。 今天半天的体验课，让家们看看孩子们是怎么上课的，一个说普通话的都和一个外教，轮流上课。 “我们这里还会有方言儿童童谣的教学。”大概有一半的家长，都是外来打拼出一定成绩的，这类家长也看重孩子是不是能融入这座城市。 小朋友们排队，圆圆也跟着排进去，老师带他们进教室。 教室里没有固定的座位，小朋友们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老师在中间讲课，今天教他们认识水果。 再给每个小朋友不同的贴纸，圆圆分到了苹果，她的代号就是小苹果。 老师说：“哪个小朋友的脸蛋红红像苹果？” 一个班七八个孩子，都指向圆圆。 江烨看着女儿笑，他又低声问：“怎么也没个椅子，就一直坐在地上？也不教孩子懂规矩？” “人家这叫发展天性。” 江烨不以为然，孩子的天性就是没规矩。 圆圆一开始还时不时看一眼外面，看到爸爸妈妈姐姐都在，她就放心了。玩着玩着，她就沉浸进去，还抢先回答了苹果的英文。 姐姐教过她的！ 像江家这样带着两个孩子来的，境外班多见，双语班并不多见。 江宁拍的那个电视剧刚刚热播过，家长里有认出她的，问林文B：“你女儿是不是那个电视上的小演员啊？” 江宁明明想翘下巴，但她努力谦虚，假装不在乎。 林文B笑了：“是，她去小荧星选中了拍电视剧，都是两年前的事了。”她知道女儿骄傲了，骄傲起来那神情，跟她爸爸一个样。 “那后来有没有拍过电视剧啊？” “孩子不感兴趣，体验一下就行了。”林文B摩挲江宁的肩，她虽然假装不在乎，但她挺直了背，头也昂得高高的。 “里面的是妹妹还是弟弟啊？” “妹妹。”林文B指一指，“小苹果就是。” 那位家长便说：“你福气好哦，大女儿长得像爸爸，小女孩长得像你。” 圆圆脸颊肉嘟嘟，皮肤也养得白了，唱儿歌和做游戏都很配合老师，她一直在家配合姐姐，很能听懂大人的意思。 这一节体验课结束，圆圆拿到了一朵真的小红花，每个小朋友都有一朵。 回去的时候林文B问：“宝宝还想来玩吗？” “还想玩！”圆圆一口答应。 江宁牵着爸爸往前一蹦，回头看向妹妹。 哎，圆圆，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啊。 到幼儿园开学的那天，圆圆还以为自己是去玩的，这次只有妈妈和陈阿姨送她，进了教室，有许多小朋友在哭。 圆圆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自己找了个喜欢的地方坐下来，马上老师就来讲故事了，她今天还想当小苹果。 好不容易大家都不哭了，玩了半节课之后，圆圆才开始找妈妈，走廊外面空荡荡的，所有的大人都不见了。 圆圆踮脚扒在窗户边，“哇”一声大哭起来：“我要妈妈！” 大步前进(又是一条好汉) 怀愫/文 圆圆好几天都还没适应,每天早上起床上幼儿园，她都要哭一鼻子。 周末那两天不上幼儿园，她就以为已经上完了，再也不用去幼儿园了,虽然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但还是家里更好。 幼儿园有很多玩具,家里也有；幼儿园有很多书,家里也有；幼儿园有滑滑梯小秋千,但家里也有！ 她在家里玩这些,还根本不用排队,上幼儿园一点也不好。 等到下一个周一，这一次圆圆哭得比第一天上幼儿园还要惨。 江烨在三楼就听见女儿哭,他跑下来看一眼,就看见圆圆叉着两条短腿坐在地上，仰着脖子哇哇大哭,含混不清的说：“我已经毕业了。” 江宁背上书包准备上学,她今年五年级,搬了家又现在离学校远了很多,每天为了能多睡一会儿，都在车上吃早饭喝牛奶。 她无情的告诉妹妹：“你才上了三天，要三年才能毕业呢。” 林文B衣服穿到一半就下来哄女儿,她看看窗外，吴姐已经停好发出租车，在楼下等江宁：“你快点去上学。” 别人送江宁她不放心，还是找的吴姐,又定了一年车。 吴姐当然愿意，这车是她自己的,早上一趟下午一趟，中间再接两趟零散活，每个月轻轻松松把钱赚了。 江宁跟妹妹挥手：“圆圆再见。” 下楼拿上面包牛奶，陈姐给她煎了蛋和香肠夹在面包里，她咬一大口，坐车上学。 林文B蹲下来哄女儿，她跟圆圆视线齐平：“宝宝，上幼儿园是学本领的，你不是学会唱儿歌了吗？” 每个小朋友都在学，老师还说圆圆学习能力很强，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个大孩子的原因，小孩子模仿着就学会了。 圆圆还自己编词，“爸爸妈妈去上班，姐姐去上学，宝宝呆在家。” 江宁听完，现场表演捧肚大笑：“你想得美！” 江烨听女儿这么哭法：“要不算了吧，今天就不去了。” 圆圆哭声立刻减弱，但她知道去不去是妈妈决定的，眼睛里含着两泡泪，泪眼朦胧盯住妈妈。 林文B回头瞪了江烨一眼，每次都对孩子心软，要是听了他的，宁宁的舞蹈根本练不下来，哪有现在的体态。 才五年级的孩子，走出去已经跟别的孩子有区别了。 领操升旗，学校里来领导献花，齐老师第一个选的就是江宁，越是接触得多，孩子越是自信大方，面对大人从怯场。 “你……” “行行，我走。”江烨知道老婆要赶他了，他扭头上楼，走到一半问，“哎，我今天去订家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家里空着没放家具的地方还有很多，江烨准备给自己的办公室搞一套红木沙发，他还看中一张雕龙头的罗汉床，摆在三楼。 想得是很美，林文B拒绝：“我没空，你可不许再买家具回来啊。” 江烨不满意了：“这家里全是你的地盘还不够，我买点东西怎么了？” 林文B怔住，想了想确实是，她给女儿留了足够的空间，好像没考虑到江烨的喜好，本来就该放全家人喜欢的东西。 她想了想：“那行，一楼小会客厅沙发搬到三楼来，那个房间给你，别过分啊！” 最后一句提高声调，倒有点跟女儿说话的意思，江烨开开心心上楼了。 爸爸妈妈说话的时候，圆圆就省着力气不哭，一等大人说完，她又开始哭起来，还越哭越起劲。 “哭也没用，所有的小朋友都要去幼儿园学本领，姐姐小时候去的幼儿园远远不如你呢。”那时候没条件，送的是菜场幼儿园，现在圆圆都能上双语班了。 圆圆最终还是被拎着送去幼儿园了，林文B许诺：“妈妈中午来看你。” 她含泪点头，目送妈妈离开，自己一个人找到角落，一屁股坐下了。 林文B跑到公司，她这段时间上班不穿高跟鞋，就穿跑鞋，在办公室里备了两双高跟鞋子，一白一黑，免得突然要见客户。 今天跟田爱约好了要见面。 田爱已经到了，坐在她办公室里等着，看她一身汗进来：“送女儿去幼儿园了？哭了吧？” “可不是嘛，大哭特哭。”林文B倒是想让江烨送，就怕他一看见女儿哭就心软，带着女儿去公司，回来再骗她说已经上过幼儿园了。 “你知道我大女儿说这叫什么吗？”林文B一边换鞋，一边把包挂好，抽两张纸巾，按着额角鼻尖擦汗，“她说这叫听取“哇”声一片。” 江宁还写了篇作文呢，《送妹妹上幼儿园》。 这一句也用在作文里，被齐老师圈出来，给她打了个大大的红五星。 林文B给田爱续一杯茶，给自己泡了杯牛奶麦片，她今天根本来不及吃早饭，从包里拿出三明治咬一大口。 “别急，你慢慢吃，我今天有时间。”田爱还给她抽了张纸巾，“还是要吃早饭，别跟我一样，老胃病了。” 特大洪水，没有影响阳澄蟹塘，但连天大雨对捕蟹包装运输还是有一定影响的，九月天开始放晴，买螃蟹礼盒的人这才多起来。 友谊食品公司，本来觉得计划五十吨怎么都能消化掉，现在开始登报找分销了。 B宁今年的销售思路，跟去年差不多，前期预售的数据一出来，大概就是六七千斤左右。实际也跟他们预估的差不多，除非后续能有大的浮动。 斤数上虽然卖得不多，但单价更贵了，还出了精品礼盒。 走的还是提前预定才能买到的方案，定的人还更多了，配上蟹八件，干菊花和红糖姜茶袋，最先卖空的，就是最贵的。 接下来卖得最好的是中档价位的礼盒，有了去年的经验，中档礼盒备货充足。 林文B的新办公室全用玻璃隔断，会客的时候拉上窗帘就行，田爱喝了口茶，扭头看向办公区。 楼下还有十位临时接线生，不断在接螃蟹销售的电话。 林文B一口气把牛奶麦片喝完，这才觉得胃里舒服点，又出一身汗，问：“你昨天突然约我，是想谈什么？” 田爱想了想说：“我要调回来了。” 其实她去年就有机会能调回来，但她在外地谈恋爱了。 这事儿林文B是知道的，对方的年纪比田爱要大几岁，他们是在工作中接触到的，双方都是离异，两人有很多共同话题。 但田爱一直没有踏出那一步，对方是公职，不可能调动工作，而她肯定是要回海市的，她的家人都在这里。 田爱孤身在外打拼，工作一忙，身体上总会有些小毛小病，家人不能照顾她，那个男人可以。 像她这样应酬不少，酒喝得更多，又没按时吃饭，胃疼得直不起腰来，半夜找不到人送她去医院，就打电话给那个人。 两人就是那时候在一起的，谈了两年多恋爱，彼此兴趣相投。 她上次回来，还眼底含光的跟林文B分享她谈恋爱的事，三十五岁了，又再尝到爱情的滋味。 那会儿田爱说：“我发现我好像没有认真谈过恋爱。” 年轻的时候在厂里工作，到了年纪就挑个差不多的人结了婚，结婚后才发现根本不合适，将就着过了七八年。 终于在她想离开厂子的时候，矛盾爆发。 她谈的第二场恋爱，处处都好，可现实摆在面前，她不会留在那里。 男人向她求婚，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把她儿子调过来读书，上市里最好的学校，她一样能在这里工作。 田爱拒绝了，往上一步，她能攀得更高，在当地结婚就绝了她向上的路，她外派吃了三年多的苦，不是为了留在那里。 她不可能牺牲掉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事业。 她问男人：“你能放弃你的职位，跟我走吗？” 男人没回答，但就此他们俩算是分手了，田爱把东西打包寄回家，下个月就正式回来了：“咱们又能当同学了。” “那你来是找我出去喝酒？”小酌几杯，散散心。 林文B想了想市区里几家风景好的酒店，她记忆里那几家高档酒店，现在连影子都还没有呢。 “那你可太小看我了。”田爱当然哭过，跟她离婚那时一样，闷头大哭。 但掀开被子，她就又是一条好汉。 她今年回来，已经错失了去年的机会，本来有两个职位供她挑选的，但她犹豫了，位子不等人。 也就因为这个，她才痛下决心，不能再耽误。她在外地把卖场的成绩做得再漂亮，回来也得有地方呆才行。 现在回集团，是负责全海市的连锁便利店。 “卖场超市都是赢利的，但便利店一直在亏损。”就是一副烂摊子，正好有人从外地调回来，想把这烂摊子丢给她。 田爱当然不愿意，整顿旧的，不如开创新的。 “集团内部，想试水搞一个电视购物平台。”开会说了许多次的新型购物方式，和他们传统的销售模式不同，没人敢吃这只“螃蟹”。 无人请缨，田爱想去。 “小田，你刚回来，步子别迈得这么大，慢慢来。”这是她老领导说的话。 “你觉得呢？”田爱问。 林文B吃掉最后一口面包：“干！我支持你，你得把黄金时间留点给我，丝巾茶叶礼品定制，特别是螃蟹礼盒，我全要上。” 田爱笑了，她就是看了B宁，觉得电视购物可以做。 林文B从她的身上学东西，她也在林文B身上学到很多，百年第一次上TVS打开局面，又从电视卖进商场，反向操作，她一直记得。 “怎么样？咱们中午吃个饭？”林文B问。 “不了，”田爱站起来，“我去争取了，有好消息再跟你喝酒。”说着推开玻璃门，朝外面走出去。 小少女(人生第一封情书) 怀愫/文 田爱想搞电视购物并不是凭空想像,集团这几年，在江浙沪已经建立完善的仓储和物流线路，TVS的模式对集团来说，不是不可复制的。 相对于TVS那些听上去新奇,实则标价过高的货品来说,卖场能卖的东西品种更多,也更亲民。 不是随便一个想法就能去跟大领导争取,田爱得回去写个完善的计划,最好是能套用和学习周边国家的经验,亚洲国家的购物模式才更适合本国人。 这仅仅是第一步。推进跟电视台谈合作是第二步,至于选品、上线、推广，那都是后续的细节了。 前期就有非常庞大的工作量。 林文B估计后面这半年是别想约到田爱了,都来不及跟她说一句加油,拿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她：“加油！” 田爱也回了短短一句“一起加油。” 百年签下了南京代理合同，八月初林文B先带江宁去南京,又全家一起去北京,她还把陈姐也一起带去了。 陈姐怎么也没想到,她当育儿保姆,还能跟着雇主一起去旅游。 林文B笑了：“要是不带着你一起去，那就不是旅游了，是受罪。” 带江宁一个还行,她毕竟是大孩子了，哪怕林文B出去谈合作，江宁也可以自己在酒店里。 写完作业看电视，饿的时候还能叫客房服务。 林文B特意关照酒店服务员,注意套房里的小朋友，等她谈完,再赶回来带女儿去玩，秦淮河中山陵，还有南京大屠杀死难烈士纪念馆。 代理公司一听说林总还带着孩子，立刻安排了车和人，陪游陪吃。 江宁还以为妈妈出差都这么舒服呢，她跟妈妈说：“等我长大了，我就当江总，也这么出差！” 一天一变，上个月她沉迷武侠，还想当导演呢。 她一个暑假看了两版小龙女，一个香港拍的，一个新加坡拍的，各有不如意，她当时就夸下海口，以后她来当导演。 现在又想当老板了。 反正什么威风，她就想做什么。 带江宁一个人去南京还行，谈完合作，林文B带着她整整玩了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江宁一上车就睡着了。 车子开到家门口，林文B根本抱不动她，把江烨叫下来，把女儿抱上去。 再加上圆圆就不行了，天又热，小孩子的精力又短，到中午就要睡觉，走两步又要人抱，不带着陈姐，那确实是去受罪的。 陈姐收拾了行李，跟江家人一起去旅行，江宁明明是第一次坐飞机，她还很小大人的安慰陈姐呢：“别怕，坐飞机一点也不吓人的。” 现在可没有后来那么便利的私人定制旅游。 既然是江宁想去玩，林文B让江宁来规划行程，反正家里有电脑，有些信息她可以自己查询。 就算查不到的，她也可以打电话给旅行社去问。 “我来做吗？” “对啊，不是你想去的吗？就挑你最想玩的景点，到时候我们按你的计划走。” 江宁可认真了，她查了北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什么著名景点，这些景点又有什么小故事。 第一版打印出来，她很正式的放在文件夹里，拿给妈妈看。 这当然是一份很幼稚的计划书。 林文B看完第一版后问她：“我们一天最多能玩两个景点，再多就是走马看花，时间全花在路上，而且妹妹也会很累。” 江宁拿回去改，第二版本就比较合理了，景点和景点之间离得更近，也考虑了出行时间，还查了当地美食。 “吃饭的地点应该安排在两个景点之间，这样是不是更方便？” 江宁又再改，她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反而乐在其中，像模像样当小导游，把每个景点的小故事背得滚瓜烂熟，准备到时候说给爸爸妈妈听！ 林文B既然让江宁做了计划，那就按江宁的计划走，每一天江宁都是兴致高昂的。 他们包了一辆车，江宁还会问司机：“叔叔，你觉得我的计划合理吗？” 司机还真给她提意见，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去合适，什么时候人太多路太堵，江宁当场修改方案。 江烨没想到女儿这么能干，还有些不相信，问老婆：“真是她自己查的？” “是啊。”林文B看了眼江宁，冲她眨眨眼睛。 有些其实是旅行社的路线，林文B看江宁毫无头绪，教她上网找，再打电话问，把想去的挑出来。 一路上没有野导游还他们去黑景点，也没有赶远路去看不值得看的野长城，更没有不合理的土特产消费。 玩这一趟，是花了很多钱。 比如单定酒店定机票，都没有旅行社定的优惠，但一路都吃得好玩得好，整个行程很舒服，江宁明显比之前更老练了。 这可是跟团玩一趟学不来的知识。 她站在故宫里给爸爸妈妈讲故事的时候，好多人挤上来听，江宁本来有些害羞的，表演跟这个不一样！ 但她说着说着就不害怕了。 好些戴着小红帽，小黄帽的旅行团的团友夸：“您孩子可真聪明。” 江烨那几天里，一直沉浸在这种喜悦中，他晚上躺在宾馆的床上看电视，想想还乐出声，跟林文B说：“宁宁以后能干大事。” 长女嘛，不一样。 哪家的孩子也没有自己家的这么优秀。 这又成了江烨的谈资，逢到应酬就把这套说给大家听：“就让孩子大胆尝试，我女儿做的那个行程，包车的司机都说好，可以拿去旅行社当样本了。” 包车司机拿的是你的钱，当然要吹捧你。 江烨又讲：“最近放的那个电视剧，人家导演一直找她再去拍，她不去！不愿意演戏，她说要当就当导演。” 这种场合去了一次，林文B就不许女儿再去第二次了。 小孩子还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林文B怕江宁骄傲，她那容易翘尾巴的性格本来就像足了江烨。 听听他这话：“孩子将来不仅得有学历，还得有能力。” 朋友揭穿他：“我看孩子优秀跟你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你老婆教得好，是不是林总？” “怎么没关系，基因不是我的？” “那还有你老婆的呢！” 林文B当场不好说什么，回来就跟他约法三章：“以后这种局，我们不去，别老是在孩子面前说怪话。” 江宁当了小导游回来，对景点玩了什么如数家珍，开学第一堂班会，齐老师让大家介绍自己在暑假里干了什么。 她说了一长串，还告诉全班小朋友，全聚德的北京烤鸭其实也不是特别好吃，满汉全席也很一般。 把齐老师都听笑了，问她：“满汉全席吃了些什么呀？” 江宁认真想：“婉豆黄芸豆卷是好的，别的菜不好吃。”根本没有老家的菜好吃，很多都炸过的，浇点酸甜酱汁。 妈妈说这一顿好贵呢。 只有叶蓓蓓，暑假哪里都没去， 还有狗不理的包子，一点也不像相声里说的好吃，还没有陈姐包的包子好吃呢。 这些特别有名气的东西都不好吃，反而是司机叔叔带他们去吃的炸酱面和烤肉很好吃，北京的美食可真是一个谜。 江宁的旅游作文再次入选。 齐老师给林文B打了个电话：“这学期孩子就要择校了，如果江宁不直升，那她登报上杂志的那些作文，对她的择校是有帮助的。” “当然了，如果江宁愿意直升，我肯定会给江宁打高分的。”班主任可以打综合分数，江宁虽然经常粗心，上课偶尔还会开开小差，稍不注意，她的思绪就不知飘到哪里去。 但总得来说，是个优秀的孩子。 童梦的学生们只有很少一部分会去分配的学校，家长们大多都提前替孩子规划好了，实验中学跟国外的教育机构也有合作，孩子们每个暑假，都可以出国游学。 林文B问过江宁，她是想去童梦实验中学呢，还是想去双语学校。 “那我还换学校吗？”江宁问。 “换啊，小学跟中学不在一起。”中学是住宿制的，上辈子就把她送去学校住宿，现在她不想这么做。 “那妈妈觉得呢？” 经过暑假旅行的事，江宁很愿意问问大人的意见，综合起来，得出自己的结论。 “妈妈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别的，你不是很喜欢你的英文外教吗？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国外读书呢？” 江宁办了张美亚音像租碟卡，看了很多原版电影。 外教老师上门一次，看到满屋是书，一下就抓住了江宁的兴趣点，她送给江宁一本英语，每次上课就按书上的内容来教。 先不要求她写，除了日常对话，先是听和读。 老师说这是现在最火的，江宁每天都火急火燎的想往下学，她自己查自典，想知道哈利波特在魔法学校到底有没有遇到危险！ 她最喜欢赫敏，她想像赫敏一样聪明。 但要稍微谦虚一点儿。 江宁想了想妈妈说的话，认真道：“那我能像以前一样，去每个学校里看一看，再做决定吗？” “当然可以。”林文B现在已经不摸她的头了，江宁这个暑假不停往上蹿个子，她快一米五了，已经比班里大部分的男生都要高。 上辈子江宁很快发育，没能再往上蹿个子，她一直遗憾没像姑姑们那样有双大长腿。 看她这长个子的速度，这辈子，她肯定能像她最喜欢的小姑姑那样，有双漂亮的长腿了。 林文B还没等到女儿长出双大长腿，就发现江宁收到了人生第一封情书。 没想法(“男孩？请你看电影？”) 怀愫/文 江宁出去旅游之前,就做好了零花钱预算，她要给她的好朋友们带礼物回来。 在南京买了一袋雨花石，在北京她想买稻香村的点心，但妈妈说天气太热,吃的带回来容易变质。 于是她买给叶蓓蓓和沈夕买了景泰蓝的指甲套,套在小手指头上,假装自己是皇太后。 林文B笑了：“这是什么东西。”景区外面买的,说是景泰蓝的,其实就是铜的,涂上点颜色,花里胡哨，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指甲套！孝庄和慈禧都戴的,还有韦小宝里的太后。”江宁辩解,反正电视剧里是这样。 微服私访里面的宜妃就不能戴，因为她是妃子,只有皇太后能戴。 要当就当皇太后！ 林文B看着她买这些,觉得女儿还是小孩子呢,个头是高了,心还没长大，在家跟圆圆看迪士尼动画片，也一样看得很起劲。 谁能想到,她才十一岁就收到情书了！ 还是一封挺正式的情书，夹在江宁放舞蹈服的粉红色手提袋里。 是陈姐收拾江宁的衣服拿出来洗，才掉出来的。 江宁从小荧星回家，把书包一甩,跑进厨房拉开冰箱翻果汁，虽然九月了,天还很热，她倒了一杯葡萄汁，还给自己加两块冰块。 瘫在沙发上，翘脚喝果汁：“妈妈，我们今天学了傣族舞蹈，老师给我们看录像带了，寒假我们能去云南玩吗？” 录像带里有白塔和竹楼，江宁小时候看过《孔雀公主》的木偶动画片，看到录像她一下就想起来了。 老师教她们跳孔雀飞手，还拿了个斗笠，背对着她们跳了一小段斗笠舞，雪白的手臂像柳叶那样轻柔摆动，可美了！ “我们汇报表演就要跳这个舞。” “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做好规划，爸爸妈妈会看时间合不合适。”林文B进厨房泡茶，她下午也要去学校。 陈姐把江宁扔在沙发上的舞蹈服袋拎进来，一抖开就从里面抖出一封信。 林文B拿起来看，上面写着江宁收，是男孩子的字迹，天蓝色的信纸封口处还贴了一张爱心贴纸。 林文B和陈姐面面相觑，她看看手上的信封又看看客厅里的江宁：“这……这……”要打开？还是不打开？ 林文B上辈子没有处理过这些。 江宁六年级就开始住宿了，她所有的一切都跟朋友分享，很少再跟妈妈说些什么，而林文B那时怀了江辰。 她孕期反应很厉害，抽筋水肿，孕吐一直吐到上产床，连送江宁去学校，打扫宿舍铺床套被子，也全是江烨带着钟点工阿姨去的。 江宁回来告诉她，一个宿舍的同学问她：“你爸爸妈妈也离婚了吗？” 她跟那个父母离婚的女孩当了好朋友。 就连江宁初潮都是在学校里，生活老师和宿舍的同学教她用卫生巾，林文B那时还想没有这么快，不着急，但她没想到孩子营养好就会提前来月经，该提前教育的，她都没做到。 至于江宁青春萌动期，林文B更是一点都不知道，小学时期她还知道江宁跟谁是好朋友，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送到中学去，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她后知后觉要问，江宁已经自己度过。 林文B生涩的谈起这些的时候，江宁看了她一眼，她根本不耐烦听妈妈聊这些。 陈姐看了眼信封，震惊道：“这……总不会吧？”这才十一岁。 林文B想了又想，还是把信塞进江宁的舞蹈服袋里，把袋子叠起来放回沙发上，她还泡了杯茶，顺势坐到女儿身边，问她：“小荧星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江宁在看《魔卡少女樱》，美亚租的碟，看完要还回去呢。 “嗯……”她分神想了一秒钟，摇头，“没有。” 舞蹈班里都是女同学，那肯定是表演班的男孩子写的，这些孩子一个个都跟小大人似的，确实早慧也早熟。 “舞蹈班学了傣族舞，那你们表演班呢？今天学了点什么？”林文B尽量不动声色，当了两辈子妈妈，跟江宁谈这些，却是第一次。 “表演班要挑汇报表演的主持人，我们一共八个人被选出来看台风和背词，还要看配合度。”最后挑选四位主持，两男两女，江宁感觉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大家都很强的，要竞争才能上岗呢。 另外三个女孩子，拍电影电视剧的经验比她丰富，但江宁普通话说得最好，口齿清晰，一点口音都没有，台风也大方不怯场，最重要的是她能替同伴救场。 老师问她：“你的普通话是谁教你的？” 江宁想了想回答：“鞠萍姐姐。” 她还没发现那封信，林文B反而有些坐立难安，第一次得处理好，要是处理不好，江宁可能又会瞒着她。 “妈妈，你还不去上课吗？”江宁抬起她的美少女腕表，打开月亮盖儿，里面是表盘，“都快一点啦。” 林文B赶紧背包拿书出门，一路上都在想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她整个下午时不时出神，下课就急匆匆赶回来，那个舞蹈服袋子还放在沙发角落，江宁根本没整理！ 江烨比她早回来，自从林文B空出一个房间给他，他就不断往房间里添东西。 先跑去买了挂屏，山水烧瓷画，白墙上挂了四扇：“民国的，老红木的嵌框，本来想买那个八仙过海的，碎了一扇。” 每扇两个仙人，碎一扇就少两个，不成套了，江烨没要。 接下来是书房家具，江烨想在靠窗的地方养一缸鱼，江宁还说呢：“我们家的老乌龟呢？”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绿毛龟的。 他们来海市的时候让朋友帮着养，江烨一下想起来了！打电话找朋友要那只龟。 林文B早都不记得那只老龟了：“你都给人养了几年了，还能要回来？再买一只吧。” 江烨不同意，他还说呢：“咱们现在条件好了，也得让老龟吃点好的吧，它跟着我们也没享到福，等我把它接过来，给它搞个大缸，再养点锦鲤。” 他请的那个风水大师说水能生财，本来他就想在花园里挖个池子养点鱼的，是老婆说圆圆还小呢，万一掉进去可怎么办。 他这才作罢。 去了趟北京的恭王府，他又看上和|家了，两棵银杏树，底下一个水池子，秋日落叶的时候，金灿灿的银杏叶子不断掉进水池里。 导游说这是和|专门设计的，银杏就是铜钱，水池就是宝盆，他张着盆子接天上掉下来的“钱”。 江烨已经打算明年院子里也要种两棵银杏树。 林文B忍住了！这家有他的一半，就给他一个房间，院子里确实什么也没种，就让他种两棵树。 江宁很喜欢这四扇山水瓷画，江烨看女儿这么欣赏他的审美说：“还有四大美人的，你要不要？你要爸爸给你买下来。” “打住啊！”林文B大步迈进房间阻止这父女俩，“挂得少才好看，一屋子挂满了，人家还以为你是开店的呢。” 上回就莫名其妙买了个水晶球回来，江宁高高兴兴捧到自己房间里去了，从此她跟圆圆玩游戏，就多了个道具。 林文B提心吊胆的，就怕她砸着圆圆，这东西比保龄球还重呢！ 江烨冲女儿挤挤眼睛，江宁偷笑起来，妈妈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许。 “我搞了张桌子，明天送来。”他按着古代人那书房搞的，“以后我们宁宁圆圆就在这里练毛笔字，要是想学画画，爸爸认识了个画家，你想学请到家里来教你。” 江宁想学，但她没时间。 “那就让圆圆学，她坐得住。”屁股往哪一坐就粘在哪儿。 林文B看了眼江宁，清清喉咙：“宁宁，你的书包怎么还在沙发上？回家就没动过？赶紧拿到房间去。” 江宁噘着嘴巴走了，飞快跑到客厅拿上书包，又飞快跑上去放好，刚要下楼听见妈妈说：“整理好再下来！” 她跺了下脚，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收拾到舞蹈服袋子时，发现了那封天蓝色的信。 江宁一把拆开。 林文B站在书房门外，抬眼就是楼梯，她一直等着江宁的动静。江烨看她站在那儿说：“干什么呢你？你过来帮我量一下，放不放得下四把八仙椅。” “没空！” 怎么没空，她不站着呢嘛，江烨刚要说话，就听见女儿从楼上嚷嚷下来：“妈妈！曹子俊请我看电影！我能去吗？” 这么坦然说出来，那就是根本没这想法，林文B松口气。 “啊？”江烨从书房里出来，“男孩？请你看电影？” 评论破万加更修(原来它今年才刚刚起步) 怀愫/文 林文B伸脚踢了江烨一下,把江烨又踢进书房去，还横了他一眼，让他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孩子根本没开窍呢，用不着严防死守。 “曹子俊是谁啊？”她笑眯眯问。 “就是跟我一起主持的同学,他是我的新搭档。”江宁一米五,曹子俊比她还再高大半个头,这样的身高差站在一起正合适,主持节目的时候有眼神交流也更容易。 江宁一路跑下来,还把那信纸也带下来,指着上面给妈妈看：“看,他说请我看电影，还要对一下稿子,串节目的时候能更顺畅。” 汇报表演选四位主持人,其中两个是候补，她当然想选上正式的,等她有节目表演,再让替补顶上去。 女儿塞到她面前,林文B就拿过来看了一眼,说是“情书”，更像是邀请书，字写得很工整,全篇没有错别字，格式也对。 就是想请江宁一起串词，在竞选的时候比别人多些优势，问江宁什么时候方便,还说愿意请她看电影。 林文B笑着点头答应：“可以呀，要不然你问他愿不愿意到家里来,你们也可以租电影看，家里地方也大，你们两个人排练也没人打扰。” “好！”江宁一口应下，信纸下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她跑到客厅打电话过去。 “喂，您好，我找曹子俊，我是他的同学。” 江烨站在门里，请到家里来好啊，请到家里来就能好好看了，老婆这个主意出得好，江烨对她点点头。 林文B简直没法说他，晚上躺在床上她才说：“你别小题大作，明天你到点就出去啊，别呆在家里。” 第二天江烨一起床就在厕所里磨洋工，比平时时间更长，恨不得把马桶坐穿。 林文B早早准备好点心饮料，她还让陈姐去买肯德基，周日下午她还有半天课，等曹子俊来了，她就得走。 曹子俊也是妈妈送来的，他妈妈打扮得大方得体，笑眯眯打招呼：“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看长相没认出来，听声音很熟悉，林文B最近是不开车上班了，以前开车的时候经常听她的广播。 “你是电台主持人吧？” 曹子俊的妈妈叫张渝，两人互换名片，张渝一看林文B的名片就笑：“我们电台发过你们的公司的产品。”人人一条百年丝巾，还有一只国画保温杯。 这下把儿子放在这里就更放心了。 “阿姨好。”曹子俊一直等着，等到两位妈妈互相问好才出声。 林文B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声音天赋可能继承了妈妈，这个年纪的男孩又正在蹿个头，人长得瘦长白净。 穿白衬衣和校服西装裤，背着书包，个头比江宁高，俨然是小少年了。 圆圆先出来，她一看见这个大哥哥，就伸手要人家抱，林文B只好替女儿解释：“家里只有姐姐，她看见大哥哥有些新奇。” 张渝急着上班，她买了水果又买了鲜花，再三打招呼：“晚上他爸爸来接他。” 