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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刚刚给顾远东的两个嫡出儿子办了“三满月”,府里的下人还在忙着收拾满月礼的东西。
齐意欣出了月子后的第二个月,身子复原,婆母范氏就回公主府了。顺便把怀孕的阿喵和安郡王范思诚也带去了公主府。
顾家后院管家的事情就又落到齐意欣身上。
齐老太太来过几次,想催齐意欣去京城,都被齐意欣挡了回去。
她做事有自己的计划,不想被人左右。
再说自从齐老太太的管家权被取消之后,对方也不再明里暗里找齐家要银子,但是齐大老爷受审的日子依旧遥遥无期,就意味着齐大老爷还得在牢里待着。
齐意欣就打算等儿子满了三个月之后,她才能放心把孩子放在家里,一个人去京城想办法救齐大老爷。
顾远东本来不打算去京城,正要写信去国会请辞副总统的职位,结果就收到了成丽华的密信。
这封密信,非常出乎顾远东的意料之外。
他在书房踌躇半晌,想起两个月前,他和齐意欣说的那些话,隐隐觉得齐意欣好像对这件事有预感一样。
到底要不要跟她说清楚呢?
自己肯定是要往京城走一趟。
看了看手里的密信,还有信上盖的那个朱红的印章,顾远东的瞳仁眯了起来。——这个东西。怎么会在成丽华手里?
而且从成丽华信里的描述来看,这个东西,有可能真的是失踪了三百年之久的真货!
顾远东在书房里一直坐到天亮,后来决定去公主府一趟。先把这封信,给安郡王看过。
安郡王是真正的皇室中人,自己的娘亲范氏虽然也是皇室中人。但不过是公主,不比安郡王,是男子,而且一直执掌缇骑,对皇室里面的秘闻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顾远东虽有野心,可也不会绕过安郡王行事。若是安郡王不许,他不会去争这个位置。若是安郡王无所谓。他才会正式动手。
齐意欣对他晓以利害,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绸缪了这么久的事情,就因为一席谈话就放弃,也太轻率了,也不是他顾远东的为人。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一遛。也许齐意欣说的对,他应该让成丽华和李绍林去给他做探路先锋才对……
顾远东就叫了小厮进来,吩咐道:“去内院跟夫人说一声,我去公主府吃晚饭,不要等我了。让夫人自己吃,晚上我会晚些回来。”说着,顾远东就驱车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里的人正在吃晚饭。
范氏听说顾远东突然来了,忙问道:“督军吃了晚饭没有?”
那婆子摇摇头,“督军说。到老夫人这里吃晚饭。”
“去吩咐厨房,赶快给督军做几个他爱吃的菜。”范氏连忙吩咐道。
顾远东大步走进来的时候,厨房临时做的菜也陆续端了上来。
阿喵好奇地问道:“东子,你一个人来的?意欣和两个侄儿呢?”
顾远东笑着道:“他们在家里。我今天过来,是来跟姐夫说句话。”
安郡王端着酒杯,看了顾远东一眼。问道:“什么事?”
顾远东点点头,淡淡地道:“吃完饭再说。”
十三叔也看了顾远东一眼。
这件事,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
顾远东就对十三叔点点头,道:“以后要有事情,少不得要让十三叔相助。”
十三叔笑了笑,“我哪里能帮什么忙?你们吃完饭,去前面的外书房说话吧。”
顾远东和安郡王都应了。
阿喵和范氏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诧异,但是没人问出来。
吃完晚饭,顾远东就和安郡王去了外院的外书房。
进了外书房里面的屋子,屏退众人,顾远东就对安郡王道:“表哥,你跟我说起过,说我外祖父手里的玉玺,是个假的。真的玉玺,在三百年前,庞太后乱政被伏诛之后,就丢失了。从后来被宁远侯和裴首辅拥立的废太子宏宣帝登基开始,宫里的玉玺,就一直是个假的。”
这件事在大齐朝的时候,当然是绝密中的绝密。
可是现在大齐朝已经覆灭十年之久,这种事,就跟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一样,说来下饭的。
安郡王听见顾远东问起这件事,有一刹那的怔忡。
“表哥?”顾远东没有叫他“姐夫”,而是用的“表哥”的称呼。
姐夫,只是阿喵的丈夫。
可是表哥,说的是大齐朝的世袭罔替安郡王府的安郡王世子,后来承袭王爵的安郡王范思诚。
这是他的第一个身份。姐夫,是他的第二个身份。
安郡王回过神来,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说着,又自失地一笑,“大齐都没了,玉玺的真真假假又何足道也?——都是过眼烟云。”
顾远东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盯着安郡王,沉声道:“表哥,你真的不想复辟大齐?”
