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北新,除了平日里那些不得不寒暄接触的王公贵族,朕身边也只有你跟鸿轩两个能交心的朋友,今天匆匆前来,是有事求你。”
北熠远也不卖关子,只开门见山将来意挑明。宫中事宜颇多,他也没有闲工夫同自己的好友打太极。
“微臣惶恐,皇上有什么事儿吩咐便是,要说求真是折煞微臣了。”审玉谦忙不迭起身跪下,他们虽有朋友这层关系,但到底君臣有别,该有的规矩是万万不能省的。
他这一跪,倒让北熠远有一瞬间的愣神。那声“皇上”听在耳中,心里也是有些难受,回想起当初四人在这里打扑克的那段时光,每日里朝夕相处,当时未觉如何,此刻想起倒真是弥足珍贵了。
“快起来吧,这里没有旁人,就不必如此了!”他正了正神色,啜了口茶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唇瓣,沉默片刻才又言道:“玉谦兄,你的身份,多满公公都告诉朕了。”
审玉谦拿着茶壶的手顿时停在空中,眉心微微一皱,眸子也晦暗了不少。
“皇上,如果您还把微臣当作朋友,这件事儿便不要再提了。微臣这辈子就只是学士府的公子审玉谦,旁的,微臣从未想过。”
他将茶杯缓慢倒满,看着那漂浮在茶杯中忽悠悠转着圈的嫩绿茶叶幽幽说道,语气不免有些生硬。
北熠远知道,对于这件事儿,审玉谦的心中是有一份苦闷在的。是啊,任谁能心中舒坦呢,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却无端端成了什么都不是的公子。
显然两人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对于没有成为皇子,审玉谦却觉得幸运。从小到大,审丰毅跟凌水蓉虽然不曾给予多少父母之爱,他却也过的自在温馨,没有宫里那些争权夺位、尔虞我诈整日围绕身边,况且,他还有妙芷的陪伴。
听他这般说,北熠远却有些为难了,可他此番前来是必须让审玉谦答应的,当下便是上前握住了审玉谦的手,连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玉谦兄,朕明白你不愿提起此事。但关乎北新的未来,就算你不愿听,朕也要说完。朕这具残破的身子每况愈下,恐时日不多。父皇的三个儿子,如今也只剩下朕,若是朕也不在了,那这江山便要易主了啊!朕不能看着北家百年基业毁在朕的手中,你虽然不姓北,但你是父皇滴血认亲证实了身份的,这江山除了交给你就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啊!”
北熠远说着说着,又是连连咳嗽了起来,待他将捂在唇上的帕子拿开,那上面却赫然出现了一抹血红。
“皇上......,”审玉谦本欲脱口而出的拒绝却也在瞧见那抹血色的时候堪堪变成了一声惊呼。
他赶忙将咳嗽的都弯下腰的北熠远扶正,迅速将手边的一个靠枕塞到他背后,好让他能觉得舒服些。
“微臣去给您请大夫!”他豁然起身,这就要出去。
“玉谦兄,不用了。宫中医术精湛的太医都对这毒束手无策,这城中的大夫又能如何呢?”北熠远拉住他的袖口,只摇头缓缓一笑,示意审玉谦坐下。
“吐血已持续多日,朕也习以为常了。只是,不知朕还能撑多久。”他又是勾起唇角虚弱一笑,说话间喉咙中发出的“咝咝”杂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朕是断不会来难为你的!”北熠远有些颓然的眸底黑压压一片,像藏着无尽深渊,让一旁的审玉谦心中猝不及防的痛了,不知为何,那原本憋在喉间的拒绝、不愿,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谦兄,朕...真的是没办法了。”北熠远又捂着唇角咳嗽了几声,他攥住他袖口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摇摇欲坠,像是一丝风就能带走那具孱弱的躯体。
“好,臣答应。”审玉谦终于妥协,眼神却是一寸寸暗了下去。
“不过您也知道,臣的这条命,也一直用丹药吊着,什么时候去了,臣也不知道。”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柜台前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掌柜瞧见审玉谦扶着当今皇上下来,他遂是赶忙招呼屋中伙计,一众人忙不迭又是跪了一地。
审玉谦目送那马车离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也没挪动步子。方才还刮着的一阵风此刻居然平息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此刻踩在云朵上,虚无缥缈、绵软无力,周身还缭绕着天上的薄雾,不真实的很。还是身后的掌柜喊了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进了店中。
暮城,皇宫。
新年将近,宫里虽挂上了大红的宫灯,却还是比往年素净了不少。国库空虚,今年的新年元鸿轩口谕:一切从简。
在元鸿轩的精心管理下,东元整个国情很快便走上了正轨。选妃这件事儿也潜移默化的被一些朝臣慢慢开始在朝堂上奏请。
朝堂之事妙芷无心打听,可有些人便不一样了。吃了那么多闭门羹又一肚子委屈的潘缈浅,此刻却在这件事儿上打起了主意。
“皇上,杨明的灾情已经好转,外逃的百姓也大都返乡,荒地也被重新开垦,要不了多久,百姓便能恢复以往的生活了。”
“皇上,淮曲的瘟疫也已被控制,朝廷分发下去的粮草药材也全部到位。”
“皇上....。”
元鸿轩金冠玉带,一身龙袍高坐,细心听着下面众臣的禀报,冷俊淡然的面色难得有了一丝暖意。
“众爱卿做的不错,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无家可归,朝廷能做的便是让他们重新过上好日子。朕相信,在大家的努力下,咱们东元,会尽快恢复成以往繁荣的景象的。”
“皇上圣明...。”
众臣齐齐跪下,异口同声说道。
“哪位爱卿还有本要奏,如若没有,那便退朝吧!”
元鸿轩朝着下方打量一番,正欲示意身旁的太监退朝,却又有几位文臣站了出来。
“皇上,臣等有本要奏。”
站出来的三人都是东元的老臣,他们一个个垂首而立,端着些许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