林文B也要去上学，很能理解妈妈的时间都是碎片，像拼图似的用在工作家庭上：“不用着急，就留他在这里吃晚饭吧。” 江宁早已经准备好了，她还换上了裙子，她完裙子出来，江烨多看了两眼，意思是女儿还偷偷换衣服了。 林文B懂宁宁在想什么，她是想排练的时候更有氛围。 两人真的站在电视机前来了一段，曹子俊表现得比江宁还要好，林文B进厨房拿点心，跟陈姐两个人相视一笑。 江烨从三楼下来，他往沙发上一坐，笑眯眯的：“排练啊，排练给爸爸看看。” 曹子俊紧张了，他有点磕巴，脸也红起来。 林文B走过来：“行了，让他们自己练吧。”说着横了江烨一眼，现在讨人厌，以后女儿不谈恋爱，着急上火的还是他！ “你要是没事，开车送我去学校。”林文B把江烨拉起来，推他走到门边，江烨还不愿意。 林文B说：“昨天我去接圆圆，她们幼儿园的老师说，班里有个小男孩很喜欢圆圆。”每天都把自己点心里的小饼干给圆圆吃，昨天午睡的时候还偷偷亲了圆圆一口。 圆圆都已经吃了人家半个月的小饼干了。 江烨又瞪大了眼睛，林文B关上车门，小孩子之间的喜欢跟小动物差不多，喜欢你，就愿意挨着你午睡，跟你分享饼干。 老师还说圆圆只记得自己叫圆圆，第一次点名她都不知道自己大名叫江安，要爸爸妈妈回去多叫她的大名。 林文B轻快说道：“快点啊，开车~” 等他们晚上回来，陈姐告诉林文B：“特别讲礼貌，还爱干净。”买来的肯德基汉堡，让他们拿到电视机前去吃的。 那个男孩要了一个食品袋：“我套着吃，不会掉在地上。” 江宁有点大大咧咧，看他这样，自己也拿了袋子，还给圆圆也套上，圆圆别的不能吃，吃上校鸡块。 “那就是爸爸妈妈教得很好。”林文B这下更不担心了。 江烨不这么想，但他热烈欢迎曹子俊，还跟女儿说：“下次你们排练，再到家里来，你们还看电影吗？” “看过啦！”江宁指指桌上的影碟，她今天还挺高兴的，曹子俊的爸爸是中学语文老师，他推荐了很多江宁没看过的书。 林文B扫了一眼，桌上摆着《小公主》的影碟，是江宁最喜欢的英文电影。 她忍住笑意，傻女孩，还真以为那个男孩子是在感谢她一起排练呢。 不知道这辈子，江宁什么时候才会有少女的烦恼。 江烨坐在沙发，搂住女儿，问圆圆：“是不是有小朋友送你饼干吃了？” 圆圆点点头：“嗯，小宇给我饼干吃。”每天都能多一块，圆圆笑得眼睛弯成小月牙，她可喜欢幼儿园的饼干了。 “不能老吃人家的饼干。”江烨词穷，求救式的看了眼林文B。 林文B倚在门框边，倒要看他说出点什么来，接收到江烨的求救信号，走过去抱起圆圆：“那明天你给小宇带一盒牛奶吧。” “好吧~”圆圆很大方，她有很多小牛奶。 江烨第二天主动送圆圆去幼儿园，一进教室就看见那个小宇了，胖墩墩的小男孩，眼睛还一眯眯，拿一辆红色玩具小汽车。 他出来就跟林文B说：“一般。” 林文B白眼翻到天上，踩着高跟鞋往公司去了，江烨这个人，多少有些十三点。 刚进办公室，小吕就跟进来了：“林总，你一直说那个出租车广告，我留意了一下，有一家刚刚注册的。” 今年螃蟹竞争压力大，他们刚刚请到那两位拍广告的滑稽戏演员，准备十月一日到三日，这三天搞一个活动。 百年仙境系列在画廊搞活动，卖螃蟹可不行，林文B找到田爱，在几家超市卖家门前做活动。 十月五日中秋节，从一号国庆节开始做促销特卖！ 场地当然是田爱找的关系，租金便宜一些，搭台布展也已经有用熟的工作人员，林文B还定做了很多个螃蟹模型，准备布置在会场上。 现场玩小游戏，答题竞赛，再来一个欢乐大转盘，转到大奖就送一盒螃蟹！ 这回不走高端路线了，目的就是要搞得热闹，她这几天已经请人发传单，还登了广告，跟超市也是互利互惠的。 这几天全公司的人都在准备螃蟹特卖会要用的东西。 小吕一直在留意新的出租车公司，去年六千做的广告，今年五万，明年涨得还要多，他觉得原来的出租车公司狮子大开口，想找个便宜些的。 还真被他查到了新开了一家：“就是规模小一点，您看呢。” 资料一拿过来，林文B就笑了。 这就是后来占据海市一半市场的出租车公司，两年多前林文B想找的就是这一家，它现在还被龙头老大们压在下面，很快就能发展腾飞。 原来它今年才刚刚起步，林文B对小吕说：“交给你，你去谈，这一家，一定要谈下来。” 改姓和促销捉(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挤不进) 怀愫/文 B宁已经有办新品发布会的经验,但在外面搞活动还是有不同难度的。 发布会虽然高端，有人数限制，公司十几个人服务六十人，有什么问题都能及时反馈,立刻解决。 超市外的特卖会无法确定到场人数,林文B带着小吕和宋爽,在周日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去过几次,预估了一下到时候大概会来多少人。 他们前期还发传单,把螃蟹特卖的宣传广告夹在卖场商品名录里。 写明了到场参与,抽奖送好礼。 还是那个办法,宣传广告上有五元优惠券，这东西在现在还是个新鲜玩意儿,拿了宣传单的阿姨妈妈们,全都不舍得扔，万一中秋用得上呢。 方案是在最大的卖场外面搞一个主要会场,余下的超市门前设柜台。 田爱可是出了大力的,她电话里跟林文B说：“我给你找的都是去年中秋,营业额最好的几家门店。” 把她们集团下,全市所有的卖场超市，去年的数据都调出来查了一遍。 其中有几个区的负责人她是比较熟的，大家开口好说话,她来替林文B牵线，把这三天促销的合同签下来了。 “多谢你啦！大忙人什么时候能赏光吃饭？” 田爱笑了：“吃饭不必了，要约也得到年底了，我可能要出国考查一下,但我还真有件事情要麻烦你的。” “什么事？”只要她能办的，不辞辛苦也要办。 田爱顿一顿：“我想给我儿子改姓田。” 原来离了婚,孩子跟她，改姓也还得前夫同意。 她说完就冷笑了一声，前夫自从离婚就没给过抚养费，爷爷奶奶突然好像没了这个孙子，平时一个电话也没有，说到要改姓了，全家跳出来不同意。 “我根本没时间跟他耗。”就像田爱也没时间去要那每月一百多的抚养费一样，她的时间和精力远远比那一百块的抚养费贵多了。 田爱的妈妈还气呢：“哦，儿子不是他的？没有他一半啊？他就真的一分钱不给？你就该去要，哪怕要不到，也恶心恶心他，就许他这么恶心你？” “我可没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有这水磨功夫，她宁肯全用在工作上面，多磨一磨大领导，说不定她那个电视购物的想法能落实的更快。 但办还是要办的，儿子从怀到生到养，她付出的精力最大，这几年也完全是她在养活。 为了以后读书，连学区房都早早安排好了，现在才知道当年林文B劝她早点买房多正确，要不是林文B替她跑前跑后，又包揽了装修。 光靠家里两个老人，田爱可能要等几年才能买房了。 现在那儿的房子，都涨到六千五一平了，她收入越高，还贷压力越小，可不得好好感谢林文B。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熟人，能替我办了？”田爱根本不想跟前夫，和前夫的家人们见面，吵架一样撕扯孩子跟谁姓。 “我替你问一问，看看有没有办法。”林文B答应下来，但这种事还得问江烨。 “她想把她儿子改成跟她姓？” “是啊，自从离了婚就没再管过，人不重要，姓反而重要了？”林文B还是无法理解，她上辈子也看过许多。 电视节目也好，她身边人也好，都有那种不顾人，只顾姓的。 上辈子江容就是后来改的姓，还是江烨支持小妹给女儿改姓的，那男的还想上门找江惠洁的麻烦呢。 但他手里都没有妻女当人质了，江烨哪还会手下留情，也不干什么，就花点小钱，找两个人进进出出跟着他。 吓得这人一天就撑不住了，他还想报警，但报警说什么呢？人家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后来还打电话给江惠洁：“反正是女儿，谁稀罕呢？”他还能再结婚，再生一个。 江烨打心底就瞧不起这种不养自己孩子的人，他这气其实有一半是因为江连清，但他嘴上是从不说的，也不许人戳破。 好像当面揭了他的短处一样。 “行，我找找人。” 江烨还真找到一个，专打这种官司的律师，多花点钱，他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那个律师先是搜集证据，比如离婚快四年了，男方一分钱抚养费也没给过，再比如离婚的时候夫妻动过手，只要报警就有记录。 林文B听了说：“只是这些，不够吧？” 江烨摆弄他那个鱼缸，他搞来一对儿民国的粉彩书画缸，原来是放在桌脚下插书画卷轴用的，一个用来插书画，一个他当鱼缸用。 画缸外面画着荷花水纹，摆在靠窗的位置，点缀些水草假山石，就等家里那只绿毛老乌龟回来了。 “别急嘛，这才哪到哪儿。”江烨这么说，“以前老房子的分割，孩子的户口落在哪儿，旧房子是不是要拆迁，只要想，就能挑刺。” 比如说孩子的户口明明在爷爷奶奶那儿挂了八年，听说拆迁就把他迁出去，以后只要拆迁，就能打官司。 目的也不是要补偿，是要让田爱的前夫，不得不同意儿子跟亲妈姓，就是磨嘛，反正田爱肯花钱。 再说了，田爱的前夫都已经再婚了，后面那个老婆也带着儿子，那个孩子也迁进老房子准备拿拆迁补偿款呢。 他后面那个老婆，巴不得前面那个亲生的最好别来往。 律师见惯了这种家庭纠纷，他找的突破口就是这个，先打电话假装找不到吴先生，希望对方传达一下田小姐想给儿子改姓的意愿。 那个女人心中警铃大作，回来就吵翻了天。 很快改姓的事儿就成了，田爱都没想到，她出国的签证还没办下来呢，儿子的姓就改好了，从此之后，跟那家人切割得干干净净。 等人老了，他现在是怎么付的抚养费，就让孩子怎么付赡养费，拖嘛。 “这回该我请你吃饭了，真是没想到，对付无赖就得用无赖的办法，不要脸皮！”田爱长吁口气，大人的事情，遭罪的都是小孩子。 “行啊，等你回来，你请我，我请你，我们多吃两顿。”林文B正在开车，后备厢里放满了促销会要用的东西。 今年的中秋离国庆很近，国庆节是周四，放假一天。 二号周五正常上班，三四是周六周日又继续放假，五号中秋不在假期内。 活动日期就定在一二三，在两个节日之间。 公司雇了大学生来发传单，林文B定制了一批螃蟹发箍，就是一个毛绒玩具螃蟹，趴在发箍上。 还给她们发背心，背心上印着螃蟹和电话号码。 最重要的一环，公司把那两位滑稽戏的演员请来了，一号和三号，当两天的活动主持人，这对他们这样有舞台表演经验的演员来说是小意思。 但做这种活动还是第一次，平时除了一些广告，就是圣诞元旦和新年活动，有的酒店会把他们请去当主持人，主要就是跟大家聊聊天。 彭导说的那个“不要小看本地演员的影响力”，还真被她说准了。 拿到传单的阿姨妈妈们，听说这两个演员要来，个个笑得像朵花：“真啊？那我们肯定要来的。” 现在新出来明星，阿姨妈妈们可认不全，要么刘德华蔡国庆，要么就是本地滑稽戏演员，谁家晚上吃饭不看《老娘舅》啊。 公司里的大家都有些紧张，今年这场活动是真的大投入了。 宋爽和徐晓晓盯主会场，连她们到了周日也主动加班，一起穿上背心，戴上螃蟹发箍，在卖场门口发传单。 林文B笑了：“哪次不是大投放啊？”现在回想去年好像没投进去多少钱，其实去年这时候，他们也一样提心吊胆。 宋爽想了想：“也是，我们去年也在算，这投入太大，亏了怎么办。” 每次活动都在算，但每次效果都不错，今年百年的销量还往上翻呢，百货柜台回馈说播完了那期《相约星期六》，来了好多人买丝巾。 全民八卦美女设计师与三号男嘉宾的故事，栏目组在后来的节目中还现场连线过三号男嘉宾，问他追没追到人，他说他还在努力中，希望他的努力能有成果。 反正全海市人民都知道了，连许言的爸爸妈妈也知道了。 小张摸摸脸：“要是早知道这么有效果，我也豁出去了，为了公司牺牲小我。” “拉倒吧你，你要是上去，咱们公司的形象就全完了，丝巾销量肯定下滑！” 到了一号那天，江烨去看女儿汇报表演，还把陈姐和小佟也带上了，小佟全程替他们跟拍录像，陈姐照顾圆圆。 林文B一早就冲向促销会最大的会场，数着进场人数，宋爽跟徐晓晓紧张得攥着手：“人怎么这么少啊？” “不着急不着急，现在人还少呢。” 林文B当然也忐忑，前期做了这么多的准备，还请来了媒体，万一人不多怎么办？可看到两个小姑娘这么紧张，她反而镇定下来。 “你们俩吃早饭了吗？先去吃早饭吧。” 宋爽和徐晓晓结伴去吃点早饭，还给大家都买了咖啡和点心回来，谁知她们出去容易，再进来的时候可不容易了。 演员还没到上台的时间，台上已经开始做游戏了，主持人拿着话筒跟观众们互动，台前广场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挤不进去。 宋爽微张着嘴，搞这个活动的时候，她们还怕现场太冷清，谁知道音乐一放，转盘一转，会引过来这么多人。 徐晓晓说：“完了，我工作证在里面。” “我先进去帮忙了，你自己慢慢进来！”宋爽扔下徐晓晓就往里面挤。 营养液破万加更(毛蟹炒年糕~) 怀愫/文 徐晓晓才不干呢,她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挽住宋爽，半个身体躲在宋爽身后，两个人凭宋爽一张工作证往里挤，一路挤到最前方的红台前。 林文B看着她们挤进来,笑了一下：“怎么样？后面人多吗？” “多啊！”宋爽回答,人是多的,但他们提前做了引流和分流。 展台前用隔离带分开人流,一共三个入口,每个入口都走向不同的方向,外面看着是人山人海,其实站在里面位置还比较宽松。 最前排还摆了两排塑料凳子，前面的人可以坐下,后面的人也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横队排列,分散入口的办法，还是林文B提出来的,一是怕人太多发生安全事故,二是这样能留出当中的通道,方便后面的活动。 他们还做好两手准备,除了拉隔离带，还准备了雨布，如果明后两天突然下雨,也能应付突发状况。 卖场调动保安出来维护秩序，小吕给保安们每人发了条烟，请他们多费心，万一要是推搡踩踏,后面两天的活动就办不成了。 螃蟹礼盒在高台上叠起三角型，主持人已经做了两轮游戏,他随手指了一位阿姨，请她上台来，在螃蟹礼盒墙上随意拿一盒。 “我们现开现蒸！现场让大家看一看这个螃蟹新鲜不新鲜！” 阿姨被请上台来，她随手指了一盒，现场拆开，主持人问：“活不活？” 话筒递到阿姨嘴边，她声音清脆响亮：“活！” “好，阿姨侬不要走哦，蒸好请你吃一只！” 就在台上操作，工作人员洗干净螃蟹上蒸锅，在等待的十几分钟时间里，主持人又请现场的大家品尝螃蟹。 “毛蟹嗲不嗲？毛蟹年糕嗲不嗲？” 工作人员按指令推出餐车，餐车里当然不是清蒸的螃蟹，而是本地人爱吃的毛蟹炒年糕。 这也是他们开会想出来的办法，每人发只清蒸蟹，那消耗就太大了，直接用小螃蟹做螃蟹炒年糕。 浓油赤酱，打开来就鲜香扑鼻！ 一锅分成几十份，分给观众尝一尝，看看这小螃蟹里面的蟹膏蟹黄足不足，主持人还在台上问：“怎么样，螃蟹鲜不鲜？年糕糯不糯” 宋爽被下面答应的声音响了一跳，她吁口气，看来今天准备的螃蟹能卖掉了。 其实不管那个阿姨挑到哪一盒，拆开都是活蟹，每一只礼盒都是他们一早挑选过的，今天分散称和礼盒两种售卖方式。 炒年糕用的那种小螃蟹卖得更便宜，比菜场的价格还便宜些，不要小看这块儿八毛，阿姨妈妈们，面子要撑，便宜也要占。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开始购买了，徐晓晓顶上去帮着收钱，她再三跟工作人员讲，大票子一定要过验钞机。 连林文B都套了件马甲，开始维护排队秩序，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玩游戏中奖的也拿着券来兑换。 这是场外活动，还有场内活动，这三天内卖场的某几样商品上，会贴着螃蟹贴纸，找到贴纸的，一人限兑换一只螃蟹。 像个大型的寻宝活动，逛卖场的人在商品上不断寻找，记者还跟拍了一段，最后成功找到一个螃蟹贴纸，到外面来兑换。 宋爽负责接待，那个记者还笑着打趣说：“哎，这不是相约星期六上那位螃蟹小姐嘛，螃蟹小姐卖螃蟹啦？” 宋爽笑眯眯接话：“大家好，今天找到螃蟹贴纸可以兑换生的，也可以兑换熟的。” 这都是事先套好的词，记者咽口唾沫：“那我就换只熟的吧。” 当场剥开，蟹黄饱满，蟹肉莹洁，沾一碟姜醋，把记者陶醉的表情全拍了进去。 今天晚上，本地台的娱乐生活类的节目中，就会报道“螃蟹寻宝”和“快乐转盘”的小游戏。 明天是工作日，预计人流会有个下降，后天周末又会上升高峰，活动只做三天，过了这三天，可就卖原价了。 “欲购从速！过时不候哦！”宋爽托着一盘螃蟹做总结，拍完还问，“怎么样？大不大？” 摄影师放下摄像机开始吃螃蟹，他们出来外拍，当然也要拿点好处的，一人两盒蟹已经拿好了，笑着讲：“放心吧，脸不大。” 宋爽瞪圆眼睛：“我才不在乎脸大不大，我是说螃蟹拍得大不大？” 还真是少有人能抵挡得住“不要288，只要198”这类的宣传语。 等滑稽戏演员上台的时候，台下的气氛已经炒得火热，两个演员跟大家打招呼，下面的观众自然而然叫他们在荧幕上的名字。 天天都看的《老娘舅》，就跟身边的邻居差不多，叫起来亲切顺口。 两人笑眯眯答应，开一些角色人物之间的小玩笑，很快又抽出两位观众，还有观众要搂着高个儿的演员拍照片签名。 矮个子就在台上斜眼佯装生气。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还有人站在马路对面驻足观看。 礼宾小姐时不时上台跟主持人报数，主持人听见报数，点点头，拿过话筒说：“198的礼盒正在紧急补货中，请大家耐心等待。” 整场的流程，林文B请来主持人，一样一样跟他过稿子。 她没有现场卖货的经验，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原来那种直播卖货，她经常打开来听，就为了家里能有点声音。 有些词儿还是她教给主持人的，差不多的时候就说没了，补货还有多少盒，中秋节走亲戚，是不是给亲戚朋友带两盒。 林文B手机响起来，她接起电话，跑到相对安静点的地方，一看屏幕是田爱来的电话：“林文B！你是不是偷偷进修过了！” 林文B被她这连名带姓的叫法逗笑了：“哪里啊~你人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田爱半当中才赶过来，一看现场这个架势，就后悔没把她们大领导拉过来看一看，这不就是现成的“说明书”嘛！ 这完全就是她设想的电视购物，只不过不是在电视荧幕上。 B宁甚至还把螃蟹订购的电话打在舞台背景上面，田爱当时就想，这样的活动，花大价格才只能做三天。 如果在电视上呢？不用花这么大的力气和精力，关着门就能买东西。 田爱已经打算好了，周日那天一定要把领导拉过来，让他看一看这火爆场面，这里才能容纳多少人？ 这座城市的可视听用户已经快超过两千万，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电视购物绝对是大有可为的！ “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偷偷进修了？”田爱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她说，“你这个活动一办，今年得卖一万斤吧？” 林文B微微一笑：“差不多吧。” 嘘修(风水轮流转) 怀愫/文 这次B宁拓展思路,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礼盒的销售数据跟去年比下跌了，因为今年市内卖螃蟹礼盒的多了起来，竞争要比去年激烈。 B宁在螃蟹上市前一个月就给老客户邮寄商品目录，承诺老客户购买能享受优惠,回拢了一批客源。 就像田爱说的,口碑商家,去年买过的觉得好的人,今年还会再买,广告又有记忆点,电台电视里一放。 那句经典的广告词,大家听到就想起那串电话订购的号码。 这是一部分，连续几年合作圣诞元旦晚宴的三家酒店,谈下两家,反正签的代销是最低进购价，公司少赚一些供给酒店的螃蟹宴。 就算不来吃螃蟹宴的,到了季节也会点上一盘清蒸大闸蟹。 超市卖场前的促销活动铺开,活动说是三天,其实拆掉展台还会延续下去,只是优惠力度没这么大了。 中型超市门口，螃蟹已经卖了一个月，只希望这次活动做完,能再拉一波数据。 林文B还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盛经理。 他看到广告，很想知道B宁今年要怎么做活动，跑来一看,叹为观止。 选址就有讲究，他们公司在这个区有食品商店,一向销售额不错，进品商品也能卖得动，说明这个区的居民消费水平较高。 盛经理一看就想到田爱，她们俩本来就认识，肯定是田爱牵的线，搞得这么红火，国庆三天卖场的营业额也要往上翻了。 他们公司全年计划销售螃蟹五十吨，也就是十万斤，分销公司分销售大部分，酒店饭店和食品厂低价消化小部分。 盛经理在心里预估了个数字，他是知道B宁去年的总销售数据的，今年要真能卖到一万斤，那友谊十分之一的销量就是B宁一家公司完成的。 他想了想，打通田爱的电话：“田经理，最近忙吗？有空请你和你的同学一起吃个饭吧。” 田爱“哦哟”一声，从听筒那头隐隐听见了舞台上面主持人的声音，那声音宏亮喜气，“好！这位来宾中了三等奖！” 田爱笑了，盛经理也跟她一样，来看过就知道B宁了不起，是很值得合作的对象，她笑盈盈说：“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到底是请我吃饭还是请林总吃饭啊？” “都请都请。”螃蟹的销售旺季只有这九十两月，两个月过去，蟹就越长越空，后面那些卖不上价钱。 分销这么成功，他当然要请林文B吃饭，他在心中认可B宁是个可以长期合作的公司。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上次林文B是通过田爱的关系，才能见盛经理一面，现在盛经理也通过田爱约林文B见面。 田爱第二个电话打进来，林文B笑了：“我这两天可没空，要吃饭等数据出来吧。” 三天促销活动做完，螃蟹的行市还有一个月不到，进了十一月基本就结束了，她确实要跟盛经理谈明年的分销。 公司打算加大预售的力度。 去年就有预售，但去年很少人肯买没看到的东西，经过两年累积，口碑也有了，知名度也有了，加大预售的力度，提前开卖螃蟹券。 田爱也是这么回答盛经理的：“这是准备拿着成绩单来见你呢，这样吧，我月头要出国一趟，等我回来了，咱们再约。” 田爱要搞电视购物台，离不开食品，友谊资本雄厚，说不定还能谈一笔投资。 第一天声势火爆，第二天人要少一些，等到活动第三天，恰逢周六，人比第一天来得还要多。 林文B找到卖场经理，紧急抽调人手过来帮忙。 卖场经理当然愿意，他还受了启发，像“螃蟹寻宝”这种活动，过年的时候也可以搞嘛，把小螃蟹贴纸换成红灯笼贴纸。 每单限用一张，可以挑选一件物品打九五折。 过年是大型家用电器售卖的高峰期，别看是九五折，买台电视买台冰箱，那也能省好些钱呢。 卖场经理都在外面维持秩序，这么一个活动，给他拉来了不少客源，昨天本地台的生活类新闻一放，他马上就动起脑筋了。 在结帐台出口的小吃摊外面，加放了一排塑料桌椅，今天光是卖吃的喝的，营业额都要翻好几倍。 公司所有人连在轴转，大活动这里少不了人，还有十个销售点也离不开人。 小吕这些天一早就去巡销售点，再开车到卖场来帮忙，许言是负责设计的，公司里就只留下她看家，还要兼职管理那些接线员。 到下班时间，大家再回去加班，销售额要当天对帐，免得有帐目对不上的，连毛会计都请了帮手在加班。 “咱们忙完这阵赶紧招人。”林文B累得在公司喝咖啡提神，原来规模小，大家可以一起办公，现在慢慢扩大了，得独立每个部门。 好在这每一个人，都是跟在她后面，一步一步踏出这条路的。 宋爽灌一大口咖啡：“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许言在他们回来之前，准备了吃的喝的，泡上茶和咖啡，看宋爽这么个喝法，推推她：“你吃点东西，胃里都是空的。” 中午大家根本没时间吃饭，啃点面包就算吃过了，晚上还是吃快餐，小张把可乐当水喝提神。 “少喝点碳酸饮料，当心血糖高。” 小张嘿嘿笑了：“我还年轻呢。” 三天活动结束，公司上下两层灯火通明，光这三天的销售额，前期投入办活动的钱第二天就赚回来了。 第三天的收入基本都是净赚的，小吕喝了口冰可乐跟大说说：“你们是不知道，这一袋一袋去存钱是个什么感觉！” 现场卖蟹全是现金，这才真的是进帐如流水，大家总不能提着现金袋子来回，放在公司也不安全，就找了个最近的银行把钱存进去。 支行专门挪出一间办公室，派了四个柜员来点钞，大票子好点，主要是零钱和硬币。 点完一袋，下一袋又来了。小吕光看柜员点钱，都看的热血沸腾。 支行经理知道小吕就是对面做活动的，三天里的流水都要存到他们银行，又是递烟又是送酒，还专门派了一辆车跟他走。 “这才哪到哪儿啊，后面还有二十多天呢。”活动的后续影响还会继续。 所有人都又累又亢奋！今年的奖金那还不得翻倍！ “咱们冬天是不是能去趟海南岛了？” “去啊，也忙得两年没旅游了，大家规划一下，说说想去哪儿？” 小张小吕两个人还说：“明年咱们干脆搞几张钢丝床来算了，晚上大家也能在这歇一歇。” “是得规划一个休息区出来。”林文B突然想起了丝厂的女工值班宿舍，生产线上加班的时候，累得不行了，就去那里睡一觉。 被子是大家用的，顶多每人带个被套去，可那会儿哪还顾得上套被套啊，倒头就睡了，醒过来再干。 她微微笑着说：“以后楼下分成三部分，一半做产品展览，会议室做开放式的，和咖啡区连在一起。”林文B在纸上画了个大概方位。 “设计部和业务部分开。暂时先这样，以后需要改动再说。”公司是时候吸收新鲜血液了。 林文B是最后一个走的，小吕开车把她送到家门口，开车也就多拐一个弯。 但去年的敲头案闹得满城风雨，犯人拿把斧头，专敲单身女子和老人，把人敲死敲伤再抢劫。 “这条路上治安好得很，这里是最市中心的地方，夜里走回去我都不怕的。”但别的女孩们，她都给报销晚间打车费，打订车电话，让车开到公司门口接她们。 小吕坚持要送：“又不远，林总早点到家早点休息。” 林文B到家时候，陈姐已经带着圆圆睡了，她拖着脚步上楼，看见江宁的房间里还有一点灯光。 江宁听见妈妈的脚步声一把拉开门：“妈妈！” 她特别想妈妈，爸爸要是出差，她还不那么想，但妈妈晚回来，她就一直想：“你现在能看我汇报表演的录像吗？” 林文B很累了，眼皮都撑不开，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好啊。” 这三天真就跟打仗一样，江宁跑下楼，打开客厅的落地灯，把录像放进机器里，林文B坐在沙发上。 陈姐听见动静也起来了：“江总还没回来，林总你要不要吃碗小馄饨啊？或者喝个银耳汤？” 刚刚晚饭她还真没吃几口，许言买来披萨和汉堡，这东西晚上吃了很难消化，她点点：“就银耳汤吧。” 江宁依偎在妈妈身边，手指指着电视：“你看！我出来了！” 江宁穿着纱裙，拿着话筒，跟曹子俊并排站在舞台上，一人一句“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家长……” 江宁一回头，刚要说她除了主持还有两个节目，就见妈妈闭上眼睛，已经睡着了。 她想推醒妈妈，可妈妈又太累了，于是她跑上楼去，抱着毯子下来，轻轻盖在妈妈的身上。 陈姐端着银耳汤过来，就见江宁在给她打手势，她放轻脚步，一看林文B已经睡着了。 陈姐把银耳汤又端回厨房去，今天杨霞托她告诉林总，说想辞职了，陈姐一个字儿都还没来得及提呢。 圆圆半夜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看身边没有人，自己爬下床跑出门去，走了几步楼梯，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从楼梯的栏杆缝里，看见大家都在楼下，还开着电视机。 大家竟然晚上一起看电视玩游戏，还都不带她，圆圆抽抽鼻子就要哭。 江宁抬头看见妹妹：“嘘！” 小小生意捉(心里就热乎乎的) 怀愫/文 三天活动忙完,第四天上午放假，下午上班。 林文B终于睡足八小时，她自己单独睡一个房间，本来是为了夏天夜里能开空调,自己睡了才发现,一个人一张六尺大床,就是舒服！ 身体能得到充足完全的休息,根本不用顾虑旁边那个人是不是有足够的空间,是不是能睡得好。 她上辈子要是能早点分开睡,说不定根本不会神经衰弱,很多小毛病都不会得。 江烨还说呢：“分房睡像什么夫妻。” “那行啊，晚上我要开空调,你别打呼。” 江烨没话好说,他晚上就是要出一身汗才舒服，夏天开电风扇就行了,还低声反驳：“我打呼哪里响了？我有时候根本还没睡着呢,你就说我打呼了。” 好像是老婆在冤枉他。 林文B翻了个白眼：“给你录下来,只要一打呼我就踹你,怎么样？” 那当然不行，江烨也很累，他每天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又要出门。 他那段工程就要收尾了，忙了一年多，正在关键期，事已经做完了,后面的功夫更不能马虎。 家里现金袋子消耗太快。 拎出去就拎不回来了，这些钱江烨年前就拿出来了,一直放着，等的就是工程检收的时候，能快点打通关系，尾款早点到手。 这个工程是他全程从头盯到尾的，手底下那几个项目经理，江烨都不放心，几乎事事亲历亲为。 工程结束，他人瘦了三十斤。 造桥造楼可跟修路不同，上面的人心里也有数，路面三五年小修大修都是正常的，不批这些小工程，怎么捞油水？ 但桥跟楼不一样，出点什么事，不管你人在什么地方，从工程师到建筑包工头，批工程的检测的，沾点关系都要追责。 江烨一点也不敢马虎，西天取经可就差这最后一难了。 “你有空再给我去买几个袋子，要最普通的那种，最好是去小店买，不要开票。”分开装钱用。 “知道了。”林文B转身去冲澡，今天有大把时间，也难得悠闲，她翻出个钟雪送她的香熏灯点燃。 先冲澡再泡澡，浸在热水里还在想，自己一个人睡，真是舒服啊。 江宁上学，圆圆去幼儿园，江烨也拎包出门了。 整个家就只有她和陈姐，搬进来这么多天了，林文B终于能端着早餐盘子，坐在靠阳台的走廊地板上。 落地窗全部打开，看着院墙外面的梧桐，赤脚坐在铺了木地板的台阶上，长长出口气。 这还是林文B搬来之后，第一次这么悠闲的欣赏院子里的景色，这么一看确实空了些，要是能放上花园桌椅，这种天气还能在院子里吃早餐。 陈姐知道早上林文B不去公司，一早给杨霞打了个电话：“你还是来一趟，自己跟林总说吧。” 杨霞这会儿已经到了，她还拎了些水果上门，看见林文B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自从圆圆上了幼儿园，杨霞在这个家里作用就更小了，她自己也知道，不能赖在这里，不干活光拿钱。 好不容易把儿子接到身边，好几年没有一起长期生活过，她发现好些习惯，已经被公公婆婆教坏了。 九月一号刚转学入校的，两个月里已经惹了不少事儿，成绩还跟不上，佟建又不管，杨霞操碎了心。 “老板娘。”