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一听,急眼了。
自己只是说一下祖宗的成法而已,陛下,我们是自己人啊。
崔呈秀立即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虽然祖宗早有定制,只是而今,却是国家多事之秋,新县侯此次破贼,大快人心,如此丰功伟绩,若是不予以重赏,实在说不过去,所以……”
天启皇帝则是不耐烦地道:“不要啰嗦,到底成还是不成?你是兵部尚书,当着朕的面,说清楚!”
“难道祖宗的成法里,还有皇帝说的话也不算数的吗?来,你们都来说说,太祖高皇帝,还有成祖先皇帝,哪一个说过做皇帝的可以言而无信,想要敕封功臣,也不准许了?难道非要让朕请太祖皇帝的《大诰》来,咱们好好议一议?”
“……”
大诰那玩意,大家是真不敢请。
于是个个不吭声了。
天启皇帝继续道:“太祖高皇帝和成祖皇帝,之所以有此功名成就,便是因为他们从不照本宣科,而是行前人所未行之事,于是才有了开国,有了靖难,有了横扫大漠,有了下西洋。”
“可到今日呢?我们口口声声说的都是维护祖宗之法,要效仿太祖高皇帝和成祖皇帝,朕倒是糊涂了,我们效仿的是他们什么呢?效仿的是祖宗们所定下来的章法吗?这叫什么?这叫只学了祖宗的皮毛,却没有学到祖宗的精髓。他们的精髓是什么?是雷厉风行,是言出法随,是推陈出新。”
“朕乃太祖和成祖之后,要效仿的,先是列祖列宗们的锐气,而不是邯郸学步,贻笑大方。这事儿,朕做主啦,你们办也办,不办朕就下中旨,张卿敕封国公,授奉天翊运推诚、特进荣禄大夫,敕辽国公,加太子少傅。”
说罢,天启皇帝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们若有本事,也立此功劳,朕有言在先,能立功的,朕都不吝赏赐。”
这一口气说出来,众臣此时也晓得,现在不能和天启皇帝继续对抗了。
陛下这是铁了心了。
而这份赏赐,对于当下的武臣而言,已是天下的殊荣,譬如奉天翊运推诚,在大明朝,公爵分四等,一等是开国辅运推诚,这是开国将军们才有的。二等为奉天靖难推诚,这是靖难功臣所独有。
张静一只能为三等,即奉天翊运推诚。
而至于荣禄大夫,只是虚衔,几乎所有的国公都有。
就是这辽国公,有点不太好听。
因为历史上,明末的时候,朝廷为了收买关宁铁骑,曾赐了吴襄为辽国公。
不过那是历史上。
天启皇帝赐张静一为辽国公,只怕是认为这一次大功,和平辽息息相关,所以才敕为辽国公。
而加太子少傅,理论上,是辅佐东宫的一个职位!当然,这其实是虚职,并不起实际作用,只是加了这个职位,将来太子入主东宫,张静一有了随时出入东宫,同时‘教导’太子的权利。
张静一这时道:“臣谢恩。”
这个时候还不谢恩,难道等到夜长梦多吗?
张静一深知自己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必须不断的往上爬,这新县,还有军校以及锦衣卫千户所,所有人仰仗着自己呢,自己爬的越高,他们将来的前程才可远大,可以做的事才越来越多。
天启皇帝满意地点头道:“好啦,时候不早了,朕要回宫了,你们要早一点将这勾结的文武官员报上来,除此之外,便是赶紧查抄他们。”
“这事交给邓健去办,朕很放心,他擅长这个,是个行家。”
邓健虽然已告退了,不过他肯定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陛下心目中,是和抄家挂钩的,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天启皇帝交代完,随即便起驾回宫。
众臣伴驾而回。
京城之内,无数议论如生了翅膀一般,传递了大街小巷。
起初人们还不相信,这一场内乱到底什么事,众说纷纭,直到张静一敕封辽国公的消息传出,一锤定音,这新县果然热闹了起来。
本地的商户,本是不敢轻易开门做生意,因为还不知情况如何,现在纷纷开了门,新县的商业区,已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军校的生员们,也都志得意满,虽是经历了一夜的疲惫,可只休息了两个时辰,随即各自调遣出发,前往各地发掘奸商们的家产。
新县的县衙里,也是喜气洋洋,大家干活,明显的比从前更有劲了。
此番平乱,肯定是有赏赐的,新县侯赏了,他们就或多或少的都有功劳。
何况现在自己的县令,已成了辽国公,国公啊,自从靖难之后,朝廷两百年没有实授国公了,这是破天荒的事,这说明啥?说明新县侯不但立下了赫赫功劳,而且还简在帝心,跟着这样的人干,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甚至许多的少年人,也开始摩拳擦掌。
明年的时候,军校还招生,看着这样下去,那东林军校,只怕将来的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的。
而且招生的人数也多,这对寻常的平民子弟而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进了去,就是辽国公的得意门生,不敢说将来能飞黄腾达,但是只要好好干,一辈子衣食无忧也是好的。
这未来的考试,对于平民子弟而言,就是读书人眼里的鲤鱼跃龙门,不试试怎么成?
