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林特走前还去看了姥爷一次, 刘爱国看着林特,真是又欣慰又不舍。不过也知道孩子正是上学学本领的年纪, 刘爱国悄悄塞给林特五百块钱, 让林特拿着路上用。
林特推辞不过,就接了姥爷这钱。
想姥爷性格着实执拗,其实二舅根本不想姥爷来做保安, 便是凭林特看, 二舅现在的馆子生意不错,天气暖和后又开始摆夜市, 姥爷这一个月两千的工资, 对二舅的债务也是杯水车薪。倒不如好好保养身体, 不然累病, 光看病的钱就不知多少。
只是, 姥爷的性格认死理, 那真是谁劝都没用。
哪怕杯水车薪,也希望能帮到二舅。
这又是姥爷的苦心了。
林特走后,林晚照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每天上课、画画, 九月太热, 林晚照还去郊区小院儿住了几天。
待到十月凉爽, 林晚照还没搬回城内, 就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股市大跌的消息。
林旭辉特意打电话给大姐,让大姐看看, 是不是把手机股票出手?
林晚照握着手机跟弟弟通话, “我就这么点儿, 放着呗。反正也不急。”这说的是实话,林晚照是真不急。她是用闲钱买的, 上辈只听老三说茅台股涨的不像话,到底有多不像话,她也不清楚。而且,她平时都不看大盘,就是想手里留着,像家里的茅台酒一样,反正放着呗。
林旭辉想想,也是,大姐就三万块的股票。
股市倒也不是立刻雪崩到底的那种,反正崩一崩,再垂死挣扎一下。林熹光心里没主意,这会儿才想到大哥说的,还是先把本金撤出来,哪怕置房也好。
房子稳当。
林熹光跟老傅商量着,还有儿媳妇劝着,傅泉才答应割肉撤出本金。毕竟本金里不少亲戚的钱。
林熹光忙着家里股票的事,一时也没心思再到娘家显摆。
林晚照是听说大嫂病了,这才回的城。
方红是心病多过身病,林清傍晚下班过来探病,宽慰她妈,“好在赔的不多,妈您就宽宽心吧。”
问过林清,林晚照才知道大嫂竟也买了股票。方红还不是林熹光家那种入市比较早的,她是顶点入市,没几天就跌了个鼻青脸肿。
方红与林晨阳同龄,她不似林晨阳勤快,注重身体保养,再加上亏钱的事,一时挺不住,就病倒了。
姑侄俩在客厅说话,林清声音放低,“大姑你不知道,我妈是背着我爸偷偷开的账户。她听小姑说中石油中石化好,就买了不少。现在腰斩了,又急又心疼钱,可不就病了。”
林晚照悄悄打听,“你妈买了多少啊?”
林清伸出一根手指,林晚照寻思,“要是一万块钱,也不至于急病。十万啊?”
林清点点头,“赔都赔了,还不如想开点哪。”
“你爸将一年的退休金。”林晚照能理解大嫂受的打击,“不怪你妈着急。”大嫂别看一直标榜名门出身,其实这都是大嫂吹牛,她听自家老头儿说过,大嫂的爸爸建国前就是街上摆摊算卦的。大嫂性格有些小抠儿,以前她借钱,大嫂就担心她不还。何况这一下子亏好几万哪。
难怪心疼病了。
虽然大嫂不如大哥厚道,姑嫂多年,林晚照对大嫂也很有感情。
林清林正都有工作,林清工作还好,不是很忙。林正是大忙人,休息天都不一定有空。林正妻子来过两回,方红就不让儿媳妇来了,主要觉着太丢人。
婆婆炒股赔钱急的生病了,儿媳妇过来伺候,这要传出去,她面子往哪儿搁啊。
白天就是林晚照过来。
早上兄妹俩一起外头吃早餐,林晚照说到大嫂,“大哥你就不知道大嫂炒股的事?”
林晨阳,“知道啊。”
林晚照看大哥,林晨阳还是那样温温煦煦的模样,“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去书房上网,还把上网记录都删了。你大嫂不知道可以恢复。”
“那你不劝着她点。”
“你不知道,就跟熹光似的,看到涨了一整天神采奕奕。那会儿劝也劝不住,反正家里也没多少现钱,她也不能拿房本儿去贷款。要炒就炒呗,反正每个月都有养老金,吃饭不成问题。”想对于赔钱赔到生病的方红,林晨阳很淡然。
林晚照说,“这不白赔钱么。”
“破财免灾。”林晨阳很看得开,夫妻也是一样,如果另一方有非常强烈的意愿想做什么事,另外一方最好不要反对。
主要钱也不多。
兄妹俩到了经常吃的早点铺子,点过早餐后,林晚照搅搅碗里的小米粥,跟大哥说,“你宽宽大嫂的心吧。我看她心疼的不行。”
“就这心态,还炒股呢。”林晨阳估计是职业原因,见惯生死,虽然他不懂股市,可既然敢买,自然要有跌的准备,那又不是只涨不跌的东西。
林晨阳的早餐依旧是自己平常吃的豆汁儿焦圈,林晚照则是小米粥搭羊眼包子,兄妹俩吃完后,林晨阳打包一份小米粥给妻子带了回去。
方红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心情郁闷,食欲不振。
好几天不怎么吃东西。
林晚照心地好,每天过去宽慰大嫂,给大嫂煮粥,做些好消化的吃食,让大嫂好好养病。歇一歇,想通了,这病也就好了。
方红有自己的病人食谱。