杨霞慢慢走过来，她走的慢时，腿脚不便就不那么明显。 “你怎么过来了？”林文B问，“早饭吃了吗？” 孩子刚转过来上学，林文B就让杨霞平时不用来了，陈姐有事的时候再来顶个几天，比如陈姐跟儿子看房买房子的时候。 后期还要简单装修一下，买点家具，这种时候就请杨霞过来帮忙。 “老板娘，我上个月就想跟你说，我自己找了个活。” 林文B有些吃惊：“什么活啊？” 杨霞笑起来：“我跟佟建上个月，不是搬到公司后面的宿舍里了么，街对面有个公共电话亭。” 就是一间小房子，里面有六台电话机，专供路人打电话的。 这种电话亭，最吃香的时候是几年前，现在有BP机和手机的人越来越多，街头又到处是插卡式的自助电话亭。 人工电话亭前，排队等着打电话的火爆情形早就不见了。 但自助电话亭打电话要买卡，一张卡最少也得花上二三十，公共电话亭有人守着，给五毛就能打一个电话。 不比以前赚得多了，但还是赚钱的，许多外来务工的就会在电话亭里打电话。 杨霞就是这样，她人就住在公司楼上，但她不好意思蹭楼下公司的电话用，佟建也不喜欢她经常跑公司。 于是她就去公共电话亭给她妈打电话，听见里面两个上了年纪的阿婆说，要招人。 本来是两个人守着电话亭的，都是退了休的老太太，其中一个要去给女儿带孩子，少一个人忙不过来，呆着也没劲。 杨霞一直在想，她要再找个什么工作比较好。 老板娘虽然不说，还是按时给她发工资，但她心里知道，人家已经用不上她了，她还得自己找活。 换作原来，杨霞绝不敢跟陌生人开这个口，现在她胆大了：“阿婆，你们招人啊？” 杨霞现在打扮得干净，身上还有些时髦的衣服，一些是林文B淘汰下来送给她的，说是淘汰的衣服，也基本都有八成新。 两人胖瘦差不多，身高也差不多，杨霞手又巧，自己改一改，上身就合适了。 两个阿婆隔着窗户看她：“你年纪这么轻，肯干这个啊？”这可不是几年前了，几年前电话服务员算是好差事，年轻的小姑娘也有干这个的。 特别是股票交易最火的那两年，打个电话基本靠抢的，那时候电话亭里挤了六个人，一人专管一台电话。 这才两三年过去，一个年轻人也不见了，全是退休阿婆们在干这个。 “肯呀。” 两个阿婆让她绕进来，这么一看才知道她为什么肯干了，原来是脚不好，但人干净体面，接电话用手又不用脚。 先把她定下来，试用。 杨霞也想过自己做些小生意，开个毛衣店，或者小卖部，但她本钱不够，每个月赚的钱，能存下来的不多。 婆婆会跟她要钱，妈妈那里也要贴补一些，儿子来了，杨霞就想断掉婆婆那一份，佟建每个月可没少给。 她想做些小生意的事，每次一跟佟建提，佟建就让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正好儿子上来了，她在家照顾儿子就行了。 杨霞不愿意，没有本钱，她可以慢慢来。 “这样离家近，我早上能给小伟做早饭，晚上也能做晚饭，还能看看他。”孩子太皮了，从乡下到城里，他一点也不怵。 才五年级就敢自己坐公交车出去玩一圈，把杨霞吓坏了，万一要是遇上人贩子呢？ 教他，跟他讲道理，他也不以为然，杨霞后悔没有早点坚持把孩子接出来！ 林文B知道杨霞的难处，她笑一笑：“那也挺好的，这样你跟孩子相处的时间也多了，你也别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公司聘用残疾人，在税收上是有优惠政策的。 林文B还是用了杨霞，才想起来国家还有这个政策，毛会计以为林文B是有意的，现在外面的公司，还有意要招残疾人，说林文B这个脑筋动的好。 她哪里是动这个脑筋。 毛会计看她是真的没想到，笑着讲：“那就是林总好人有好报。” “这样吧，工资还按最低工资标准发给你。” 杨霞还想推，她觉得自己没干活，怎么还能拿工资呢？林文B仔细跟她说明优惠政策，让她知道她没占大便宜，杨霞这才红着脸答应了。 心里还稍微松了口气，看电话亭收入低些，她还想靠织毛衣来补贴收入呢。 杨霞还得赶紧回去，她这个月已经开始上班了。 去的第一天就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六台公共电话，用的时间久了，总有灰尘和油腻，杨霞也全都擦干净了，自己掏钱买毛线，给电话机织了套子。 阿婆满意的不得了：“到底是年轻人啊。” 杨霞还跟阿婆讲好，她准备捎卖点东西。 什么针头线脑，零食糖果，油盐酱醋，冬天再煮些玉米茶叶蛋，就放在门口卖。小生意她还没本钱做，先做些小小生意。 到夏天的时候，她再攒攒钱买个小冰柜，卖饮料冰棍。 光想这些，杨霞心里就热乎乎的，觉得日子是有指望的。 既然杨霞辞职要走，林文B还是想包个红包给她，但杨霞怎么也不肯要，急匆匆走到门边，回头说。 “老板娘，谢谢你。” 营养液破万加更(好像是佟经理在跟他老婆吵) 怀愫/文 杨霞去公司对面的共公电话亭工作,一开始没告诉佟建。 反正佟建这段时间跟着老板忙前跑后，基本就没歇的时候，一大早起床要吃早饭，深更半夜回来吃顿宵夜。 佟建知道老板娘那儿用不上她了,还说呢：“圆圆也上幼儿园了,老板娘那儿也用不你,你可别去白赖那份工资啊。” 杨霞挂靠在林文B的公司都快一年了,佟建愣是一点都没发现。 这也是林文B满意毛会计的地方,嘴紧不乱传话,按理两边公司她每天都要来回,嘴巴大点的，这事儿早就捅出去了。 怪不得有这么多公司排着队请毛会计做帐呢。 佟建每天清早出去,晚上回来,反正他出家门和进家门的时候，老婆都在,他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劲。 但这事儿还是被发现了,就隔一条马路,总有公司里的人看见。 问佟建：“你老婆去对面电话亭上班了？” 佟建摇头：“不可能,胡说什么呢，她就在家呢。” 回来问杨霞，杨霞当然不认,佟建没法反对林文B，老板娘开口，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于是杨霞说：“我是去打电话的时候认识了潘阿婆，她想让我教她打毛线。” “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得很，总不能天天看电视吧。”杨霞今天买了排骨年糕,排骨是炸好的，年糕现煎。 浇上甜面酱出锅，放到佟建面前，轻声细语说，“潘阿婆有时候上厕所，我就替她接接电话。” 说的像她是去串门的，佟建啃着大排骨，只要老婆不是出去找了这么个工作，那他一点不在乎杨霞平时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反正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儿子每天放学回家有热饭热菜吃。 杨霞松口气，她看今天佟建心情不错，应该是工程收尾了，马上就要结帐发奖金，于是她说：“小伟过来了，妈那边我每个月给的钱，能不能少点？我想给孩子报个补习班，他英文有些跟不上。” 老两口看孙子就跟眼珠子似的，佟建挣得多了，家里条件早就好起来了了，又是在乡下，鸡和肉都便宜，佟小伟还真没缺吃少喝。 就是跟皮猴子似的不长肉，杨霞不能找这种借口，她想了想还是借口要报班。 佟建总觉得五十一百的没多少：“不给就不给，我来打电话，家里房子都盖了，又没差帐，她老要你那点钱干什么？” 杨霞挺羡慕陈姐的，陈姐已经买了房子了，虽然在闵行，远是远了点，但靠着地铁一号线，起码以后她有自己落脚的地方了。 杨霞倒是想买，但钱全拿回去盖房子。 农民工不少挣，赚得比坐格子间的小白领还多呢，攒几年也能付得出首付了，但一是难贷款，二是他们挣了钱，先想的就是回老家盖房子！ 几乎没人想着在市区里买房，城里买了房有什么用，得在村里盖上房子，那才是乡里乡亲嘴里的“发达了”。 公司里就只有陈鑫发在研究怎么在海市买房子，他女儿想考海市的大学，他想以后女儿寒暑假能有个地方住。 等女儿上大学了，老婆也能跟过来。 杨霞只是暂时瞒住，要一直瞒是不可能的，她自己掏钱，买了个大电饭锅，趁佟建不在家的时候煮好茶叶蛋。 再批发来一些饮料和小零食，她小摊子就这么支起来了。 等佟建发现的时候，杨霞的小小生意已经有模有样，小区里人人认得她，她见谁都笑眯眯的，还把勾好的枕头罩，床巾挂在外面卖。 这种小东西，卖的也不贵，一块还没织好，就有人订了。 这天佟建难得早回来，上楼一看老婆不在，正好要买烟，过了马路一看，杨霞正在收钱，他跑过去，两只眼睛一瞪：“你干什么呢？” 这一眼，看得杨霞整个人一哆嗦。 这下潘阿婆知道了，这个就是杨霞的丈夫，杨霞在电话亭干了一个月了，她们早就熟悉了，家里许多事都听说过。 潘阿婆笑眯眯的，拿了瓶饮料塞给佟建：“小伙子，你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有什么事情好好讲呀。” 佟建那双眼睛，像刀子似的刮了杨霞一下，她最初还哆嗦，很快镇定下来，跟潘阿婆说：“阿婆，我回去一趟，下午过来。” 潘阿婆有点担心，这人走过来的时候还笑眯眯的，看面相也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人，怎么面对老婆这么凶相哦。 “好呀，你下午要过吧，东西我帮你看着。” 杨霞虽然才干了一个月，但她手脚麻利性格又好，潘阿婆倒有点离不开她，原来小小一间电话亭，被她收拾得舒舒服服。 还给潘阿婆织了条毯子盖腿，等到冬天取暖器一开，一点都冻不着了。 杨霞走出门，邻居街坊全都认识她，跟在村里不一样，在村里她是佟家跷脚媳妇，在这里她就是杨霞。 “小杨，这是你老公啊？接你回去吃中午？” “对，他就在对面建筑公司上班。” “蛮好的蛮好的，我那个启东来的电话，你帮我留意哦。”每周一个，如果人不在就由电话亭的人把消息记下来。 “晓得了，不会忘记的。” 直到她走远了，一回头，潘阿婆还在玻璃后面看着她，杨霞刚刚还害怕的，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进了家门，她看着佟建，干脆把原来不敢说的全说了：“我现在在老板娘的公司里挂靠，平时去电话亭工作，已经做了一个月了。” 争吵摔打东西的声音，传到楼下。 江烨正在他新装饰好的新办公室里招待客人，请人看他门口挂的观音像，布置的风水局，还有气派红木雕花沙发。 正拿出紫砂壶在泡茶，向人展示他收的茅台酒：“这个是87年的，这个是96年的，我两个女儿的出生年份，我各收了十二箱，就等以后她们结婚摆酒，每桌放一瓶。” 是他专门托关系搞来的，这酒喝一口就知道跟别的不同，一箱六瓶，就算以后女儿结婚大办，怎么也够了。 听见楼上吵架，江烨皱皱眉头，跑了出去：“怎么回事？” 陈鑫发说：“好像是佟经理在跟他老婆吵架。” “让他别吵了，像什么样子！” 江烨眼睛一瞪，陈鑫发赶紧上楼去，敲开小佟家的门：“大家都听着呢，什么大事，至于这么吵。” 杨霞就站在房间里，笑着对陈鑫发说：“麻烦你了。” 说完收拾收拾又回电话亭上班去了。 江烨送走了客人，就把小佟叫进办公室，问他：“你怎么回事啊？” 好孩子(放心) 怀愫/文 江烨给小佟也泡了杯茶,展示一手新学来的泡茶技巧。 先烫壶，再浸茶，还学人家那个“凤凰三点头”，让茶叶在杯中充分翻涌,把杯子递到小佟而前：“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从建材厂吃下来的两层楼,江烨看中的是这块地,拆了房子重建是不可能的,根本拿不到许可。 这两层楼带个小院子,底下一层是办公室,上而一层是员工宿舍,几个外地来的项目经理，有愿意住公司的就住在公司楼上。 小佟这么吵,丢的是他自己的脸。 “先喝点茶,平平气。”江烨示意他尝一尝茶叶。 小佟喝了口茶，心里那口气平了些,开始跟老板诉苦：“她在家呆着不好吗？非要去对而的电话亭……” 还有一句他藏在心里没说,丢人！ 小佟很少跟老婆一起出门,在村里的时候就很少一起去看电影逛小店,到了市区他更不愿意跟老婆走一起。 好在老婆也慢慢知道打扮收拾她自己了，过年回去的时候，别人都跟他说,小佟老婆进城了，洋气了。 可那是在村里，在这儿，他依旧不愿意带杨霞出去。 前几年寒暑假把儿子接过来了,要儿子带出去吃饭，买新衣服新书包,佟建都是一个人远远走在前而，要么就拉着儿子走在最前而。 以前老婆总会尽力快步跟上来，就算追不上也一直跟着，可今年不一样。 他往前走，老婆就在路边找家店，坐下来吃个小笼包，喝个冰豆浆，还得他扭头找回来，连儿子也一样，看见吃的，一屁股就坐下了。 这是第一回。 第二回她跑进肯德基店里，舒舒服服吹空调喝可乐，他找回去的时候，她拿本电影画报在看，就像专门准备在包里的。 “你不让她工作，那她天天呆在家里干什么呢？”江烨说，“反正就隔一条马路，家里的事情她都能办好，你还能拿根链条把她锁家里？” “再喝一杯。” 佟建又喝了一杯。 江烨说：“行了，夫妻过日子不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又不是什么大事，吵得全公司都听见，你也没而子啊。” 一句话掐住了佟建，但佟建还是不乐意，可他刚刚吵过一次，杨霞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是去上班了。 她也好意思管这个叫“上班”？ 杨霞回到电话亭，潘阿婆一看她脸上还笑眯眯的，松了口气，刚刚看那个样子，还以为她老公要打她呢。 “喏，卖掉六个茶叶蛋了。”一个茶叶蛋五毛钱，潘阿婆指指桌上的旧饼干盒，盒子里就是杨霞卖东西的钱，铺着浅浅一层硬币。 下午她还是按时回去做饭，对佟建的脸色眼色视若无睹。 儿子佟小伟回来了，他背着大书包，校服也穿得邋里邋遢，以前小学的校服跟这边不一样，奶奶把孙子送过来的时候把旧校服一起打包过来。 还说：“不用买新的，还有一年就念初中了嘛，定全套的校服又要一百多块。” 杨霞还是给儿子定了新的，秋冬的还没发，先穿旧的顶着，出去的时候明明是干干净净的，她想了想问：“小伟，你是不是不想穿旧校服去？” 儿子看了她一眼：“没有。” 杨霞懂了：“脱下来吧，脏死了，这个天洗了也干不了，你明天先穿自己的衣服去。” 佟小伟书包一甩，拿出课本写作业，妈妈在靠窗给他布置了一张书桌，还有一个绿色的台灯呢。 佟建不开口，杨霞也不主动跟他说话，忙完了孩子的吃喝，她开始煮茶叶蛋，昨天煮了三十个，全部卖完了，今天她再多煮一些。 这卖吃的，算下来比她的工资都高，她买了豆皮，预备卤点豆皮，煮点丸子，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佟建看她是一定要做下去，总不能再摔她的盆，干脆冷着她，不跟她说话。 杨霞早已经习惯了，佟建不开口她还自在一些，就坐在厨房里，煮茶叶蛋，织毛衣，还跟儿子说：“你要不要随身听？妈妈给你买一个听英文用。” 江宁就是这么学英文的，还看那个外国电影，家里没有影碟机，就先听随身听。 那天之后，佟建没再往家里拿钱，他想逼着杨霞跟他认错，她赚的那点钱，哪够家里的开销？ 谁知杨霞真的没开口跟他要过。 反而是儿子看出来了，佟小伟偷偷在他书桌上贴的日历表上划一道线，隔着十天就说：“爸！学校老师让我们买课本。” 佟建不给老婆生活费，但儿子要钱是给的，二十五十。 还有一次佟小伟问他要硬笔书法考试的钱，小学生得有考级证书才能念初中，佟建没管过儿子，他不知道真假。 佟小伟还两次没考过，跟他爸要钱。 佟建还说呢：“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写个字你还能两次没过？” “以前学校教的那个……笔划不同！” 等佟建晚上出门，杨霞光明正大坐在客厅里打毛衣的时候，她刚把毛衣拿出来，就在里而翻出一卷钱。 五块、十块还有五十的，她抬头看看背对着她的儿子，儿子正用一而小镜子偷看她的反应呢。 杨霞低低头，把眼眶里的眼泪藏起来，听见儿子用种故意佯装出来，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够生活费了吧。” 佟小伟本来想打电话给奶奶的，说爸爸不给生活费，但他怕爸爸跟妈妈吵架。 他还问呢：“妈，我能打电话吗？我跟奶奶告状去。” “别了。”杨霞笑着说，她没工作的事，婆婆已经知道了，没工作就没钱交，要是告诉婆婆，她又有班上，就又要花钱买太平。 杨霞不想再“上贡”了。 佟建一个多月没拿生活费回家来，日子照样过，杨霞也照样上班，她每天端过去的东西还越来越多。 佟小伟上学前替妈妈把锅端过去，晚上放学把空锅带回来泡着。 潘阿婆说：“你儿子真孝顺啊，读书成绩怎么样？” “是孝顺的，知道心疼人，但成绩……”杨霞又觉得好笑，孩子心是好的，成绩是真的上不去，每次家长会，佟建回来都要骂儿子一顿。 佟小伟根本不怕他爸，左耳朵进右耳朵。 潘阿婆一听，还劝杨霞：“男孩嘛，以后懂事就用功了，你也不要太着急。” “我不着急。”只要他好孩子就行了。 这事儿江烨隔好久才想起来告诉老婆一声，他最近准备考项目经理的证书，三楼夫妻俩共用的书房派上了用场。 当时江烨还想在书房里弄张老板桌老板椅。 林文B说：“到时候我们俩要一起用，怎么办？把桌子放在中间，一人一半？ 她在书房里规划了两个办公区域，两人的书和电脑分开，江烨基本也不怎么用电脑，他没学这玩意儿，顶多在上而玩玩扫雷。 两人而对而学习，林文B塞着耳朵听英文会话。 找不到合适的教材，她让外教老师把她跟江宁的对话录下来，江宁一听妈妈要用她的声音当教材，学得更认真了。 “要不然，以后妈妈学不好，就说是我说的不好。” 她听女儿的声音，还真是能学得更快，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会说，能反应过来。 “哎，我说过没有？小佟跟他老婆吵架了。” 林文B听着耳朵里的英文对话，嘴巴嚅嚅动，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取下耳机问：“你说什么？” 江烨又说了一遍：“在公司楼上摔东西，我让陈鑫发把人叫下来的。” “打她了吗？”林文B神情严肃。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听林文俪说过小佟对杨霞吆五喝六的，老是听见楼上摔摔打打声音。 上辈子林文俪在江烨公司当财务，她这个虽然嘴巴坏心肠刁，但她一辈子都把老公压得死死的，别说人家动她一根手指头，就是冲她红脸，她都绝对不干。 说起小佟的时候，林文俪撇撇嘴：“我听他们说，小佟晚上还去那种地方。” 林文B还以为这辈子杨霞有了工作，小佟就不敢再这样了。 “那不至于。”江烨这么说。 男人嘛，在老婆而前，跟在老板而前当然是两张脸，但打老婆还不至于，再说两人还有个儿子在呢，佟小伟那孩子，聪明没在读书上，但确实是聪明的。 林文B松口气：“明天你什么时候去公司？我跟你一起去。” 江烨看看她：“干嘛，你要去当妇联主任啊？人家两口子的事情，我已经说过小佟一次了，还问过陈鑫发，两人挺太平的。” 不摔摔打打就是太平了？林文B得去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 第二天林文B从江烨车上下来，公司里的人都出来跟她打招呼：“老板娘来啦？来看新公司吧？” 还真是，自从江烨装修好，她一直没空过来。 反正家里已经有一个房间随便他折腾了，公司里再搞一个办公室，他这段时间每天还都挺高兴的。 先去江烨的办公室逛了一圈，红木沙发，红木书架，还搞了个博古架子，墙上挂着画，江烨跟她说：“这画，全是论尺卖的。” 林文B夸了两句：“这沙发冬天坐太冷了。” “我买了羊毛垫子，澳洲的。” 林文B又想笑，又忍住了，幸好这辈子那澳洲羊毛垫不会出现在家里。 下一秒江烨就说：“家里我也买了。” 林文B吸口气，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杨霞呢？” 十一月底的天，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些冻人了，林文B把风衣带子束紧，穿过马路，看见杨霞正卖卤串，两口圆电锅嘟嘟冒着热气儿，兰花干吸足了卤汁，看着就好吃。 “给我一串兰花干，一个茶叶蛋。” “一块。”杨霞抬起头，看见林文B就绽开笑容，“老板娘！你怎么来了！” 想开店吗？(要有多少钱，才能提离婚) 怀愫/文 “老板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公司,顺道来看看你。”林文B看杨霞气色还挺不错，暗暗松了口气。 “哎，快点进来坐，降温了,里面暖和！” 潘阿婆今天去了崇明女儿家,她女儿年轻的时候下放崇明的农场,就在那里结婚生子,潘阿婆隔几个月总要过去一趟,今天电话亭就由杨霞来看。 杨霞让出门,让林文B进去,一进屋子，林文B就闻到一股花香味。 小小一间电话亭,被杨霞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还在角落里支了张小方桌，她跟潘阿婆两个人可以在桌上吃饭。 小方桌上放着热水壶和茶杯,还铺了一层塑料的白色带花纹桌布。 林文B看了一圈,才看见香味的来源,怪不得她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呢,杨霞没买什么香水香熏，她买了块香皂。 把香皂的包装纸剥开，放进网兜里,挂在墙上，用这个当扩香。 现在香皂有各种香味的，柠檬味的一闻就精神，玫瑰花的身上沾一点,吹风都香，杨霞有一次过马路等红灯,还有个年轻女孩子问她，身上用的是什么香水。 杨霞也大大方方告诉她：“是香皂，挂在衣柜里就香了。” 那年轻女孩子神色惊奇，扑哧就笑了：“这么好啊，那我也回去也要试一试。” 杨霞有些不好意思，她这个办法是跟林文B学来的，老板娘不大喷香水，只在衣柜里面挂香水纸，衣服上总有香味，淡淡的，时有时无。 就像是从身体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杨霞收拾的时候看到过标签，价格贵得吓煞人。 香水买不起，香皂还是能买的，大概能放上二十天，等香味散尽了，她就再买一块，原来那块拿回家洗澡。 只是没香味了，一样能洗干净油腻。 杨霞给林文B搬了把椅子，拿来兰花干和茶叶蛋，她还自己准备纸巾，便宜的那种纸质薄一些，买一串给两张。 林文B拿着竹签就吃起来，杨霞坐着替她剥茶叶蛋。 “我来，你去忙吧。” 门口又有来买卤豆干的，还问：“小杨，你也卤点荤的，那就更香了。” 杨霞点头：“明天，明天有卤琵琶腿和鸡爪子，我给你留一只？” “那好呀，鸡爪子你给我多留几个。” 她这卤菜的生意渐渐做起来了，两口锅都不够放，而且哪种东西卖得好都有规律，杨霞一边卖，一边总结经验。 早上一波生意，那是一早去上班上学的大人孩子，会买茶叶蛋吃。 傍晚是孩子们放学回来，走过摊子会买小零食，跳跳糖啊咪咪虾条这种卖得最好。晚上就是卤菜。 杨霞干脆提早开门，她还批来了袋包装的牛奶，每天早上有人把牛奶送过来，她就往铅铜里灌上热水，把牛奶袋浸在里面。 现在早上天冷了，热水温着的牛奶拿在手里，还能捂手等公交车，天越冷卖得越好。 卤菜品种多量不大，每天新鲜现做，买的人很放心，潘阿婆还让她专做一锅荤的一锅素的，昨天跟她定了两条猪舌头，今天就带去给女儿吃。 只要肯辛苦，肯定能赚到钱。 杨霞忙完一阵又坐到林文B身边：“怎么样老板娘？味道还可以吧？我跟陈姐学的。” “好吃。”林文B吃完用纸巾擦手擦嘴，她看过一次完全放心了，人跟人是真的不能比，杨霞这样，江惠锦那样。 “你想过以后开个小店什么的吗？”林文B问她。 自己开家店，杨霞想过，但要办执照，还要租店面，一个人忙不过还得请小工，这些全都要花钱。 杨霞实话实说，她什么情况林文B清楚的很，也没必要撒谎：“想过，没本钱。” 再说她隔条马路做小生意，佟建都不愿意，更别说开店了，她现在还不想闹到离婚那一步。 村里的女人很少有跟丈夫提离婚的，真不想过了，都是跑出去不再回来，因为她们很难离掉，带孩子走那更是想都别想。 杨霞一直在看报纸听电台，她连派出所都没去过，别说找律师进法院了。 要是现在离婚，她养活不起她自己跟小伟，娘家也不会让她回去。 小妹病重，娘家都不肯让小妹回家，她要是离了婚，回去是能回去的，等着她的就是再嫁。 她嫁给小佟的时候，别人还说她爸妈是有良心的，没有因为她腿不好，把她嫁给老光棍，小佟人精神，又年轻，还是头婚，只是家里穷一点罢了。 现在他有钱了，家里盖起两层楼，她要提离婚，所有人都会觉得，她疯了。 还有小伟，他其实是想呆在爸爸妈妈身边的，他也怕爸爸妈妈吵架，孩子基本没在他们身边呆过，才刚接过来几天，她不想在他这么小的时候提离婚。 但要离，一定要离。 “你要是想开店，启动资金和前三个月的房租，我借给你。” 杨霞抬头，她低声叫了一声：“老板娘……” “也不用开那种需要请厨师的小店，你可以开一个……麻辣烫店！”林文B眼睛含笑，用鼓励的目光看着杨霞。 “麻辣烫？”这东西杨霞听都没听说过。 “就像是简易火锅，店面也不用大，准备个卖场那种开放冰鲜柜，荤的就是各种丸子蟹棒燕饺午餐肉什么的，素的就腐竹冬瓜土豆。” 杨霞还是第一次听说自选麻辣烫，就用煮面那种大锅子，一锅一烫，再加自己喜欢的酱汁。 “在这边还是新鲜东西，在四川早就有了。”方便，便宜。 林文B也知道出来做生意，对杨霞来说，是很艰难的，她说完对杨霞点点头：“你想想吧，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杨霞一下怔住，她想起几年前林文B快生的时候，也是这么问她的，要不要出来工作，想好了就给她打电话。 林文B裹着风衣又回去了，天阴下来，还真有些冷了，她得赶紧打车去公司。 杨霞坐在电话亭里出神，有人来打电话，她抬头：“市内五毛，长途计时。”说着指了指标价牌。 等潘阿婆回来，杨霞就趁着两人换休吃中饭的时候，去附近的小菜场看别人家怎么做生意的。 菜场外面的店面有卖各种吃的，现在人生活条件好起来了，有些菜在家里做太麻烦，就买现成的。 烤鸡烧鸭，糯米糖藕，各种卤菜，她还打听了一下摊位费，花几块钱买人家的熟菜尝了尝。 接着她又去隔壁马路的小吃店，汤包馆，羊肉馆，炒菜店，这一路的生意都不错，中午都有好些人在这里吃饭，个个都还衣着体面。 杨霞要一碗鸭血汤，一边吃一边跟老板搭话：“这么多人啊。” “附近上班族，中午晚上全是人。” 看完一圈，还真没有老板娘说的那个“麻辣烫”，杨霞这一路心口都在缰碧，好像她真的马上就能做成生意。 杨霞走得很慢，经过中介就留意一下店面租金和房子的租金，她还带了个小本子，把这些记在上面。 她在算，她最少要有多少钱，才能提离婚。 江烨晚上回家，先到书房里转了一圈，看见老婆在听英文，转出去换衣服洗澡，他还要做那个项目经理的试题。 摊开书问：“哎，你没跟杨霞说什么吧？” 林文B头都没抬，嘴里还在念英文：“没有。” 江烨不相信，他觉得老婆肯定给杨霞出了什么主意：“宁破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可别乱给人出主意啊。” 林文B这下抬头了，她看了眼江烨：“怎么？坐牢都还有出来一天呢，她就该这辈子被关在家里？” 林文B看谁，都有没看杨霞更感同身受，她才愿意给杨霞更多帮助。 “你这个人，说话也太不中听了。” 不中听是因为她说是实话。 “我不跟讲这个。”江烨继续看他的项目经理卷子，还问：“你那个英文学的怎么样了？我们要是去国外，你能对话了吗？” “明年吧。”林文B是走实用英文路线的，“这条地方怎么走”“房间没有热水”“请问在哪里买票”，全是这一类的。 她就想带女儿出国去玩，好像是这两年吧，国庆五一就要开始放七天假了。 江宁敲敲书房的门，拿出学校里发的表格，这周末可以参观童梦实验中学：“你们谁有空啊？是爸爸陪我去，还是妈妈陪我去？” 江宁已经很习惯了，什么事都要提前说，爸爸妈妈才好安排时间。 林文B看了下时间：“妈妈有空。” “一起去，看看学校怎么样。”江烨看着女儿，怎么蹿得这么快，他问江宁，“你现在多大个脚了？得三十七了吧？乖乖不得了，大脚啊！” “三十六！”江宁气坏了，冲过去扑在爸爸身上，举起脚给他看，哪里脚大了！ 她还重重哼一声，拿着打过勾签过字的表格走了。 林文B忍着笑，反正江宁现在能穿她的鞋子了，小时候偷穿妈妈高跟鞋子，在家里扮大人，现在又觉脚太大了。 “怎么一天一个样，长得也太快了。” 可不是长得快，都已经穿上小背心，嫌弃校服衬衣太薄呢，江宁还不好意思露出背心的肩带。 长得太快，林文B让陈姐换着菜谱给她做菜，江宁吃了不长肉，圆圆倒越来越圆了，两腮肉嘟嘟，幼儿园老师都叫她小苹果。 连同学们都叫她小苹果了。 林文B送圆圆去幼儿园，遇上同学的妈妈，对方一下想不起来圆圆的名字，直接叫她：“苹果妈妈，小苹果这条裙子是在哪里买的？我女儿回去就说想要。” 万圣节跟国际班的小朋友们一起装扮讨糖，圆圆扮成小仙子，还有人问她：“你怎么不扮成苹果呢？” 一到八点，林文B放下书去看小苹果，给她讲个故事，哄她睡觉。 才刚讲完，就听见江烨拿包出门的声音，造桥那个工程，他负责的部分已经收尾了，这么晚还有什么事？ 江烨吐口气：“佟建……” 洗脚被抓了。 评论破万加更章(“杨霞麻辣烫”) 怀愫/文 林文B皱皱眉头：“我跟你一块去。” “你去干什么？”江烨还以为老婆要跟他一起去警察局。 “我去看看杨霞。”她套上大衣,围着围巾，走之前叮嘱陈姐一声，“我们晚点回来，你们先睡吧。” 江宁躺着听英文会话,明天老师来要跟她会话的,听见院子里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她起床跑到窗边一看。 两辆车子都发动了,爸爸妈妈突然都出门去。 江宁露出笑容,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楼梯口,圆圆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她跑到楼上爸爸的房间，电视机果然开着。 她坐在地毯上,快速翻到湖南台,开始看《还珠格格》，一共二十四集！刚刚放完又重播了。 现在刚演到容嬷嬷教小燕子学规矩,江宁学着电视里小燕子的声音：“你算哪根葱,竟然敢打我！” 学校门口的小店整张整张的格格贴纸,还有还珠格格卡片,江宁攒了一大本贴纸，班里还分成了两派。 紫薇派，和小燕子派。 江宁其实更喜欢紫薇,她觉得紫薇有学问，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但沈夕和叶蓓蓓是小燕派，两个好朋友都更喜欢小燕子，江宁处于弱势,大家的喜好必须一致，谁也不许当叛徒。 于是江宁只好妥协,她假装自己也是小燕子派。 她还跟紫薇合过影呢！ 江宁小时候拍的那个电视剧，和剧组演员拍的和影，电视里一放《还珠格格》，妈妈就把照片翻出来给她看的。 江宁早就不记得了，她还偷偷把照片带到班级里给沈夕和叶蓓蓓看，叶蓓蓓虽然是燕子党，但她还是羡慕得不得了：“江宁见过紫薇格格！但她怎么跟现在长得有点不一样，脸更圆一点。” 沈夕问：“那你跟小燕子拍过戏吗？” 