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天空中层云翻滚,闪电如龙。今年的气候很反常,入夏之后便暴雨不断,难得有几个好天气。
隆隆雷声中,第三小队背着沉重的装备在山地中飞奔。他们正在进行一次循环武装越野————所谓循环武装越野就是没有时间限制,没有距离限制,没有次数限制,累到抽筋为止。对此第三小队队员们表示淡定,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出过任务了,闲得发慌,不发泄发泄,消耗掉过于旺盛的精力是不行的,尤其是他们的队长,不把他累到抽筋,鬼知道他会弄出什么妖蛾子来。
但那两名大学生就明显不行了,他们胸膛急剧起伏,喘得跟风箱似的,跑得跌跌撞撞,随时可能倒下,完全是凭着顽强的意志跟上队员们的脚步。对此郁成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两个家伙的单兵作战能力现在只能用渣渣来形容,但凭他们这坚定的意志,一两年后必定能成为优秀的队员。他放慢脚步,问:“你们还行不行?不行就退出,别勉强,不要把自己练伤了。”
一个大学生兵嘴角冒出了白沫,硬撑着说:“你们行我们就行!”
郁成说:“你们接受训练的时间还短,不要跟我们比。”
另一个说:“少小看人,你们跑多久我们就奉陪多久,都是两条腿的,谁怕谁!”
郁成说:“你们还来劲了是吧?到时候别哭啊!”
正说着,三辆越野吉普车呼啸而来,在他们前面停下,带队过来的正是萧剑扬。第三小队停了下来,郁成上前,敬礼:“队长!”
萧剑扬说:“上车,回去。”
郁成问:“有任务?”
萧剑扬说:“紧急任务。”
队员们不敢怠慢,火速上车,越野吉普车风驰电掣,飙向基地。
回到基地,一架直升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山猫和狼眼各自带领自己的小队在机坪列队,神情严峻。萧剑扬让第三小队将装备全部扔下,立即登机,他对山猫说:“我这就出发了,山猫,你暂时接任中队长之职,作战行动由你全权指挥。”
山猫敬礼:“明白!”
萧剑扬说:“这段时间不要去碰势力强大的敌人,就算要碰,也要跟军区侦察大队联手,现在就剩下你们两个小队,一旦再出现人员伤亡,是没法补充上的!”
山猫说:“我记住了,队长,小心!”
狼眼说:“队长,小心!人手不够就跟我们说,我们会在最短时间之内赶去支援你们。”
第三小队队员们感觉气氛不对,嘀咕着:“是什么行动这么重要啊,居然要中队长亲自带队了!”
郁成说:“非常、非常重要的行动!”
队员们齐刷刷的向他倒竖起一根拇指:“废话!”
萧剑扬也就一开始的时候亲自带领他们执行过几次烈度较低的任务,任务结束之后身体出现明显的不适,等队员们都适应了战场之后就没再上过战场,都是留在国内通过无人机网遥控指挥。现在他亲自大队,是个人都知道有极其重要的任务,还用得着郁成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这不是废话是什么?
萧剑扬登上直升机,直升机拔地而起,顶着翻滚不休的乌云和满天雷电一路向南飞。他神情严峻,一言不发,队员们也不敢问,就这样保持沉默。
直升机飞抵一个空军基地,天气放晴了,数架巨大的伊尔-76运输机停在机场跑道上,引擎正在沉沉低吼,随时准备起飞。第三小队的队员们骇然看到,整个基地人山人海,大批身穿87式迷彩服、戴着军帽的士兵以连为单位吼着番号登鱼贯而入,登上运输机。一架已经满载,蚌式舱门关闭,沿着跑道一路风驰电掣,当取得足够的速度之后机头一昂,冲上蓝天,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这场面看得第三小队目瞪口呆,尤其是郁成,舌头都出来了:“我的乖乖……这场面,该不会是爆发世界大战了吧?”
萧剑扬说:“世界大战倒没有爆发,但我们真的要去打一场决定整个国家生死存亡的战役了……马上登机!”
队员们都收起了嬉皮笑脸,排成严整的队列跟着萧剑扬大步流星的登上了运输机。
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运输机在中部一个机场着陆。走下飞机,郁成目瞪口呆地看到,整个机场已经塞满了飞机,有军用运输机,有民航客机,每一架飞机都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面喷着兵员和物资。草坪上,成队的直升机正在等候,刚下运输机的部队立即登上直升机,然后腾空而起,天知道要飞到哪里去。当然,能搭乘直升机的只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列队走向机场出口,在那里,无数军用卡车正在等待,满载士兵和物资的卡车汇成一条条长龙……他们在萧剑扬的带领下登上了一架直-9直升机,当直升机腾空而起的时候,他们看到,天空中的直升机比蝗虫还多,地面上军用卡车川流不息……到处都是帐蓬,到处都集结着成千、上万、甚至十几万的大军。
不时有军用侦察机出现在高空中,来回盘旋,更让所有队员都知道了事态的严峻。郁成咽了一口口水,吸着凉气说:“我的天,看这场面,光是野战军就出动了一个集团军啊!这是怎么了?打内战了?”
