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很难下,作为一名高级指挥官,竹腰捻有着正常的军事素质,绝不会头脑发热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断然作出决定。
现在施行的战术非常得当,缓进、修路、筑坚固的屯兵点,稳打稳扎步步为营,大军云集一地首尾相连互相照应,消除了被抗联各个击破一口口吃掉的危险,看似缓慢却能完全肃清已占领地的敌军,照这样下去,敌人活动的空间会越来越小,伤亡会越来越大,直到被慢慢的耗光,剿匪战争最终会取得胜利,而急躁冒进?万一被抗联抓到机会,打几个漂亮的歼灭战,后果不堪设想。到那时军心动摇士气低落,这次围剿又将虎头蛇尾无功而返。
既然已经占据了战略主动,何必又非要当那个傻瓜呢,敌情不明一定要稳。
竹腰捻左思右想之后,准备劝勉深掘贵之以大局为重,生气归生气,但绝不要自乱阵脚打破平衡放弃现在的优势。
“深掘”竹腰捻道。
“报告”,未待深掘贵之应答,外面卫兵在喊,“回来一个探子,有要事要面见联队长阁下。”
竹腰捻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止住了将要对深掘贵之说的话,将脸转向门口,好奇的等待着。
要事?探子?这两个词引起了竹腰捻极大地关注。
黑羽纯一郎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黑羽纯一郎穿着半长不长的短大衣,上面补了三个大补丁,下面穿一条裤裆大的没边的薄棉裤,腰里系着巴掌宽的棉布带子,标准的中国山区农民打扮。
黑羽纯一郎是一个替罪羊,抗联频频袭击重镇哈尔滨,关东军情报本部事先对此一无所知,事情出了则难辞其咎,按照惯例,是要抛出几个后台不硬又与此事贴上关系的佐级军官出来当替罪羊的,很不幸,黑羽纯一郎各项条件都符合,责无旁贷“捞”到了这顶大帽子,被连降四级降为少尉谍报者,发配大兴安岭匪区效力。
来到深掘贵之驻地“效力”后,深掘贵之也没有太难为这个曾经的中佐特务,原本想留他在指挥部负责整个联队对敌情报工作,但黑羽纯一郎期望立上一大功可以咸鱼翻身重回哈尔滨,主动挑选了最危险的工作,冒充逃散的山区农民,混入对方阵营刺探情报,十几天前出发后就已踪影全无,深掘贵之以为他早已被抗联识破砍了脑袋,没料到还能看到一个活着的黑羽纯一郎。
黑羽纯一郎虽然打扮的土里土气并且满脸疲惫之色,但这种外表之下,却是兴奋难耐的情绪。
作为一个老特务,非重大情报不能让他兴奋,他一直隐忍,对身边唾手可得的一般性情报弃之不顾,也不着意收集这些东西,耐心潜伏在一座普通农民密营数天之后,他终于等来了一个重大的转机,他所在的密营百姓被抗联迁到另一处秘密地点,仔细观察两天后,他确定了这是一座大型密营,虽然刻意隐瞒民众知道,但还是有只言片语传入他的耳中,他知道了安滨纵队的总部也迁到了此处,就在自己居所帐篷数百米外的小山脚下,这条信息使他惊喜若狂,想尽了一切办法偷偷逃离了密营,急三火四赶回了诺敏屯汇报。
黑羽纯一郎认为,这条冒着生命危险才弄回来的情报一定会让柳田元三收回对自己的处罚,看在战功的份上,换个别人当替罪羊吧。
见到深掘贵之后,黑羽又注意到屋中还有一个少将军衔的将军,一时间没敢大呼小叫汇报自己的成绩,直到竹腰捻搞清了黑羽的身份,“和蔼”的问了一句,“黑羽君辛苦了,说说看搞到了什么情报,如果事关重大,我愿意为你说两句公道话,恢复你的军衔和地位。”
听着如此温暖人心的话语,黑羽再也止不住内心中激涌的热血,冲口而出,用激动地变了调的声音喊叫道:“重大情报,重大情报!抗匪安滨纵队总部覆灭在即,真是天佑吾皇,天佑将军立此大功,必将毕其功于一役!”
废话真他妈多!深掘贵之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催促道:“黑羽君,快说!”
黑羽纯一郎强忍住喜悦,谦卑的弯腰鞠躬后回道:“嗨依!将军阁下与大佐阁下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现在请让我来详细汇报……”
与此同时,安滨纵队总部内,马迁安与刘清源挤眉弄眼谈兴正浓。
马迁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道:“真想看看黑羽这老家伙知道真相后是个什么表情,好期待啊!”
“这样,肯定是这样!”刘清源模仿黑羽纯一郎的表情,嘴角下耷,鼻头噤起眼眉尾稍儿扯到眼睛下面,做了一个大大的异常沮丧的鬼脸。
不得不说安滨纵队的对敌情报工作做的异常出色,尤其是刘清源这个熟悉本地民情的老情报工作者坐镇后,原本就不弱的敌工部更加的强悍了。
抗联有一件侵略者和傀儡政府永远也不会用也用不了的法宝:群众工作。
安滨纵队占据本地之后,大力开展群众运动,除少部分人外绝大多数农民得到了物质利益与精神利益,得到财物与土地的农民自然而然的同抗联站到了同一阵线上,兼之抗联注意精神利益,人乃万物之灵,无论其身份多么低微,其精神上的要求亦不能漠视,原本区农民的身份意识长期被漠视,他们不知或不敢要求做人的权利,抗联到来后,通过向农民宣传平等、权利、尊严、身份感,使其抗争意识逐渐觉醒,这一系列举动,使农民自觉的向抗联靠拢,投奔光明。这是农民拥护抗联不可或缺的政治、心理因素。
人民觉醒以后,所有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了,地方工作越来越好开展,逐渐建立了体系严密,环环相扣,层层相连的各种组织,贫农团、妇代会、工会、反帝同盟、儿童团、耕田队、突击队、民兵队等如雨后春笋一般成长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鬼子和汉奸政府再向根据地安插暗桩就极为困难了,鬼子们永远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派去的间谍和特务总是神秘消失,而在自己的占领区内要抓一个抗联的地下组织却是那么的难。
所谓的特搜班与指纹班的一班鬼子间谍,无论其中国化多么深入,甚至有一些在中国长大的间谍也马失前蹄频频受挫。
黑羽纯一郎自认为混入逃难的中国民众中无人认识他,却不料一双双眼睛早已紧紧盯住了他。他原先混入的那个密营中有来自附近7个村屯的百姓,外表看是这屯的人不识那屯的人,但其实不然,因每个村屯都有基层农会组织,暗中排查之后,查明只有5个人不是本地居民,其中包括说自己是外地逃难过来的黑羽纯一郎。
这个密营被迁到伏击地密营后,刘清源亲自暗中观察了这5个可疑人物,一眼就把黑羽纯一郎认了出来,刘清源早在去莫斯科的列车上就见过黑羽纯一郎,老特工有着超人的记忆力,黑羽这个老鬼子的小伎俩如何能瞒得过去。
为稳妥起见,刘清源拽着马迁安也去暗中辨认了一下,得到肯定。马迁安对黑羽的印象夜很深,自然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认出之后马迁安还腹诽黑羽纯一郎为嘛不像自己一样聪明点,整个面具套上啊,笨!顶不济你把自己脸给划花了,说被鬼子打的也成啊,就这么穿了一套中国人的衣服就敢冒充中国人?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好吧!这个引诱敌人前来的工作就交给你这个傻鸟来干吧。老鬼子,看我骗不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