江宁摇头：“没有。” “啊~”叶蓓蓓和沈夕齐声失望，但江宁还是厉害，她是离还珠格格最近的人！ 林文B直接开车去公司，她在路上打电话给杨霞，杨霞已经知道了，她口吻还很平静，一听说林 文B要来，赶紧说：“不用了，老板娘。” 她的声音一点变化也没有，语气还是一样温柔：“老板娘，我知道的。” 她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佟建老是晚上出门，出去半小时一小时就回又回来，儿子没来的时候他没顾及，儿子来了，他消停了几天。 这种事情怎么能瞒得过睡在一张床上的人呢？杨霞只是不愿意戳破。 她原来还想过，小伟来了，要是佟建能改，她就算了，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可佟建就好了一个星期。 他那天要出门，杨霞叫住他：“小伟来了，你还要出去啊？” 佟建他根本就没觉出杨霞那句话有什么别的意味，就像平常那样说：“我一会就回来。” “我还是过来吧，看看你。”她越平静，林文B就越难放心，还是要去看一眼的。 杨霞挂掉电话，小伟还在写作业，他每天的功课都拖拖拉拉的，写一题玩一会儿，不磨到个十一点，写不完他那些作业。 杨霞顶多看他的字写得端不端正，数学题英文题，根本辅导不了他，只能陪着他，锅上还炖着卤菜。 小伟问：“爸爸呢？” “有点事儿，晚些回来。”她要怎么告诉儿子，他爸的去向？ 小伟又写了一会儿，把作业本一阖，住书包里塞：“我写完了。”自己洗屁股洗脚，钻进被子里，把眼睛一闭。 等林文B过来，杨霞泡好了茶等她：“老板娘，你真的不用过来一趟的。” “江烨已经赶过去了，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出来，说不定就要十天十五天，你要有心理准备，就跟孩子说，他出差了吧。”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轻，大床和小床中间还隔着大衣柜，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但佟小伟还是听见了，十天十五天？ 杨霞吸口气：“老板娘，我想好了。”她拿出那本小本子，她想跟林文B借三万块钱，这是前期开店的投入。 “够吗？”这钱只够店租和材料设备的钱，顶多再雇个小工，应该不够搬家的。 “够了。”杨霞握住林文B的手，“我心里有数。” 林文B还是想再提醒一声：“你……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没事的。”杨霞看了林文B一眼，轻声说。 第二天佟小伟按时起床，自己套好校服：“妈，我帮你把锅先端过去。” “哎。”杨霞答应一声，她当着儿子的面给佟建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你爸出差用的，他可能要出去十几天。” “哦！”佟小伟一脸不在乎，他把锅端过去，还替他妈烧水，马上送牛奶的就来了，直接拎着铅壶把牛奶温上。 这才去上学，妈妈给他一包牛奶一个茶叶蛋，还给他两块钱买早饭。 佟小伟跑去小店买给火腿肠吃，他经常跑来买零食，问那个店老板：“爷叔，人为什么十天十五天回不来的是什么啊？” 店老板把火腿肠扔给他，旁边买香烟的熟客说：“十天十五天么，拘留了呀。” 佟小伟怔在那里，店老板一看就不对劲，瞪了那个熟客一眼：“你跟小孩子瞎讲什么啦？”转头跟佟小伟说：“十天十五的多类~出差啊，出国啊，时间都长。” 佟小伟闷头走出小店，他还是去上课，放学回来没回家，他跑进老板办公室里去了，江烨还在养他那个紫砂壶，看见佟小伟就笑：“放学啦，过来。” 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十块钱：“买点吃的去。” 佟小伟没拿，他早就跟公司里所有的大人都混熟了，但他平时是有点怕江烨的，他也怕爸爸，但他看见过爸爸在老板面前笑眯眯，点头哈腰的样子。 于是他就不那么怕爸爸了，在佟小伟的心里，老板最厉害，他甚至也学爸爸的腔调，不叫江烨伯伯爷叔之类的称呼，就叫他老板。 “老板，我爸是不是拘留了？” 一句话把江烨问住了：“谁跟你说的，你爸出差去了。” 这么大点的男孩，江烨就知道骗不过他：“你过来，来~”佟小伟不动，他站着看了江烨一会儿，扭头跑出办公室。 江烨晚上回家就跟林文B说：“你是没看到，看得人心里发酸。” 林文B看他一眼：“这个人，都好好管管吧。” 江烨知道这些人根子上差，他也招大学生，有学历有资质的那种，但有这些事情，就得是佟建这样的人去办。 大学生骨子里面就清高，喝酒能行吗？拍马屁吹牛能行吗？带出去一个个就跟那地里新长出来的小白菜似的。 江烨都不忍心让他们去敬酒。 人事上的机灵，这就是天生的，学也学不来，什么活就分给什么人干，等公司再做大点，慢慢调整。 “慢慢来吧，等他出来，我把他派去看公路的工程。”公路工程施工总承包的资质证书下来了。 正好把小佟调远点，就在工地宿舍里住，让杨霞她们母子俩过点太平日子。 “公路要修多久？”林文B问。 “怎么也得一年吧。” 一年，挺好的，正好杨霞能把店开起来。 “杨霞麻辣烫”的招牌很快挂起来了，说是很快，也用了一个多月。 杨霞租了间店面房子，请小工重新粉刷，跑营业执照，再跑副食品批发市场。 佟建理亏，又被调远了，等他偶尔回来，店都已经盘下来了，他眼睛瞪得再大也没用。 “麻辣烫”三个字，让人一看就觉得新鲜，自选的模式也是现在市面上还没有的，一开张那几天，杨霞还搞了个学生证八折的活动。 说是凭证八折，其实只要穿校服背书包进来，她都给打折。 林文B抽空跑了好几次，替杨霞出主意，比如小工的衣服一定要干净，两人都要戴发网戴口罩：“本来你这么摆着人家就怕不干净，看到你里外都弄得干净，回头客也多。” 杨霞每周跑两次副食品批发市场，蔬菜土豆片之类的就自己买来做，早上还把门面分割出来租给一家摊蛋饼的，夜里租给卖烤串的，当起了二房东。 每天多花点打扫的功夫，就能多收两份租金。 干起来才知道，原来做这种小吃生意，这么赚钱！ 过年她也不打算回去了，这一排店都要关门，几天就能把一个月的营业额做出来，她跟小伟说：“今年，咱们就在市区过年好不好？” “不看奶奶跟外婆了吗？” “看，我们晚两天回去，过年的时候生意最好了。” 到过年前一个礼拜，杨霞把那三万块钱全还上了。 落户口(1999) 怀愫/文 麻辣烫店这么能赚钱,连林文B也没想到。 她原来确实听说过开小吃店赚钱，摆早餐摊子的都能供下房子，但她没想到杨霞这么能干，几个月就把钱攒出来了。 杨霞打电话给她,把林文B请到店里,脸上满是笑容,对林文B说：“不好意思了,老板娘,还请你跑一趟,我店里实在抽不开空。” 临近过年,小工回家过年了，店里就靠杨霞一个人忙,她年前又多买了一个冰柜,一次性把过年要卖的丸子燕饺全都批来了。 蔬菜囤积不了太多，就跟菜贩子谈价钱,过年菜肉都涨价,她这儿价格不能变,就走薄利多销的路子,每天的生意照样红火。 还有人说杨霞实诚：“你就是过年涨点价，又怎么了。” 杨霞只是笑：“这不大好，客人都吃习惯了。” 有人说她厚道,有人说她死心眼，但都挺佩服她的，还说她点子多，自选这玩意儿是真新奇,自助餐不是天天能吃，麻辣烫还是能过过瘾的。 林文B坐在杨霞店堂内,杨霞非要给她尝一尝烤牛丸：“你尝尝，这个好吃。” 杨霞绞尽脑汁多想点花样，前一天卖不掉的牛丸鱼丸就用电烤机烤一烤，拌点甜辣酱，三颗一块五，五颗两块三。 一开始她买电烤机是想兼卖火腿肠的，没想到烤牛丸鱼丸反而卖得好，现在一早上就要烤起来，这东西盛在纸盒里拿了就能走，学生们最喜欢。 “我又添了一台电烤机，明天就送来了。”杨霞原来总是温和柔顺的，如今脸上的神情都不同了，眉目舒展，比她刚学会打扮的时候，显得更年轻。 “我不着急要你还钱，先够用才行。” “够用！”杨霞一笔一笔算给林文B听，“我每天早上晚上都把铺子前面租出去，每个月光租金就有四千五。” 冬天麻辣烫的生意好，营业额平均到每天大概八百左右，去掉租金，扣掉房租水电小工和材料钱，杨霞这两个多月咬紧牙关，除了必要开支，一分钱都不多花。 她想赶紧把老板娘的钱给还上，别人帮她，不能这么理所当然的欠着。 “跑营业执照、装修、注册商标，老板娘你都已经帮大忙了，我不想这钱拖过年。” 林文B看着她：“行吧，那我就收下了。”转手拿出个红包，“这个是给小伟的，一个是江烨给的，一个是我给的。” 杨霞怎么也不肯收两个红包，佟小伟出去买春联回来，看见林文B，老气横秋叫一声：“老板娘，过年好。” 林文B把红包塞在他手里，逗他：“我和老板，一人给你一个。” 这下杨霞没法拒绝了，她这边生意不断，佟小伟还替人拿烤牛丸：“三个一块五，五个二块三。” 很熟练的夹起几个，挤上甜辣酱。 林文B轻声说：“佟建没来过吗？” “没有。”他生气，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不来正好，杨霞还怕他闹呢，去了闵行工地两个月了，一次也没回来。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杨霞看了儿子一眼，下半年开始蹿个子了，背影瘦得跟竹竿一样，穿着新羽绒服，显得有点精神样了。 她想给儿子一个安稳些的过渡，真的离婚，她也得有个能落户口的地方：“明年我想在后面居民楼里租个房子。” 租的房子不能落户口，趁着年轻再苦一苦，等她准备好了，就提离婚。 这是一场拉锯战，但杨霞不害怕了。 林文B是笑着走出来的，今天阳光特别好，虽然冬天的风还是冻人，但阳光照在身上，总还有些暖和。 她开车到公司，还没进门就看见小吕在门口踱来踱去，想抽烟的，还是咬牙忍住，拆了根棒棒糖。 看见林文B就说：“林总，上午接了好几个来谈广告的电话，资料我都放在您桌上了，您看看吧。” 他们把新开出租车公司的广告位全租下来了。 一口气十年，一百万。 螃蟹才刚刚赚钱，转手就把钱花在这个上面，小张几个还觉得有些冒险，那个公司注册资金才多少？还没人家大公司一个车队的车子多呢。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便宜呀。”林文B说便宜的时候，大家都看着她。 林文B做好了一开始会亏本的心理准备，现在也亏得起了，长线投资，她等的不是这两年。 “知道了。”她脚步要拐进去，又劝小吕，“少吃点糖。” 小吕妻子怀孕，强制他戒烟，每天都能吃上半罐子糖，还把宋爽许言几个的零食都搜刮走了。 这根棒棒糖也不知道是从谁抽屉里骗来的。 “光吃糖不行啊，要不然你试试看磕瓜子吃坚果吧。” 小吕满脸苦笑，林文B又问：“孩子几个月了？ “六个多月了。” “男孩还是女孩啊？”小吕是从公司起步就在的元老，毕业买房结婚全是林文B看着进行的，要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不知道。”小吕一提起妻子肚子里的孩子，连棒棒糖都不嘬了，“我们打算留一个惊喜，现在买的婴儿用品什么的，全都按中性的买。” 医生几次想要暗示他们，他们全都拒绝了，医生还问他们：“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啊？” 小吕夫妻俩相望一眼，都摇头不开口。 医生就笑：“好好，给你们留这个惊喜。” 其实小吕心里想要个女儿的，他特别喜欢圆圆，他结婚那天，是圆圆背小翅膀扮小天使送上戒指。 走两步，她就左右望望人，走到半当中，她害怕起来，扭头就叫：“姐姐！” 礼堂里全是笑声，最后是江宁上台，把她牵过去的，新娘子敬酒的时候，抱着圆圆就不撒手。 圆圆特别喜欢新娘子，还轻轻摸她礼服胸口的花朵，林文B逗女儿：“让新娘子把你抱回家好不好啊？” 圆圆想了想，竟然点头了！ 江宁回家的车上就担心道：“万一人贩子长得漂亮怎么办呀？”像圆圆这种小傻瓜蛋，一骗一个准。 她摸摸圆圆的小脑袋，又问她：“只要穿新娘子衣服，就能把你抱走啦？把你卖掉怎么办？” 小姐姐江宁，立刻肩负起了妹妹的幼儿安全教育，她把学校里发的安全教育画册拿出来给圆圆看。 但画册上的坏人都贼眉鼠眼的，谁都能一眼看出来是坏人。 江宁有感而发，还写了一篇《坏人的脸上没有“坏人”》，上了《小记者报》，齐老师替她跟编辑部申请。 从此就是小记者报的小记者了。 “可不容易呢！”江宁拿到证件，在脖子里挂着，美了一天，“要老师申请，学校批准，编辑部审核~~” 8岁到18岁都可以当小记者，所有的小记者们，假期里都能去参观报社，还有一个写作培训班。 江宁想报名。 “那你准备放弃哪一样呢？下半学期，就要小升初了。” 江宁已经忙不过来了，表演课，舞蹈课，钢琴课，英文会话训练，她还要练毛笔字，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辛苦，但班里的同学学的也不少。 叶蓓蓓拉手风琴，这个乐器就比钢琴要好，每次班级里有合唱啊表演啦之类的，叶蓓蓓都要上场拉一段手风琴伴奏。 叶蓓蓓和沈夕都是校乐队的，沈夕打鼓，她们俩还有定制的白色制服和礼帽呢，本来齐老师也选了江宁，但江宁拒绝了。 她忙不过来，可她又有点后悔，叶蓓蓓跟沈夕在一起的时间变长，江宁觉得自己有点被排除在外。 比如大家平时都是一起上厕所的，但放假前有几次她们俩偷偷自己去厕所，没叫上江宁，还藏藏掖掖。 江宁自己去厕所的时候撞上了，厕所格间是不带门的，沈夕替叶蓓蓓守着门，江宁还是看见叶蓓蓓在用卫生巾。 明明不是大事，可她们俩就瞒着她一个人！ 后来叶蓓蓓终于向她坦白，原来沈夕也已经来月经了，只有江宁还没有，所以她们才不告诉她。 江宁回家就问妈妈：“我什么时候来啊？” 林文B扑哧笑起来，伸开双手搂住女儿：“慢点来也不要紧的，来这个每个月都有好几天不方便。” 江宁想想叶蓓蓓和沈夕两人好像是一派的表情，叹口气：“我也想早点来月经。” 林文B摇摇头，没来的时候想着来，真到每个月那几天，又累又不舒服，大夏天和大冬天还更难受。 她点点杨霞还的那三万块钱，上楼放进保险箱，抬头看了眼日历。 2月中了，叶浈的电话还没来。 营养液破万加更(你想搞农家乐？) 怀愫/文 林文B还是让毛会计按时给叶浈打画廊的租金,但叶浈一直都没有再打电话来，林文B除了按节日发邮件给她，她也会回复一下节日祝福之外。 两人就没有别的联系了。 半年的约定早就到了，但还没有别的公司来谈台湾代理,这事就一直搁置着。 林文B上网搜索周华雄,也找到些新闻图片,标题一般都很耸动,偶尔还有几张叶浈的照片。 她原来一直是很精致的,但在这些照片上,她流露出疲态,衣着打扮越来越朴素，有时甚至素颜。 台媒在周华雄的病情上极尽渲染,对周氏企业以后由谁掌舵议论纷纷,但对叶浈都交口称赞，说她是好媳妇好女人。 报道说她每天都会去陪伴丈夫,甚至一呆几天。 从医院到家,再从家到医院,其中只休息短短几个小时,八卦记者还把她几天不换衣服的事报道出来。 她还大把洒钱，拜了位在台湾本地很有名的大师，听大师讲佛法,还发愿如果丈夫健康，她将终生茹素。 八卦媒体简直事无巨细的在报道她的生活，越看林文B就越是觉得，叶浈是故意的。 她放弃离婚了,她大概是知道不可能得到儿子的抚养权了，她在尽力扮演她自己的角色,所有人都看到了。 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妻子。 有些消息，林文B还是从宋爽那里听说的，她们大家都认识周太太，台湾代理一直说要签，又一直没签。 都很关心这些新闻。 宋爽在午餐的时候说：“怎么这个台湾新闻，就跟台湾连续剧一样。” 林文B一边吃米粉一边笑，因为连续剧剧情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叶浈故意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让大众能记得住她吗？ 林文B把钱放进保险箱，开始收拾过年回家的衣服。 江宁早就会学会自己打包了，别人替她打包，她还不乐意呢。圆圆东西也有陈姐收拾，林文B除了收拾自己的，把江烨的旅行箱拿出来，等他晚上回来自己收拾。 她走下楼叫了江宁一声：“宁宁，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你箱子收拾好了吗？” 江宁“腾”一下从电视机前弹起来，跑上楼收拾东西，两姐妹又在看《还珠格格》，圆圆看看姐姐，再看看电视，坐着一动不动。 “你这都看了第几遍了？”林文B皱眉头。 “我根本没看全过！”江宁的娱乐时间也是零碎的，断断续续看，有些情节她没看过，她一开始是喜欢紫薇，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紫薇谈起恋爱来，真的太肉麻了，吃不消。 她得把剧情看全了，午休下课的时候才能跟叶蓓蓓她们聊天啊~ 林文B看她收拾东西，给冯兰打电话：“大嫂，哎，我们明天回去。” 冯兰已经找保洁阿姨把他们老家的房子收拾过一遍了，林文B一直想在老家买房，一直都抽不出空来。 买了房子，还要好好设计规划装修，公司里面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林文B一整年都没歇过，也不能让冯兰跑，冯兰也一直忙。 在苏城买房的事就一拖再拖，拖了三年了，今年一定得买。 老房子在一楼，冯兰隔几天就让保洁阿姨上门开窗通风，墙都是潮的，今年雨水多，墙角被子都发霉了， 林文B告诉江烨：“墙角都长蘑菇了。” 江宁哈哈笑：“真的吗？我们家长蘑菇吗？”她还觉得有意思呢。 江烨想了想说：“还是买房吧，买大点的，敲通了住。”他还大房子住习惯了，再换三居室的小房子，觉得有点挤。 林文B看他一眼，用他的口气来回他：“你现在是不得了了。”江烨嘿嘿直笑，原来他觉得分得这么开不好，后来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休息空间是多重要的事情，他都养成习惯了。 吃饭学习看电视在一起，平时工作休息又有独立空间，老家的房子，就照着这样设计。 江烨摸着他那一头卷毛说：“哎呀，要是能搞个园林，你说怎么样？” 那种小园子在卖的也不少，他跟林文B交底，先报他自己的收入：“一整年，造桥那个工程两百多万进帐，你呢？” 他估计老婆也不少赚，谁能想得到呢，一个品牌代理费，就能签六十万，还有螃蟹的帐，林文B一直没跟他算过帐。 快过年了，哪家不盘帐呢。 林文B算了算，全年赚得多，花销也多，螃蟹的利润基本上全投入到出租车广告里了：“差不多七十来万吧。” 江烨瞪大了眼睛：“多少？你是不是少报了？” “没少报，我投资了。” 投资了？买房了还是买古董了？就算买房了，也得有房产证啊。 “投资了出租车的广告位。”林文B事先完全没告诉过江烨，这也是一开始开公司就养成的习惯，江烨那时候没想着过问，后来再想问也插不进手了。 “签了十年长约。”林文B补上一句。 江烨看看她，他本来算她怎么也得有个一百五六十的，这一下投进去一百万？ “你看什么看？”眼睛瞪得这么老大，林文B看他这哑口无言的样子就想笑。 她其实是想签二十年的，对方公司不肯。 “年后要新成立一个公司，专做出租车广告。”真的做了这一块，车枕，后车座，还有车贴，全都能投放。 本来预想着可能会亏，小吕倒很乐观，几次出租车的广告都是他去谈的，他比较有经验，林文B想让他来挑这个大梁。 江烨觉得自己今年接的工程已经是三级跳了，公司还拿到了公路建设的资质，没想到老婆跑得也不慢。 “那你留着钱运转吧，房子就我来买。” “你不会真想买个园林吧？”他出钱买房，林文B没什么可说的，怕就怕他真去收个园子回来。 “不是你说的嘛，稀缺的才是最贵的。” “洋房什么价钱，园林什么价钱？维护翻修的成本太高了，就这个洋房，虽然是有八十多年历史，但水电什么的，造的时候就都有了。”这要是买个前清的或者更早的园林回来，要花多少心血收拾。 收拾完了，短期还是没人住。 “就跟欧洲那些城堡一样，又不是买下来就随便你改，都有规定，你别动这个脑筋啊！” 现在家里确实宽裕一些，但还远远没到能买个园林玩的程度。 江烨不以为意：“有没有合适的都不知道呢，真要买下来，不比咱们现在这个强。” 他一回老家就跑了好几个地方，全没看上，有些园子是不错，但当年被公家占走一半，里面的住户不肯迁，看见人来看房，张嘴就要十五万安置费。 要么就是房子太小，说是园子，就是一个天井，摆两块石头，屋主还说屋里通了电和自来水，就是没法装暖气。 江烨暂时消停了一会，很快他又调转方向，到处找太湖边的合适的地：“咱们干脆买块地吧，自己盖房子住，搞大点，远望看湖，近景搞个园林。” 买一个旧的不行，还不能搞个新的了。 林文B抽口气：“你……你想搞农家乐？” 金戒指(第一名) 怀愫/文 江烨他不是想,他上辈子就搞了一个！ 江烨听见农家乐三个字，还不乐意了，觉得这说法太土了，怎么能是农家乐呢,他要搞就搞个私家园林。 买洋房的时候,江烨就眼馋沈主任搞来的那块太湖石,当时买了洋房,还要添工程设备,拿不出余钱来吃下那块石头,又把石头退给人家,但也认识了搞太湖石的老板。 说现在的有钱人，都自己挑块好地方造房子。 这要是在自己园子里摆几块石头,弄个小湖,高处盖上两层楼，太阳落山的时候远眺湖景,那多美。 江烨兴致勃勃说给老婆听：“你看啊,弄块地盖三栋楼,以后老了,我们俩住一栋，两个女儿一人一栋，嫁了人再把女婿小孩带回来,给孩子们弄个儿童游乐场……” 就跟家里后院似的，圆圆在那儿玩滑滑梯荡秋千，宁宁在院子里跳绳。 江烨别的改了一些，但这个爱折腾的毛病,还真是从来没改过。 上辈子他就搞了一个农家乐，那会儿比现在还富裕些,他在东山上搞了块地，方便带他朋友们去旅游，钓鱼，吃蟹。 还有一大块茶田，地方是很不错。 这大概是江烨置产搞到的最好的地方，一开始是想得不错，要对外营业的，连执照都办下来了。 但这种生意，没有个靠谱的人看着不行，江烨轮流找亲戚来管，可他那些亲戚就没一个靠得住。 别家的农家乐搞得红红火火的，只有他的连年在亏本，结果是靠茶叶田收入拉平投入，江烨气起来说：“等我退休了，我自己去搞，怎么就搞不好了。” 但他一直到六十也不肯退休，五十多岁还想再干点别的事业。 林文B看了他一眼，他要是不爱折腾，也不会三十多岁了还非要从苏城到海市去打工，更不会从小工到老板，也折腾不出现在的身家。 “随便你吧，你先看，要是买，我也要去看的。” 经过几次买房，江烨完全相信老婆在看房子上的眼光，光几套学区房和商铺的租金，就能支撑全家的开销了。 他们家开销还是挺大的，孩子上学，各种兴趣班，家里请的住家保姆和钟点工，还有每年全家人的保险，再加衣食行。 全从这里头出了。 “那肯定啊，要不然我把你哥带上？” 林卫东的爱好是养狗打猎，90年代初的时候，家里还有土□□，到了周末就带着狗上山，时常打到野兔子。 后来禁了，他只好发展点新爱好，种菜。 冯兰他们买的新房子就在顶楼，带两个大阳台，他把一个阳台改种菜了，番茄小黄瓜都不用出去买。 林卫东熟悉那一片地形，江烨这才提出要带上他。 两人脾气合不到一块去，林卫东太老实，嘴也拙，跟林文B活脱似像，江烨这人呢就爱听好话。 但江烨知道林卫东人不错， 林文B想了想：“那你问他吧，他愿意就跟你去看看。” 有哥哥在，起码能知道到底看上哪块地了。 第二天一早江烨就拉着林卫东跑没影了，冯兰在家做了午饭，还给江宁做了炸年糕，裹足了红糖汁，江宁吃完一块，还想吃一块。 被林文B叫住：“马上就要吃饭了。” 客厅大彩电在放的当然是《还珠格格》，从林妍到江宁再到圆圆，挨一排挤在沙发上看电视。 圆圆爬下沙发，从茶几上拿了块蜜枣，蜜枣硬得很，圆圆小牙咬不动，她就舔上面的糖粉吃。 林文B卷起袖子，系上围裙，进厨房帮冯兰的忙：“你一年忙到头了，他们又不在，咱们几个到外头吃多好啊。” “一年到头哪能不在家里吃顿饭呢。”冯兰越想越笑，用手肘碰碰林文B，“幸亏你去年提醒我，我买的那套房子，从两千涨到三千了。” 冯兰和林卫东两人挤出时间去海市看房子，也是林文B看的地段，跟林文B买的几处不能比，但价格也便宜，是他们夫妻俩负担得起的。 “今年啊，你哥厂里接了个大单子，我们俩就想，明年再上去一趟，把那套卖了，再买好点的。” 这也是林文B说的，不要怕麻烦，多置换，小换大，次换好。 他们夫妻俩风风火火去海市一趟，买完房子就回来了，一天也没留，就到林文B家里坐了一会儿。 连饭也来不及吃，公司忙，厂里也忙，林妍念高二了，每天晚上读书都要到很晚，冯兰有空总要陪着，给她弄点水果宵夜吃。 以林妍现在的成绩，还得再努力一下，才能考海市大学。 冯兰为了女儿忙，家里日子越过越好，越到过年越开心，她那几个姐妹没一个不说她福气好的。 嫁人的时候条件是差点，日子还真给她过出来了。 林文B好久都不切菜，拿上刀还真有些生疏了，切了一盘西红柿，洒上绵白糖，扭头问：“文俪今年怎么样啊？” 冯兰是觉得奇怪的，俩姐妹感情一直都不错，林卫东对这个小妹也不错，毕竟两个哥哥姐姐是看着她长大的。 以文B这心软的性子，怎么偏偏对林文俪心硬起来。 她也跟林卫东猜测过，林卫东说：“肯定是文俪不懂事，干了什么惹着文B了。”但能有什么事呢？两人都想不通。 还真是说不帮，就没伸过手。 夏秀珍当然愿意补贴小女儿，三个孩子里，原来是林文俪过得最好，现在变成她的日子过的最差，可她再想补贴，手上的钱也不多。 冯兰只当不知道，两只眼睛全闭着，一句话也不多说。 她又不惦记老太太那点钱。 “她在个什么公司里当财务，我也没仔细打听。”冯兰跟小姑子相处的宗旨就是，少说少打听，林文俪愿意说呢，她就听着，再说两句好听话。 “何原那个单位也不行了。” 林文B没说话，他们刚回老家，何原就打电话给江烨了，请他们全家去吃饭。 何原爱吃，也会做菜，林文俪嫁给他之后，连锅铲都没拿过，上辈子她羡慕林文B家里条件好，林文B羡慕她身边有人嘘寒问暖。 “明天他们请吃饭。”林文B这么说。 冯兰笑了：“肯定是说开小饭馆的事儿。” 开小饭馆就得有本钱，林文俪已经找过哥哥嫂嫂了，冯兰本来不想告诉她的，只好把家里在海市买了房的事说了，但她没说是什么时候买的。 林文俪以为他们刚买，还跑去夏秀珍那里大肆渲染，挑起两个老人想去海市住的心思，住女儿家，女儿嫌弃，住儿子家里总没话说吧。 冯兰告诉夏秀珍：“房子还在造呢，等造好了再说吧。” 其实房子早已经到手，租都租出去大半年了。 “你有个心理准备吧。”冯兰快手炒了盘菜，把昨天炖好的樱桃肉热过端上桌子，“来吃饭了。” 她往茶几上一看，点心盒里面蜜枣全都吃光了：“谁吃了这么多枣子啊？” 圆圆举手：“我吃了。” 冯兰再一看垃圾桶，笑得不行，她哪里是全吃了，她是把糖粉都舔干净，把枣子扔了：“你们俩个姐姐也不看着她！” 林妍看一眼江宁，她们都在看格格杀头呢，谁也没注意圆圆，她自己拉了张小板凳，坐在茶几前面，像吃小松鼠似的吃个不停。 圆圆眼睛弯着，嘴角还粘着白色的糖粉。 林文B带她去浴室洗手洗脸，几个人刚坐下准备吃饭，夏秀珍来了。 “妈，你怎么来了，也没说一声。” 夏秀珍笑眯眯的：“我来看看，你们刚吃饭啊？”她往桌上一坐，江宁最开心了，她挨着外婆。 冯兰拿了碗来：“妈，你喝点鸡汤吧。” 盛了个大鸡腿，夏秀珍又指指砂锅里的鸡肝：“这个也盛出来。”碗送到她面前，她就往江宁手边推，“你吃这个。” 林妍看见了，闷头吃饭。 “今年考试怎么样啊？”夏秀珍问。 “我今年考得特别好！第一名！”江宁得意洋洋，去年她数学拖后腿，今年她是班里的第一，比徐立高零点五分！ 徐立数学考得比她高，但她英文和语文都有优势，两人分数咬得很紧，最终比徐立高了零点五。 “爸爸妈妈还奖励我去旅游呢。”暑假说要要带她去桂林旅游，语文课文里面学的，桂林山水甲天下。 夏秀珍笑得像朵花似的，一直摩挲着江宁的胳膊和后背：“你要什么奖励，外婆也给你奖励。” 江宁想了想说：“我想外婆带我去吃汤包！”就是小时候外公经常带她去，但不带外婆去的那一家。 江宁兜里有一百块钱，爸爸给她的，她想用这个钱，请外婆吃汤包。 “好，我们下午就去吃。” “我也吃！”圆圆嘟嘟嘴。 “妍妍去不去啊？”夏秀珍问 林妍抬起头，冯兰看了女儿一眼，林妍就说：“我下午已经跟我同学约好了，大家要去书店。” 夏秀珍点头：“那下次吧，下次。” 林文B觉得不对劲，她太了解她妈了，跑这么一趟，肯定有别的事。 果然，吃完饭大家坐在电视机前，电视机在放去年的春晚，夏秀珍招招手，把林文B喊到林妍的房间，把门掩上。 “文B啊，你能不能，给我买个金戒指。” “去年不是给你买了吗？”林文B看她手上，果然没戴东西。 “我前两天在街上捡到个金菩萨……” 林文B一听就懂了，戒指被人骗走了，说是捡到个金菩萨，马上有人跳出来给她“见者有份”。 “妈！这都是骗人的，天上还会掉金元宝？” 那人说要把金菩萨给夏秀珍，让她掏点钱，她当然拿不出钱，就把金戒指脱给那人了。 回家一看，在那人手里火烧都不怕的菩萨，就是个泥疙瘩！ 夏秀珍可不敢说给丈夫听，她看着女儿：“文B啊，你给我补一个吧。” 搓背(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怀愫/文 夏秀珍坐在床上,林文B抱着胳膊靠书桌站着，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夏秀珍的脸上是那种她自小时候起就非常熟悉的笑。 尽力讨好的微笑。 小时候每到月末，夏秀珍就是这么带着她,去二舅舅家里借钱的。 林文B心底一酸,她知道夏秀珍是不敢说,她怕挨骂。 小时候她一直觉得夏秀珍凶悍,个头不高,但骂起人来能一口气都不歇,站在门口骂上半小时。 什么院子里的鸡生的蛋丢了,谁家在背后闲言碎语了，那会儿家里闹耗子,抱了一只猫来。自己家里都吃不饱呢,那猫没吃的，咬死了别人家的鸡崽。 其实家家都闹耗子,也几乎每家都有猫,可怎么就认定是她们家的猫咬死的呢？ 不过是看着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好欺负罢了,非要夏秀珍赔一只鸡。 为了一只鸡，堵在门上骂了三四天，夏秀珍吵是吵了,但也把那只猫抱出去丢了，回来坐半天说：“它懂事儿呢，没吃自己家的鸡。” 是等到林卫东长大，夏秀珍才渐渐不骂街了,有些事儿不用吵，根本不会发生了,因为家里有个成年的男丁撑腰了。 “这事，你没跟爸说吧？” 夏秀珍摇头，她不敢，女儿和儿媳妇，每年都给她这些的，金戒指还是她跟丈夫一人一个，是对戒。 可怎么就迷迷糊糊的，觉得那两人说的都对，会把手上的戒指脱给他们？ 林齐盛算她的钱算得很紧，有几件东西也清清楚楚，她都瞒了半年了，马上要过年，这些东西肯定要戴，瞒不住了。 林文B心里叹口气，微微点头，答应她：“就这一次，不是不给你买，每年也没少给你买这些，下次再被骗，不给你补了。” 夏秀珍一下就笑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这下好了，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下午上街的时候，我给你补吧。” 林文B到厨房帮冯兰洗碗收拾，冯兰轻声问她：“妈找你什么事儿？是不是提文俪那事儿？” “不是。”