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成心中不忿,脑子转不过弯来。说分散打游击的是你,说打大仗的也是你。周玉成质问道:“你怎么又变卦了?你不是说集中主力部队困难吗?某人可说了,说什么一旦抽调部队后撤集中,现有的战线将维持不住,容易陷入溃败状态,现在呢?”
实际上马迁安的这种担心有一定道理,如果抽调大批正牵制敌军的战士撤出胶着的战场,就等于将自己现在已经占据地利的优势彻底放弃,没有了与敌进行游击战的战斗队伍,敌人将长驱直入,更利于集中优势兵力与抗联决战。同时如果抗联莫名其妙的放弃原有战场,在战斗未呈败像的时候后退,也容易给战士们造成心里动摇。
周玉成是理解这一点的,他本人曾经历过这种现象,他知道后撤状态一旦形成,队伍就不好带了,容易控制不住导致开小差的士兵数量大为增加,也就是陷入溃败状态。
不是说所有的士兵都能坚持到最后胜利,一个败仗之后,剩余人员会大量溃散,即使是抗联这种思想工作很强的队伍,也不是说个顶个都有必胜的决心的。
最大的隐忧还来自马迁安的一种担心,他担心队伍大量集中在狭窄的地域里容易被鬼子发现,现在与日军主力对主力进行大战,吃亏的只能是抗联,不是说不能给鬼子造成重大伤亡,马迁安有信心用自己纵队的数千人进行一场面对面决战的话,可以给予日军以重创,但日军仅仅是被重创而已,主体还在,而自己纵队的下场可就不妙了,将是血本无归的下场。
根据兰切斯特平方率兵力强度定律,在线性战术下,近距离格斗时,任一方的实力和本身战斗单位的数量的平方成正比。
近战硬抗的话抗联将面临五倍于己的对手,敌人仅从人数上换算出来的实力将强于抗联二十五倍,虽然抗联近战火力强于对手,单位战斗力就算是日军的三倍,根据方程换算数据相互比较后,敌人的总体实力依然强过安滨纵队八倍。
所以如果没有把握短时期内吃掉被围日军,集中兵力打大仗的做法是十分危险的。届时安滨纵队将不得不面对聚集到战场的大批敌人的援军,被敌人咬住了也许突围都没有机会,日军现在很强,精神意志也很顽强,被他们咬住不是一件好事。
弱打强,最主要的策略就是快鱼吃慢鱼,局部形成人数和武器优势,吃掉这条慢鱼就跑,再寻找下一次吃慢鱼的机会。迄今为止,马迁安还没有发现哪支敌军是慢鱼,没有机会的情况下他宁可拖也不肯冒这个风险。
而将队伍分散打游击,则可将这种全军覆没的危险大大降低。游击战的精髓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队伍小灵活机动,不易被敌抓到,伤亡损失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
马迁安微笑着反驳:“我说过要抽调第一线的部队回来集中吗?我没说过啊,我只说可以打大仗,以消灭大量日军有生力量为标志的大仗。”
周玉成张了张嘴,一句‘难道你会撒豆成兵,变出个几万个豆兵来打这场大仗吗?’眼瞧着就要冲口而出,忽然瞥到马迁安诡异的笑脸,心中一凛,暗道不会这小子又要引我上当,让我出丑吧?
马迁安说话往往包含陷阱和后招,如果顺着他的语境说下去,常常中了他的圈套,周玉成对马迁安的这套把戏知道的太清楚了。
周玉成忽的抿住嘴巴,把将要说的话强行憋了回去。
“聪明。”马迁安见周玉成忍住不说话,这次不上他的当,马上适时夸奖了一句,“豆子吃多了,也知道豆腥味儿了。”
周玉成气结,反唇相讥,“老猴子玩不了新把戏,你这招都用烂了,还想骗我?”
言辞之中甚至带着一点点戳破对方诡计的得意。
“老猴子”马迁安并不以周玉成的话为意,故作神秘的眨眨眼,带着一点炫耀的口吻开口道:“你记不记得我去年夏天曾去过克里姆林宫?”
