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吉上书,大家看看吧。”
处理完了这件事,徐阶意得志满。
你高拱被封上柱国又怎么样?
这朝廷的掌控权还不是要把握在我的手中?
高拱接过赵贞吉的奏章看了起来,然后不动声色地传给了马芳,依次相传。
赵贞吉上奏的内容简单而直接,就是秋后算账,这个账是针对嘉靖帝曾经宠信的方士。最具代表性的两个人。
邵元节和陶仲文。
而且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但是赵贞吉弹劾要剥夺这两个人的诰命,而且要毁掉这两个人的牌坊,没收这两个人的田产。还要全部拆除皇宫内,嘉靖帝曾经建造的道宫。
看完之后,众人都默然。
这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一切都是紧紧遵循先帝遗诏的内容,这是政治正确,没有人能反对,敢反对。高拱心中也佩服赵贞吉,老辣至极,重返礼部尚书,这火烧得正确而热烈,一下子就重新树立了威望。
“早该如此!”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见到依旧没有人说话,徐阶的脸色已经微微下沉。张居正便率先开口道:
“邵元节和陶仲文必须清算,如此可警醒后人,以免再有投机取巧之辈,重蹈覆辙。皇宫内的道观也必须拆除。皇宫是大明中心,皇家之地,却建造玉熙宫,玄都观等等,哪里还有皇家体面?”
高拱心中便有些腻歪,这个道理谁不知道?还用你说?大家不语,就是同意了,赶紧讨论下一议题得了呗,还需要你在这里为赵贞吉捧臭脚?
罗信听到玉熙宫三个字,心中倒是一动。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件事很快地通过,没有人反对。徐阶心情大爽。又研究了一个议题,众人散去。
罗信回到自己的值房,见到张居正还没有回来。便坐在那里细细思量。嘴角微微上翘,泛起了一丝冷笑。
耳边听到脚步声,琴双收敛了笑容,拿起桌子上的文案,看了起来。
“吱呀”门响,张居正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不器,忙着呢。”
“嗯!”罗信点头。
见到罗信不想说话,张居正便也不言语,拿起桌子上的文案,低头看了起来。
茂盛胡同。
罗信脚踏月光走了出来,上了车轿,向着罗府行去。
第二日。
朝廷便发出圣旨,内容便是对邵元节和陶仲文的处理,皇宫之内,也开始拆除道宫。一时之间,朝野上下对徐阶的赞扬之声直冲云霄。连续不断的好消息传到徐阶的耳中,让徐阶满脸笑容,兴奋地在地上转了好几圈。
但是……
到了下午,不好的消息传了过来,让徐阶的好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
坊间开始流传一些故事。
所谓故事,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这个故事的内容便是嘉靖帝还活着的时候,嘉靖帝所在修炼的道宫,玉熙宫着火了,毁于一旦。而当时正值天下粮荒,民不聊生。但是,我们现在的内阁首辅徐阶徐大人,就在上午被大家歌颂的徐大人,勇于责罚邵元节和陶仲文的徐大人,就在那个时候,却不顾民不聊生,不顾百姓于水深火热,用于赈灾的款项去给嘉靖帝重修玉熙宫,致使天下大乱……
这一段故事,朝野上下都知道。根本不算是谣言,所以是故事。
只是这个故事在一个中午的时间,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而且其它州府也在传播。
一下子官场上歌颂徐阶的声音没有了,整个官场都变得沉默,仿佛雷雨之前的沉闷。
徐阶能够做什么?
这个故事是真实的,他掩盖不了。
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到了第二天,新的故事又在京城传播开来。
这次故事说的是,当初徐阶在内阁为次辅的时候,为了和严嵩争宠,整天为嘉靖帝写青词,而且还为嘉靖帝试丹药。更是经常被发跣足,头戴草环,跟着嘉靖帝一起请神。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而且在他入阁后的几十年来,做过无数回。很多官员都知道。
身位宰辅,这就很是……不堪入目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徐阶的耳中的时候,徐阶瞬间满脸通红,羞愤欲绝,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不仅没有脸面再在朝堂立足,都想一头碰死。
自己做过这些事情,大家不说也就罢了。一旦曝光,那真是如同被剥光了衣服。
赵贞吉如同木雕一般坐在礼部的大堂上,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上书,自己的第一把火,将自己的恩主徐阶拉下了水。
张居正也呆呆地坐在罗信的对面,低着头,满面灰色。自己在内阁会议上,还帮着赵贞吉宣扬。
事情有些难办。
邵元节和陶仲文两个人都死了,你赵贞吉还揪住不放。那如今的徐阶,你赵贞吉弹劾不弹劾?
你徐阶还责罚邵元节和陶仲文这两个死人,脸呢?
第三日。
又有故事传播了。
这个故事引起的轰动更大。
毕竟前两个故事都是发生过很久的,对现在的官民没有什么影响,大家就是看个乐子。但是,这第三个故事,可是与官民都有关系。
这个故事的内容就是钱荒,而且传播中说,就是徐阶和张居正这两个人,为了应对钱荒,准备发行新宝钞。
有着前两个故事铺垫,这第三个故事的威力就大了。
这徐阶简直就是祸国殃民啊!
罗信通过陆翠翘连续传播出去三个故事,这三步实在是太犀利了。让徐阶一时之间,灰头土脸。
更关键的是,徐阶必须尽快解决钱荒的事情。一方面是钱荒的事情也必须要解决了,各地州府钱荒的事情十分严重,已经开始激化了矛盾。另一方面,当初定下的三个月时间,已经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而且如果不能够解决钱荒的事情,他徐阶的名声就彻底臭了,别说是帮助张居正走上首辅之位,就是他这个首辅恐怕都得辞职了。
什么?
不辞职?
脸呢?
六个内阁大学士再次坐在会议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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