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翊似乎也知道,萧祁是不会听劝的,事情到了这一步,说不清楚谁对谁错,但是萧祁投靠了朔风国,这就是原则上的错误,足以让他们对立。
收了冰蚕丝,那一根根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丝线瞬间缩成一团,被萧天翊收进了袖子里。
萧祁重获自由,施展轻功从房顶上下去,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站在房顶上的叶清冉和萧天翊,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映着月光,叶清冉分明看到了萧祁眼神中的不甘和无奈。
叶清冉和萧天翊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回头最后看了萧祁一眼,便跟萧天翊携手离开,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很快,天亮了。
韩明媚早已经被叶展离训练的人带回了客栈,看样子这些人应该是一直在暗处跟着叶清冉的,知道她的落脚地。
也许是叶清冉那一记手刀有点重,韩明媚还没醒过来,不过叶清冉和萧天翊各自让客栈老板送了热水洗漱,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休息。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事情基本上已经解决,所以他们放心睡了,阿琛和冥夜楼的人在客栈附近守着,暗处还有叶展离的人,倒不担心会有人过来偷袭。
与此同时,明月死之前放出去的飞鸽传书,也经过这半夜的飞行,到了风旭阳的手中。
明月因为叶清冉的话,确定萧祁和叶清冉之间勾结,而此时此刻,明月山庄早已经经历了一场爆炸。风旭阳怒不可遏,总觉得是萧祁算计了自己,但是他现在手中什么王牌也没有,只能另辟蹊径。
原本仗着有火药在手,仗着叶清冉落到他手中,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一切变化发生的太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现在,风长歌肯定已经知道他打算跟萧祁合作,谋夺朔风国皇位的事情了,如果风长歌现在回来,他肯定是瓮中之鳖,所以他必须想个办法,反败为胜。
而风旭阳想的办法就是——直接占领朔风的皇宫。
有朔风太后,他的亲姐姐帮忙,想占领皇宫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他能先夺得玉玺,号令百官,直接称帝,那么风长歌即便带人回来,也是乱臣贼子,不会得到承认。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为了皇位,风旭阳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解散了明月山庄,将炉鼎中那些刚刚炼制出来的火药埋藏在山庄底下,遣散了所有的人之后,引爆了火药。昔日那个日进斗金的销金窟,瞬间被夷为平地,再也不见。
风旭阳带着人直奔朔风皇宫,在太后的配合下,夺玉玺,统帅朝臣,直接登基。而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控制皇宫的冥夜楼众人,传给了萧天翊。
萧天翊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刚醒过来,叶清冉和韩明媚也先后醒来,阿琛按照萧天翊的吩咐,准备好了马车,在边城找到程锦和碧月夫妇,和他们一起,打着程家的旗号,离开了朔风国。
而此时此刻,风长歌这边,也是一片狼藉。
他的住处被炸,幸亏他武功不错,发现不对,及时从那里逃了出来。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也受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伤。
火药……
风长歌想起萧天翊的话,这东西只有风旭阳才有,而萧祁跟风旭阳是一伙儿的,再加上有人亲眼看到,昨夜埋火药的人,似乎是几个鬼鬼祟祟的日曜国士兵。
所以,风长歌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一切都是萧祁在风旭阳的指使下做的。
“陛下,大事不好了!”张俊平从外面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封信,说道:“这是京都刚刚送来的急件,风旭阳如今已经控制了皇宫,掌握玉玺,号令朝臣,说是择日登基。”
“传朕命令,拔营回京,先过边城,将萧祁赶出去,他住在朕的地方,居然还敢这么放肆,真是岂有此理。”风长歌说道,“派人告诉耀州那边,萧祁和他手下的兵马,我们不要了,萧天翊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末将遵命。”张俊平点头。
