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帝后
一顿饭吃得是各怀心思,景芝离席,没有皇帝的命令,魏蔓青也不敢离开。而景岚时不时地朝凤离墨投去目光,多次下来,凤离墨哪里感觉不到?
完了之后,皇帝单独留下景凉在殿内谈话,而凤九离他们则在外殿等着。
魏蔓青如坐针毡,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先告退了。
凤九离问道:“六皇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景岚道:“六哥看着随和,但实际上最是心气高傲,他哪里受得了这种落差?整日浑浑噩噩,一蹶不振,我父皇不知骂了他多少次,他仍是不知悔改。”
景岚没有细说,凤九离也知道,她指的是魏家的事。
失去了魏国公府的景芝,如何跟景凉抗衡?他如今与皇位无缘,自然是心灰意冷。
景岚瞥了凤离墨一眼,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故作平静,问道:“凤小将军近来可好?”
凤离墨颔首,态度不咸不淡。
“多谢景岚关心,公主日后唤我名字便可。”
景岚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松道:“那我就跟九离一样,唤你离墨哥好了。”
凤离墨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反正不过是一个称呼。
凤九离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笑道:“哥哥,景岚一直记着你的救命之恩,之前你出事,她还担心得不行。”
景岚的心事被她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凤离墨抬眸看着她,抿了抿唇,郑重道一句多谢。
景岚低着头,不敢去看凤离墨。
她一直都记得,那一个如盖世英雄般将她从泥沼里拉出来的男子,温厚的手掌带着薄茧,有力地将她护在怀中。他们骑着马走过熙熙攘攘的长街,她身上盖着他的外袍,一抬头,便可看见他坚硬俊朗的五官。
那是刻在她记忆里最温情的梦。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景岚那藏得小心翼翼的爱恋,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
从前不敢说的话,现在更是不敢。
凤九离瞧着景岚如鸵鸟一样连头都不敢抬,轻轻叹了口气。
她都为她制造了机会,景岚却缩回去了。
凤离墨就更不用说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这颗铁树开花过。
德海送景子初出来,众人这便准备回府了。
“父皇找你谈了什么?”出了宫门,凤九离忍不住问道。
景子初道:“他想退位了,打算让内务府找一个吉日,传位给我。”
凤九离抚平他皱起的眉心,“那你在烦恼什么?”
景子初拉下她的手,握在手中。
“他跟我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要我放过景芝,除非景芝犯了不可原谅的过错。”
“那第二件呢?”
景芝对于景子初来说,根本不足为惧,凤九离相信景子初不会因为他而烦恼。
“他想去世之后,与我母后合葬在一起。”
凤九离愣了一下,她是知道景子初的心结的,那就是魏兰鸢。
当年魏兰鸢死后,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包括皇帝。如今景子初已经长大,自然不会奢求什么父爱。但是那时候的他,哪怕不说,也是十分渴望得到皇帝的关怀吧。
“九离。”景子初抱着她,声音有些低落,“我一直很恨他。”
他是皇帝,心怀天下,却独独容不下他们母子。景子初记得他对魏兰鸢的冷淡,记得他的三宫六院,而未央宫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相伴度过漫长的岁月。
魏兰鸢并不爱他,可是她是女子,在一场无爱的婚姻之中,她一直活着很坚强,也很辛苦。
既然生前不曾给过她半点关怀,又何必在死后惺惺作态?
凤九离拍着他的肩膀,“我不想劝你放过对你父皇的怨恨,但是想想你母后,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以魏兰鸢的性子,只怕早就原谅他了吧。
景子初沉默不语,只是抱紧了凤九离。
传旨的诏书很快就下来了,几乎没有任何异议,内务府挑了最近的吉日,皇帝正式退位,这北枭江山,交到了景子初手中。
星弋他们赶在登基大典之前回来,而苍梧国与南疆也快马加鞭送来了贺礼。
除了贺礼,还有凤无心含泪写下的信,字句充满了哀怨与控诉。
自从他们离开苍梧国不久,容卿便带着凤栖梧去云游四方了,两人是悄悄走的,直接把苍梧国丢给凤无心,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登基之礼与封后大典同时进行,由皇帝亲自将玉玺与凤印交到他们二人手中。
举国欢庆,百官朝拜,万民来贺。
一声大笑传来,“贫僧没来迟吧?”
众人循声望去,惠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打扮,腰间别着个酒葫芦,怎么看都觉得不着调。
不少人却是认出了他,包括皇帝都是一脸惊喜。
“惠缘大师,您怎么来了?”
惠缘笑得一脸神秘,“新皇登基,封后大典,贫僧自然是来送礼的。”
景子初与凤九离穿着一身华丽而繁琐的红袍,冲着惠缘拱手辑礼。
一个谢他的救命之恩,一个谢他的指点迷津。
惠缘很是满意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串紫色的佛珠,景子初正欲接过,他却调转了方向,放在了景晏怀中。
“惠缘大师,这是……”
“这是给你们的贺礼,也算是给这孩子补上的满月礼。”
惠缘盯着景晏看,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摸摸他的脑袋,又收回了手。
“行了,贺礼也送到了,贫僧这便走了。”
见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凤九离赶紧道:“大师且慢。”
她提着厚重的裙子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大师曾说过,我的际遇,是天道抉择,如今大师可否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惠缘似笑非笑,“女施主还不明白?”
凤九离摇头。
“既然不明白,那便不明白了。你只需知道,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凤九离仍是一头雾水,但是惠缘的话,却让她放下心来。
她一直害怕,到底过去是梦,还是现在是梦,虚实难分,她越想弄懂自己到底为何会重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