安郡王浑身一震,双拳不由自主地死死握住,垂在身侧,一双黑亮的瞳仁里闪过万千情绪,最后却只化作喟然一叹,“大齐已经覆灭,其实不是灭在外族手里,而是灭在大齐人心里。——你难道看不出,现在这些百姓的民心所向吗?”
顾远东也是一怔,良久方喃喃地道:“……你的话,跟意欣说的一模一样。——你们都这么认为,大齐已经不可能重现了?”
这一次。顾远东的情绪不加掩饰。
安郡王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表弟,我知道你现在的本事,也知道你现在的实力,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若是现在是另一个皇帝在位,你起兵夺了他的位置,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可是现在。已经没有皇帝了。关键是老百姓的心里,根本就再也没有皇帝的位置了。你就算百战百胜,可是你能杀光天下人吗?——就算你能杀光天下人,天下只留下你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呢?纵然做了皇帝,也是个‘光杆’皇帝而已。”
顾远东眼里的星光有瞬间的黯淡。
安郡王背着手站在他面前,温和的看着他。目光当中,有种大彻大悟的悲悯和澈悟。
顾远东脸上露出倔强的表情,似乎在不甘心白白放手。
安郡王笑了笑,道:“我也是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你刚才说玉玺。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远东就把成丽华给他的密信递了过去。
安郡王接过信,先就皱起眉头看了顾远东一眼,“卫夫人的素心笺,还有如意斋的玫瑰香粉的味道。——东子,你这封信,倒也香艳得很。”
顾远东在书房靠墙的椅子上坐下来,伸长了双腿,懒洋洋地道:“你这么多年在佛前修身养性,也没忘了卫夫人的素心笺。还有瑞宜斋的玫瑰香粉的味道?——不知道阿喵听见了,会怎么想……”
安郡王笑骂一句,就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这封信,安郡王的眉头紧皱,脸色也严肃起来,问顾远东道:“这封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女人怎么会对玉玺知道得这么多?”
顾远东淡淡地道:“对于大齐的玉玺。你比我知道的多。从信上的这个印章模子,还有信里描述的玉玺的样子,你觉得,是真的可能性,有多大?”
安郡王是范氏皇族的嫡系,而且掌管缇骑。自从三百年前宏宣帝登基的时候,真的玉玺就消失了。但是宏宣帝一直秘而不宣,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直到宏宣帝的儿子承德帝登基,那一代的安郡王才从承德帝那里得到这个绝密的消息,从此缇骑三百年来,一直有一个绝密的任务,便是追寻真玉玺的下落。
不过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就算缇骑担负追查之职,但是真正知道真相的,也只有历代的安郡王。
这件事,本来就是安郡王亲自负责的。
直到传到最后一代安郡王这里,因大齐的末代皇帝猜忌于他,将他调去镇守北大门,才将此事放下,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从这上面的描述,还有这个印记来看,十有**是真的。”安郡王叹息道,“我们缇骑追查了三百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找不到真的玉玺了。谁知上天真是待我不薄,让我还活着的时候,就知道了玉玺的下落。——我可以去给范氏皇族的列祖列宗上一柱香了。”
顾远东从安郡王手里取过信,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
“到底是谁给你的这封信?看得出来是女人给你的,也有可能是你自己的私隐,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给你的。还有,她送这封信给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安郡王冷静地问道,不许顾远东瞒混过去。
顾远东既然来找安郡王,又把信给他看了,当然没有想着要瞒他,再说这也不算什么私隐。
顾远东淡淡地道:“这是当今李大总统的夫人成丽华给我送来的密信。她要以此为饵,诱我跟她合作,共襄大业。”
安郡王愕然,“李大总统的夫人?!——她想让你辅佐李绍林,登上皇帝之位?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他们有成家军,现在加上你们顾家军,只有江南的夏扶民一个老家伙,实在不足为虑。可是很明显,她是要让你做靶子,先帮他们挡一挡枪而已。”
顾远东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将信收起来,道:“他们要这样把别人当白痴,就怨不得别人要把他们当枪使了。——表哥,你知道的。国会议长提名我做副总统,接替成士群的位置,就是成丽华她老爹。”
听见成士群的名字,安郡王的脸色有几分森然。问道:“成士群那老匹夫怎样了?——家国被灭,国土沦丧,堂堂京城丧于夷人之手。这笔帐,我还没有跟他算过呢!”