“让欧敬怀率领五万大军先行回京,攻打京城,务必要将皇宫和玉玺,从风旭阳手中夺回来。”风长歌再次命令。
“是。”张俊平闻言,见风长歌没有什么再吩咐的,于是转身走了出去,去传令了。
军中向来都是服从命令,风长歌的命令下达,所有人开始动身,而萧祁那边也已经有人捧来了风旭阳的圣旨,还有风长歌的命令。
这叔侄两人倒是意见相同,同时要求萧祁从朔风国离开,是回日曜国,还是随便找个山头落草为寇,都不关朔风国的事,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朔风国的内部纷争。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自古以来的策略。
萧祁没有再挣扎什么,他手下这些人,在这苦寒的朔风国根本早就待不下去了,这段时间,偷着逃跑回耀州城的比比皆是,他留不住了。而现在,朔风国也不想留他了,他只能带着自己手中仅剩的一些人马,离开这里。
他无处可去,但是又不想直接向萧天翊投降,所以他将兵马停在了耀州城三十里开外,准备最后一战。
朔风国的边城在萧祁出去之后,瞬间戒严,只进不出,完全成了一个封闭的地方,大家都知道,朔风国要关起门来解决内部问题了。
而距离朔风国不远处的地方,萧祁和萧天翊,也最终对上。
萧祁忽然间就想起了那夜,叶清冉走的时候说过的话,再次相见,就是在战场上了。
他知道自己会输,但是他不能不打,这是他经历了叛变造反投敌等一系列事情之后,给自己安排的最终结局。
萧祁不是个打仗的料,这一点,霍威在临死之前就提醒过他,也劝解过他了。
霍威是怎么死的呢?去年秋,他被萧天翊和叶清冉联手追击,退无可退,选择不回京城而直接北上,投奔朔风国。而霍威,就是在北上的路上死的。
那个时候,粮草还没有用完,刚刚够他们到达朔风,而兵马也没有疲惫,一切都还算顺利。只要能到达朔风,可能就有转机。
可是霍威,却在这个时候自杀了。
是的,自杀了。
霍威跟着萧祁一路辗转,从原来的南方边境军队成为叛军,还连累霍家满门,他心中已经充满了愧疚。最初跟着萧祁,是因为看在萧祁是自己外孙的份上,若是他是个仁德之君,帮他一把也没什么。
可是后来呢?萧祁在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样子,跟霍威心中所想,差距甚远。尤其是霍进的死,他对萧祁也失望了。
一路逃窜,原本以为萧祁会束手就擒,可是没想到萧祁居然选择投敌,跟日曜国的经年宿敌沆瀣一气,这让霍威怎么接受?就算他已经成了叛军,可是他效忠的是萧祁,依然是日曜国的皇室,可到了朔风之后,算什么呢?
难道他要去为朔风效力吗?这不可能!
他因为一念私欲做了错事,可是身为将军的气节却让他在最后的关头悬崖勒马。
霍威自杀了,他在临死前跟萧祁说——说萧祁并不是打仗的料,更不是治国的料,先前文有张勤,武有霍威,这才算勉强在日曜国立足,可张勤死了,霍威自杀,萧祁就什么也不是。
他还劝萧祁回头是岸,早日回到日曜国,跟皇上认错。
这话他当初没放在心上,一时意气之争,将一条路走到黑,以至于后来听到叶清冉说起同样类似的话的时候,他便想起受自己连累而平白惨死的外公,还有那么多毫不知情的霍家人。
年三十早就过了,只是萧天翊和叶清冉一直致力于边境战争,所以没有观察过时间。
他们从日曜国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是九月,在这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早已经是新的一年。
大雪纷飞,几乎淹没了整个耀州城,在冰天雪地中打仗,其实最不好受,尤其是对南方的士兵来说,更是一种煎熬。
萧祁的手中,林林总总一共还有十五万人马,都是南方士兵,甚至比萧天翊的北境军要更耐不住严寒。
三十万北境军悉数出了耀州城,仗还没怎么打,胜负已分,因为萧祁手下的士兵,自动缴械投降了。
这场景,正是萧祁之前为了拒绝风长歌所找的借口——都是日曜国的子民,在战场上下不去手。
是的,下不去手,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结束。毕竟落叶归根,这些士兵的家乡都在日曜国,他们想回去。他们不过是一时间走错了路而已,可现在,他们还想再走回正确的道路上。
而萧天翊,给了他们机会。
耀州城门大开。迎所有的南境士兵进城。他根本不怕这些士兵是萧祁派进来混淆视听的,因为从这些士兵脸上的神情看,他们是期待而且欣喜的,期待回到故土,回到日曜国。
这一场仗,萧天翊和叶清冉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在边境放了七十五万兵马,以为要跟朔风国决一死战。可谁知道,上天似乎也是怕战火纷飞,祸及百姓,才让他们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
萧天翊和叶清冉携手站在城楼顶上,看着士兵们入城,而萧祁在遥远的三十里外,骑着马,一动不动,任由大雪纷飞,落满了他的身上。
萧祁的身边,只剩下一个忠心耿耿的卫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