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无谓地仰着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口中鲜血不住涌出来,却还似不知疼痛一般。
在他平静的眸子里,是一种对死亡的无谓。
“杀了我吧!”轻尘对黑衣人说。
黑衣人依旧怒不可赦,一脚踹翻桌子,桌上的半截蜡烛倾倒熄灭,房间瞬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窗外的电闪雷鸣显得更加明亮刺眼,闷雷阵阵。
轻尘见黑衣人不动,冷声开口,“裕王爷,当年王爷有意放了你,你就不该再回来,既然回来了,就不该再过多插手这里的事。”
“轻尘,你陷害她,我不会轻饶你!”
黑衣人一把将轻尘从地上揪起来,带着轻尘离开了破庙,地上只剩下轻尘的一滩血。
大雨终还是倾盆而下。
上官清越在雨中被淋透,秋风刮过的凉渗入骨血却不及心中的冷一丝一毫!
在雨声与雷声交织的夜里,她还是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与脚步声。
她知道,那些一定是来抓轻尘的追兵。
上官清越纤手摸在腰间,抽出软剑的同时,已从杂草之间猛地跃起。
她要阻止这群官兵向着破庙的方向追查!
剑身划过的柔美弧线有着凌厉的无法抵挡的气势,直接刺向骑着骏马为首的人……
那人,居然是十四王爷君祺睿!
那个曾经喜欢蓝曼舞,一直追随在蓝曼舞身边,却又和江湖人士交好,蓄意想要重夺皇位的那个人。
不过这些年听说,十四王爷君祺睿彻底安静下来,鲜少离开封地,也鲜少与人往来。
当真是许久许久都不曾见到这个人了!
君祺睿此次回京是参加君冥烨的丧礼。发生重犯逃狱的事,现在又没有足够人手领兵,这才带兵追出来。
电闪雷鸣的雨夜,一道黑色纤影猛然跃起,剑光划过一道柔美的弧度,直接扫向骑在高马之上的君祺睿。
这一突发变故,让君祺睿有些措不及防,赶紧双脚紧夹马腹,身体猛地向后倾倒与此同时拔出长剑,用力挡住扫来的软剑……
上官清越向后一个翻身躲过君祺睿刺来的剑招,落在地上软剑横扫马腿,骏马痛苦地嘶鸣一声,连带着君祺睿一并向地上倒来……
君祺睿赶紧收回脚下地道,提起一口气踩在马背上跃起,持剑刺向上官清越……
随队的官兵已迅速涌了上来,蓄好剑招正欲攻向上官清越却被君祺睿的吼声喝退。
“逃犯一定在附近,先抓逃犯要紧,这里交给本王!”
“是!睿王爷!”
上官清越要阻止官兵,却被君祺睿死死纠缠主。
官兵们赶紧自行分配,在这片空旷的半人深杂草中紧密搜索……
上官清越想着,打斗应该提醒轻尘和黑衣人车队了,她赶紧从打斗中抽身。
君祺睿哪里会给上官清越脱身的机会,反倒是一把扯住了上官清越的手臂,上官清越回手一剑直接刺向君祺睿的心脏。
君祺睿赶紧侧身勉强躲过这一招。
君祺睿一个回手,一把扯下上官清越脸上的黑面巾。
“居然是你!”君祺睿十分震惊。
上官清越见自己已经暴露,眼底泛起杀光。
“私自出宫,若被发现,皇上也保不了你!”君祺睿瞪大一对虎目盯着上官清越一对泛红的眸。
上官清越抓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了下,他这话什么意思?
“你都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全知道!”君祺睿的声音里隐现怒意,“好不容易才出狱,你就不能安分一些?”
“若换成你,你能安分吗?”上官清越愤恨地喊道,挥起长剑再次刺来。
君祺睿赶紧躲闪,上官清越抡起一脚踹向君祺睿腹部,趁君祺睿身形被踹得晃动的当,抽回被君祺睿抓在手里的手臂。
他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必须死!
抡起更加狠历的一剑,刺向君祺睿……
君祺睿赶紧向后翻身,踩在湿滑处整个人摔倒在杂草中,泥水沾了一身。
大雨虽迷蒙了他的眼,但还是看清了上官清越眼底凝满的杀气……
“我帮你放过轻尘!”君祺睿几近愤怒地低吼,声音纠结着深深的无奈。
不是怕死,是不想她继续不顾后果地执意妄为!
上官清越蓄好攻击君祺睿的招式猛然顿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是真实!
就在这时,持剑的手腕悠然一紧,她的被君祺睿紧紧抓住!
