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这样做。”
于闲的眼中有着敬意。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朱承平是配不上谢宛云的。他这人太聪明、太狡猾、太不择手段、太会演戏、太复杂,太过理智、太会忍耐、想要的太多……
他不可能给谢宛云幸福。
于闲相信,他才是那个适合谢宛云,能让她幸福的男人。
但是,现在朱承平所做的一切,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对像朱承平这样的男人来说,这也许是一件比杀了他还要困难的事情。
“用不着你对我说谢,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你。替她的话,就更用不着了,我不想听到她对我说这几个字。对了,公主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湖阳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个性,圣旨已下,覆水难收。你要如何解决?”
“我打算带宛云离开。”
“闲王爷的身份不要了?”
“这个身份,原本就是因为她才决定要的,现在,她不需要了,我也就不需要了。”
于闲笑得云淡风轻,眼睛留恋地落在谢宛云身上。她正笑得开心极了,也不知谢敬又耍了什么宝。很久没有看她笑得如此轻松、全然的愉悦了。
“这也是一个方法。不过,后面的事怎么办呢?藐视圣旨,你不会以为一走了之就算完了吧?你难道要她跟着你一辈子躲躲藏藏,过居无定所的日子吗?”
朱承平严厉地问道。
他放在手心里呵护的人可不是放她去过这样的生活的。
“放心,后面的事情有我。”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朱承平、于闲回首,就看到了龙哥儿。只是月余不见,他就已经大变样了。现在看来,他的一半像皇上,一半像玉皇贵妃,不,应该说一半像他的亲娘吧!难怪朱承平当初见他的时候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且觉得此子不同于凡人。
朱承平、于闲同时恭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两位不必多礼,在这里,就叫我龙哥儿好了。”
龙哥儿如此说道,然后,对他们道:“你们继续聊,我去见见姐姐。”很快,他就加入了谢宛云他们,谢宛云见到他惊喜无比。对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阵乱揉,龙哥儿的脸上浮起了略显稚气的笑容。
这世界上,他唯一允许这样揉着他的头的,就只有他。
他的师傅、姐姐。
还有,他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这里的人热闹成一团,朱承平却要走了。于闲问:“不去跟她告别一下吗?”
朱承平摇了摇头。
“不必了。”
他再看了谢宛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而一直笑着的谢宛云的眼神,终于飞过了众人,停在朱承平的背影之上。
“姐姐,在看什么呢?”
龙哥儿发现了谢宛云的不专心,不满地叫道。
谢宛云忙收回了眼神,又投入到他们的游戏当中。一边玩,她的眼一边留恋地在每一张面孔上流过。
她是如此地幸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拥有如此多的爱。
而她的孩子,却是太可怜了。连降生在人世的资格也没有,还是两世。他是如此地孤独、如此地可怜,他在呼唤着她。
她怎么能不去?
祖父的身子很健康,爹娘的关系也变好了,哥哥弟弟们也都挺好的,于闲他也有了湖阳公主,龙哥儿也是太子了。
没有什么需要她再操心的。
就让她再自私一回吧!
这,是可以的吧?
夜深,谢家的人、龙哥儿都离开了,大家会意地将空间留给了于闲。万香园里,谢宛云和于闲并排坐在秋千椅上,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一夜,有月,有雪。
银色的月光下,雪花从天空落下,仿佛无数花瓣飘然而下一般,而鼻间,更是能闻到隐隐的花香,那是来自于万香园里冬日绽放得正艳的梅树,暗香浮动,萦绕于鼻间。
“今天晚上的月真美。”
谢宛云的头靠在于闲的肩上,声音里全是赞叹和满足。
“是啊,以后每一天的夜晚,都会像今天一样美的,我保证。”
于闲如此说道。
“湖阳公主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待人家。”
“胡说些什么呢?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于闲正要说出龙哥儿的保证,谢宛云却轻声地“嘘”了一声:“别说话,我们看雪。”于闲侧头看她,只见她神情宁静,嘴角含笑,专注地看着雪花的脸庞是如此地动人,实在是让他不忍心动打破这安详的一刻。
也罢,反正,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也不迟。
于闲一笑,揽紧了她的肩膀,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雪。
以后,他们会再这样静静地看风、看雨、看花、看叶、看山、看水……看遍这世间的一切,已经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来阻拦他们了。
于闲如此以为。
朱承平回到了侯府,柳氏将他找了过去,不悦地问道:“家里还有这么多长辈在,你怎么能这样自作主张呢?竟然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就擅自休妻。你的眼里还有你祖父、祖母,还有你爹和我的存在吗?”
得到这个消息,柳氏一直憋着一鼓子气。
她一直是以这个儿子为傲的,他也的确做到了,替她拿回了所有的一切,尽管迟了快二十年,但是,她仍然又得回了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但是,这个以往不用她操任何心的儿子,最近做的事情实在是让她不太懂。
谢宛云可是当今太子的干姐姐,他怎么能休掉他呢?他这样置侯府的前程,他的前程于何地?会不会惹得太子震怒?
这些,都让柳氏极为不安。
朱承平自然知道柳氏的顾虑,但是,他没有心情解释,只道:“我做的事情自有分寸,无论出了什么事,自有我担着,不会连累永平侯府和你们的。”
“你这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柳氏气结:“我是光在担心那些吗?我也是在担心你好不好?”
“与其担心这些没用的,你可以开始准备我和落蕊的婚事了,也不必纳什么妾,直接正式迎娶她为我的夫人吧。”
“你、你真的愿意?”
柳氏没有想到情势急转而下,大喜,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嗯,随便吧。”
朱承平说完,大步离去。反正,她已经走了,那他娶谁也无所谓了。落蕊也好,什么人也好,没有什么区别。
背后,柳氏高兴地拉着落蕊的手。
“太好了,太好了。”
落蕊又羞又喜,多年的宿愿,总算要成为现实了,她终于可以成为他的新娘了。这是她作梦都不曾想到的。
谢宛云和于闲看了半夜的雪,于闲方才离去。
他走的时候,谢宛云对他挥了挥手,笑着道了一声“保重”。这一声“保重”不知为何,始终在于闲的耳边萦绕不去。
天将白的时候,他猛地坐了起来,满眼地惊骇。
他梦见,谢宛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