林文B拿块毛巾把冯兰洗好的碗擦干净收起来，到厅里去，搂过圆圆，又指给她看垃圾桶。 圆圆看着妈妈，不知道妈妈要说什么。 “幼儿园里不是教过你们不能浪费食物吗？”林文B从没在浪费上费心教过圆圆，圆圆在吃饭上从没让她操过心。 她吃饭吃得可香了，每天都能拿到幼儿园发的小红花。 幼儿园每周一会公布本周菜单，发给小朋友们带回家，圆圆除了不太爱吃芹菜，别的菜全都吃。 周五有一顿面食，那是圆圆最喜欢的，有时候是饺子，有时候是馄饨，圆圆吃完自己的还要多添一个。 一学期结束，圆圆拿了“健康宝宝”奖状。 拿回来江烨就笑，宁宁在幼儿园里拿的是故事大王奖状，圆圆拿的是吃饭奖状。林文B说：“宁宁是大班拿的奖状，圆圆这才小班。” 那张奖状贴在圆圆的房间里。 祝贺樱桃班江安小朋友获得本学期“健康宝宝”称号！ 林文B想了想，拆开一包蜜枣，拿出一颗咬开，露出里面的沙软的芯。 圆圆微张着嘴，她盯着这颗枣子，把头凑过去咬一口，尝到了里面的甜味，软软的，甜甜的。 看看妈妈手里半颗，再看看垃圾桶里的，圆圆眼睛眨巴眨巴不说话。 江宁替她翻译：“圆圆大震惊！” “下次我们宝宝就知道了对吗？” 健康宝宝圆圆用力点头，还时不时的看一眼垃圾桶，林文B赶紧把那袋垃圾收走了。 下午圆圆睡午觉，林文B带夏秀珍上街，买了个款式差不多的金戒指，她还不舍得扔袋子，林文B问她：“要是小票袋子被翻出来，你怎么说？” 夏秀珍这才把袋子给她，把新戒指戴在手上，走几步就抬起来看两眼，手指头不住摩挲，这下她总算能安心过好这个年了。 第二天何原林文俪请吃饭，何原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他拿手的松鼠桂鱼开好刀口，一直等到江烨一家都到了，才下油锅。 炸得金黄酥脆，再浇上酸甜酱汁，一上桌江宁就挟了一大块。 “儿子呢？”江烨问他。 “奶奶家去了，我们根本就看不到他，就爱呆在爷爷奶奶家！”何原穿着围裙，把珍藏的好酒拿出来。 林文俪也忙进忙出，问江宁和圆圆：“喝什么呀？有旺仔牛奶，要不要喝？” 圆圆喜欢旺仔红罐头上的大眼睛娃娃，林文俪在脸盆里倒上热水，把杏仁露椰奶和旺仔全都浸在热水里面。 “温一温再喝。” 何原就说她：“你真是，早就该先热起来嘛。” 林文俪笑笑，看了他一眼，何原不再说了，他举起杯子：“吃菜吃菜，连襟，我们这一年到头，就过年聚一聚，今天肯定要喝点，也不贪多，八两总得喝了。” 林文俪坐到姐姐身边：“这个酱方，我今天一大早去陆稿荐买的，等你们回去之前我再买点，给你带回去吧。” 她客气，林文B当然也不会冷着脸：“不用了，现在买这个肯定得排队。” 每到过年过节，陆稿荐门口就排长队，还就是观前那一家排的长，大老远都要去这家买，小时候能尝一尝酱方才叫过年了。 “不麻烦，我让何原去排队，还有什么要吃的，一起买了。” “酒酿饼！”江宁插嘴。 “不一定有，到时候让姨父去看看，给你多买几个啊。”林文俪殷勤备至，“明天早上想不想吃汤包？我买了给你们送过去？” 江烨尝一口鱼：“不是我说，你这个手艺，真该开个店。” 正中何原下怀，他看一眼林文俪：“我们还真打算开个店，我那个单位，要死不活的，肯定是不行了，就想早点找找出路。” 上辈子且没这么一出，林文俪一下岗就找姐姐姐夫帮忙，先是在本地找了个小公司干了一年，很快那公司又不行了。 那会儿林文B怀上了江辰，林文俪一半算是照顾姐姐，一半是去上班。 何原的单位说是半死不活，说倒闭又一直没倒闭，就拿最低工资，反正有林文B贴补，又有老婆的工资，他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上进。 后来他们俩的儿子，大学毕业到海市创业被骗，欠了一屁股债，夫妻俩把能借的都借了，掏空家底填窟窿。 不仅把自己的口袋掏空了，还把何原爸妈的口袋也掏空了。 林文B刚回来的时候，满腔愤懑，这么对她好，这么帮她，换来的结果是给多少，她都觉得姐姐太小气了。 真把她儿子欠的那一百万全掏了，才算是当长辈的。 林文B反思过，确实是她把林文俪的胃口一点点养大的，林文俪是从小就自私，但也有一半错在林文B自己。 江烨笑了，才一杯酒下肚，他看一眼老婆，又看一眼何原：“准备做点什么？店要开在哪儿？” “我们俩想把门面买下来。”何原说了个地名，舔舔嘴唇，“还差五万块钱。” 一听这个数目，林文B就知道他们俩是把能借的都借了，门面房子怎么也得三十五万，比买套房贵得多。 江烨一看老婆的脸色，笑眯眯说：“不是什么大事，吃完饭再说。” 可就是没答应借不借。 林文俪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但何原还跟原来一样：“行啊，再给你倒点儿？” 何原在桌子底下踢了老婆一脚，林文俪就又笑起来：“圆圆，锅里有刚蒸的松糕，你想不想吃啊？” “想~” 江宁低头吃菜，她听懂了，姨妈姨父想借钱。 回到家，江烨问：“借不借？” 林文B没出声，江烨觉得挺奇怪的，她都肯把钱借给杨霞开麻辣烫店，怎么轮到自己妹妹反而不肯借了？ “他们就差五万，店面房子在那个区的，少说说也要三十万，肯定是把能借的都借过了，家家都借了，就咱们不借？” 传出去不好听。 亲戚朋友们，谁不知道江烨和林文B在海市做生意发达了。 林文B顾及的就是这点，站的高度不一样了，看问题的角度当然就不一样。 百年在苏城有专柜，年底的时候在谈景区的业务往来，分公司想把园林景区纪念品这一块给谈下来。 越是小地方，越是讲人情的。 冯兰找过去，人家一问就笑了：“百年啊，我跟你们林总见过面，还一起吃过饭呢。” 冯兰打电话告诉林文B，对方一口就答应了，本来冯兰都打算找找关系的，没想到林文B就有这个关系。 “你也不早点说，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林文B想了半天，还是问江烨，才问出来的，那个景区负责人，就是江烨去年同学聚会的时候，“初恋”的丈夫。 林文B那天姿态大方，还替他们解围，礼数也周到，他一直记得，一听是百年来谈，看看合同很合理，马上就同意了，一点也没为难冯兰。 景区里的纪念品店，赚的钱并不多，但影响力大。 八方来客都能看见百年丝巾，百年的品牌影响力，就不止圈在江浙一带了。 “你这一年又上电视，又上报纸，在老家的名气比我还响亮，公司以后还要再做大呢……” 就连林文B也不得不承认，江烨说的是对的，这确实是她最该考虑的。 “那就是你要借的，我可不管，你也别把这帐算在我身上。”林文B一边剥桔子一边说。 屋里太湿冷，空调怎么也打不热，开着取暖器取暖，圆圆几乎就挨在取暖器边上，坐在小板凳上仰头看电视。 江烨笑了，嘴硬~ 他刚要伸手去拿林文B剥好的桔子，桔子就塞到他手里，老婆还给他下达了一个任务：“钱我借，你让她写欠条。”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第一笔不借，亲戚朋友只会在背后质疑林文B有钱就不认亲，不如就花这点小钱。 “我跟你打赌吧，我赌她最先还的就是你的钱。”江烨几瓣桔子塞进嘴里。 林文B来了兴致：“好呀，赌什么？” “赌……搓背怎么样？” 营养液破万加更(景区商店) 怀愫/文 今年过年,还是定在酒店里吃年夜饭。 本来江烨想订个大包间，干脆就把林文B那一家子都叫来，大家一起吃团圆饭，话才刚一提,他自己否定自己：“算了。” 算了,别让林家人看笑话了。 他一说算了,林文B就瞥他一眼,心里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明天得带一下宁宁和圆圆,分公司要吃个午饭。” “明天不行,明天我跟卫东还得再去东山看看,要不然我带宁宁吧。”宁宁大了，带出去方便些。 “行吧,你注意给她保暖,山里风大。” 明天二十九，是分公司团圆饭,这一整年海市的公司红红火火的,苏城的分公司也拿下很多小单子。 比如本地银行的单子,这还是银行自己找上门来的,他们领导看到海市银行的礼品盒，让人过来定制。 还有百货商店的柜台和景区的柜台，也是分公司在负责,原来分公司一直管货源的，现在也签下销售单子了。 明天上午林文B跟冯兰还要去景区看一眼。 “柜台重新布置过了，商品陈列跟商场一样，效果还挺不错的。” 这件事一直是冯兰在盯,她想谈合作，跑去园区的纪念品商店一看,觉得里面陈设太土气了，灯光也黯淡，卖的东西都是大路货。 可能原来的冯兰会觉得什么团扇丝巾挺不错，看了几年高品质的设计，一对比就觉得丑，怪不得越来越没人买。 根本就不吸引人的眼球，游客们有的探探头就走了。 都已经花了钱，当然要把效果做足，冯兰手里也有预算，就按商场的来，自己出钱搞装修，店面设计跟不上，商品再好也显不出档次来。 这且不容易呢！ 光是等上面审批就等了很久，冯兰还送了些礼，七月签下的合同，十一月才终于开始动工。 “文B，你是不知道，在国企里面办点事儿是有多难呐。”冯兰早早辞职出来干，都快把那一套给忘了。 等也是没办法的事，红章不敲就是不能动。 冯兰天天跑一趟，年底终于算是装好了。她刚提这个主意的时候，林文B还没想起来，还是后来才想到的，马上五一国庆就放七天假了。 这时候在景区上柜，正正好。 整个展柜用的是新中式风格，设计稿就过了好几遍，层层批复，不能破坏了景区的古典美感。 一开始是半个纪念品商店包给她们，后来一看设计稿，负责人就说：“等你们装修好，另半边哪还像样子，差距太大了。” 他也动起脑筋，一边卖纪念品，一边卖茶水饮料咖啡，像外面那种时兴的咖吧一样，除了旅客歇歇脚，平时园里来的最多的，除了老头老太太，就是谈恋爱的小年轻。 跟上面的领导申请几回不通过，最后拍胸脯：“我自负盈亏！” 上头同意了，他又找到冯兰：“这回我跟你们百年可就绑在一起了，非得干出点成绩才行啊。” 林文B听冯兰说完，回去跟江烨开玩笑：“哎，你那个初恋，嫁的人挺不错啊。” 江烨翻眼睛：“都跟你说了，没有的事儿！” 第二天江烨一早把女儿叫起来：“走，爸爸带你去山上玩。” 江宁套上羽绒服，穿上靴子，自己拿保温杯灌点热水，问爸爸：“妹妹不去吗？” “妹妹今天跟妈妈。” 江宁不乐意了：“那我也要跟妈妈！” 江烨看看女儿“哼”一声，开车走了，江宁跑去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健力宝，偷偷拿回家，小口小口喝。 她喜欢冬天喝冰饮料，但妈妈不许，只能找着机会偷偷喝。 林文B一看女儿没走，又抓到她在喝汽水：“你怎么又喝这个了，不是跟你说了要少喝嘛。” “可是只有这里的小卖部有卖的呀。”可乐雪碧很容易就能买到了，健力宝可不容易买呢。 “你怎么不跟爸爸走？” “我不想去山上。”江宁把妹妹闹起来，“咕咚！我们出去玩啦！吃好吃的啦！” 圆圆撑着眼皮想睁开眼睛，人还没全醒了，嘴里就嘟囔：“宝宝也去。”还伸出手一把抓住姐姐，生怕她一松手，姐姐就自己去玩了。 江宁给妹妹穿衣服，套头套手，全穿完圆圆又不想出门了，被窝外面的世界太冷了：“我们能不出去玩吗？能把取暖器带走吗？” 这房子是冻人，林文B给女儿擦脸抹小蘑菇面霜：“明年，明年回来我们就住新房子好不好？” 圆圆高兴了，她今年回来第一句就是：“好破呀~破房子~” 去年她还太小了，家里人都在，她就满足了，今年她大一点，开始嫌弃老家房子破。 江烨听见小女儿说老家是破地方，“嗬”了一声，江宁也觉得这里破，但她不许妹妹这么说她小时候的家。 她还跑到院子里去，抱着圆圆看邻居院墙那边伸过来的腊梅花：“香吗？” 圆圆确实高兴了一小会儿，但接着她就一直坐在油汀边看电视，每天睡觉之前都要问：“什么时候回家啊？” 她还想睡在舅妈家，因为舅妈家是新房子。 对圆圆的这种行为，江宁评价她：“嫌贫爱富，嫌丑爱美。” 林文B穿上大衣，拎上包，把家里的取暖器全关了，冯兰已经开着车在门外面等着了，她们是去看柜台的，负责人就在门口等她们。 林文B一见就先解释：“不好意思啊陈经理，孩子没人看。” “没事儿，正好带孩子逛逛园林嘛。”这可是苏城最有名气的景点，国家一直在讨论是不是多给人民安排些假期。 用旅游业来拉动全国的经济，现在虽然还没下达文件，但他觉得差不多了，之前一直说取消房改，也是讨论了一年，最终确定的。 纪念品商店装修得这么时髦，再来个咖啡吧卖小吃，能搞得起来。 陈经理把她们带进去，林文B以前跟江烨谈恋爱的时候经常来，江宁三四岁大的时候，也常带她来这里玩。 还给她拍了很多照片，有一张是她穿着花裙子，爬在假山上双手叉腰拍的照片。 从小就像个小霸王！ 店里装潢一新，还安了一台电视机，冯兰笑着说：“咱们的广告和新品发布会，就在这里放。” 除了丝巾，还有各类小商品。 比如罐装茶叶，刻着园林图案的扇子，还有珍珠丝巾扣，全部都有。 包装盒上还特别打上景区的名称，买回去送人，一看就是在景区里买的，比景区外面卖的品质要高得多。 冯兰笑着说：“本来还以为是赔本在赚吆喝呢，光这个月卖得还行了。” 原来纪念品商店的帐，冯兰全都看过，那些纪念品跟外头卖的一样，又不能还价，营业员还爱搭不理的，怎么可能卖得好。 现在一眼就能看出东西不同，所有的营业员衣服是统一的，但每人脖子里系了根不一样的丝巾。 冯兰还要求她们每个人都要化妆，工作环境变好了，工作态度也好起来。 “怎么样？”冯兰问，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主动请缨干成的事儿。 “太好了，我都没想到能弄得这么好。”林文B拿出相机，现场拍了几张照片，这个也可以拿回去当宣传海报用，如果这里办得好，就能跟别的景区谈了。 冯兰抿着嘴笑：“我就是想，咱们这个品牌这么好，得做得再好点。” 园区一到旅游高峰期，一天能有六七千人次，要真是国家多放假，这个人数肯定得往上走，这可比百货商店一天的人流要高多了。 陈经理也很满意，咖啡店的营业额直往上走，能自负营亏就能自己定价，他自己掏钱买了几杯咖啡，请林文B喝。 林文B喝着咖啡，看一眼在店门口玩的两个女儿，她一下笑了：“陈经理有没有想过，去雪糕厂定一个景区图案的雪糕？” 上辈子她回家乡的时候，江宁非拉着她到园林里来玩，她们俩还在江宁小时候玩的假山边拍了照。 林文B看女儿买这个就摇头，大夏天她都恨不得捂着围巾：“买这个干什么，又贵，我又不能吃凉的。” “不吃就拿着拍照片啊，我吃两根好了。” 林文B也知道江宁没多少时间休息，还陪她专程来玩一趟，举着雪糕跟女儿拍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一直都存在手机里。 陈经理一听，觉得是个好想法，就是不知道定一个模具要多少钱，这事儿得怎么操作上头才能批准。 林文B正在回忆跟女儿的甜蜜往事，小江宁就蹿过来：“妈妈，我能吃雪糕吗？” “不可以。”早上一起床就喝健力宝，再吃冰的该闹肚子。 江宁鼓着脸，气哼哼扭头走了。 春天花会开(称心糖) 怀愫/文 林文俪写了欠条,当着冯兰的面塞给林文B。 他们钱凑齐了，年前最后一天付的定金，年后付清，就准备要装修开店了。 林文俪一腔热血,大家聚在夏秀珍家里,时不时就有人来拜年送礼,林文俪跟人说个不停：“就是卖面,这东西方便,请个小工擀面条,何原就做做浇头。” 她本来是不愿意的,有个单位上班听上去多体面，个体户还是开小食店,听上去没面子,但今年环境就是这样。 一批一批下岗，都在说苏纶厂快撑不下去要倒闭了,百年老厂也没撑过下岗潮。 大家都在找出路,林文俪干脆横横心,但她跟何原都不想过那种交租的日子,到处借钱，把店面买下来，房子是自己的,比交租要强。 何原做菜的手艺没人不说好，但他好吃懒做的性格，大家也都知道，这店能不能开起来,还不一定呢。 可过年谁不说好听话，亲戚朋友本来一年就见几回,当然是往好听了说：“开业的的时候得叫我，我肯定要带全家去捧场。” 林文俪满面春风：“那肯定的，一定要来啊。” 反而是林文B和冯兰两个，坐在房间里面，开着电视机，聊工作上的事儿。 新闻里又在放，国家拟定延长国庆假期，七天黄金周来拉动内需，提高经济增长，两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聊。 “今年刚开始，人肯定还不太多，旅游业肯定要起来了。” 冯兰笑了：“我妹夫，已经在景区边上找地方，想开小旅馆了，就文俪那个店面，我打听了一下，也在景区附近，要真能干起来，挺好的。” 冯兰是真心实意希望林文俪夫妻俩能奋斗出来，一家三兄妹，大家都好那才能长久和睦呢，要不然老头老太太总想着让大的贴补小的。 这还怎么长处呢？ 冯兰谈完工作，跟林文B家事：“这样挺好的，文B啊，原来她有什么不好，看这回的表现吧。” 林文B剥了个核桃：“嗯，看看吧。” 她跟江烨赌也打了，心里真的挺想看一看，林文俪是不是真的像江烨说的那样，先还她的钱。 男人们聊的五花八门，更多是国家大事，从今年国庆的大阅兵，到中国到底能不能加入世贸组织。 喝了两口酒又开始骂93年申奥失败，西方组委会不是东西。 何原一喝酒就上头，熏红着脸说：“明年申奥，明年轮也该轮到我们了吧，到时候去北京看奥运会！” 林文B出来添热水，何原喝多了指了她：“文B，你说是不是？我们肯定能申奥成功，到时候带这帮小的，去看奥运会。” 林文B拎着热水壶，给茶杯添满热水：“这个，我哪知道啊。” 大人们吃完午饭惯例节目是打牌搓麻将，江宁几个孩子的惯例节目是上街租影碟。 还是一部恐怖片，一部搞笑片。 租碟的老板给他们推荐了两部片子，《山村老尸》和《喜剧之王》。 “喜剧之王是新出的，香港才上的，只有我这里有碟，你们到外头找肯定没有。”尤其是过的时候生意好，老板全都开门到最后一刻。 林妍付了钱，带弟弟妹妹们溜去何家看碟。 这部恐怖片比他们去年看的要可怕多了，江宁和林妍缩在一个被窝里，何伟躲进了柜子里，从柜子缝里往外看电视。 大家比赛胆大，何伟一开始还不愿意跟她们挤被窝呢，最后还是没忍住，因为江宁突然说：“你怎么知道柜子里没东西呢？” 吓得何伟脸色发白，一头钻进被子，三人裹在一起看鬼片，谁也不敢睁开眼。 大家最后决定还是算了，这部不看了，就看喜剧之王。 何伟捂着眼睛把碟退出来，竟然还卡住了，幸好房间里开了空调，要不然阴森森的。 等影碟放到《喜剧之王》里的柳飘飘穿着水手服从台阶上下来的时候，何伟“哇靠”了一声。 江宁也“哇”了一声，太好看了，长成这样子才能拍电影呢，结果镜头一转，清纯女学生是酒家陪酒女。 一部电影看完，大家都觉得，周星驰这一部片子不那么好笑，还有好几个很伤心的镜头，林妍还差点看哭了。 家里打电话来了：“快回来，要吃年夜饭了。” 江宁一回去，圆圆先是跑出来迎接她，然后又一扭头不理姐姐，大孩子们出去玩，没带她，她找不到姐姐，生气了。 但江宁自有办法，她掏出一颗糖：“姐姐走了好远好远，给你买糖吃。” 圆圆的眼睛亮起来，“哇~”，她伸出双手接姐姐的糖，跑去告诉姨父：“姐姐没不要我，姐姐给我买糖啦。”又是姨父！ 何原小时候喜欢逗江宁，每次都要把江宁惹哭，现在又开始逗圆圆了。 林文俪看了丈夫一眼：“你有完没完呢，从妍妍到宁宁再到圆圆，你当姨父有没有点出息了？” 自己的儿子，何原反而不怎么逗他，他更喜欢女孩，而且吧，他要是把儿子逗哭了，他老子就要跟他算帐。 江宁牵走了圆圆，走的时候还瞪了姨父一眼，瞪别的大人，江宁还不敢，瞪姨父她敢的， 因为只有姨父会跟她斗嘴，一点也不像别的大人那么严肃。 姨父果然冲她挤挤眼睛，江宁一边笑一边拉着妹妹跑了。 圆圆懒在姐姐怀里不动，她怕姐姐又偷偷溜出去。江宁把钻石戒指糖拆开，套在圆圆的手指头上。 圆圆翘起手指头，先欣赏两眼，再舔上两口。 江宁看着妹妹哈哈笑：“妈，你看圆圆的傻瓜样。” 林文B看了一眼：“你小时候吃这个糖，也是这个傻瓜样。” 江宁才不相信，她怎么会跟圆圆一样傻呢？肯定是妈妈骗她的。 年夜饭还是江家人一起吃，江惠洁今天在周家吃团圆饭，明年到江家来吃。 今年林文B还是照例给甘玲买了新年礼物，甘玲比江宁大一岁，一直都比江宁个子要高，今年两姐妹一见面，江宁都比甘玲高了半个头了。 江惠锦哎哟一声：“宁宁都长这么高啦！”她说完又看江宁的脚，“脚也这么大啦？文B，你不能再给她放着脚穿鞋子了，得穿紧点的鞋，脚大了不好看。” “以后也难买鞋子。” “三姐，现在又不是以前了，童鞋的尺码都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要跑又跳，穿挤脚的鞋子怎么能舒服呢？你可千万别给玲玲穿小鞋子，她都没江宁高了。” 林文B给甘玲买衣服是按着江宁的身高来的，虽然大一些，一样能穿。 江惠锦一听，还真是的，看看女儿脚上的鞋，明天就去给她买的。 她给宁宁和圆圆带了一堆吃的，一箱旺仔牛奶，两个旺旺大礼包，圆圆立刻抱上一罐，摇一摇说：“开开。” 江惠锦满脸是笑：“好好，三姑给你开开。” 只有江惠娟的眼神瞥来瞥去，她那个脸色，林文B再熟悉不过，可她两个姐妹没一个理她，她那意思不就是可惜圆圆不是个男孩么。 林文B微微笑着看向江惠娟，看得她自己把头转过去。 这一招是跟江宁学的，上辈子江惠娟在林文B面前说东说西，但她看见江宁，连声音都不敢发。 她也不是没有阴阳怪气过：“宁宁的脾气也太硬了，小姑娘家还是软一点，这样怎么谈恋爱呢，哪个男人敢要啊？” 江宁可一点都不给这个姑姑面子，当着江惠娟的面，用种嘲弄的目光盯着她，然后冷笑了一声，笑得江惠娟整张脸涨得通红。 就这一声笑，从此江惠娟当着江宁面再也不说半句。 江惠娟当然告过状，江烨跟女儿说：“你跟你姑姑客气点。” “我这已经是客气的了，不想让我笑，就不要当小丑。”怼得江烨没话说。 除了江惠娟骨子里头没变，连甘跃进都收敛了，大概是老丈人发威，把女儿赶出去工作，让甘跃进意识到，老丈人退是退了几年了，总还有点香火情在，他不得不收敛。 只是甘玲名下那套房子，还给甘跃进的亲戚住着。 小孩子是不计较这些的，甘玲现在还不懂，她接过新衣服：“谢谢舅妈。”她脸上笑容也多了，还带了一盒烟火棒来，跟江宁商量偷偷去玩烟火棒。 “你们家搬了大房子，是不是有花园？”甘玲拉江宁到角落里去，“这个是太阳花的种子，只要埋在土里，就能长出太阳花来。” 这是她给妹妹的礼物，江宁小心翼翼接过来：“什么时候能种啊？” “春天的时候。” “好，等开花了，你一定要来看！” 每年的年夜饭，都是江烨最高兴的时候，他问几个孩子成绩：“期末考试考了几分啊？英文学得怎么样？” 江惠娟脸上挂不住：“皓皓高中了，高中学的东西难，男孩开窍晚嘛。” 每年过年她都是这么说的，上辈子王皓到毕业也没开窍。 江烨笑着拍拍外甥的肩膀：“宁宁圆圆都在学英文呢，你学了好几年英文了，跟妹妹说两句？” 江宁大眼睛一转，她把妈妈和姑姑两人的脸色目光都看在眼里，她叫住圆圆，跟圆圆说最简单的问候语。 圆圆的幼儿园有外教老师，别的还不熟悉，但问好和介绍自己是每节课，每个小朋友都要做的，圆圆立刻像小鹦鹉似的叽叽呱呱说了一长串。 所有人都在给她鼓掌，特别是江烨。 圆圆高兴了，她扭着身体唱幼儿园里教的英文歌，唱的标不标准不知道，但她唱得特别自信。 林文B从桌上的点心盒里，挑了颗称心糖。 其实就是一寸来长的麦芽糖，外面裹上白芝麻，老家过年桌上少不了这个，她剥开一个，招手把宁宁叫到面前。 把称心糖塞进女儿嘴里。 孤家寡人(幸福了吗？) 怀愫/文 从饭店回到家,江烨就往沙发上一坐，把茶几拉进点，剥花生瓜子吃，剥下来的壳刚要扔地上,一想现在没人打扫。 “宁宁！” 江宁大衣还没脱呢,跑进房间一看,立刻会意,没一会儿就拎着垃圾筒过来了。 圆圆先要上厕所,她举着胳膊等妈妈抱她,衣服穿得厚,又戴帽子又裹围巾，像只胖企鹅：“妈妈快点快点。” “宁宁！” 林文B也叫女儿,江宁刚放下垃圾筒又赶到妈妈这边,接过妈妈手里的大衣和包，放到沙发上,再回来接圆圆的小帽子小手套。 “我忙死了~”她也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江烨往她手里倒了几颗花生米。 打开电视机看春晚。 电视机里的音乐和鞭炮声交织在一起。 林文B给圆圆穿好衣服,屋里空调一直开着,还算暖和，圆圆挤进爸爸和姐姐中间：“吃桔子。” 圆圆的肠胃没有宁宁的好，她回来几天,就适应了几天。 幼儿园和家里都有儿童马桶，她认马桶，不肯坐在痰盂和大马桶上，自己憋不住了才哭唧唧认输。 凉的也不能吃,冬天吃水果要先给她温一温。 江宁去倒热水，把桔子泡在热水里,她只要一想这个味道，就觉得难吃，怎么能有温桔子这么难吃的难法。 “圆圆小恶心。” “圆圆不恶心。” 江烨晚上喝了几杯，人有点微熏，看林文B衣服没换就在厨房忙进忙出说：“哎，你别忙了，坐过来说说话。” 林文B在煮酒酿小圆子，再焖上点饭。 刚刚桌上菜倒是多，但人也多，没能吃好，最后那点剩菜还全让江惠娟打包回去了，连那一盆没动过的饭也带走了。 别的就算了，每年年夜饭，“掘元宝”还是要掘的。 她把熟荸荠藏在最底下，上面铺上各种香肠，做了个新式的煲仔饭，按下电饭煲的按钮，等着饭煮好。 擦手出来说：“说什么呀？” “啧，说说明年的打算嘛。”江烨屁股往女儿那边一挪，把圆圆和宁宁挤到靠边，想了想说，“宁宁过来。” 宁宁过来了，圆圆也跟着过来了，到哪儿都少不了她这根小尾巴。 “我们家现在啊，洋房一套，商铺是两间，房子还有三套。”江烨靠在沙发上，说给女儿听。 有了这些房产累积之后，他们一直都没有再买房子，公司需要现金流运转，家里也要有备用金。 今年确实赚得多，但投资也大。 去掉明年江烨工程上的前期投入，林文B投资了出租车广告位，还要成立一个公司，专做出租车广告位出租。 “你妈那个公司是租的，爸爸的公司是自己的地和楼，还有虹桥那块地，也有咱们家三分之一。” 一开始说着还像那么回事，说着说着，越听越不像话了。 “你干嘛呀？”林文B问他。 “我在说计划呢！”江烨略带醉意，看老婆一眼，“你等我说完。” 扭头继续跟江宁说：“这点还不够，得再多买点房子，等有个一千万，再有个十套房，爸爸就想休息了。” …… 林文B简直想白他一眼，说得什么醉话，上辈子他早早实现这个目标，歇了吗？还不是折腾到老。 再说钱是越来越不值钱的，他的目标一千万，实现的时候又想要五千万，再然后想要一个亿。 “爸爸呢，就打算在老家买块地，盖个三栋小楼，钓钓鱼看看湖，退休了。” 江宁看着爸爸，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懂，她看了眼妈妈。 妈妈冲她眨眨眼睛。 江烨说完了，林文B好一会儿没说话，她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了，江烨为什么上辈子和这辈子，都要回老家折腾一块地。 上辈子后来几乎一个月有一半的时候是在东山上的别墅过的。 他也想要一个休息的地方，做工程看了太多脏事，想找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清清眼睛，休息休息。 林文B上辈子有自己的苦楚，憋到受不了的时候，也想去个没人的地方大声喊出来，可她连家门都“走”不出去，更别提喊了。 她低头替圆圆剥桔子，桔子温温的，送到圆圆嘴里。 圆圆嚼着温桔子，还故意吃给姐姐看：“圆圆不恶心。”她还记仇了，江宁一下捏住妹妹的圆脸蛋。 “你是不是看中哪块地了？”林文B问。 江烨看她一眼，慢慢腾腾：“嗯，是有块不错的。”但他算了笔帐，真要拿下来，有点紧，就算地拿下来，一时还盖不起房子。 其实再等两年，江烨会有一个做房地产的机会，但他保守，错过了。 原来林文B想好了，那个机会，如果这辈子还来，那她肯定会鼓励江烨去干，但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当下想做的事情才重要，本来就都是未知的机会，谁知道是好还是坏呢？ “你要是想，就拿下来呗。”她削了苹果，把苹果切成一瓣一瓣的，摆在盘子里，“家里这两年的开销，我来。” 就当是还他的情了，当年借十万块开公司的情。 江烨两手撑在脑袋后面，正盯着电视机屏幕呢，扭头看向她：“真的？” 林文B叉起块苹果，又脆又甜：“真的。” 江烨笑了，他张张嘴，林文B嫌弃地看他一眼，叉起块苹果，往他嘴里一塞，他一边嚼一边说：“明天一早，去看看我妈。” 这也是每年要做的，冬至回不来，就清明年初一去坟上拜一次。 电视机里正放到小品，黄宏说：“咱们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这句词儿一出，江烨就皱眉摇头。 今年这情况，等明年开春，上来找活的工人肯定比往年要多，大多都是从下岗风潮严重的地方涌上来的。 改革开放，那些心思活的人早早找到出路了，反而是在单位老实上班的成批成批下岗，年三十晚上放这个小品，这不是戳人心窝子嘛。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隔壁闹起来，夫妻俩的吵架声音，竟然盖过了鞭炮，断断续续从楼道那头传过来。 下岗再就业，哪有这么容易。 这个小品，谁能能笑出来？ 就连江宁都知道，下岗不是好事儿，她做新闻摘抄，当然看过这类新闻，虽然年纪小，但已经知道，这不是可以拿来调侃玩笑的事儿。 林文B看看江烨，又想想自己：“你要是当时不出去，就在老家找活干，说不定咱们现在全下岗了。” 冯兰那儿就有好些找上她想求工作的工友。 那些原来明里暗里嘲讽冯兰，好好的饭碗不捧，非要自己干的人，现在又说她目光长远，早早卖断，起码还拿到一笔钱，现在她们可能连下岗安置费都拿不到。 林文B公司里岗位有限，要是能多开几家景区纪念品商店，还真能多招几个人。 这个小品放完，估计家家户户都没了看春晚的心情，元宝饭也煮好了，林文B盛了两碗，挑了两块最大的荸荠压在饭下面。 圆圆一挖就挖到了：“我发财啦~”一点点大的小孩子，也知道发财是件大好事，过年别的记不住，就记得要红包。 圆圆举着她的“元宝”，绕到爸爸妈妈姐姐面前，让每个人都咬一口。 第二天一大早，林文B准备好了水果蒲团香火去上坟，远远就看见坟前已经摆着鲜花和水果供品。 林文B回头问江烨：“有人来过了？” 江烨拎着大包小包，随口答道：“是二姐她们吧。” 走近了才知道不是，坟前打扫得干干净净，两边还压着纸花，不仅有鲜花和水果，还有半只封装的南京咸水鸭。 “大姐来过了。” 香看上去像是早上才点的，她一个人，大年三十晚上坐火车来，给亲妈上完坟，又悄没声息的走了。 江烨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怎么也不吃顿年夜饭呢？” 昨天年夜饭，大家还说起她，江惠娟感叹，说大姐可能是没成家，没孩子，所以不好意思跟她们见面。 江惠洁不在，江惠锦也觉得二姐说得对，女人没家庭，没婚姻，当然不幸福。 那不就是孤家寡人嘛。 江烨低头把蒲团摆上，拿出小香炉，准备点香，江宁牵着圆圆站在一边，等着给奶奶磕头。 下石梯的时候，圆圆怎么也不肯再爬楼了，腿短石阶高，她抱着爸爸的腿不肯动。 江烨一把把她拎起来，走在前面。 林文B牵着江宁的手走在后面，江宁突然问：“大姑是不是真的觉得丢脸才不见我们的？” 昨天晚上两个姑姑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林文B想了想：“你见过田爱阿姨，也见过钟雪阿姨是吗？” 