这货,这事儿谁不知道呀,周玉成哼哼着摆摆手,凶巴巴道:“捡要紧的说,废话一堆。”
好吧好吧,马迁安耍不成宝只得老老实实回道:“史大岭同志悄悄对我说,说如果我们抗联能拖住20万日军,他将用实际行动大力支持抗联,那个什么《苏日条约》就当放狗屁好了,现在就是他兑现诺言的时间了,我要援助,大量的援助。”
周玉成看到马迁安像捡到了宝贝似的,心中不禁纳闷。
周玉成知道,马迁安与很多党内人士不同,在全世界无产党员眼中看来,史大岭是一座神邸一样的人物,是世界无产党共同的领袖,他们对史大岭无比钦佩和爱戴,但马迁安却对这个史大岭不感冒,平时言谈如果谈到史大岭时,马迁安却只当他是俄国领导人,没有给史大岭头上加上各种各样的溢美之词和种种耀眼的光环。
而且周玉成清楚地记得,某次马迁安流露出对史大岭的不恭敬之语,说他是个政客,看人下菜碟,瞧不起延安土生土长的中国无产党。那一刻马迁安对史大岭的不满和不信任表露无疑,现在怎么又信了?
周玉成左右看看,特意压低了嗓音悄声问道:“我说,咱俩说话哪说哪了,我记得你好像不崇拜史大岭,你好像说过史大岭经常说话不算话吗?”
“你可别瞎说啊!我可没说过这话。”马迁安亦压低嗓音用玩世不恭的语调反驳,“这话让别人听到了,不得扣我一顶大帽子?磨盘压不死人帽子压死人啊,我的老亲家,说话要注意了呢。”
“你得了吧”,周玉成的记忆力不容糊弄,说过就是说过没说就是没说,看把你吓得,我又不会宣扬。不过言谈中牵涉到史大岭,还是找个隐秘点的地方交谈为好,周玉成一手拉着马迁安一手拉着张小花出了指挥部。
走出指挥部后,马迁安对张小花哄道:“哥要说非常机密的事,女人不要听。”
张小花不高兴的剜了马迁安一眼,但最终还是乖乖的落在后面十米远的地方,她并不想违逆马迁安的意思。
谜底揭开并不神秘,早在半月前马迁安就给延安的主席发去了密电,请求以主席的名头向史大岭要援助。
山中抗联虽勇猛顽强,但弹药接济不上,马迁安对自己部队的补给数量是省了又省,甚至抠门到落下一个“周监生”的名头,但仅安滨纵队现在这种低烈度的游击战,弹药消耗量依然达到了每天五吨的“惊人数字”,照这样下去,再有20天纵队储存的弹药就要告罄,到时连游击战都打不起了,还打个屁的大仗。现代化自动武器武装起来的抗联要打大仗,五千人的部队最低消耗量也要达到每天50吨才够看,这才能保证战术目标的达成。
毛zd对马迁安的请求极为重视,正巧史大岭也在担忧曰本人蠢蠢欲动,现在斯大林格勒会战正如火如荼展开,前途未卜,史大岭非常担忧曰本人悄无声息的捅他一刀,给延安发电请求八路军北上蒙谷边界接收一部分武器弹药,用以牵制曰本人。
毛zd考虑到北上蒙界要经过一段无遮无拦的大草原,在曰本空军威胁下,大部队不易达到机动目标,拒绝了这个请求,但同时参考马迁安的意思,反请求史大岭大力援助困境中的抗联,毛zd认为,只要史大岭真的急了,他才不会理会与曰本人达成的条约,况抗联活动区域与俄国接壤,更容易送接物资。
在毛zd的心中,此时的抗联已经成为一支可靠的牵制力量,完全可以达成史大岭的期盼。
现在马迁安的兜中就装着延安的回电,隔着布料感受着薄薄的电文纸,马迁安自信满满。
该让鬼子们尝尝“范弗里特弹药量”了!老子的心头已经痒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