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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隔岸观火

    滨城的欢场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围剿行动。

    许多颇有名气但是后盾不硬的场所都纷纷倒台了。

    几乎一夜之间,长升街鳞次栉比灯红酒绿变得黯淡凄芜,曾经的歌舞升平并不比沦为废墟强多少。

    只有江北与美人苑还是门庭若市,从这场浩劫之中独善其身。

    美人苑老板人脉极广,背靠大树好乘凉,话早就裹着塞满了钞票的香烟盒一层层递了上去,在肃清之前已经首当其冲得到了内部消息,以致于风声最紧那一阵子非常清水,里里外外都不见半点荤腥,客人陪侍安安静静吃喝玩乐,穿的衣服都不露肉,从上到下揪不出半点把柄。

    后台硬就能在狂风骇浪中存活下来,而后台一瓶不满半瓶富裕那种,就会成为杀鸡儆猴的牺牲品,被第一个揪出来,作为平息舆论风波的祭祀物。

    江北有梁锦国照拂,纳入了权势大亨的保护伞下,自然也出不了差错,于是在滨城流传多日声势浩大力争寸尺不让的肃查,在众人瞩目下还是模棱两可的走了个过场,对两所娱乐大腕象征性的收了点罚款,停业整顿三天,又大张旗鼓的开业了,半点不加收敛。

    许多男女陪侍都纷纷投靠新的东家,摆在眼前两条路,不是美人苑就是江北,而美人苑恶名在外,有两成小姐非死即残,剩下不足一成能够真正做到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其他的也就保全衣食住行而已,而且脸蛋漂亮的太多了,比江北的竞争更激烈,厮杀更残忍,几乎每个响当当的红牌都有十分过硬的看家本领,是其他小姐玩儿不来的,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杀出重围难如登天,敢过去投奔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蜂拥到江北。

    岚姐那几天简直要疯了,每天接待几十个姑娘,漂亮的她也就认了,许多卸了妆连鬼都不想看,其他场所姑娘资质不够出众,都靠平易近人的价格与来者不拒的客群才能占据一席之地,放在美女如云的江北,端盘子都不够格,可傅惊晟偏让她留下,她问留下多少,傅惊晟说每个场所干最久的小姐留下一名。

    岚姐知道周逸辞与傅惊晟面和心不合,所以对他并不忠贞,特意留了个心眼,给留下的小姐打了招呼,凡是傅惊晟单独找,先来支会她。

    在滨城娱乐场所最草木皆兵的关键时期,周逸辞把场所里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其他经理打点,自己都没在肃查那伙人眼前露面,梁锦国那里早就打了招呼,连过场都没用他走心,直接平息得彻彻底底。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严打这件事麻烦了梁锦国出面,所以还他情那几天才没回来住,每晚陪着梁禾依,后来听吴助理念叨他其实住在了公司里,那段时间公司内部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内讧,白天会连会,所有人都在会议室内针锋相对争执不休,企业已经停了一些巨大的盈利项目,只维持基本运转和销售,不至于影响市场份额,但也没有呈上升的趋势。

    内讧爆发的根源是原先两股势力不知什么时候又分岔,形成了三股,周逸辞这边一股,旗下有贾股东等几名高层,神秘人那边一股,旗下有副总等高管,出去董事长总决策之外的第二大股东马德禄自成一派,旗下有他那边的肱骨之臣若干,他在穆锡海没有去世退位前,始终表现出非常忠诚的态度,大有誓死效忠力保穆氏企业千秋万代的决心和气魄,然而当内战爆发后,他却独自划分出去,显露出隐藏了二十余年的野心和贪婪。