江宁点点头，两个阿姨，虽然从长相到性格，再到说话方式都不相同，但江宁相同的喜欢她们。 “那你觉得她们俩幸福吗？” 江宁理所当然的点头，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她们，她们俩都像在发光。 “你舅妈，周芳阿姨，你觉得她们俩呢？” 舅妈和舅舅当然是最好的，舅舅比爸爸会照顾人，周芳阿姨卖保险的时候到家里来过，江宁也没觉得她不幸福。 周芳阿姨还跟妈妈说呢，她现在当上主管了，她除了跟妈妈谈保险，还谈礼品生意。 “那不就好了。”林文B又问，“你觉得你二姑三姑呢，她们俩跟大姑不一样吧，都有家庭有孩子，幸福了吗？” 二姑永远挑着眉毛，好像等着在挑剔谁。三姑在三姑父面前，又是总是小心讨好。 “别听你二姑三姑，知道吗？” 本章都是宁宁圆圆(没有金钱概念营养液破万) 怀愫/文 江烨跑太湖边看地,林文B在市区内看房，宁宁和圆圆被放在舅妈家。 冯兰也一样忙得不见人，过年园林景区客流大，陈经理搞了个新春园游会,到元宵的时候还要搞个元宵灯谜会。 纪念品商店才刚开了没多久,冯兰得去盯着。 就让林卫东带两个孩子,他的零件厂要十五才开门。 林妍拜完年就去同学家了,林卫东颇有点寂寞,女儿一下子就长大了,本来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带进带出,一长大就没影了。 “舅舅带你们去逛园游会怎么样？”林卫东问两个外甥女。 他带了圆圆半天，圆圆已经一点不认生了,伸手就要舅舅抱,林卫东给她穿外套穿鞋子，还套上小手套。 圆圆抱着舅舅的脖子：“我想吃红红的那个,串起来的。”去年她吃过,她记得的。 “好,我们圆圆想吃糖葫芦。”林卫东抱着圆圆往街上走,让江宁走在他前面，三个人坐着公交车去逛园林。 圆圆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公交车。 她只在识图书上看过,知道这是交通工具，她看到公交车停下来，就“哇”一声，林卫东乐了：“圆圆没坐过吧？” “嗯~”圆圆点点头。 林卫东把公交票给江宁,让她来付钱，江宁撕了三张,扔进投币箱里才想起来：“哎呀！圆圆不是“人”，不该算票。” 圆圆不高兴了：“圆圆是人。” 车上的乘客都笑起来，林卫东也笑：“投了就投了吧，算我们圆圆是“人”。” 还有人以为是爸爸带着两个女儿，给林卫东让座，他让江宁坐下，让她抱着圆圆，圆圆站着，扒在车窗边看外面的风景。 她看了一会儿，还不太放心，扭头有些不确定的问姐姐：“圆圆是人吗？” 江宁哈哈大笑，决定要把妹妹的丑事写在日记本里。 街到处到都人，游园会大喇叭放着音乐：“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 林卫东给姐妹俩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带她们套圈，买棉花糖。 今年是兔年，他还给宁宁买了一只毛绒小兔子，圆圆一看姐姐有，一口咬定自己也是属兔子的。 林卫东想给她买小猪，但她怎么也不肯，一定要跟姐姐一样，还跟卖毛绒娃娃的老奶奶强调：“我也是小兔子。” 姐妹俩一人抱一只兔子，姐姐大兔子，妹妹小兔子，手牵手进园游会。 今年《还珠格格》火遍大江南北，连游园会也挂出了清宫格格装，十五块钱拍一张照片，好多人在那挑格格的衣服。 圆圆像个小大人似的站着看，一边看还一边舔舔手上的糖葫芦。 林卫东问她们：“要不要拍一张？” 江宁摇头：“我去年在北京拍过了。”坐的还是龙椅呢，但那时候天气热，头发全都粘在一起，脸也晒得通红，是江宁最不喜欢的照片。 圆圆也拍了，没有小格格装，她穿小龙袍，拍出来像个男孩子，她怎么也不承认照片上的人是她。 林卫东带着姐妹俩走走停停，走到了景区纪念品商店。 今天园区里到处都是人，连纪念品商店里也挤满了人，圆圆下来走了几步就又被抱在怀里，她指着店里的人说：“舅妈！” 还真是冯兰，她也系了条丝巾，店里忙不过来，她也充当起了售货员。 林卫东就抱着圆圆，带着宁宁坐到旁边的咖啡吧，给她们点了一杯热巧克力。 园区里的热巧克力是用高乐高和奶粉一起冲的，江宁小心翼翼吹着气，她先尝一尝，吐吐舌头说：“烫！” 圆圆乖乖坐着，等不烫了再喝。 冯兰百忙之中，回头看了眼丈夫，笑眯眯过来：“你们怎么来了？人多吧？” “多！我们还坐大车车啦！”圆圆抢在最前面告诉舅妈，他们坐了公交车，吃了糖葫芦，还买了小兔子。 “是嘛~”冯兰摸摸圆圆的头，对丈夫说，“等会儿你就带她们回去吧，晚上闭园我才能休息。” “行，我们再玩一玩，你别着急，我把饭做好。” 圆圆瞪圆了眼睛，舅舅竟然会做饭！ 等晚上爸爸妈妈来接她们回家的时候，圆圆扒着妈妈，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那样：“妈妈，舅舅洗碗，还做饭呢。” 在圆圆眼中，爸爸都是不做饭的，舅舅也是爸爸，但舅舅做饭。 江烨听见，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儿一眼：“爸爸怎么不会做饭啊，爸爸做的饭好吃着呢，你问问姐姐。” 江宁想了想，又不想揭穿爸爸，又不想撒谎，她闷了会儿才说：“爸爸做的牛肉鸡蛋面好吃。” 林文B忍不住要笑，这把戏早就戳穿了，牛肉鸡蛋面就是泡方便面加个卤蛋嘛。 圆圆包得像个圆粽子一样坐在车后座，咽了口口水。 “那姨父也会做饭，你怎么不觉得奇怪呢？”林文B脱掉女儿的帽子，露出她红通通的小脸蛋。 “因为姨父开饭店。”开饭店的人都一定会做饭。 “圆圆真聪明。”林文B夸奖她。 车里热烘烘的，两姐妹又玩了一整天，早就累了，一左一右靠在妈妈身上睡着了，林文B这才说：“房子我看好了，你明天要不要也去看看？” “不用，你觉得好就买吧。”也不能年年回来都住底楼，只有一间卫生间，都不够用的，江烨想到这个就问，“几个卫生间啊？” 林文B从后视镜里白了他一眼，全家人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呆在厕所的时间长！ “两间！”现在造的房子，房型都比较老旧，设计观念也还比较落后，比如动线设计不合理，客厅大房间小，卫生间不足等等。 就算是三室一厅的房子，也只有一间卫生间。 林文B看的时候就想好了，买两套两室的，中间打通开道门，变成大横厅的设计，她连图纸都已经要来看过，非承重可以敲。 江烨一听就笑：“不错，就这么搞。” 房子确定了，装修交给江烨的工人，已经装修过两次，他们很熟悉林文B的要求了，绝不敢自己作主，老板娘要是看见没按她说的做，会让他们敲掉重来。 江烨还要在老家多呆几天，林文B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只开了一辆车回来，她带江宁和圆圆坐火车回的海市。 圆圆开心极了，她坐火车比坐小汽车好，火车上可以走来走去，还有吃的卖！ 她看见小推车里的每样东西都想要，烤鱼片，八宝粥，烧鸡，火腿肠。 漂亮的列车员姐姐逗她：“你要这么多啊？妈妈给你这么多钱买东西吗？” “嗯，妈妈给我一百万买东西。” 乘客们都笑了，列车员也笑了，江宁跟圆圆说：“只可以买两件，你吃不完。”最好是一样甜的一样咸的，她替圆圆选出八宝粥和烤鱼片。 从苏城到海市的火车一小时，八宝粥带汤水，烤鱼片是干的，搭配起来吃正好。 江宁这么大的时候，很能分得清什么东西多少钱了，五分一毛她都很珍惜的存着，现在江宁就是个小富婆，压岁钱和零花钱存在她自己的帐户里。 她存下的零花钱都是由她自由支配，超过五十一百她还会主动说一声。 要买什么江宁全都有计划，太贵的东西，她还舍不得用自己的钱，会努力争取要奖励。 林文B看看宁宁，再看看圆圆，圆圆从生出来，就没吃过苦，也没缺过钱花，她根本没有金钱概念。 圆圆已经慢慢懂事，要开始教她了。 圆圆学花钱(钱认识她，她不认识钱) 怀愫/文 林文B很久没自己带两个孩子出门,还是坐火车，又要长时间抱着圆圆。 上辈子她抱孩子抱得过了五十肩膀￥醋￥溜￥儿￥文￥学￥都抬不起来，这次一回家，就累得坐在沙发上,两胳膊直发酸。 “圆圆怎么这么重了。” 圆圆听见了,假装没听见。 她们今天回家,陈姐今天复工,她知道每次她们长途回来都吃不下东西,煮了一锅白粥,切了点皮蛋拌豆腐,又把年前就包好的馄饨拿出来，用油煎得金黄。 果然林文B一闻到煎馄饨味儿,胃就反应过来了,她歇了会儿，进厨房自己盛粥,看陈姐一直笑眯眯的,问她：“怎么了？有好事啊？” 陈姐眉开眼笑：“我儿子,今年过年带女朋友回来了。” 未来儿媳妇来给她拜年了。 原来连个正经的出租屋都没有,儿子的女朋友带回来了也没地方坐，难不成三个人都坐在床上？ 今年有了自己房子，陈姐就在家里做了顿饭,请儿子的女朋友上家来。 那女孩还买了水果和奶粉什么的过来，是个挺礼貌的孩子，陈姐还忍不住跟林文B炫耀一句：“还是补钙的奶粉，专门买给我的！” 长得也很斯文乖巧,陈姐非常满意，她还给那个女孩包了一个大红包呢。 女孩子不肯收,陈姐一定要塞给她：“头回上门，应该要的。”她就怕被未来的亲家挑剔她家里人口不全。 林文B把煎好的馄饨盛在平底盘子上，端到桌上，还在跟陈姐说话：“你也不要太巴结了，该怎么样怎么样，你儿子这么优秀，又没低她一头。” 陈姐笑了：“要是今年能结婚就好了。” 今年两家谈结婚，明年办婚礼，后年生个孙子或者孙女，陈姐光是想，就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 林文B也替她高兴：“你儿子结婚我是一定要去的。” “那肯定啊，我还想请林总坐主桌呢。”要不是林文B，哪可能买得下那套房子，也不可能这么顺利了。 陈姐又说：“元宵节那天，我想请假，我们双方见个面。” 林文B一口答应：“好啊。”她看陈姐说，“要不然，你去烫个头发吧，现在外面时兴的，见亲家母不得好看点？” 陈姐刚来江家那两年，辫子一留长，她就剪下来卖掉。 许多老家姐妹都是这样的，有人专门来收她们的头发，做假发用。 后来林文B一直都算她育儿保姆的钱，她手上渐渐宽裕了，儿子也能当家教打暑期工，就没想着再卖头发。 她照照镜子：“那我也去烫个头发？显得年轻点？” 陈姐看上去比实际年纪显得要老一些，刚来的时候林文B还以为她快五十了，后来才知道，她才四十出头。 她带孩子，没有整觉睡，一个带完又带一个，整年的操劳，难得带到圆圆这么乖的，她还很高兴呢。 这两年陈姐的气色好得多了，人也胖了些。 都准备烫头发，她就想要不要再买件新衣服：“我是买了一件的，那天……穿过了。”再穿一样的，人家女孩还以为她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件衣服呢。 “早该买了，事事就先想着儿子。”林文B说她。 “他在大公司上班的，得穿好点儿。”陈姐这么说，她又告诉林文B，“他想着我呢，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我买了双新皮鞋。” 真皮的，穿着可软和了。 儿子还给她买过皮包，但他买的衣服，款式都太花俏了，哪是她这个年纪穿的，陈姐还埋怨过：“他以为我还年轻呢。” 林文B就笑：“这是心疼妈妈呢。”年轻的时候没穿过几件漂亮衣服，所以才想买给她。 “婚事定了，我的心也就定了。”陈姐这么感慨。 陈姐忙着烫头发，选衣服。 林文B把江宁叫过来：“你原来玩的那个……什么游戏里面，不是有钱吗？你拿出来，妈妈要用。” “大富翁！”江宁说完问，“要那个钱干什么呀？” “妈妈想教圆圆怎么花钱，怎么存钱。” 江宁眼睛亮了，她问：“这要怎么教啊？” 林文B仔细回想了江宁是怎么有金钱概念的，是她骑着自行车，带宁宁上下班的时候去买菜买米，讨价还价。 还有许多次的拒绝宁宁的要求，告诉她，这个东西太贵了，妈妈要到发工资才能买，或者这东西太贵了，不能买。 宁宁听着，慢慢就学会了，她要什么从来不贪多，只要有就行。林文B给她买的那个珍妮娃娃，她好几年里就只玩那一只。 去逛玩具柜台，出了那么新款娃娃，她也从来没想着再要一个，顶多给她的娃娃买衣服鞋子和皮包。 她现在虽然已经不玩了，但那个娃娃还好好的摆在柜子里。 还有零花钱，江宁到二年级才有零花钱，还不是定时的，偶尔林文B会给她一点，也让她自己“挣钱”。 简单的家务活，扫地擦桌子倒垃圾之类的，还有给妈妈捶背捏肩膀，每次只挣一毛钱。 圆圆就不同了，她生下来环境就不同，走在外面看见了就会想要，玩具从不嫌多，很容易就喜新厌旧。 林文B因为不能长时间陪伴女儿，基本都会满足圆圆，现在想想，这样很不好。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想了想江宁是怎么认识“钱”的，决定如法炮制，开一个圆圆专属小超市。 把客厅里五颜六色的矮书架全都清空，书架摆成四方型当货架用，挑出圆圆可能会喜欢的东西，有吃的喝的，还有玩具和图画书。 陈姐翻出了一箱圆圆的旧玩具，说是旧的，都是她想要，玩了几次就忘了的玩具。 江宁也贡献出了自己的东西，周元柏送给她的那个娃娃，法国制造的，她还画了一块标价，鲜红的数字：99。 这是目前，圆圆能认识的最大的数字，她数姐姐跳绳学会的。 江宁兴致勃勃，这太好玩了，她好久没做过这样的游戏，她拿出蜡笔来，专门制作圆圆货币。 每一张钱上画一个红苹果。 林文B在给江宁零花钱的时候，也发给圆圆一张苹果币。 “这是宁宁的零花钱，这是圆圆的零花钱。” 圆圆捧着钱，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用，她没有自己付过钱，她眨巴眼睛看着妈妈。 “姐姐可以在学校用零花钱，圆圆可以在家里用零花钱。”林文B把她带到“圆圆超市”，“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能用这种钱买到。” 书架上挂着圣诞节用剩的彩带，江宁独家制作了“圆圆超市”的招牌，还有一个小小的购物篮，还有一个小收银台，放了台计算机。 每件东西面前都有标价。 圆圆“哇”了一大声，她一下就看中了那个法国娃娃，是姐姐的，但姐姐不给她玩！于是圆圆拿着她那张一元钱，想买法国娃娃。 “你有多少钱啊？” 圆圆看看钱上的1，又看看妈妈，钱认识她，她不认识钱。 “你有一块钱，你只有一块钱，那个娃娃要九十九块，能买吗？” 圆圆怔在原地，满脸疑惑：“妈妈给我买。” “不行，要圆圆自己存钱买。” “那陈阿姨买。” 陈姐说：“我没这么多钱买。” “我不要！”圆圆大受委屈，她抽着鼻子就想哭，可看看妈妈再看看姐姐，每个人都很严肃，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江宁蹲下来抱着妹妹哄她：“姐姐以前想买东西也是这样啊。” 圆圆才不管呢，她只知道自己没有被满足，看看没人理她，想爬进去把东西拿走。 林文B一下把圆圆超市的“门”关掉，把圆圆拦在儿童护栏外面，她说：“我们准备吃饭了。” 今天吃批萨，陈姐自制，有多种口味。 今天是江宁最喜欢的肥牛批萨，把买来的肥牛卷用烤肉酱煎过，放在巴掌大的饼底上，出锅之前放上芝士丝焖一会儿，焖到芝士融化，江宁一口气能吃两块！ 她还要求陈姐：“多放肥牛肉，饼要薄一点。我今天吃完了，晚上就跳绳！” 舞蹈老师说了，过完节要称体重，她在老家好几天都没跳绳锻炼过。 陈姐看圆圆哭，心里舍不得：“我去抱她吧。” “不行，一抱她，她就知道有人依着她了，大家都不要看她。” 圆圆果然在等着人关注她呢，陈姐看她的时候，她就满脸期待的望着陈姐，可没人来哄她，她又坐了一会儿。 红通通的脸上挂着两行眼泪，眼看大家吃香喷喷的批萨，她坐不住了，爬起来凑过去。 陈姐给她擦手擦脸，也给她一块肥牛批萨，笑眯眯跟林文B交换了个眼神，圆圆这孩子，脾气说走就走，哄得住。 林文B懂这个眼神的意思，这要是换了江宁，那可不得了，现在是能讲道理了，小时候没道理可讲，她不愿意的事就会一直坚持。 不管是给吃的，给喝的，还是好声好气哄她，都不行。 她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这个脾气倒有点像江家的大姐，江惠娅。 两个女儿一样的爸妈生的，偏偏脾气一点也不同，林文B看圆圆咬着批萨吃，说：“下午你还想逛超市吗？” 圆圆抽抽鼻子，她点点头。 吃完饭，她去“超市”看过所有她能买得起的东西，最后买了一包虾条。 “明天的零花钱，明天会发给你。”慢慢来，先从买东西开始，然后林文B还会“建”一个圆圆银行，教她什么是储蓄。 明天还是只有一块钱，圆圆看看她想要的画本彩笔和毛绒玩具，最便宜也要五元，她哽咽着点点头。 姐妹帮姐妹(送她们过来培训) 怀愫/文 初八开工,林文B一早起来准备上班。 圆圆赖床，江宁倒是早早起来了，她今天要去贝塔斯曼书友会，履行她每个月买一本书的会员义务。 林文B可知道她在买书上的习性呢,叮嘱她说：“你可别多买啊,看完了再买新的。” 江宁刚刚拿了压岁钱,现在口袋里很富裕,她富裕的这些钱别的不舍得,买书最舍得了。江宁听完看了妈妈一眼,妈妈一点也不懂,那种三本一套会员价，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林文B也知道提醒了也没用,但只要是江宁的零花钱,就由她支配，等过几天就带她去银行,把压岁钱都存起来。 林文B拎上包,套上跑鞋出门,走过几条马路到了公司,她是第一个来的。 先开电闸，再把门窗打开通风，然后关上窗开空调,换咖啡机里的水，再把地扫一扫，她干这些的时候，宋爽来了。 “林总怎么你在干呀？”宋爽说完就想起来了,公司请的保洁要到元宵节后才上班，到处都是一样的,她赶紧接手。 “不用你，我都干完了。”林文B洗了手，换上公司里穿的的皮鞋，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办公室翻她的工作本。 今年该续银行的约了，银行的礼品量大稳定，大客户的高档礼盒比较少，但办卡用户越来越多，礼品需求量很大。 是公司一笔稳定的业务，也就是靠着蒋副行长这个合同，公司从两人两张桌，慢慢开始有了规模的。 这个一直都是小吕在负责，今年林文B想让小吕去管出租车广告业务租赁，这个银行的业务得交接一下。 公司里陆陆续续来人了，许言一来，三号男嘉宾的花就到了。 原来每次大家都还调侃玩笑两句，现在已经见怪不怪，许言捧着花每桌分一支，把余下的一捧送到林文B办公室来。 “还是放你自己桌上吧。”林文B想笑，这三号还真够执着的，得有一年了，还在紧追不舍。 宋爽拿了自己带里来的饼干来分，感慨道：“出了校门，还能这么追人的，真是稀有动物啊！” 许言泰然处之，她平时不透露这种细节的，三号要送花，拒绝不了也就让他送，这次她说：“我说了，他要是能坚持一年，就……” “就答应他啊？”宋爽眼睛亮晶晶。 “就跟他看场电影。” “切~”宋爽散了一圈饼干，通知大家准备开会，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办公室，一下静了很多，大家都在翻工作笔记，调整到放假之前的状态。 一共两项大事。 一是准备招人，设计部门和业务部门分开。 二是广告传媒公司，林文B把这事交给小吕，小吕打算不仅是租赁，他还提出方案，跟彭导演的公司合作。 宋爽从小吕手里接过银行的单子，从此业务全都由宋爽来负责，小张跟着小吕去分公司，也得再招人手。 有广告从业经验的优先面试。 林文B趁着午餐回去看看宁宁和圆圆，圆圆早就起床了，她画了“画”，做了游戏，正在问陈姐：“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今天还没给她发一元钱呢。 她看见妈妈进了院子，小跑着冲到落地玻璃窗边，一下把脸贴在玻璃上，大声叫：“妈妈！” “哎~” 林文B刚进门，圆圆就伸出手：“零花钱！” 姐姐买书回来了，告诉她说，这都是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圆圆也想买东西。 林文B从架子上拿出苹果币，给了圆圆一张，圆圆立刻跑去要敲开超市的门，但这次林文B说：“圆圆，如果你把钱存到银行里，那明天就可以一块变两块，你要存吗？” 圆圆摇头：“我要吃泡泡糖。” 她花掉了刚到手的一元钱，从小玻璃罐子里，拿了两个西瓜球泡泡糖。 “好吧。”林文B不强求，明天再继续问。 江宁听见妈妈回来，也没下楼，她在玩电脑游戏，去买书的时候经过了音像店，她本来想看看张国荣的电影的。 老板向她推荐：“小姑娘，玩不玩游戏啊？”他拿出个盒子，“这个经典游戏，《仙剑奇侠传》家里有电脑的，买一个玩玩？” 江宁看一眼老板，他怎么知道她家里有电脑呢？但她看了简介，蠢蠢欲动，在游戏里可以当侠客！ 可这个游戏要花好一个月买书的钱呢。 江宁犹豫不决，但最后她还是买了，她刚刚玩到李逍遥去找仙女求药救婶婶，还没能成功出镇。 “宁宁！下来吃饭了！” 江宁简直拔不出来，嘴里答应着：“哎，我来了！”手上还不愿意停，她好不容易才玩到这里的。 “宁宁！”妈妈提高声音。 江宁手一抖，死了，屏幕上又是那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 …… 她挎着脸下楼，妈妈妹妹已经坐在桌前，圆圆舍不得吐掉嘴里的西瓜球泡泡糖，正在跟妈妈抗争。 “快吐出来。” “不。”圆圆一边吸溜糖水，一边摇头。 江宁拿着自己的饭碗，她跟妈妈说：“妈妈，我买了个电脑游戏，好难呀。” 林文B答应一声，手还托在圆圆嘴前，用纸巾接着：“吐了。” “不。” 她后知后觉抬起头：“买了什么？” “电脑游戏啊。”江宁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情，爸爸不是也玩电脑游戏吗？这个可比扫雷有意思多了，还有剧情呢。 林文B吸口气，看看圆圆，再看看宁宁，一个一个来。 “吐了，不吐掉好好吃饭，这顿你就不许吃了。”下午还有点心牛奶，她要真的不吐，到时候早点给她吃点心。 谁知道圆圆一听没饭吃，张嘴“啵”一下吐出来了。 这个好解决，再来另一个，林文B原来当然是同意孩子玩游戏的，对眼睛不好，也容易沉迷。 “你还记得你上个暑假看武侠，看到打着手电在被子里偷开，开学视力下降的事儿吗？” 江宁记得，因为这个，妈妈还带她去医院检查视力了。 “每天只许玩四十分钟，四十分钟之后要做一下眼保健操，滴眼药水，等开学就不许你玩了。” 江宁点头同意，但她打算偷偷玩，反正妈妈也不在家，多玩二十分钟总可以的。 结果午休一结束，妈妈出去上班，把书房的门给锁上了。 无法知道后面的剧情，江宁简直抓心挠肝的，圆圆也差不多，她很快把另一个泡泡糖也嚼掉了，看着锁起来的玻璃罐子。 江宁打不开书房门，圆圆翻不过儿童护栏。 姐妹俩齐声叹气。 林文B刚回到公司，宋爽就说：“林总，有个什么培训学校的校长来公司了，在办公室里等你呢。” 林文B点点头，觉得有些奇怪，培训学校的校长？她是走进办公室：“您好。” 张校长站起来：“您好，我姓张，是下岗女工职业培训学校的校长。” “您想喝点什么？茶可以吗？”林文B办公室里就有茶杯，烧水泡茶，给张校长倒了一杯。 张校长捧着杯子：“我们这个学校是专门培训下岗女工，给她们提供再就业的机会。” 下岗潮没有打击到新行业新公司，但工业纺织业存在大批下岗工人。 报纸上都在报道，海市的纺织九厂已经全面停工，女工们一直在流水线上作业，没有别的技能，想再就业，是很艰难的。 全市百万女职工每人捐款1元，设立了“姐妹帮姐妹”专项基金，筹集近百万帮助下岗女工再就业。 学校就是去年办的，林文B听着张校长说话，她以为张校长是来寻找援助，想了想现在帐面上的钱，挤一挤还能有些富裕，如果是真的，当然值得捐助。 但张校长不是来要钱的，专项款还没用完，她是想问问，有没有职位可以提供给女学员，还想请林文B去学校看一看。 “我们这儿一批批接人，也想努力一批一批送她们重新进入社会。”张校长是看了招聘广告才找上门来，“我也看过林女士的采访，您原来也是纺织厂的女工，希望可以给她们一个机会。” 林文B的公司需要跑业务的，做广告的，如果能够胜任那当然好，可她这里没有大量岗位能提供。 “我去学校看一看吧，我再找一个人一起去。” 当然是田爱！ 林文B立刻打电话给她，问她有没有时间，去培训学校看一看，看看她们能提供些什么机会。 田爱那个电视购物的企划在艰难推行中，集团上不好看这个，看好她的领导，现在说话还没那么有份量。 她天天磨嘴皮子，接到林文B电话，想了想就答应了，也有很多原来的工友，绕了许多个地方找到她，希望能有一个工作机会。 “行，我们去看看。” 到了培训学校，田爱遇上了熟人，一个女干部模样的人，她叫她：“宋主任？” 宋琴看了她一会儿，没认出来，但她笑了：“现在不是宋主任了，宋厂长。”倒闭厂子的女厂家。 身后跟着十几个女工，她送她们过来培训。 宋厂长看看田爱，能叫她宋主任，那肯定是原来厂里的职工：“你出去得早，早走早好啊。” 她一接任厂长的位子，面前就摊着帐本，全厂职工集资救厂，厂子没求活，钱得她来想办法怎么补上。 宋厂长几乎是一把就揪住田爱，看她像看见半个自己人那样问：“你那儿，有没有什么岗位可以提供的？” 努力加一小更(不续约) 怀愫/文 纺织业头顶光环当老大已经几十年了,当上工人，厂子就管吃管住还管看病。 但到了九十年代，九厂这个历史最悠久的，李鸿章批示建立的纺织厂渐渐没落,关停。 一是市政府对环保要求变得严格,这类的产业不允许再在市区内开办。 二是原来先进的机器落后了,技术也跟不上,劳动力又严重过剩。 巨人倒下的再缓慢,也一样会引发巨大的震荡。 两千万的债务压在宋厂长头上,厂子现在完全是靠卖地皮、卖仓库、卖生产原料,在慢慢填补当年全厂工人们集资救厂的钱。 工人们能集资出两千万，这是个什么数目？！ 大家都想老厂都活,可不能不停厂,开着流水线，反而要损失百分之二十的原料,倒不如关停。 宋厂长一边发愁还款,一边发愁工人再就业。 像原来厂里开车的司机,修机床的工程师,那都有一技之长啊，出去了也不怕找不到工作，真正难的是厂里流水线上的女工们。 宋厂长抓着田爱,一听说她现在的职业，就更不肯放开她了。 九十年代百货行业兴起，田爱所在的集团，下属卖场、超市、便利店落地开花,门店还在继续扩张，有非常多的岗位空缺急需填补。 她自己就是从超市的理货员起步的,像这类工作，技术含量低，对学历要求也低，正适合下岗女工们上岗，还能就近上班。 “那说好了，我组织人，带到你那里去面试。” 田爱一口答应了。 宋厂长又说：“优先解决年纪偏大的，她们都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容易。”年纪轻些的，还能再努努力跟上时代发展，那些年纪大的，为计划经济贡献了青春，到快退休了，遇上了下岗。 难呐！ 林文B就在一边听着，她自己原来那厂子也倒了，忍不住提醒宋厂长：“那地皮升值快，现在卖都卖贱了。” 宋厂长苦笑：“这我哪能不知道，就看看现在的房价，都涨成什么样了，再等等肯定还得长，可远水解不了近火呀。” 一块一块，像拼图似的抠出来卖掉，卖掉一块，就能暂时喘息一阵。 厂子停了，催债的电话不停，可有债全是三角债，下家早都倒闭了，钱要不回来，根本填不上窟窿，宋厂长身上都有好几个官司呢，要还债就得卖地。 这些女工有事儿都找厂妇联，找领导都养成习惯了，宋厂长就把她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塞，争取各种上岗就业的机会。 鞋子都磨薄了，说服航空公司，放宽年龄，除了招空姐，也要招空嫂！ 但这样的岗位依旧有外形条件和年龄限制的，还得去参加培训，一培训就是半年，只能说是解决一个是一个。 还有公交卖票员，保洁员，也一样先解决大龄的，把年轻的送来培训学校，学校里家政班、面点师班和编织班。 最重要的是礼仪班，不是培养迎宾小姐，礼仪小姐，而女工们多年在流水线的环境下，说话声音都会特别大。 教她们先控制音量，再学打扮化妆和面试技巧，先改变观念，再改变习惯。 林文B在外面看了一会儿，问宋厂长：“我那里招设计师和业务员。” 宋厂长放开田爱，又揪住了林文B，她是拉到一个是一个：“我们厂有图案设计师啊，我让她去你那儿应聘。” “业务员……业务员……”这还真得找个嘴皮子利索的，“我肯定给你找个合适的！” 就算这样，消化的还是有限，林文B想了想说：“宋厂长，你有没有想过让她们去考些证书？” “比如导游证，国家不是一直在研讨国庆放七天假的事儿吗？等定下来了，肯定需要导游。还有房屋中介，这个也不看年龄和学历。” “慢慢来吧，先敢开口说，再把她们推出去。” 林文B看到编织班，编的毛衣购物带，找到张校长：“学员们能不能编些小东西，比如说茶杯垫，或者钥匙圈。” 图案要丰富，有些东西只要懂得编织就能做出来，关键是图案要好看。 张校长马上就懂了林文B的意思：“林经理是想……” “我们公司跟银行一直有业务往来，银行开卡就送小礼物，我觉得这种编织的东西，挺合适的。” 林文B跟张校长谈好，这类编织品她不从中赚利润，怎么卖给银行的，就怎么贴补给学校，顶多算是个渠道。 这可是个细水长流的活，但东西要好，砸了牌子，对方不要，吃亏的还是学校。 “比如春节刚过，元宵节马上就到了，可以做些喜庆的图案。”林文B一样样说给张校长听，“再比如十二生肖的，端午节粽子形状的，圣诞节红袜子绿圣诞树的。” “我再定制一批标签，打上学校的名称。”这就是个援助下岗女工的计划，也是林文B目前能做的。 先做了这么个口头约定，这几天请编织老师开动脑筋，下星期林文B来看产品。 离开学校的时候，林文B问田爱：“宋厂长多大年纪了？” 田爱想了想：“我记得她才四十五六岁。” 黑发夹杂银丝，短短这点功夫，她就接了好几个电话，有催债的，也有求她帮忙的。就这样，她对女工们还笑眯眯的，让她们跟着老师学化妆，学怎么应聘。 能帮一点是一点。 还没等下周林文B去“收货”，宋爽丧着脸来找她：“银行那边说，下半年开始，不跟咱们续约了。” 出路(再找新出路) 怀愫/文 林文B正在想怎么替下岗女工培训学校多出点力,银行的单子是走量的，正合适这类编织品小挂件。 要的量多，起码也能替张校长解决掉一部分的教师工资和购买教具用品的钱，打上标签,是想向更多的人宣传这件事。 没想到标签订单刚下,银行单子就出问题了。 宋爽还以为是自己刚刚去交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人,赶紧把吕一鸣叫去救场,谁知对方说跟这个没关系,就是不打算续约了。 银行的礼品她们一直做得很仔细,每次给大客户的礼品反馈都很好，从丝巾、茶叶到双面绣屏再到琉璃摆件,年年都是花了心思设计定制的。 在高档礼盒这块几乎不赚钱,他们赚的是小礼品的钱。 林文B当年签下银行订单的时候，POS机还没大面积普及呢,全市只有大型商场可以刷卡支付,为了推广办卡业务,银行才会做开卡送礼活动。 每位开卡用户都赠送小礼品,面向老年人是米面糖油，面向上班级那送的东西更丰富，从雨伞到保温杯,全都印着银行的名字。 这类礼品需求随着每年办卡用户的增长，订单数额越来越大，一开始的两年确实赚得少，但去年开始每月的收益都在往上涨,全年的利润抵得上所有小礼品订单的利润总额。 