话音刚落,顾远东和安郡王两个人同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都知道,大齐其实是亡于成家军之手。若不是成士群最开始的时候,就故意不去救援安郡王,让安郡王的军队全军覆没,才让北大门洞开。夷人得以趁虚而入,京城还没那么快沦陷,范氏皇族也不会全部战死。
他们原本以为是成士群贪生怕死,而且大齐的末代皇帝鼠目寸光,自毁长城造成的恶劣结果。
可是现在成丽华拿出的玉玺。却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有了另一种想法。
这成士群当年,到底是真的听从大齐末代皇帝的命令,还是他故意矫诏,其实私底下另有所图?!
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成丽华的玉玺,她爹成士群肯定是知道的,而且说不定,这个玉玺,根本就是成丽华从她爹成士群那里拿来的。
“成士群几个月前从江北营州平定叛军回来之后。就突然暴病在床。拖了三四个月,最近听说快不行了。”顾远东深思说道。
安郡王看了顾远东一眼,“怎么这么巧?”
顾远东笑了笑,“当然。他唯一的独子,被他的女婿弄死,他的女儿当然要选择了。到底是选自己的爹。以后为异母弟弟做嫁衣裳,还是选自己的丈夫,将一切传给自己生的儿子。你说,是女人就知道要怎么选。”
安郡王皱眉沉思,还是有些想不通,“李绍林怎么会突然出手弄死他岳父的独生子?”
顾远东窒了窒,眼光闪烁着看向窗外。
安郡王在书房里面来回踱步,想了半天,看向顾远东,看见他闪烁的眼神,忍不住抬高声音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顾远东回过头来,淡淡地道:“好吧,其实是巧合。李绍林他们盯上了齐家,就是意欣的娘家,想搞垮齐家,贪图齐家的万贯家财。——你知道,要做大事,银子是一个关键因素。他们就算自己有银子,也不如花别人的银子来的爽快。更何况你知道齐家的实力,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都不算夸张。”
安郡王点点头,“齐家当年拼命求娶裴首辅家的嫡幼女,也是老成之举。只可惜……”
富裕之家,若是没有做官的后盾,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猪,根本守不住财的。
所以齐家千方百计攀上裴家,还是物有所值的。
后来大齐败落,齐裴氏又死得早,齐家貌似失去庇护。可是齐裴氏给齐家留下一子一女,还有跟许多有权有势的世家大族的关系纽带,比如上官家和顾家。就算她死了,这些关系纽带也依然庇护着齐家。
“李绍林和成丽华这一招真是臭棋。他们对齐家志在必得,难道不会想到会得罪你们顾家?”安郡王笑着摇摇头。
顾远东跟着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了老奸巨猾的成士群在旁边坐蠹,成丽华和李绍林两个人到底是心急了些,眼光短浅,吃相也忒难看。”其实更重要的一点,顾远东没好意思跟安郡王说,就是成丽华对他的那段见不得人的心思……
安郡王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一撂长衫,坐在顾远东对面,“你想怎么做?”
顾远东抬起头,正色道:“我想去京城,顺势而为。”
安郡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你真的想去做这个副总统?”
“正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次,我势必要进京,看看他们到底是打得是什么主意。而且,我需要他们去给我探探路。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远东下定决心。
既然安郡王和齐意欣都不赞同他要做的事,顾远东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他不是一个习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多年的戎马身涯让他明白,只有顺势而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不打无准备的仗。
安郡王终于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回朝阳山了。——在这里静候佳音。若是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顾远东郑重点头,伸手往安郡王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把,道:“你既是我表哥,又是我姐夫,我什么话都不瞒你。不过这件事,你暂时不要让阿喵和我娘知道,无谓让她们担不必要的心。”
安郡王笑道:“这你放心。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顾远东脸上的笑意渐浓,和安郡王一起并肩出了公主府外院的外书房。
顾远东直接出了公主府,回顾家去了。
安郡王一个人回了内院,对阿喵和范氏都是随便说了两句,只说顾远东改了主意,想去京城做副总统,所以过来找他讨个主意,又说为了帮顾远东,他和阿喵就不回朝阳山了。
阿喵和范氏听了,都是大喜。
阿喵有身孕,当然在东阳城养胎生产最好。
这边顾远东回了顾家,在外院逡巡了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跟齐意欣说。
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见屋子还亮着灯,知道齐意欣还没有睡,顾远东就赶紧进来道:“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喂孩子,你可不能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
齐意欣坐在床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看见顾远东进来,齐意欣放下书,有些不高兴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啦?要去公主府吃饭?也不说带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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