刺眼的闪电闪过,雨水拍打的手背上,一道暗红色的疤痕赫然醒目……
心,不经意收紧。
“为什么帮我?”上官清越沉声道。
“那是王兄的贴身近卫,他不会刺杀冥王,他是冤枉的,本就不该死!”君祺睿道。
“月妃娘娘,哦不,应该是冥王妃!你即便现在有皇上宠爱,但你势单力薄,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上官清越狐疑盯着君祺睿。
“你无权无势,终究斗不过季贞儿。那个女人的手里,可是有很多力量在拥护她。”
上官清越收紧一双水眸,大雨之下,一张绝美的容颜,更显青白。
“你斗不过她,就只有被她送上断头台的下场!当下情势,可不是月妃娘娘冲动的时候。”
“听睿王爷的意思,似乎很愿意帮我。”
君祺睿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似笑非笑。
“我还是那句,你为什么帮我?”
“她一直想要杀了曼舞,我绝对不能容忍她!当年若不是她陷害曼舞,我和曼舞早就成为一对夫妻,岂会害得曼舞在皇陵苦守四年,之后……”
之后又爱上了上官少泽。
“你是曼舞最爱之人的妹妹,我不想她伤心。曾经……我有见过曼舞一次,她哭着对我说,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她的大姐离开了人世。”
“参加王兄的丧礼,让我知道,你还活着,说心里话,我很高兴,我替曼舞赶到高兴。她若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提到蓝曼舞,上官清越冰冷的心房里,总算多了一丝暖意。
“所以,月妃娘娘大可信任我。这里交给我,我会放了轻尘,还请月妃娘娘早些回去。”君祺睿擦了一把受伤手臂上的斑驳血迹。
伤口不深,只是出了点血。
“皇上是精明之人,月妃能逃过一次两次,不代表皇上能一直容忍而不发怒。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心系别的男人,即便没什么。”
上官清越浑身早已淋透,拼力狂奔回宫,身上又出了一层湿汗。换好早就出宫时藏好的那件深色单衫,又将身上穿着的夜行衣藏好,这才跃过宫墙进入皇宫……
狂风渐渐退减,瓢泼大雨的气势也渐渐弱了下来,不再有电闪雷鸣,只是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过要较先前轻柔了很多。
上官清越在漆黑中摸索到一处假山群,而在这假山之中正有一个可以容纳她一人的山洞,栖身进去躲起雨来……
在这个漆黑而狭小的空间内,不知怎的心底竟萌生一种安全的感觉!大脑更是失去了控制,竟然回想起了十多年前与君冥烨初遇的那一天……
上官清越带着君冥烨躲在温泉池后面的假山之间的山洞之中,透过山石的缝隙隐隐看到竹林里有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在找着什么……
“他们是谁?”小小的上官清越,问着身边清俊的少年。
他就是君冥烨。
她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模样天真的可笑。她从没见过有人穿着奇怪的黑衣,并且只露两只眼睛。
“坏人!”君冥烨压低声音简短地回答。
坏人?
五岁的上官清越天真得更是可笑,小手指扣着嘴唇想了又想,也想不通什么样子的人算是坏人!
突然想到总是打骂自己的青楼妈妈,院子里的大姐姐们经常在私底下议论妈妈有多坏,这么说来妈妈就是坏人喽!
那些黑衣人也是如妈妈那般打骂这个不相识的小哥哥吗?
上官清越赶紧摇头让自己从那久远得几近模糊的回忆之中挣脱,她怎么会突然想起那时候的事了?
许是现在这个山洞太像当年那个山洞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年她执意要救君冥烨,可在十多年后却是执意要杀君冥烨!
如此之大的转变岂是当年能预料得到的!
不过还真是有缘,南北两国相隔数千里,他们居然还能相遇,还能巧合地嫁给他!
世事弄人,天意如此,哀不得,更叹不得!
在洞里躲了片刻,雨依然没有减小,上官清越从洞里爬出来,踩在湿滑的路上,有意无意地摔了几跤,在漆黑之中摸索着找向福寿宫。
宫里的路她早已摸熟,却刻意走错路,去了凤翔宫附近。装出迷路的样子茫然地环视四周,终于看到在不远处有个撑伞匆匆走路的小太监……
上官清越欣喜地跑过去,一把拦住小太监的路,吓得小太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雨伞也掉在地上,来回转动几下。
“啊!是……是人?是鬼?”小太监吓得声音结巴,还不住蹬腿向后靠去。
宫里的人在夜里疑神疑鬼惯了!尤其是在这漆黑的雨夜看到一个浑身湿透极为狼狈的人就更为惊讶了!
“是……是本宫!”上官清越慌乱地指了下自己的脸,发现长发凌乱地黏在脸上,赶紧借着雨水的冲击抹了几把。
“月妃娘娘?”小太监赶紧爬起来,“深更半夜,月妃娘娘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