林晨阳吃的也比较偏素,林晚照习惯迁就人,她跟大哥两个,也不用做复杂的东西。林晨阳倒是说,“你别随我的口味儿,冰箱里有林正前些日子送来的带鱼,挺肥的,煎来吃吧。今儿早上买的五花肉不错,做个炖肉,你爱吃那口儿。我跟你大嫂吃素的就行。”
这两样都是林晚照爱吃的,她的确不能长期跟大哥吃素,素菜也很好,但是哪顿没点肉,林晚照就觉着欠些滋味儿。
既然大哥也这么说,林晚照便操持起来。
方红在屋里躺着,先是闻到阵阵肉香飘进来,接着又是煎鱼的油脂香。不知怎么回事,一向觉着没什么食欲的胃口忽然就饥饿起来。
尤其那肉香,一定是在炖肉。
方红当年为了追求林晨阳,因为林晨阳偏爱素食,方红就自称喜欢香菇菜心。其实她特别爱吃红烧肉,那什么,煎鱼也喜欢。
一闻味儿就知道是冰箱里没来得及吃的肥带鱼。
这么一想,不禁更饿了。
方红悄悄吞了口口水。
中午吃饭,一般是林晚照盛好,用托盘给大嫂端进去。家里有那种床上能用的折叠小桌,一碗煮的稠淡正好的米粥,配上小小一碟素豆芽,一碟炒青菜,这就是大嫂的午饭。
大嫂这些天都是很清淡的。
林晨阳端详方红片刻,点点头,“气色好了不好。”转身到客厅搬进另一张大些的折叠桌摆在床边,同林晚照说,“咱们也屋里来吃,你大嫂成天在屋里闷着,对病情也不好,不如热闹些,添些人气。”
这当然是听医生的。
于是,兄妹俩把饭菜端进来吃。
林晚照跟林晨阳的主食是大米饭,蒸的五常大米,纯粹的大米香。
炖肉林晨阳不吃,林晚照自己盛一小碗。林晚照炖肉功力颇为不凡,她炖肉并不像红烧肉切方块,林晚照喜欢切长溜溜的块儿,一直炖到油脂晶莹入口即化,那滋味儿,只闻着肉香就知道多好吃了。
还有带鱼煎的也好,裹些面粉,两面剪到焦黄,夹起一块,咬一口,咔嚓咔嚓的,外焦里嫩的。
有这两样荤菜,再配上大哥炒的豆芽、青菜,称得上荤素得宜了。
方红闻着鱼香肉香,见林晚照用炖肉拌饭,肉汤的香飘到她面前,像是在勾引她似的。还有林晚照大口吃饭的模样,简直让人越看越想吃。
舀一口碗里稀粥,配上寡淡的豆芽子,方红越发馋了。
馋也没法儿说。
好在晚上兄妹俩都崇尚吃少,大家伙食都一样。
可第二天的午餐又是一场折磨,这回林晚照没炖肉没煎鱼,她改红烧鱼了。红烧酱汁再香浓不错,林晨阳也不禁多动了几筷子,同妹妹说,“这鱼烧的真好。”
林晚照笑,“我也觉着。里面放了一个小辣椒,稍微带一点辣,不仔细尝其实尝不出来,但就是味道更佳。可惜大嫂现在病着不能吃,等大嫂好了,我单独给大嫂做一回,这是我参考美食名家的方子做的。”
“不急。你大嫂且得养一养哪。就是好了,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吃肉。胃口得慢慢恢复。”
方红望着兄妹俩桌上的汤汁晶莹的红烧鱼悄悄吞着口水。
林晨阳还跟林晚照说,“现在天气冷了,秋冬宜进补,明天买只鸡,家里有榛蘑,小鸡炖蘑菇。”
林晚照点头,“这是绝配!后天我炖鸭子,喝老鸭汤,也很补。”
兄妹俩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各种美食,方红越听越饿,越觉着自己的清汤寡水没滋味。
方红能把林晨阳追到手,智商并非不够用。林晚照是个实在人,小姑子也一向好心肠!方红看出来了,林晨阳这家伙明显是故意在馋她。
方红气的不轻。
尤其晚上林晨阳坐在床头看书,以往这家伙都是看什么医学资料,现在改看美食文了。一边翻一边还说,“秋冬应该去吃烤肉,你看这书上写的,多香啊。还记不记得以前带林清他们去吃烤肉,羊肉切成小块儿,串到签子上,烤的羊肉吱吱往外冒油,洒上孜然,香味儿一激,咬一口,香的不得了!”
方红这几天都在被迫旁观兄妹俩大鱼大肉吃大餐,她好些天都没沾到荤腥。此时听林晨阳说到烤羊肉串的事,嘴巴里条件反射的分泌出大量口水,她难以自抑的咕唧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大到方红疑神疑鬼的看向林晨阳,不知道林晨阳是不是也听到了。
林晨阳别开脸,捏着书页轻笑出声。
方红气的给他后背一下子,“你整我是不是?”
“哪里有。我是看你食欲不振,给你讲讲美食,说不定这病就能好了呢。”
方红觉着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再捶林晨阳两下,“你还兴灾乐祸是不是?”
“我可没兴灾乐祸。”林晨阳笑着握住她的手,“我说你也不至于,不就赔了几万块钱,至于愁的成这样么。”
方红小声唧咕,“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能不心疼么。”
“别说咱们现在家境不错,就是都赔了,也别愁出病来,任何时候都是人比钱重要百倍。”
“快给我闭嘴,晦不晦气,还都赔了?!赔这好几万我就心疼极了。”方红发狠,“我以后再不炒这鬼东西了!有钱还不如吃吃喝喝呐!”
郁闷了几天,方红总算好了起来。
林晨阳又开车带着她到郊外逛了逛,去山上看红叶,赏风景。方红把账户注销掉,也就彻底将这事抛到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