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翩然而至,守城的兵士看完马车上一人递上的文书,摆了摆手放行了。
这东元国的人也真是奇怪,来去匆匆,前儿个刚进城,今儿个就要走了。守城兵只嘟囔了一句,就又将目光放到后面要出城的人身上了。
天边最后一抹光亮终于被黑夜吞噬,北新城外的管道上,两辆马车疾驰飞奔。元鸿轩半阖着眸子,靠在车壁上小憩。
虽然面对他坐着的一位东元使臣知道,在这么颠簸的车上是根本不可能睡的着的,可他还是不敢先开口。
又跑了一段路,他们似乎上了有些树木茂密的小道,元鸿轩终于睁开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定定望向了对面的东元使臣,微抿的薄唇轻启。
“葵大人,我知道这次能同你们一起回去,姑姑必定下了血本。”元鸿轩的语气疏离且客气,面色清冷。
对面等待了许久的葵大人一听元鸿轩那冷冷的语气,身上当下便有些冻得起鸡皮疙瘩。
他不敢拖延,赶紧回道:“确实是,大公主不仅加了进贡的筹码,而且将襄东跟娄安两座城池割给了北新。”
“确实是下了血本。”元鸿轩的口吻显然比先前松懈了许多,“虽然襄东跟灵赐关接壤,可那里环境恶劣,多是流寇匪盗居住,割了也没什么。可这娄安......,”他的语气顿了顿,剑眉一挑,“听说那里盛产的葡萄酒味道不错,这...就有点可惜了。”
他虽表现出惋惜的神情,可葵大人怎么都觉得自己听出了一丝嘲讽的味道。
其实他心里跟明镜儿似得,那两座割给北新的城池,对他们来说,确实可有可无,只是那北新新皇见识浅薄,根本不知道其中内情罢了。
襄东那座城地广人稀,而且是出了名的不毛之地,气候恶劣不说,出入的还都是些作奸犯科之人,难管理的很。再说说与襄东临近的娄安城,虽说那里的葡萄酒名气在外,可近几年来,那里几乎一年到头见不到雨水,连人都快渴死了,哪还有余下的去浇灌植物。
所以,这两大城池其实是东元的两个烫手山芋,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好呢,现在北新接了去,简直为他们解决了很大的难题。
如若那北新皇帝知道了这些,怕是要气的杀人吧!沉浸在思绪中的葵大人身子猛地瑟缩了一下,随后赶忙摇了摇头。
想那些干嘛,估计等到那小皇帝知道,他们也早就进了北新境内了。
没日没夜的赶路,他们终于在五天后进入了东元的境内。与元鸿轩一起的几个东元使臣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也总算能放松下来了。
太监西子对于那名言官的关押,还是没能挡住消息传到审丰毅耳中。得知东元用两座城池换走元鸿轩的消息后,原计划在月落还要再待些时日的审丰毅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新晋城,皇宫,宣德殿。
北熠耀刚刚接到前去接手城池的两个官员递交回的奏折,说一切交接手续都已经办妥,城门上也换上了北新的旗子。
他因此事乐的合不拢嘴,还专门让御膳房又加了一只烧鹅,一壶上好的“冬凌”酒,正打算为这次自己的因明果断好好庆贺一番。可刚将宫女撕好的鹅肉夹起,冷不防听得一个沉闷沙哑的嗓音传来,还没来得及抬头,手中的筷子便被人抽走了。
“你怎么这般鲁莽,不是说一切都要等我回来再做决定么?”一身朝服的审丰毅朝着有些愕然的北熠耀低声喝道,将手中的筷子“啪”的用力搁下,一贯不显山不露水的脸上也绷不住蒙了一层怒意。
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那骇人的面色跟刚才朝北熠耀说话的口气被殿中的一众下人全都看在了眼里。
“你们全都下去。”审丰毅瞟了一眼四周,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回声吩咐道。
桌前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的北熠耀一言不发,审丰毅刚才的所做所为无疑给了他这个北新皇帝一记狠狠的耳光。
他银牙紧咬,脸色难看地像刷了一层锅灰,手也下意识的捏紧。
下人们都委身退了出去,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安静而紧张。
“东元拿了什么好处出来?让皇上您这么迫不及待的,都等不到臣回来就立刻下了决定放那元鸿轩回去。”
审丰毅这次虽然用了敬语,可呼之欲出的怒气还是让胸前剧烈的起伏,连挂在脖子上的那一大串朝珠都在碰撞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北熠耀松开拳头,索性不吃了,用手边的布巾擦拭了一下干净的嘴角,勾起一双黑眸,静静的望向身前的他的“父亲”。
“好处确实很让朕心动,那元鸿轩不仅换来了东元进贡的东西翻倍,而且还有两座地域辽阔的城池。”
他站起身,自审丰毅面前走过,将刚才看过的奏折递了过去,随后回望着眼前的男人,脸上得意的神情毫不遮拦。
审丰毅看完,怒气更胜。他冷笑一声,上前半步,将那奏折扔到了北熠耀脚边,睨着他道:“就为了这两座城池,你就在没跟任何朝臣的商议下便擅作决定,而且还将消息封锁,将我专门安排在你身边的人扣押起来?”
他怒目而视眼前这个他废了大半心血而推上皇位的人,突然对自己的决定有些怀疑。
“怎么,难道朕做错了么?这两座城池正好与北新的灵赐关接壤,画进我北新疆土有什么不好?朕这么做可全是为了北新。”北熠耀本以为审丰毅会因为此事对他刮目相看,说不定还会大肆夸奖他一番,可听了这话,当下便恼了,脸色也瞬间变了,朝着审丰毅高声嚷嚷起来。
“地域广阔,好啊,好个广阔。你知不知道,那襄东城是东元出了名的匪盗之城,其中几乎全是东元各地作奸犯科之人,别说好好管理,就是想让那儿一个时辰不出事儿都难如登天。”
审丰毅先前压抑的怒火终于抑制不住,一时间全都发泄了出来。他一个用力,将刚才北熠耀坐过的那把椅子狠狠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