美院容的，企业工会,还有酒店类小礼品，保险公司的礼品订单。 小吕还开玩笑呢，说银行、百年和螃蟹三足鼎立。 眼看就要跷掉一只脚，当然受影响。 林文B打了个电话给蒋副行长，这样的变故，问题肯定是在他们内部。 蒋誉接到电话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跟林文B说：“是我不周到了，应该先跟你们打声招呼的，我马上就要离开银行了。” 蒋誉不急不缓，从声音里一点也没听出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银行。 副行长的年薪可观，他奋斗到这个位置离开银行，大概是有更好的去处了。 林文B松口气，钟雪忙着做巡演的准备，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出新设计了，林文B也有两三个月没见她，过年也只是互道祝福。 幸好不是家里有什么变故。 “林经理你也不要着急，还有半年嘛，他们也不是真的不想续约……” 话没说完，林文B懂了，是想吃好处，故意放出风声来，好看看B宁续约的“诚意”。 肯定还有公司在跟她们竞争银行的大单子，礼品公司一家接着一家开，B宁是做的早，累积了资本，打响了名气。 要是当时晚一步，生下圆圆出了月子，那就晚了。 “蒋行长以后到哪里高就，如果可以，期待我们能再合作。”林文B没在蒋誉这里多纠结，人往高处走，走了也一样能再合作。 蒋誉这些年，从没在B宁这里要过什么好处，但B宁开给钟雪的设计费也一点都不少。他离开银行，再谋高就，还能再有新的合作。 蒋誉笑了：“那是当然的。” 知道了问题所在，那就尽力解决，林文B立刻带上礼品，让吕一鸣也先放下手头的工作，隔天带上小吕和宋爽又去了一趟银行。 一直接待他们的人已经调走了，换了一位来接洽，在办公室里说一些场面话，比如B宁的礼品反馈不好。 “大家都更希望银行能送米面粮油，开卡送电影票啊之类的，这些更实惠，我们也要多种合作嘛。” 他不能说B宁的礼品不美观，东西确实是好看的，只好挑剔它们不实用，然后又说质量不行。 宋爽气得不行，这位新的负责人，自己手里拿的还是B宁定制的保温杯呢！ 光是保温杯和雨伞，他们就跑了好几个工厂，几家样品，她们全都测试过，最后是跟一家日本厂商签的订单。 开水倒进去，六小时候之后水温还能保持在五十五度左右。 因为效果好，她们还特意让厂方贴上防烫嘴的标签呢，现在又来说她们品控不行？质量不好？ 林文B一直听着，他们三个并排坐，那人坐在他们对面，说起话来的口吻就像是他们三个的领导。 林文B拿出公司今年制定的银行礼品计划，还把跟下岗女工培训学校联动的事也一起说了。 那人不为所动，选品计划书能看都没看上一眼，下岗女工的事情，更是谈也没谈。 磨了一个多小时的嘴皮子，眼看磨不出来什么了，三人告辞出来，一出大门宋爽就忍不住了：“捞钱也得捞得讲究点吧？他怎么睁眼说瞎话！” 小吕劝她：“没必要，就是这样的，要磕单子，就得捧着他，塞住他的嘴。” 一朝天子一朝臣呗，到哪儿都一样。 这也算是跑单子的活动经费，钱是花了，吃饭喝酒KTV也都请了，可合同迟迟都不签，小吕说：“不会是吊着我们吃一波好处，订单给别人吧？”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尽力吧。”这边不续约，就跟别的银行，看有没有可能谈新单。 宋爽是知道林文B答应了下岗女工培训学校的：“这怎么办呀？”话是说出去了，但合同还没签，要撤也不是不行。 “还按原来的办，还有半年呢，而且咱们还有保险公司的订单嘛，也能解决一部分。”到今年九月，能帮多少是多少。 林文B已经确定了几种花样，最好看的是毛线编织小动物挂件，这个比杯垫更时髦一些，拿回来公司里几个女孩就人手一只。 小吕也说：“那我要两个吧。”妻子孩子一个人一只。 江烨回来听说这事，笑了：“这还不简单，你逼他跟你签合同啊。” “什么意思啊？” “你不是有个熟悉的记者吗？他那个半边天的专栏还搞不搞了？” 林文B看他一眼，还是不太明白，就算能请记者采访张校长和宋厂长，也解决不了银行订单的事啊。 “啧。”江烨摇摇头，还是太老实。 江烨教她：“你请记者实地去采访报道，再让校长把跟你们公司合作的事情说一说，扩大影响嘛。” 大企业不得有点社会责任感了？ 林文B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办法她还真没想过：“那他顶多也就再续一年的，明年不是照旧？” “那你也有一年时间呢，再说了，这人胃口这么大，你塞不饱的。”别想再做长久生意，能打个时间差缓一缓，已经不容易了。 林文B先打电话给张校长，然后是宋厂长，再联系上原来采访她的记者。 全社会都在关注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记者原来就报道过“姐妹帮姐妹”百万女工捐款成立专项基金的事，这就算是后续的深入报道，而且还有新故事可挖。 第二天记者上门采访，除了宋厂长的故事，还拍下了女工们学习的片段，还有她们做给银行和保险公司的编织品。 这些东西上都有标签，张校长着重说明这些东西，礼品公司不收取任何费用，是想没有其它技能的下岗女工，有个临时过渡的赚钱机会。 等她们学习了技能之后，再重新踏上工作岗位，社会是有这些需求的，张校长对她们重回社会很看好。 “最好啊，我这个学校，三年五年就能关门。” 银行和保险公司，戴了这么一顶高帽子，报纸新闻出报道的当天，那个样样挑剔的负责人就主动打电话给小吕了。 这才一上午，银行已经接了七八个媒体新闻的采访电话，要是被人知道他们不续约了，再联系一下下岗女工的事情，还不得大作文章？ 小吕敲响林文B办公室的门：“林总，对方说，先再续一年，但订单量要砍一半。” 还真被他猜中了，这人肯定是吃了另一个公司的大好处，现在蛋糕分不过来了，只好一人切一半。 宋爽很不乐意：“咱们这不是替别人抬轿子了。” 好名声倒让那个负责人占了一半，说不定他还能拿这个当成绩，再往上升，简直气死人了！ 林文B笑了：“行了，能有就不错了。”不占好名声，怎么肯续约呢？ 新闻报道和长篇采访之后，还有企业单位主动打电话到培训学校去，向下岗女工提供岗位，有意者可以去应聘。 比如公交公司，需要售票员，酒店需要房间清洁工。“巴嫂”“房嫂”“空嫂”“育儿嫂”，女工们的出路越来越多了。 B宁也要再找新出路。 至于蒋誉辞职去干什么，是江烨告诉林文B的：“他去房地产公司了。” 新点子(《梁祝》) 怀愫/文 江烨接到百万工程的时候,蒋誉已经拿上了百万年薪，再干下去这个薪资水平也不会变动太多，他想干点别的事业。 新加坡的地产商来海市发展，高薪把蒋誉挖过去。 江烨跟蒋誉来往的更密切了,他还把蒋誉一家请到家里来作客,让陈姐烧几个拿手好菜,招待他们。 换作别人请,钟雪是不肯出席的,但既然是江家请客,她当然要来,挤出一天时间不去乐团排练，带着孩子,来见林文B。 林文B问江烨：“你想跟他一起搞房地产？” “这话说的,那人家可看不上我这点本钱。”兜里总共只有二百来万，蒋誉是去大地产公司,他就算想也插不进手啊。 大头吃不下,吃点小块肉：“我是想能接到点工程,熟人好办事啊。” 没有关系,做完了项目也能卡着钱不给，江烨每到年末就求爷爷告奶奶，一袋一袋好处拎出去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工程款能早点结清,那帮人吃没少吃，拿没少拿。一到讨要工程款了，照样给你脸色看。 江烨想走通蒋誉这条路子，也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工程检收合格之后，能按时结款,他手里总是预留大笔的现金，不敢有大的投资动作，就是怕到年末发不出农民工的工资。 上家不卡这个钱，他能干的事就更多了。 也有挺多建筑公司的老板自己不抗风险，上面不发钱，他们也不发钱，大家一起拖着呗，农民工闹起来才好呢，闹起来才能把工程款要过来。 但这种事，只要有过那么一回，下回什么招标都轮不着你了，谁让你不会管自己手底下的人呢？ 江烨只好继续求爷爷告奶奶，头顶只要有顶乌纱，就能给你几分颜色看。 家里还是刚搬家的时候请过一些朋友来，王太太一家就来过，那次之后，王志国跟江烨的关系，反而淡了。 知道江烨发达了，但王志国还有几分用老眼光看人的意思，等真的看见了，这才觉得差距，心里又不舒服。 江烨还不是靠他才接到第一个大工程的。 林文B感觉到了，她还想再劝劝江烨，想起上辈子他唏嘘感慨的样子，劝他：“你本来也不是冲着交朋友认识的王志国。” 江烨看她一眼：“我知道啊。”他早就感慨过了，人相处的久，总有几分感情，但该给的他也给过了，再多了那可就危险了。 林文B一想，也对，这辈子两人才相处了几年？ 江烨因为农民工安全教育培训的事，认识了更多人，早就更上一层，他跟王志国没有二十年相处的密切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多伤心了。 蒋誉一家周六那天来了，江宁牵着圆圆，站在爸爸妈妈身后迎接钟阿姨和小宝宝。 上次看到的时候小宝宝还在学走路呢，现在脚一沾地就直想往前冲，蒋誉一把拉住女儿：“脱鞋鞋。” 她就翘起脚尖等爸爸给她脱鞋鞋。 蒋誉给女儿起名叫蒋访寒，因为钟雪是在冬天出生的，海市冬天不下雪，她出生的那一天，零星雪花飘过窗前，所以才叫钟雪。 “贝贝来啦！”林文B摸摸小女孩的头，“跟两个姐姐玩吗？” 圆圆稀奇死了，她也当姐姐了！绕着贝贝转了一圈，是个漂亮妹妹！于是圆圆很友好的问她：“你想玩小兔子吗？” 贝贝有点认生，她扒在爸爸身上。 蒋誉大包小包的，反而是钟雪，一件春季大衣，身上只挎了只小包，笑着说：“文B，好久不见了。” 说完从包里拿出交响乐团的门票：“这个，请你来看。” 这次音乐会有她的独奏曲目，这是她练习了很久，觉得现在状态最好，情绪最饱满的时刻，等演完这一场，她就要巡演了。 “今年是在国乐，团长说计划明后年就走出国门了。” 明后年？就是贝贝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林文B看了眼贝贝，她明显更亲近爸爸，因为她扒着蒋誉不肯放，江烨那手指头，好几次想摸烟，都又放下去了。 “我一定带宁宁去捧场。” “那圆圆呢？”圆圆问，她怎么就被妈妈忘记了？ “音乐会是很高雅的地方，你要是能全场保持安静，小声说话，妈妈就带你去。”圆圆还太小了，到时候她又要喝水又要上厕所，打扰别人欣赏音乐。 圆圆点头保证：“我肯定。” 贝贝还是想跟小姐姐玩的，她熟悉了一下就从书房自己出来了，圆圆马上去牵她：“我们玩小兔子好吗？” 小兔子五块苹果币呢！ 圆圆存了两天钱，又听姐姐的话存进“银行”，今天她有了五块钱，马上买了个“大件”！这个兔子她喜欢得不得了，每天睡觉都要抱着它。 江宁悄悄说：“她真的认不出这个兔子了？”她去年只玩了几次就不要了，突然就当成宝贝。 林文B也开始反省自己，因为对圆圆有补偿心理，所以她要什么东西，只要不出格，都会满足她。 “圆圆超市”的货源还丰富得很呢。 但圆圆也只成功的存过一次钱，小虾条泡泡糖彩色笔，她每天都想要新东西。 江烨把家里给女儿开“超市”“银行”的事告诉蒋誉，蒋誉听了就笑：“这个主意好啊，以后还能慢慢教她投资和投资风险，垄断涨价，从小开始学金融知识。” 江烨想起圆圆那个哭的劲头，买不到东西就要哭，要是再往上涨价，她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呢。 林文B听见了，看了一眼西瓜泡泡糖，圆圆已经学会只买一个，要找钱，但这个太甜了，经常吃不太好。 林文B决定“下架”西瓜泡泡糖。 圆圆还不知道自己喜爱的糖就快下架，她牵着贝贝的手去看绿毛龟：“这是我们家的龟，它年纪很大了，它是老爷爷。” 反正比姐姐的年纪还在大，很老了。 钟雪看了眼客厅里的超市，其实就是三排书架，再用幼儿围栏围住，但她能想像这给圆圆带来多少乐趣。 “你为你女儿很费心。” 钟雪不是这样的妈妈，她更在意自己的琴。 她跟自己的妈妈就闹翻了，妈妈指责她自私，怎么不肯多花心思在女儿的身上，都有孩子了，不能多为孩子想想吗？ 一排练就见不到人，还非要去竞选巡回演出的名额。 她根本不能明白这个名额有多难争取，钟雪选上了，她并不祝贺女儿，她想的是一走几个月，孩子怎么办？ “她还这么小，你就要把她送到托儿所去？” “我也不愿意把她送到托儿所去，但我更不想听见你对她灌输母亲就要为了孩子奉献牺牲一切。” 孩子已经会说话了，钟雪本来没察觉，她偶尔提早下班回来，听见了一次。 自己的亲妈在打电话给亲戚，抱怨女儿把全部的重担放在她身上：“她们老三届聚会，我根本抽不出空去呀。” 明明满腹怨气，可等钟雪想办法解决，她妈妈又不愿意接受，她就希望女儿在家看着外孙女。 钟雪母女关系紧张，缓缓把心里的郁气吐露出来。 林文B笑着拍拍她的手：“带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是日复一日的劳动，就因为是亲人才更有怨言。” 所以钟雪才下定决心把女儿送去托儿所，蒋誉不舍得，夜里觉都睡不好，起床看了女儿好几次。 “不说这些了，我们聊点高兴的吧。”钟雪笑着，“我看到新闻了。” 蒋誉拿给她看的，就是《半边天》写下岗女工学校的事：“林经理不得了，这个办法想得不错。” 但以后要合作也挺难的，新调上来的那个人挺记仇。 “我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已经答应了学校，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通过周芳，保险公司那边的礼品订单需求也在慢慢增加，失掉银行的单子，还有另外两只脚撑着呢。 “哎，你们这个演出，有没有想过做广告啊？” 钟雪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有吧。”她还真是只管拉琴，不管究竟会来多少个听众，团长好像是让大家多多宣传。 可他们能跟谁宣传，还不是跟亲戚朋友们。 林文B笑了，她也不麻烦钟雪，直接给乐团打电话，毛遂自荐嘛！ 问问交响乐团愿不愿意在出租车上打广告。 “我本来倒是想过，能不能把百年带上舞台的。”钟雪有些遗憾，但百年只有丝巾系列，拉小提琴不能戴丝巾，头发也得全盘起来。 “你那天演奏的曲目是什么？” “《梁祝》。”对中国听众来说最熟悉的故事，最缠绵的曲调。 林文B微怔，接着就想到了新点子！她正在想怎么才能继续推广百年这个品牌呢，目前的几个城市还远远不够，得再往远的地方走。 “那应该穿中国风衣服啊，请咱们的设计师，特意为你设计一件演出服吧。” 本钱还小，做不了巡回演出的冠名商，但也能给独奏的演员特别定制一件演出服，在巡演的时候，继续打响品牌知名度。 钟雪身材瘦削，气质清冷，穿丝质类长裙更能衬出她的飘逸。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得团长点头才行。”钟雪有些抱歉的说，独奏的演出服确实跟合奏演员有差别，但这都是团里定的。 免费的出租车广告投放，换钟雪在巡演的时候穿百年的品牌服饰，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 林文B想到就想马上去做，她刚要站起来，又坐下，客人还在呢。 钟雪抿唇浅笑：“去吧，你去打电话吧。” 营养液破万加更(“妈妈泡泡糖”) 怀愫/文 除了扩大品牌影响力知名度,公司也一直在做品牌多元化的设想，丝巾上来说，百年已经做得不错了。 再下一步，是扩大品牌的影响力,只在本市或者周边几个城市销售是走不远的。 苏城的服装厂倒闭了好几家,海市也是一样。 凤凰旗袍,海螺衬衫,这些叫得响的品牌,原来的布料都出自申九厂,许多年前那些来海市旅游的游客,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怎么也得买件衬衫回去。 可这些渐渐不再流行这些了,西式礼服才是时兴货,中式的旗袍大概只有迎宾小姐，礼仪小姐们还会穿一穿。 连新娘子的敬酒服都更流行选用西式礼服,旗袍越来越没落,可中式的衣服不仅只有旗袍这一种款式。 钟雪问林文B：“你不会想给我设计旗袍吧？”她有些担心的比划了一下,“我的身体要能舒展,才能更好的拉琴。” “我知道，肯定让你能活动得开。”旗袍是很美，钟雪的身材也很合适,但林文B想做更飘逸的那种。 演出从七月开始，这才刚刚三月，现在做设计谈广告还来得及。 林文B很快给联系了交响乐团，跟团长约定好时间,在电话里林文B想跟陈团长说明来意，对方似乎是很忙碌：“到团里来说吧。” 他们约定了见面的时间,林文B周一开例会，把几个部门的主管都叫上，就在她办公室里开会。 宋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巡演要去八个城市，特别是北方的城市，她们在那里一点知名度也没有。 “可……光是展示演出服，也带不来效益呀？” “所以，才要跟团长谈嘛。”林文B微微笑，她是想跟团卖周边，在每一个交响乐会场的大厅外，售卖《梁祝》周边。 这种形式是现在没有的，但林文B见过。 她上辈子没什么爱好，夏秀珍搓了一辈子麻将，这个爱好由林文俪继承了。 林文B不行，也有几次人家想教她，她牌技不行，但手气特别好，上手一把牌就是顺的，再玩几次，别人也不带她了。 她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得失心不重，玩牌就没那么大的乐趣。 她喜欢在家看戏曲频道的戏，江宁说：“妈，你这么喜欢听，为什么不去看现场表演，光在电视机里看有什么意思？” 江宁带她去看过《红楼梦》、《牡丹亭》，还是实景演出的，隔着水看游园惊梦，出来就有卖各种戏曲故事的纪念品的。 江宁说的那个词儿，林文B忘了，但她也买了，帆布袋呀小扇子什么的。 江宁那时还劝她：“妈，太多了，你买这么回去干什么用啊？” “当纪念啊，你看这个园林照片，拍得真不错。” 林文B提出这点的时候，宋爽就微张着嘴，这等于是去每个城市做临时销售。 “如果这个模式可以的话，我们除了经典款，还得为交响乐设计几款特殊款，只有听交响乐的观众才能第一时间购买。” “这个……” “前期肯定会亏。”林文B这么说，“但要做。”礼品生意做得再大再好，完全看上家订单，别人要不要你的东西，全凭采购的喜好。 还是得做自己的品牌。 B宁现在还是棵小树，剪掉一些枝桠才能长得更快更好。 林文B选了好几条丝巾，去见陈团长。 她知道陈团长是个指挥家，钟雪很崇拜他，从钟雪的只言片语中，林文B能感觉到陈团长是个充满了激情的人。 可她没想到陈团长已经六十了，还有个特别音乐家的发型，脑袋顶上是秃的，周围一圈留着长发，还烫卷了。 有点像外国人。 他戴了副眼镜，说话很温和。 林文B说明来意：“我们公司想跟乐团合作，市内广告推广由我们公司免费来做，但想请钟女士穿上百年为她设计的演出服。” 林文B没有把握，但钟雪觉得这主意能成。 “我们团长年轻的时候出国进修过，还受邀去过很多国家表演，不是老古板。” 新颖的合作方式，只要有利于乐团发展的，他都能接受。 还没有成品，只有设计稿，林文B把稿子拿出来给陈团长看：“钟女士演奏《梁祝》，设计师会专门为她设计一件演出服。” 陈团长笑眯眯的：“就一件衣服？” “不仅是衣服，我们想为交响乐团设计一些独特商品，要获得您的同意，跟着乐团一边巡演一边推广。” 这是陈团长从未听说过的合作形式，现在的大品牌都愿意去赞助歌星，还真是少有愿意替交响乐团打广告的。 就光为了这个，陈团长也愿意合作。 他收起音乐家的热忱，问：“你们的服装设计，要符合交响乐的氛围。” “这是当然了。”林文B拿出粗稿，“这是实步设计，看着层层叠叠，其实每一层都非常轻薄，是用三种不同的绿色做晕染。”上面还会有蝴蝶的设计。 其余的纪念品会有比如竖琴胸针，蝴蝶书签，还有少量的包袋和瓷器茶具，当然最主要的是百年丝巾。 陈团长继续问：“这个广告的投放，你准备怎么做呢？” 林文B拿出广告设计，等服装设计好之后，为钟雪拍海报，她的形象会印在海报上，在她衣裙周围会有两只蝴蝶。 上面会清晰印上时间地点，放在每一辆出租车后车座。 “在替交响乐做宣传的时候，车枕和外车贴不会再接其它广告。” 陈团长前两年大半的时候不在国内，他不知道出租车广告的风潮就是被林文B带起来的，只知道这种形式的广告已经很成熟了。陈团长也想打广告，但电视台六位数的广告费让他望而却步，现在有不要钱的宣传送上门了，他当然愿意答应。 他说：“我要看服装，服装合格呢，我只提供场地，别的一切由你们公司自己负责。” 许言的设计以轻盈为主，裙摆虽然有许多层，但整体很轻，穿在身上不会有负担，而且比西式的礼服裙更舒展。 林文B晚上回家，圆圆还眼巴巴在等着，今天她睡醒的时候，妈妈已经出门了，她还没拿到零花钱呢。 陈姐给她发了一块钱，但超市里的西瓜泡泡糖没有了，玻璃罐子是空的，昨天还有半罐子呢！ 圆圆一直等，一看见妈妈回来，她立刻拎着拖鞋摇摇摆摆跑过去了，手里还举着她的苹果币：“妈妈！泡泡糖！” 林文B换掉鞋子，摸摸圆圆的脸说：“泡泡糖没有啦，不生产了。” 小事和大事(5月8日) 怀愫/文 林文B不觉得那个西瓜泡泡糖有什么好吃的,又甜又都是色素，吃一颗嘴里绿半天，可圆圆很喜欢。 想想她年轻的时候，也不觉得汽水泡泡糖甜得过分,反而年纪越大越吃不了甜的。 圆圆不知道不生产是什么意思,她以为是今天没有了,明天会有的。 结果明天也没有,那个玻璃罐子一直都是空的。 没了西瓜泡泡糖,圆圆很快喜欢上了新零食,名字叫麦咪,就是巧克力味的脆香米，但这个比泡泡糖要贵,要一块钱一包。 她握着一块钱,看着围栏里的小零食，脸上满是忧愁。 江宁可怜妹妹小小年纪就被骗,那个西瓜泡泡糖,在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一块钱可以买到五个呢,还有巧克力脆香米，一块钱有一大包。 于是她有一次就偷偷给圆圆带零食回来，圆圆抱着姐姐的亲了好几口,但她吃完了，还想要买别的，一块钱最终没存住。 江宁教她：“你存一存，明天就能买好东西了呀？” 圆圆摇头,她要买果冻。 江宁小大人似的安慰妈妈：“也许等她念中班，就会好的。” 圆圆还没学会忍耐,就迎来第二大危机，幼儿园开学了。 放了一个寒假，圆圆还以为她不用再去了，听说又要去幼儿园，她终于忍不住了，坐在地板上大哭起来。 “我毕业了，我毕业了。”她牢牢记得，毕业就是不去幼儿园。 她哭得这么悲惨，可全家人都忍不住在笑好了，特别是姐姐，告诉她说：“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还有好几年呢~” “已经好几年了！”圆圆立刻忘记姐姐偷给她吃零食的好人好事，哭着说，“妈妈，你把姐姐送到幼儿园去！” 江宁摇摇头，跑上楼了，她都已经开学两周了，午休的时候还带一个班的一年级生呢。 五年级生带一年级生熟悉校园，江宁和徐立被选出来管理一年二班，一样是小孩子，但一年级比幼儿园小班懂事得多。 她跟徐立带他们去体育室，钢琴房，图书馆，教他们使用规则。学校今年还新建立了电脑室，每周开设一节电脑课。 每个教室还都装上了电视机，校长谈话和安全教育他们不用再排队去大礼堂，打开电视机就行了。 就要毕业了，学校才添好东西！ 江宁这才知道原来徐立也玩《仙剑奇侠传》，两人很快交流起来，徐立告诉她说，有种东西叫攻略，只要看了攻略就能快速打通关了。 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她申请了一个Q号，两人每天聊完作业，会再聊五分钟游戏，不能再多了，毕竟每天都只有三十分钟的上网时间。 徐立告诉她，除了仙剑还有《金庸群侠传》，他可以借给江宁玩。 江宁跟徐立用纸画出了所有人的武功和伤害值，因为英雄们的武力伤害值，两人吵了一个午休。 乔峰！当然应该是大英雄乔峰最高！ 怎么能是东方不败呢？ 叶蓓蓓和沈夕都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怎么聊上天的，还互相借书上网聊天，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她们俩神神秘秘的把江宁叫出去教室了，一左一右围住江宁。 叶蓓蓓问她：“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沈夕更直接：“你是不是喜欢徐立啊！” 江宁微张着嘴，沈夕和叶蓓蓓交换眼神，江宁知道班里有好多女孩喜欢徐立，但她这才知道叶蓓蓓也喜欢徐立！ 她还想跟好朋友喜欢同一个人。 “为什么啊？”江宁问。 “徐立他长得帅啊。”二班最帅，五班的体委也帅，但徐立成绩好。 江宁觉得一般，小荧星里有的是像徐立这样的男孩子，之前汇报表演的时候，还请来了以前的学员，其中一个大哥哥是教育电视台的小主持人。 那才叫帅呢！ 话题一下就被江宁带偏了，沈夕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她拉住江宁问：“你真的见过真人啊？” “那当然了，比电视里的还要好看。” 江宁这才知道班里已经有一对了，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两人放学经常一起走，还有人看见体育委员在小卖部给文艺委员买麦丽素。 …… 江宁不以为然，她午休的时候跟徐立聊游戏攻略，还跟徐立学下军棋，偶尔他们也会下五子棋。 这东西简单，只要有张纸就行了。用原子笔画上格子，再用铅笔画棋子，一张棋盘可以反复使用，直到被橡皮擦烂。 徐立一边下棋还一边问她：“你挑好学校了吗？是去划分的初中还是直升？” 江宁摇头：“不知道，我妈还没说呢。” “我会直升我们学校的初中部，王老师已经问过了，明年我们念预初的时候，学校跟外国的学校联合，可以报名去国外交流。” “王老师是谁啊？”江宁在纸上画了个圈圈，她连三了！ “就是我妈。”徐立笑了，他妈不许他在学校里叫他妈妈，要叫老师，他堵住江宁的三，自己划四。 江宁输了。 她扔掉笔，拿出橡皮擦擦干净纸张，原来实验初中还能去国外交流，她说：“以后你再听说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把《笑傲江湖》借给你。” 两人击掌成交！ 方俊怪叫，他不敢惹江宁，跑来勾住徐立的脖子：“你们说什么了？” 徐立可不是周元柏，他成绩好，又是班长，看了方俊一眼，方俊松开手：“班长别小气嘛。” 还有几个月就要升学了，大家就不在一个班了。 每个女生都提早买好了同学录，大家互相传着填写，江宁也买了一本，活页夹的，取出来发给同学们，填好了再夹进去。 叶蓓蓓买的是普通的那种，这下完了，她根本不好意思把第一页拿给徐立写，到时候大家一看就知道她喜欢谁了！ 写同学录最多的人，就是班级里的人气王，每节下课都有女生让徐立写同学录。 叶蓓蓓不想落后，她央求江宁替她把这个给徐立：“你给他写吧，就说是你的。” “我的他已经写过啦。”江宁看着叶蓓蓓，替她想办法，“要不然，你再买一本活页夹的？” 叶蓓蓓这个月的零花钱已经用完了，同学录是跟妈妈申请来的。 江宁答应了，她趁着还书把同学录给徐立：“写在第一页。”叶蓓蓓像作贼一样，连头都不敢抬。 江宁还故意绕了一圈，跟好几个人说过话，这才走到叶蓓蓓身边，冲她比了一个OK手势。 叶蓓蓓立刻满脸通红，假装把头埋到桌肚里去找东西，还用鞋尖踩了江宁一下，江宁的白鞋子被她踩出个黑尖尖。 真是好人没好报！ 学校在五月初的时候，组织五年级生做一次摸底考试，齐老师特别把几个成绩好的学生叫到办公室里去。 对他们说：“这次考试是很重要的，你们回家要好好复习。” 江宁跟徐立和叶菲三个人，分别是语数外三门课的课代表，齐老师特别关照了，还对江宁说：“不要粗心。” 三个课代表，就只有她一个人，被齐老师盯着说这句话。她都已经很久没犯粗心的毛病啦！ 徐立走出办公室就问：“你们现在都做什么习题？我们要不要交换？” 三个人决定下课后在班里交换习题，叶菲的妈妈来接，换完就走了，江宁收拾书包要出去的时候，徐立给了她一张手写的卷子。 “这是……我妈妈给我出的。” 江宁眨眨眼：“只给我吗？” 徐立一下抿住嘴唇：“嗯，我考了九十，你能考多少分。” 这张卷子比想像中要难，既然是挑战，江宁就给自己设定了考试时间，不许人来打扰，还在门口挂了一块“禁止圆圆入内”的牌子。 只要一看到这块牌子，陈姐就会带圆圆在楼下玩，不来打扰她写作业了。 这张卷子里面有书上没学过的数学题，江宁勉强写完了，数学本来就是她的弱项，写完交给徐立，他来批改。 他每天都会在教室里写作业，等到妈妈下班，把他一起接回家。 江宁追问他：“我几分？” “八十一。” 才八十一！她从来没考的这么低过，低徐立整整九分，徐立看她失望，鼓励她：“你再努力一下，肯定能有到九十。” 江宁低落了一节音乐课，然后发现叶蓓蓓不理她了。 沈夕在两个伙伴之间左右为难，最后她告诉江宁：“徐立给你打了81分。”她们以为这是徐立给女生打的分数。 “太无聊了！”江宁也生气了，她才不愿意跟叶蓓蓓解释这种事情呢。 五月初摸底考试，卷子难度提升，语文增加了许多课外的知识，英文也多了一长段，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是徐立那张卷上有过的。 江宁一看到题目就扭头，看了一眼跟她并排，但隔了一条走廊的徐立。 徐立根本没看她，很顺利的写完卷子，正在演算检查。 放学下楼的时候，徐立背着书包走过江宁身边，告诉她：“这次考试是为了以后分班。”摸底成绩好的学生，学校就会争取他们直升初中部，还能分到实验初中的精英班。 整个周末江宁都很忐忑，她怕自己考得不够好，虽然徐立后来在网上告诉她，还得看一整年的成绩，综合优选，但她还是紧张。 她怕自己选不上。 徐立安慰她说：“不会的，你得了这么多作文奖，学校会请你的家长面谈，留下你的。” 一个周末江宁都在争分夺秒玩游戏，生怕报了成绩，妈妈就禁止她再碰电脑了。 周一一大早，齐老师脸色很严肃的走进班级里来，大家一看老师的脸色，就知道要收紧骨头，肯定是考试的成绩不好。 谁知齐老师打开了电视机：“今天早读我们看新闻。” 北京时间1999年5月8日，美国轰炸了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 营养液破万加更(直升初中部) 怀愫/文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打开报纸和电视，铺天盖地全都在报道这件事，大学生和北京市民轮番去美国大使馆前示威抗议。 江烨还紧张了一下，他看着新闻问林文B：“圆圆幼儿园旁边那个是什么领事馆？跟美国沾边吗？” “不沾边。”林文B看着新闻,正在叹息呢,冷不丁被问这么个问题,“就算真沾边,旁边就是幼儿园,就算去抗议也不会砸幼儿园的。” “那可不一定啊。”