    最初神秘人匿名收敛股份时,大家都猜测纷纷,直到穆津霖主动袒露身份,才彻底真相大白。

    其实穆氏企业内部很清楚,用脚趾也能猜出除了他不会还有谁敢这样堂而皇之和周逸辞争天下,且被周逸辞这样忌惮着。

    因为穆津霖确实有手段,也极具城府,同时握着能供他嚣张的大把资本,风月山庄和江北场所的性质一样,都是一个落脚地,一个中转站,甚至一个挡箭牌,真正的敛财事业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周逸辞的船厂最起码还人尽皆知,穆津霖到底还有什么底牌他从未亮过。

    他一旦在这场战役中明确自己对立面的身份,棘手指数将是周逸辞从商以来最大的一次,会成为他统一自己的商业帝国难以跨越的鸿沟。

    给周逸辞做情人不是我这辈子最长久的选择,风月而已,暂时怎样浓稠,也都仅仅是风月,要用一生去维持很难让人产生托付的勇气,穆津霖那番劝告算是让我醍醐灌顶,我意识到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只能让我被周逸辞掌控得越来越牢,使我丧失了目前还为时不晚的主动权。

    现在我过得胆颤心惊,梁禾依仍旧是个不小的威胁,我看似春风得意,其实是个没有自我的隐形人,在权势与爱情中几乎腹背受敌。

    穆津霖与马德禄心里非常清楚,周逸辞手中握着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压倒性的持股份额大势所趋,他势必会拿下最终胜利,这两个人的纠缠与攻击,就为了最大限度夹持周逸辞,试图达到互相控制互相压迫的局势,三足鼎立均摊政策,因为周逸辞拿到公司势必要整个吞吃,利用船厂的强大资本一点点吞并整合掉,成为他的子公司,他的帝国附属,他当然要利用他的心腹,他的忠臣良将。同时会想法设法换掉这些他不熟悉的人,曾经与他为敌的对手,那么马德禄这个老元勋,首当其冲是周逸辞不留的人。

    马德禄不愿丢掉这只肥沃的饭碗,人都是贪婪的,他每年可以分到近千万的利润,他为什么明明可以预见自己的下场,还坐以待毙呢。

    至于穆津霖,他恐怕打算与周逸辞抢夺这块肥肉,这是穆家的家族企业,他比周逸辞更具有继承权,尽管他持股的比例逊色不少,可他有长子的身份,也有比周逸辞优良的口碑,更重要周逸辞拿到股份的来源很不耻,他并不是穆锡海钦点的继承者,他不敢让那份遗嘱大白天下,也不敢强硬登位,只能一点点攻克重重难关,四处拉拢支持者。

    他现在唯一能走的途径就是在股东大会上得到更多的拥戴,让自己压下不利言论,堵住反抗者的嘴巴,登上穆锡海留给我的宝座。

    了解浅显内幕的人,死揪着他的软肋不放,非要他拿出证据才允许他掌管企业,周逸辞目前被将死在这盘局里,完全动弹不得。

    我听吴助理提过,他始终以想让父亲逝者安息,不愿将家族内部的遗嘱给外人评判为由,一力抵挡住了众人的猜忌和排挤,除了马德禄与副总之外,贾股东已经是他这方的人,其余股东手持百分之一、二的股份,没有太大的话语权,正在摸情势,保持中立的态度,哪方也不站队。

    如果我没有猜错,周逸辞下一步大约要从我身上下手,争取得到我的首肯,书写一份股权转赠书,让他名正言顺握着股份堵悠悠之口,可他现在拿不准我是否答应,也不想提出后被我拒绝,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不会接受女人的闭门羹,所以他在等待最好的时机,而显然公司的形势已经不容等待,穆津霖那边最近有了投资的倾向,他作为穆锡海的长子,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都能让人信服,他一旦注资,周逸辞目前不曾正式接管企业没有拒绝的实权,股东大会当然希望填充更大的资本,这样对整体的发展和分红也有好处,在利益驱使下,一定会通过接受注资,股额扩大的同时,穆津霖的持股比例上升,周逸辞的持股比例下降,很有可能发生翻盘的局势。