萧剑扬摇头。
郁成继续猜测:“某个集团军哗变了?”
萧剑扬额头冒出成排黑线。
郁成的想象力如同脱缰的野马般不可收拾:“莫非是恐怖份子在中部某个城市发动生化武器袭击了?”
萧剑扬喝:“闭嘴!”
郁成郁闷地说:“你倒是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嘛!明明事态已经严重到了极点,你又什么都不说,弄得我们心慌慌的!”
萧剑扬一指窗外:“自己看。”
郁成第一个凑到窗前往下看,登时目瞪口呆。
他看到的是一座泡在洪水之中的城市,绝大多数楼房只剩下阳台露出水面,上面站满了人,正在冲从天空中飞过的直升机挥手高喊,大声求救。
他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汪洋,村庄、农田、公路、工厂、学校、医院……全部被淹没,无数杂物和人畜死尸在浑浊的洪水中攒动沉浮,无数冲锋舟在这片汪洋中穿梭,救起一个个抱着漂浮物在这片汪洋中挣扎的幸存者。
他看到小山一样的洪峰正沿着河道向下游咆哮而来,江水变成发了狂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整条江河都天噬。无数军人正在摇摇欲坠的堤坝上坚守,无数沙袋从车上卸下来然后被垒到堤坝上,水长一尺,坝长一丈。
他还看到一段堤坝已经被冲出了缺口,无数士兵义无反顾,抱着沙袋纵身跃入激流之中,肩并肩筑起一道人墙,用胸膛阻挡狂暴的洪流。不断有人消失在激流之中,后面的眼都没眨,继续往下跳,血肉之躯筑成的堤坝坚不可摧。
他还看到……
所有队员都露出惊骇的神色。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国家都泡在水里了么!
萧剑扬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一次他们真的要参与到一场关系着国家民族命运的战争中去了。
尽管这场战争没有硝烟。
窗外暴雨磅礴,狂风像发了狂的巨人,将窗户撞得咣咣作响,好像整幢楼房都要被掀翻一样。陈静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只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大街小巷全是积水,所有的道路都淹没在一米多深的雨水之中,街道变成了小河,公路变成了大河,上海的下水道排泄系统已经完全瘫痪了,只能任由水流横冲直撞。各学校都已经停课,工厂也停工了,工人被疏散,整个城市仿佛都停摆了,任由暴风雨肆虐。
这种鬼天气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好像有人把天给捅漏了似的。
苏红在收看新闻,没打雷,开电视也无所谓。她跷着腿啃着苹果,边看边叫:“陈静你快来看,军委又向长江增兵了!好多直升机啊!”
陈静过去一看,果然,电视屏幕上直升机密密麻麻,一大群一大群的从阴霾的天空中呼啸而过,每一架都满载着抗洪官兵和抗洪物资,气势磅礴。主持人的声音显得异常严肃:
“过去四十八小时里,长江、淮河、珠江、松花江、嫩江、黑龙江等江河流域均迎来大范围强降雨,尤其是长江中游的城矶陵、九江等江段,即将极其凶猛的洪峰,江防面临着空前严峻的考验。”
“为应对可能出现的险情,中央军委决定调集第27、第31、第47、第63四个集团军外加若干师旅单位及武警总队共计三十六万人,奔赴全国抗洪战场。”
“军委主席和国务院总理亲临九江险段江堤视察,要求抗洪官兵咬紧牙关,克服一切困难,打赢这场生死攸关的抗洪战役。”
屏幕上,军委主席站在抗洪压力最大的九江江堤上,背对着泡沫翻滚的汹涌江流,高举着喇叭,脸上全是雨水,捏着拳头,对着数万抗洪官兵和民众声怒吼着下达总动员令:
“我们要坚决地坚持到底!坚持奋战!坚持再坚持!”
苏红默然良久,叹息:“半个国家都泡在水里了……都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陈静同样心情压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是的,半个国家都泡在水里了,生命财产损失无数,在这危急关头,老百姓能指望的,就只有人民子弟兵了。
人民子弟兵没有让他们失望,义无反顾地顶了上去,他们即将用忠诚铸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堤坝,将洪魔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