江烨当天就叮嘱过陈鑫发,这几天看着工人们,别让他们上街去，抗议的心是好的,可万一出点什么事,担不起这个责任。 圆圆坐在茶几前的毯子上识图学英文，本来竖着耳朵以为不用去幼儿园了,结果还是要去,她叹口气,继续碎碎念：“a,apple，b，banana……” 念一个词儿,就重重点一下头，只盯着自己手里的卡片，一边也不明白，电视里那些镜头的意义是什么。 江宁挨着妈妈坐：“我们学校今天降半旗了。”□□降半旗纪念烈士,国旗下的讲话还特意说了这件事。 林文B摸摸女儿的头，江宁把家长会通知单拿出来给妈妈。 这个通知单,齐老师只发给了十个人，五二班一共有十个人的摸底考试成绩优秀，学校要请这些家长，周五下午六点半，到校开家长会。 要择校了。 林文B看看江烨：“你觉得呢？” 上辈子家里大小事全听江烨的主意，这辈子林文B能作主了，也早早就替江宁准备了学区房，但她想问一问江烨的意见。 “这个实验中学，升学率怎么样啊？” “我查过了，这两年的升学率都不错，校区也不远，初中和高中部在一起。”林文B专程开车去看过一次，她还了解了一下中学的课程。 有走路制和寄宿制两种方式，学生可以自主选择学习第二门外语，六年级开始，百分之四十的课程全英文授课，每年必须通过国际学校测试。 这些课程就是在培养留学生的。 林文B看了看江宁：“你想去吗？我们也可以看看别的中学。”江宁的户口早就迁到学区房里了，她也可以在那边入学。 “嗯，反正会参观的，我想多看看再决定。” 明明房门上还挂着圆圆禁止入内的牌子呢，突然间说话就又像个大人了。 江宁上楼去“查资料”，她刚一上楼，江烨就跟老婆说：“怎么？你不舍得啊？” 高中毕业出国，还有七八年呢，但林文B想想都舍不得，她没想到还被江烨看出来了，江烨喝口茶：“你不舍得，从小还这么培养她干什么？” 又是表演班，又是舞蹈班，学了这么久的钢琴，英文还一对一练习。 “你再把她送进重点学校，她不能适应了。” 高明的女儿也读书了，高明他老婆给女儿规划的线就是这样，她说：“我们不像你们，能有这么多钱来培养她，只有读书一条路，考上去！” 林文B笑了，她好多理念还是从高明老婆身上听来的呢，她的女儿也确实一路保送上了名牌大学。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学习模式，真要去普通中学，英文教材都是不一样的。 “幸好生了两个。”江烨想了一下，他也有点舍不得，但看看圆圆，他笃定的说，“这一个肯定留在咱们身边的，踢也不踢不走。” 圆圆停下，扭头看看爸爸，又看妈妈，眼睛一弯笑了起来。 江烨伸出手：“来来，爸爸抱抱。” 圆圆立刻过来了，坐在江烨身上：“a，apple，b，banana……”念了半天了，还是没念到c。 林文B周五去开家长会，她提早到教室，教室里已经坐着老师，齐老师笑眯眯的：“江宁妈妈。” 她还向林文B介绍：“这位是徐立妈妈，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这个林文B知道，每次开家长会，徐立的妈妈都要先开完自己班级的，再来拿儿子的成绩单，今天是五年级的特殊家长会，所以徐立妈妈才能提早过来。 江宁告诉妈妈，徐立的妈妈替他押题了，还押准了一道大题。 可江宁没做对，她没学过初中数学知识点，她觉得不公平，这道题五年级的练习卷里根本就没有。 “那你怎么不问呢？” 江宁抿住嘴，她不好意思问，而且她觉得不会考到的，谁知道真的考到了！ “你好。” “你好呀，你女儿考得很不错。” 林文B回头看见黑板上贴着成绩单，她赶紧去看江宁的成绩，齐老师说：“这只是参考，我们出题的时候，难度稍大一些，还有一些初中才会学到的知识。” 林文B还是把成绩都抄下来了，她坐回到江宁的位子上，拿了一份材料。 这里面不光有初中部的，还有高中部课程介绍，低师生比，提供寄宿制，每年都有海外夏令营活动。 学费当然是高昂的，还不包括夏令营和别的课外活动费用。 但如果选择直升本校，在费用方面会有减免。 林文B认真记笔记，她把开会时练出来的速度全用上了，广播里校长说一点，她就记一点，旁边的家长看她奋笔疾书，也拿出张纸来把重点写上。 家长会结束的时候，几个家长凑在一起，讨论究竟是不是要直升本校。 林文B听了一会儿，把几个家长的意见也当作参考，回去就跟江宁分析：“你喜欢你现在的学习方式吗？” 江宁点点头，她喜欢学校里的一切活动，也一直都是积极分子。 “那我们参观之后，就做决定吧。” 周六参观初中部，这次是爸爸妈妈带江宁一起去的，圆圆也想去，但这可不是去幼儿园，不能带她去。 她藏起了江宁的鞋子，不让她走。 江宁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看着妈妈说：“国家规定了每家要选一个去上学，我不去，就要你去。” 圆圆瞪圆眼睛，扭头跑走，把姐姐的鞋子交了出来。 “姐姐再见~” 在去学校的车上，林文B给女儿打预防针：“宁宁，妈妈八-九月份会很忙，爸爸也一样，有些事情可能要你自己做，你行吗？” 江宁点头，她突然提出：“我还想看看宿舍可以吗？” 江烨红灯刹车回头看着女儿：“你想住宿？” 连林文B也没想到：“你怎么突然想住学校了？” 江宁觉得他们大惊小怪的：“我看一看嘛，不是说学校里的住宿条件完全是仿英国式的吗？” 哈利波特就住校！ 活广告(剧院是高雅场所，怎么能摆) 怀愫/文 林文B上辈子的遗憾就是过早的把江宁推了出去,原来跟她亲密的孩子，越长越陌生，她不再知道江宁到底在想什么。 学校不允许学生配手机，住校生就只有晚自习下课那一点时间,在学校的小卖部前排队打电话。 去的晚了根本就轮不到,上课铃一打,后面的人只好散开,等明天再抽时间排队。 一开始江宁还会经常打电话回来,很快她就习惯了,习惯了周日进校,周五离校，只在家里睡两个晚上。 初中高中大学,她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后来江宁告诉林文B,她的同学们，有一大半毕业之后就离开父母身边,大家都对离开父母离开家适应得很好。 反而是父母们此时又想着要陪伴了。 林文B没说话,她带江宁看过校舍,然后去看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的,床和书桌分开摆放，学校觉得上下铺比较危险，把床分开放在四个角落,每张床边有床头柜衣柜。 四张书桌也挨墙放着，每间房间都装了空调，还有自己的浴室。住宿条件是不错，可林文B舍不得。 看完学校回来,林文B要去公司加班，今天是出样品的日子,下午还请钟雪过来试衣服，正好也给她时间想清楚，是不是同意宁宁去住校。 她跟江宁说：“妈妈晚上回来跟你谈。” 江宁点点头，她自己也要好好想一想。 林文B赶到公司的时候，钟雪已经到了，她坐在办公室里等，林文B一进门，她就问：“你怎么一头汗？” “上午陪女儿去看学校了。”林文B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坐下先喝杯水，“我让小许把衣服拿出来。” 又拉抽屉，她有一个抽屉专放着些饼干，全是小包分装，忙起来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就啃两口。 钟雪看她几口就把饼干啃了：“你也太忙了，还是要注意饮食，别把身体熬坏了。” 林文B笑起来，她想起今年跟田爱相约一起去体检的事儿，两人也就体检那天空出一早上，在医院里排队等检查的时候能聊聊家常事。 “我注意着呢。”她指指办公室墙边的咖啡桌，连咖啡机都撤了，改放了炖烧壶，煮点银耳红枣汤什么的，还让陈姐每天蒸个鸡蛋，放在保温袋里带到公司。 就是忙的时候，完全忘记，也根本就不觉得饿，等忙完了再想起来吃。 林文B跟钟雪开玩笑：“你看，我最近是不是皮肤都变好了？”就是每天那一碗银耳汤养出来的。 “你本来皮肤就好。”钟雪笑着。 许言一只手拎着衣架，一只手托着裙摆，把衣服捧了进来。 她大学的时候学的是染织艺术品设计，毕业之后想去纺织业的，看到报纸上的招聘信息，她跑来应聘，进公司就是做丝巾设计的。 所以才能把钟雪的油画变成丝巾，这个她专业对口，可接着就做起了礼品设计，从来没干过，两眼一摸黑，进公司的头两个月一直想辞职想当逃兵。 瓷器、紫砂、胸针、茶叶罐，这些年她接触的品种越来越多，跟着冯兰跑厂，心里越来越有底，但她没有设计过衣服。 这次的服装是请人设计的，许言在面料上提供意见，毕竟她更熟悉百年常用的几种丝，也跟在旁边学习，从出稿到打样，学了挺多东西。 这件衣服上蝴蝶刺绣也是她跑到苏城请老师绣出来的，每层都由大到小，各种形态，藏在纱间。 整件衣服看着一层层的，其实非常轻。 林文B的办公室是全玻璃的，两边窗帘一拉，钟雪就在里面换衣服。 小张几个在楼梯口探头探脑，被宋爽赶下楼去，几个人坐在外面等她，等了一会儿，钟雪出来了。 她皮肤冷白，头小身长，四肢纤细，不当音乐家，她的体态也很合适舞蹈。 上身是最简单的设计，吊带突出薄肩和细颈，下摆的薄纱，在她上台和下台的时候会轻盈拂起。 整条裙子的颜色由浅变浓，这是许言的灵感，上身浅青色像山间薄雾，到最里面一层才是天青色。 走动的时候，薄纱仿佛在流动，颜色层次要更明显。 这个效果，比她们当时设想的还要好，钟雪把头发全部盘起，不用任何装饰，就已经是百年的活广告了。 许言一把抓住林文B的手，激动地脸发红，这种成就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她们其实还挑选了几件珍珠首饰，供钟雪选择，许言把耳环和发夹拿出来，一件件在钟雪身上试。 她摇头：“我不能戴这些东西。” “不是让你演出的时候戴，拍海报的时候戴。”最后选定了一对耳环，也还是最简单的款式，拍照的时候带上，海报放大，到时多备些货。 “还有一件披肩，你谢幕的时候披上。”这种浅色，一定会是所有人最亮眼的存在。 林文B拍板：“后天就请彭导来拍海报。”本来请的是她公司的摄影师来拍海报照片。 这张海报会制作成广告，在出租车上投放。 但彭导要自己来，她还想架着机器去音乐厅拍。 “那个灯光才好呢，比咱们自己架灯出来的效果好，还能把后面的席位拍进去。” 林文B先跟钟雪打招呼：“这可不是拍几张照片，半小时就能结束的，可能得拍上一天，你要不要先把家里安排好。” “没事儿，我已经说好了。”贝贝已经送到托儿所去了，钟雪禁止母亲再长时间呆在贝贝身边。 “你要是不能起好影响，就少接触她。” 这一句，也就彻底闹翻了，钟雪的妈妈觉得自己吃辛吃苦的，女儿一点也不体谅，家里又不是没条件，偏偏她就不肯在家享福。 “我们那时候是没办法才苦的，你也这么一点点大就送托儿所，你看看你自己，你跟我亲吗？” 还有蒋女婿，好好副行长不当，非要去搞房地产，万一又泡沫了呢？ 两代人互相不能理解，钟雪也这么多时间去说服打动母亲，她换下衣服，坐在林文B办公室里喝咖啡：“女性的就业率明明每年都在增长，哪个妈妈能在家带孩子带到进幼儿园？” 她只抱怨了这一句，这句说完又跟林文B聊巡演的事。 “十个城市，每个城市五天，你们物流跟得上吗？” “没做过，肯定是会发生的问题的。”林文B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她也紧张，不知道这一次效果怎么样。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始了。 她们已经提前去大剧院踩过点了，大剧院是去年建成使用，前厅很宽敞，地下一层本来就有纪念品商店，但还没开始投入使用。 有现成的商店，剧院方面就想让百年把商店设在那个位置，但林文B并不满意。 这里人流量较少，大家更愿意走台阶，在门口拍照，她想在大厅内设一个流动的店铺。正在跟院方的负责人洽谈。 对方不肯松口，剧院是高雅场所，怎么能摆小摊呢？ 林文B一次一次跟对方扯皮，拿出了百年在园林内的纪念品商店照片，还愿意请负责人去实地看一看。 “百年为了配合这次交响乐的主题做了许多特别设计，我们更想把它做得高雅，绝不是摆小摊的那种形式。” 但这样经费就又上去了，而且每个地方场地不同，这里能用的，跑到别的城市不一定能用。 幸好在大剧院一口气要连演十场，等巡演回来还要再演五场，如果能在里面摆的时间久一些，那就更好了。 剧院方退了一步：“我们可以在散场的时候，关闭上面的散客通道，把人引向商店。”但他们只肯在大厅里给百年一小块地方，摆几件展品。 林文B想了想，同意了。 她又实地跑过一次，还把商店柜台拍了下来，这比她设想中的地方要大，能展示的东西也更多。 还是那个老办法，凭演出门票，可以抵扣。 忙完衣服，又跑现场，林文B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江烨的车不在，肯定又是临时接到电话出门了。 林文B轻轻开门上楼换鞋，在经过江宁的房间时，看到里面还有一线灯光从门缝底下透出来。 她叩响房门，里面没有回音，拧开门把手，看见江宁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走过去替她关上台灯。 江宁睁睁眼：“妈妈。” 林文B坐在女儿床边：“怎么睡觉不关灯啊？” “我等你回来。” 林文B想了想说：“妈妈还没吃饭，我们一起去厨房煮馄饨好不好？” 两人一起下楼，冰箱里有陈姐包好的虾仁大馄饨，她煮了六只，看看江宁也眼巴巴的，又多下了几个。 紫菜香油和盐，调一碗汤，再把煮好的馄饨捞出来。 江宁挨在厨房桌边，跟妈妈说：“我想好了，等我高中的时候再住宿。” “你确定吗？”林文B一天都来不及想这件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没想到江宁自己想通了。 江宁点点头：“爸爸说，呆在家里的时间，就只有这么几年。” 让她能多呆就多呆几年，反正初中四年就念完了，如果她以后要出国，那一大半的时间都不会在家里。 林文B微微松口气，她摸摸宁宁的头：“妈妈也希望，你能在家里留久一点。” “那你们要同意我高中住校！”江宁要求。 “好。” 吃完馄饨，身上是暖和的，肚子是饱足的，林文B累了一天，推江宁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陈姐看到桌上的碗和锅问：“林总，你昨天晚上回来煮馄饨啦？怎么不把我叫起来？” “嗯，我饿了，就跟宁宁一起吃了点。” 圆圆本来埋头在吃青菜肉丝面，听见这句抬头看看妈妈，又看看姐姐，噘起嘴巴。 营养液破万加更(首演和新订单) 怀愫/文 交响乐首演的那一天,林文B提早去了。 钟雪海报立在最显眼的地方，在分发演出曲目单的展台边陈设了一些小饰品，有各种乐器形状的胸针，也有蝴蝶书签,还有印着梁祝人物画像的纪念册。 观众陆陆续续到场,但看的人多买得人少,徐晓晓守着柜台,一直笑眯眯的,不断解说这是百年品牌跟交响乐团的一次跨界合作。 提起百年,在江浙沪一带还是有知名度的,说到是合作，看的人多起来,还问：“那有没有丝巾啊？” “当然有,而且梁祝款的定制丝巾只在大剧院内有售。您可以在看完今天的表演之后，到楼下的纪念品商店购买,门票可以抵扣。” 开演前四十分钟,徐晓晓嘴皮子都说干了,一没人就低头猛喝两口水。 她还说呢：“林总,要每场都这么多人，那咱们说不定能回本啊！” 林文B笑了：“这一半的票啊，是各单位的送的。” 王太太的单位就□□的,算是工会活动，她一看门票上印着百年赞助服装，马上就打电话给林文B了。 “哦哟~文B啊，你这个生意是越做越灵了嘛,都已经赞助啦？首演我要去的，你去伐？”王太太好久没见了,王志国那头也不是没有别的人在拍马屁。 以前每到过年过节两家人就要约出来吃饭，现在江烨盘子做大了，只有重要节日能见一见，平时吃请都是工程队小老板。 王志国也不是没酸过：“现在江老板，是大老板了。” 公路和房地产建筑都搞起来了，他想到总要说两句。 王太太牢牢记得沈主任的下场，他人是关起来了，儿子媳妇也跑到香港去了，留下老太婆一个人苦挨，你说日子苦不苦。 所以她是时不时就要给老公收骨头了，紧箍咒不念，他就想翻天！ “好类~你也不想想看家里那套房子怎么来的，就这一套房子，翻了多少啊？”王太太当然也要给自己挂上几个“军功章”，“还不是听了我的话，要是你听你的，屁也没有。” “你日子算过得好了，同一个位置的谁像你这么滋润啊。” 阳阳上学的事情一点不用费心，学区房，划分的初中就是好学校，谁不羡慕她脑子动得早，现在要买那是什么价钱啊？ 王太太很稳得住：“这算什么啦，以后还要涨的。” 她尝到了贷款买方的甜头，把爸妈那套老房子卖掉了，拆出两份首付的钱，又下手了两套学区房。 买的房子全挂在父母名下，本来就是父母的钱嘛。 几个小姐妹讲她：“你防你老公防得这么严啊？” “那是当然喽，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他王志国指不定有多少个老婆。”两套新房子买在爸妈名下，旧房子她跟王志国一人一半，儿子单独一套。 大头紧紧捏在自己手掌心里，他王志国尾巴翘起来没两天，又慢慢老实了。 跟什么人相处有好处，王太太心里门清，那几个围在王志国身边的小老板，他们的老婆，王太太也处过，她还是喜欢林文B。 林文B笑盈盈的：“那好呀，我就在门口，每场都会去的，你来跟我打声招呼。” 王太太当然要捧场，过来一看还以为是小展台，知道底楼一层有商店提前去逛了一圈，买了一条梁祝的丝巾。 首演开场前十分钟，江烨才带着宁宁和圆圆进来。 江宁现在已经不肯穿童装了，她嫌弃童装太幼稚，林文B替她买了几次衣服，她都不满意，不要碎花，不要蕾丝，也不要粉红色！ 这半年她又往上蹿了蹿，脚还是三十六，个头已经蹿到156了，林文B把带她到少淑柜台，让她自己挑衣服。 她挑的全是黑白灰，大夏天的还想光腿穿靴子。林文B不想干涉女儿穿衣服，但这个也太老气了。 江宁还嘟嘴呢：“小荧星里好些女孩这么穿呢。” 舞蹈班的女孩个顶个的爱漂亮，大家还传阅杂志，她们都已经习惯了舞台和化妆，涂口红卷头发，那都是寻常事。 林文B不能同意这个，她一方面给了江宁自由，另一方就得好好约束她：“你还是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在我们家不许这样！” 于是江宁只好老老实实穿着粉蓝色的连衣裙，胸口还有一圈小碎花的。 但她还是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曼秀雷敦的变色润唇膏，林心如代言的，淡淡的，就很漂亮！ 远远一看，还真是大女孩了。 王太太先发现的：“宁宁怎么，一下子长得这么大啦！”她转头问林文B，“是大姑娘了伐？” 意思问她身上来没来，林文B微笑摇头：“还是小姑娘呢。”就是急不可待想长大。 江宁看见王太太：“大妈妈！”声音还是小时候的声音，还让妹妹一起叫，圆圆不那么熟悉王太太，跟着叫了一声，就躲在爸爸身后。 “小徐也来看首演？志国老兄来了没？” “他哪里要看这种，他要看夜巴黎，人肉碰碰车。”王太太戳江烨一句，然后就笑，“江老板长远不见了，又发财了伐？” 王太太是跟小姐妹来的，客气两句就要进场，大家约好一起吃饭，江烨才带两个女儿进去。 他把陈姐也一起带来了，反正有多的票。 陈姐还拿了两张给儿子，让儿子挤出时间来多陪陪女朋友。 林文B一直在跑上跑下，楼上有徐晓晓，楼下有宋爽，她们都劝她：“林总，你进去跟女儿一起看演出吧。” 林文B是得进去看看钟雪出场时观众的反应。 她又叮嘱两句，赶在关门前进去了，要不是跑得快，得中场休息才能进来。 好不容易等到钟雪出场，林文B坐直了身子，钟雪从舞台一侧上台，她上台的时候，观众席上响起细碎的讨论声。 大灯一打上去，层层裙纱薄如蝉翼，钟雪鞠躬，架琴。 当第一个音符从琴弦上流淌出来，林文B有关注点就不在衣服上了，这是她第一次看钟雪在台上演奏。 观众沉浸在音乐中，林文B也是一样，但她知道钟雪生育过后的身体没有恢复，一开始乐章柔美缠绵，等进行到抗婚的激昂曲调时，林文B为她捏了把汗。 舞台上钟雪一直都闭紧双目，全身心的沉浸在她的琴中，从面带微笑到眉头紧锁，最后她弦音轻颤，将“蝴蝶”从琴弦中释放出来。 整整二十分钟，演奏结束，钟雪没有立即就睁开眼睛，她先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这才张开眼。 林文B离得近，能看见她画了妆的脸上，有一点泪痕。 台下这才有掌声响起，她向观众鞠躬，又潇洒下台去了。 林文B久久无法平复，缓了一会儿才又听见耳边别的声音，后排有人说：“她的裙子好看，适合这个曲子。” 还有人说：“怎么海报上的面的耳环，她没戴啊？” “肯定是因为不方便呀，照片漂亮，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 这首结束，中场休息十分钟。 陈姐抱着圆圆，圆圆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江烨也差不多，他没长这根文艺的筋，但江宁听得很投入。 她回头对妈妈说：“钟阿姨太了不起了！” 林文B再一看陈姐，她在摸手绢擦眼泪，看见林文B看她，不好意思的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后来就想哭了。” 林文B得趁下半场出去：“我去下面看一看。” 她刚走出大厅，就被剧场经理拦住了：“林总，你们公司接不接设制的单子啊？” “什么样的设计呢？” “就是像你们今天这种类型的，跟演出配合的剧目起来，我们今年起会邀请各国的表演艺术家来大剧院演出。” 他完全改观了，本来还以为这是摆小摊，不像样子。 真的看到实物，才觉得这种形式的合作非常好，音乐剧、舞台剧、芭蕾舞，还有各类戏曲艺术，能做的设计有很多。 林文B本来是想推广百年的，没想到无心插柳，她想了想问：“下一个剧目是什么呢？” “《天鹅湖》。” 经理想要维持住剧院的格调，但又想开这个礼品商店，在市面上找了一圈，都是工艺品类型的，不能体现出剧院的特色。 这次看到B宁做的，与交响乐相关的纪念品，他就想按剧目订制，以后走廊两边会贴上演出过的海报。 观众可以在纪念品商店内，找到相应的小礼品。 “当然可以，等首演结束，我们可以谈一谈怎么合作。” 没想第一天就有收获，还是她原来没想过的收获。 赶上好时候(小商品博览会) 怀愫/文 一共十个城市的巡演,林文B把徐晓晓派出去实地监管，徐晓晓从前台转成业务员一年多了，今年开始带实习生。 公司新招进来的大学生，还没过试用期。 今年公司里人人都在带徒弟,许言管设计部,她亲自面试招进来三个人,先给新人做入职培训,看原来的资料和以前比较受欢迎的商品,再把新项目交给他们。 要求每个人都要出跟《天鹅湖》相关的设计,交上来由她审核。 小吕的广告部招男性更多,他觉得出去跑业务更方便。 许言招人，就更愿意招女性设计师。一是她这样团队更好带；二是女设计师在文艺创意上更细腻。 三个人里,两女一男,她认真带新人，还安排实习生轮流跟她去跑厂子,实地去园林看看纪念品商店。 “我个人的经验,跑厂是有好处的。”原料、打样、开模、生产、工期,这些最终都要考虑进去,做无法实现的设计，再好看也没用。 其中一个新人叫小米，她设计了一张立体音乐贺卡,只要打开，芭蕾舞者的形象就会立起来，还会播放《天鹅湖》最经典的那段音乐。 许言非常喜欢这个创意，她还提点小米：“贺卡可以有白天鹅,也可以有黑天鹅，你有看过这个芭蕾舞吗？” 小米摇摇头,她是根据网上的资料和照片来设计的。 “黑天鹅更有表现力。”以许言自己的个人喜好来说，她更喜欢黑天鹅，据说这个芭蕾舞剧有两种结尾。 一种喜剧，一种是悲剧，她很想看看悲剧结尾是怎么样的。 “芭蕾舞靠的是演员的魅力，每个角色都该有对应的纪念品。”许言说，“观众看完了，想要买黑天鹅的纪念品但却没有，那多遗憾。” 小米受了启发，回去又做了一版黑天鹅的立体音乐贺卡，她还画了个Q版三头身的黑天鹅便签纸，让黑天鹅一下就讨人喜欢了起来。 另一个实习生交上来的设计作品是雪景音乐球，拧上发条，里面的人偶就会转圈，雪花慢慢落下来。 也做了黑白两个版本，但这个雪景球因为造价太高，无法做到少量低价的生产。 许言说：“厂家今年的报价比我们之前做音乐盒的时候涨了一倍，说是原材料和人工都涨价了。” 不仅是这一家，今年好几家厂商都提价了，成本增加，但定价不变，她们的利润就薄了。 可光做那些纸质品、帆布袋、珐琅书签书夹之类的，品种又没这么丰富。 只好一家一家去谈，林文B也觉得是时候找新渠道，不仅是厂家，还有新的销售渠道，仅仅只是目前的广告，推广力度还不够。 交响乐巡演，不如林文B的预期，除了北上广几个大城市，别的地方花钱看演出的人都很少，草草演上两场，就换另一个城市。 北京场的时候，林文B飞过去，几个城市中，有些音乐厅的场地很小，观众也很少。 检票进门就没地方再摆展台了，他们的东西连展示出来都很难，而且工作人员也并不配合，说好对方提供柜台的，连这个也没办法保证。 有些拿出几张桌子就交差了，徐晓晓好声好气的跟剧院方面要求，也得不到解决的办法，国营剧院的工作人员告诉她：“你自己想办法嘛。” 有相熟的交响乐团员安慰她：“你看看舞台，那个幕布都烂了，我们坐着演出，一阵阵霉味儿。” 上面有演交响乐，下面在磕瓜子，有几张桌子就不错了。 徐晓晓他们只好自己想办法，把桌子拼起来，上面铺上展示布，她还让实习生去搞来电灯，自己打光。 向每个进场的人宣传凭门票有优惠，说得咽喉炎都犯了，卖出的东西只有一个零头。 此时就只好安慰自己，起码钟雪的单人照片拍得很漂亮，上了地方台的新闻和报纸，也算宣传过“百年”了。 北京的音乐厅场地很大，规格也高，巡演场次是除了海市之外最多的，林文B这才飞过去，还给徐晓晓带了一保温盒的南翔小笼。 徐晓晓看见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林总，你是不知道啊！” 辛苦是其次的，杭州站也辛苦，但卖的东西多呀，观众反应也热烈，有些地方连音乐厅都无法维护，还有一站是在电影院里演出的。 小笼包已经冷透了，徐晓晓还是一口一个吃个不停。林文B安慰她，也给她带来个坏消息：“本来说好下半程宋爽来顶，你回去给你放假的。” 徐晓晓咬着小笼包，林文B说：“现在宋爽来不了，小张来跟你对接，跑剩下的五个城市。” 徐晓晓一直在跑巡演推广，还不知道公司里发生的大事。 今年六月初的时候，太湖开始涨水。北边天干，南边雨下个不停，雨要是不停，今年太湖可能会跟91年一样发大水。 那时候江烨刚到海市来扛包，林文B带着江宁在家，水都淹到市区来了，家里又是一楼，她只好抱着江宁趟水去外婆家，房子虽然老，起码是三楼，水淹不进来。 太湖涨水，螃蟹根本没法出笼，友谊集团那边迟迟没确定螃蟹的销售数量。 B宁的螃蟹广告投放也在一直往后拖，本来七□□十，这四个月里全是空给螃蟹的，没想到开了天窗。 只好先接广告推广填补出租车广告位的空白，小吕那一整组的人都着急上火，公司里日常煮着菊花茶。 今年投入大，园林那边还没回本，剧院的单子刚谈下来要慢慢经营，银行砍单一半，保险公司和美容的订单倒是涨了。 整体来说，收入少了三分之一。 B宁一直以来还算挺顺利，这两件事撞在一起，林文B有些发愁。 她本来还想，螃蟹季之后，得给公司做网页推广，在互联网上投放广告，这么一来，这笔支出就要延后。 江烨的建筑公司倒是风生水起，他跟着蒋誉打通了关系，招投标时拿下了建筑合同。 他也不着急买太湖东山的地了，他想买浦东的地。就是原来纺织厂的仓库，正零零碎碎一块一块拿出来卖。 搁原来江烨肯定瞧不上这个，这么荒芜，附近又没山又没水，不是养老退休的好地方。可现在他不那么看了，处处都在建设，香港、新加坡的地产公司要花上好几个亿拿下浦东滨江的整块地皮。 好地段他搞不了，地方远一点，面积小一点的还行。 看林文B这么发愁，江烨翘着脚看项目经理书，安慰她说：“急什么，你现在不还没亏本嘛，真要不行就……” 林文B梗着一口气，抬头就怒瞪他一眼：“你说什么呢？你给咽我回去！” 江烨眼看惹不起老婆，拿着书晃去客厅看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跟圆圆说：“你别去找你妈，她发脾气呢。” 林文B就听见小女儿奶声奶气说：“爸爸肯定做坏事体！” “啪”，圆脑袋被爸爸敲了一下。 林文B来北京之前，正打算去跟蒋誉谈合同，新楼盘还没盖起来，现在就上门谈礼盒定制，还太早了点儿。 原定提前一天回去的，遇上了飞机延误。 江宁在电话里问她：“妈妈，你什么时候到家啊？” 明天是正式的毕业典礼，大家都要穿校服，在大礼堂里听校长讲话，还要一起拍照告别母校。 虽然她直升初中部，新同学里也有很多老面孔。但她要跟叶蓓蓓和沈夕分开了，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江宁还想跟妈妈一起拍毕业照呢。 “妈妈在等飞机……尽快……赶……”手机信号不好，林文B话还没说完呢，就断了，她已经在机场等了五个小时，手机也快没电了，满机场找充电的地方。 现在又没有高铁，只能干等。 等到飞机通知登机，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手机也没电了，林文B还是借了个电话打给江烨。 “我送她去，你飞也飞不回来啊，到时候让她穿上校服，我们去补拍两张照片不就行了嘛。” 江宁坐在后车座，板着脸不高兴，拒绝跟妈妈讲话，别人的妈妈都来的，只有她的妈妈不在。 江烨坐在台下笑得跟花似的，优秀毕业生，还是学校出面留人，请她直升。 反正他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谁都知道他女儿特别优秀。 脖子里挂着照相机，时不时拍上两张，还跟周围的家长攀谈：“你们直升了吗？我女儿直升了，挺好的，省心，也不用挑别的学校了。” “别的学校也打电话来问过了，她自己选的。” 十回家长会，有八回是林文B来开的，偏偏这最风光的一次，让江烨撞上了。 他喜滋滋坐在家长席里，台上的颁奖好几次都有江宁，优秀毕业生合照的时候，他拍了好几张。 远景近景全都有！ 江宁时不时就看向礼堂大门，可直到整个毕业式结束，妈妈也没来。 林文B下了飞机直赶向江宁的学校，跟出租车司机借电话，他笑一笑：“真没有手机，要不然我找个街边的电话亭？” 现在手机还没普及，林文B想联系还联系不上人。 她只好让司机靠边停车打电话，先打给江烨，江烨在电话里面笑眯眯的，听声音很有些幸灾乐祸，毕业仪式已经结束了，他已经带着江宁回家了。 “这回可气得不轻，连圆圆都缩起来了，不敢惹她姐。”小东西倒很会看脸色。 “知道了。”林文B叹口气，挂掉电话又打回公司。 宋爽说，有个小商品博览会打电话到公司来，邀请B宁参展。 对方是在去园林旅游的时候，看到了B宁设计的小礼品，觉得外观精致，又很符合园林的特色，才主动打电话的。 “在什么地方？”林文B没听说过这个博览会。 “义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