    尽管注资扩股也不是一日半日能成的事,其中的流程非常复杂,可如果穆津霖早就有了筹谋,想必已经疏通得差不多,他和周逸辞谁能抢夺先机,谁就会成为最终赢家。

    这两个男人我都可以选择,我也都能靠拢,感情上我更想要周逸辞,但理智告诉我,他并不是我能追随一生的良人。

    我在穆锡海的公司内没有熟人,而我现在急需一个眼线,一个看似没有任何威胁,不至于参与进入这份敏感中引人怀疑的眼线。

    找来找去我将目光落在了贾股东身上。

    他是周逸辞的党羽,但他的忠心来自于周逸辞喂给他的钱财和诱饵,一旦诱饵停掉,他也未必这样忠诚他,或者说其他人的诱饵喂食多,他也很有可能倒戈。

    周逸辞识人才用,所以他最清楚贾股东的品性,他要什么,周逸辞只能不断喂什么,一直到他稳坐交椅那天为止。

    他成功得手的一天,就是贾股东完蛋的一天。

    周逸辞不可能留一个贪婪无度的人在自己公司,这意味着安插了一枚定时炸弹,随时会因为更大的利益而爆炸,殃及城池。

    他既然不打算留用,自然是不管不顾的满足贾股东现在,他已经被喂得太撑,谁也开不出那样高的筹码和诱饵来吸引他倒戈,周逸辞也深知这一点,才不可能过多关注贾股东的言行,他根本不担心贾股东叛变,他的目光更多在其他股东身上,第一手掌握他们又加入了哪个阵营,成为了谁的党羽。

    那么我从贾股东身上切入,是最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过我要这个废物没用,我只想要借他口打听点内幕而已。

    吴助理从书房内翻找到周逸辞需要的文件后,便从里面走出来,急忙要离开,我从背后叫住他,“上次在港式餐厅吃饭,陪伴贾股东身边怀孕的那个年轻情人,你还记得吗?”

    他说记得,我撩了撩头发,“在车里我看她戴着的钻石好看,问她什么牌子,哪里定制的,她当时说等生了孩子带我去挑,你能帮我问问她,我自己去也成。”

    吴助理说,“她啊,她恐怕不行,她生了孩子后脾气非常暴躁,连贾股东都烦了,已经很冷落她,恐怕没办法去帮您询问,不过您想要钻石,可以直接找周总,滨城这边珠宝楼,只要是钻石,都可以给您拿来挑。”

    我心里有了数,我露出遗憾的表情说那算了,我让他赶紧去忙,他和我道别,匆忙下楼走出公寓。

    我避开保姆回屋打电话给岚姐,我问她穆氏企业的贾股东是否近期经常在江北玩儿,她查了一下登记记录后跟我说原先一个星期会来一到两次,现在一周要来三到四次,每次也不付账,大手大脚派头十足,毫不遮掩说他和周总是挚友。

    我冷笑出来,果然是自掘坟墓,周逸辞要不是现在还用他,早就踢了,他最讨厌依附着他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到处惹是生非。

    我告诉岚姐安排宋清陪他,他现在有的是钱,小费给得足,让宋清哄好他可劲儿往肋骨上割肉,最好能让他养一阵,反正好聚好散,混够了油水儿就撤。顺便帮我打听点事儿,要不露痕迹的。

    宋清陪谁也是陪,贾股东油水足,她当然不错过,而且她的确有本事,没几天就把贾股东搞到了手,天天伺候他美得鼻涕冒泡,去哪儿都恨不得把宋清揣口袋里。

    那个生了孩子的情人据说去穆氏找过贾股东,不过他恰好不在,被保安给挡了,她在门口哭闹了一阵,破口大骂贾股东过河拆桥禽兽不如,嚷嚷着要看孩子,最后没谁搭理不了了之。

    宋清在半个月头上给我打来电话,将我吩咐她调查的事都摸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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