现在书铺里,到处都是各种考学的资料书,一些人发现了商机,将这十万个为什么,还有语文和数学的知识,修撰出各种考学的资料,而且所用的纸张很劣质,这也没办法,毕竟考学的人家庭条件摆在这里,便宜的书更容易卖出去。
今日书铺的买卖,又比从前好了,大家买了书回去自学,偶尔也有人四处去请教,学习的气氛很高。
张静一则亲临囚室,一个个对这七家人严加拷打。当然,他自己是不动手的,这等事交给武长春去做,最是合适不过。
这家伙保持了持续用刑接近一年半没有整死人的记录,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于是,一份份的供状,便摆在了张静一的案头上。
张静一看着这如蛛网一般密布的人际关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的供状是越来越多,不过在核实比对之前,张静一却是秘而不发,这些东西放出去,只怕又不知多少人要遭殃了。
倒是到了第三日,张顺来了。
此番,张顺却是穿着礼服,身后带着一干禁卫,神情难得的肃然,口里道:“新县侯张静一接旨。”
这不是中旨,若是中旨,不会如此隆重的。
据闻皇帝已开了廷议,众臣公推了刘鸿训入阁,倒是没有多少的反对意见。
一方面是陛下的支持,陛下支持,那些阉党谁敢不支持?另一方面,刘鸿训在清流之中的声誉素来不坏,几乎是一面倒的局面。
而议的第二件事,就是张静一加封辽国公。
事情还算顺利,虽有人提出疑虑,但是没有激烈反对,于是便算是捏着鼻子认了。
因而翰林院拟诏,宫中批红,内阁签发,一套流程下来,合理合法。
张静一随即接旨,朝张顺方向行礼,张顺很乖巧地侧身避开,而后宣读了旨意。
紧接着,张顺便笑嘻嘻地道:“干爹,恭喜,恭喜……”
张静一接过圣旨,低头看了看,确凿无疑之后,才笑着道:“名利于我如浮云焉,我的心愿是天下太平,建功封侯之愿,并非我的本意。”
“对对对。”张顺笑得更开心,抱上了这么一条大腿,真不知该有多开心,口里欢快地道:“干爹高风亮节,人所共知,这是有口皆碑的事,干爹,走,咱们里头说话。”
张静一点头,在县衙的廨舍里落座,有人斟茶来,而张顺并不是一个人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宦官。
张顺便对张静一笑道:“这二人随儿子一道来办差,都是儿子的心腹之人。”
又是拉帮结派这一套,现如今张顺是张静一的干儿子,又是尚膳监的掌印太监,在宫中已经崭露头角,当然也开始有人攀附了。
张静一倒是知道宫中的事,这些事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多几个人,将来有什么事,在宫中也方便一些。
他本想告诫一下,要夹着尾巴做人之类的话。
这两个宦官却已是纳头便拜,齐声道:“奴婢刘万(陆千),见过五千岁!”
张静一一听,不禁一愣,而后一脸茫然。
五千岁……
“啥意思?”张静一看着张顺,脸上表情有点僵。
“干爹。”张顺道:“干爹说的是什么什么意思……”
张静一便更直接地道:“这五千岁是什么意思?”
说着,张静一便上前,走到那自称刘万的宦官面前。
这宦官笑嘻嘻地道:“公爷,您现在也是权势滔天,魏公公都是九千岁了,您还不得有个五千……”
张静一听到这里,浓眉一挑,已是扬手一个巴掌拍下去,口里骂道:“我五千你MLGB!”
…………
新的一月,大家投个保底月票吧,我会努力的,每天从早写到晚,还天天挨骂,可怜。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