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初我跟青子从南疆出来,曾经在各地游玩了数月,去过很多地方,唯独就海上还真从没去过。
依着青子的脾气,毫无预兆地就买一张船票,一个人去海上浪一圈,那也是说得过去的。这样想着,倒是心安了不少。眼看天色不早,就从钱老头店里出来,打着雨伞回了家。
今天本来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却没想到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只觉得有些心力俱疲,饭菜早都已经冷了,也没胃口吃,就都收拾进了厨房。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就下楼脱了鞋袜,钻进了寒骨井里。
其实今晚青子那女人不在,我就算偷回懒也没人知道。但或许是这几年下来,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不下去倒反而有些不自在。
井底依然寒气逼人,不过经过几年的磨炼,倒是已经不太惧怕其中的阴寒之气。我沉入井底,在水中盘腿而坐,就像以往一样在井中继续锻炼双眼。
寒水之中,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叮当声。这声音似乎是什么金属物摩擦发出的声响,在水中传出,声音又有些变形。
我心里一惊,立即在水中睁开了眼。此时井中依旧漆黑如夜,但自从开了夜眼,即使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也如白昼般清晰可见。
隔了一会儿,又听到叮当一声。我从井底站起,让井水拖着浮了上去,然后在那具古怪的骸骨跟前停下。看了半晌,却没发现什么异样。但刚才那声音,分明就是它身上的铁链撞击发出的声音。
在这寒骨井中,水基本是死的,也不会有任何的对流。如果没有外力激发,那铁链不可能会自己发出响动。
我再等了好一阵子,那铁链的撞击声却消失了,再没出现。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怪事迭出。我只觉得一阵心烦气躁,似乎是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又不知道是什么,说不出的难受。
只得浮出水面,也不依靠绳子,徒手沿着井壁爬了上去。
自从三年前,青子就不再给我丢绳子下来,只能靠我自己爬将上去。我记得第一次,我足足爬了有一整个晚上,每每都是刚爬上一段,就摔回了水里,要不是当时的我已经有些习惯于井底的寒气,当晚恐怕就得死在里头。经过这些年的反复练习,此时倒是已经游刃有余。
洗了个澡,就上了横在屋中的麻绳。这些年倒真是睡得习惯了,早已不用再担心在睡梦中从绳上摔下来。只是今夜对面房间的门开着,里头的人却是不在,一时间让我很是不习惯,再加上今天的董爷的事,在头脑里转来转去,就怎么也睡不着。
那两个鬼丫头的虚影一如既往地出现在我对面靠窗的位置,两人的脸被披散的长发遮着,白花花的身子相比以往,却是要长大了不少,也高挑了不少。这些年随着我年纪增长,这两个鬼丫头居然也随之一点点长大。要不是我亲眼所见,实在是无法相信。
盯着两人白花花的身子看了几眼,似乎是听到青子冷笑了一声:“再看下,当心被剜了眼睛!”头皮一麻,当即转了目光,不敢再看。
心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总算迷迷糊糊的睡去。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模模糊糊地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我一个激灵,顿时就清醒了一半,隐约听到那古怪的声调似乎是有人在唱戏。
我当时就头皮一麻,彻底地清醒了过来。我们周遭荒的很,也没什么邻居,大半夜的哪来的唱戏声?
我当时就睁开了眼,身子却是一动不敢动。
就在我身边,离我不到一尺的地方,此时正站着两个人影,却不是林文静和刘楠两个鬼丫头,而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光着身子,周身的皮肉透着一种妖异的亮红色,手里头拿着一把大砍刀,一摇一晃,慢慢地在房间里走动。
我屏住呼吸,心念电转,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我发现整个房间也出现了变化,已经不是原来我熟悉的那个卧室,而是变成了另一个我完全陌生的房间。唯独我身下这条麻绳,依旧横跨在那里,稳稳地托着我。
青灰色的墙壁,青石地板铺成的地面,散落着几张损坏的木桌椅,整个屋子充斥着一种腐烂的霉味,似乎是好久都没人进来过了。
在墙角处,整齐地摆放着几口大瓦缸。
这个场景,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心里一激灵,猛地就想到了当时钱老头说过的一件事情。
很多年前,钱老头那个当警察的小舅舅曾经跟他师父第一次踏进了87号。就在当夜,钱老头小舅舅的师父失踪在这儿,尸骨无存。
据钱老头回忆说,当时他小舅舅进了一间满是灰尘的房间,靠墙摆着几个大瓦缸,就跟我眼前看到的这几口很是相似。
我背后刷的一下就被冷汗给湿透了。这么些年来,我跟青子每天都住在这儿,也从没出过什么幺蛾子,让我差点都忘了自己现在住的其实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凶宅。
我原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这凶宅被我买了之后就不凶了,现在想起来,以前大概都是被青子用手段给镇住了。今晚她一走开,这鬼楼他妈的就立即发作起来。
我在心里暗骂了几句,却是连额头滚下的冷汗都不敢伸手去擦。那两个红艳艳的男人拿着刀在房中晃荡了几圈,却像是始终没发现我。
我此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卧在麻绳上的触感,说明我其实还是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当年那姓顾的说过,这栋楼早就被这房子的其中一代主人白文崇给改成了九阴塔,估摸着跟死人脸的朱砂鬼楼有些类似,都是布满了障眼法,只要人一进去就会迷失其中。
只是死人脸的朱砂鬼楼里都是死物,这儿却是出现了两个奇怪的男人,很是有些诡异。忍不住盯着那两个人影猛瞧,正好这时候其中一人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一下子看到了这人的脸,登时就打了个冷战。
这人的一张脸也赤红赤红,就像煮熟的螃蟹,一双眼睛却是灰白色。
我总觉得这人哪里有些不对劲,正琢磨着,猛地看到那人一抡手里的大砍刀,朝我当头就斩了下来,我心念还没转过来,双脚已经本能地一勾身子,身子向下仰倒,堪堪避了过去。
只觉得一道灼热的气流从我鼻尖扫过,皮肤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一颗心狂跳不止,这时候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原来这两个男人不是看着像被煮熟的螃蟹,而是真的被人给煮熟了!
那把从我鼻尖掠过的砍刀,此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来不及多想,又是一刀劈了过来,我赶紧地从绳上荡下,就地一滚,只听到“当”的一声响,刀刃看在我脑袋旁边的地板上,顿时火星四溅,在地上留了深深的一个印痕。
他妈的,这看着也太真实了,根本不像是幻象!我全身寒毛直竖,不及细想,在地上连翻了几个滚,见墙角有一道楼梯,就冲了上去。上楼一看,顿时就愣住了,这儿根本就是我印象中的二楼,只是所有的房间都是房门紧闭。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隐约可闻,不知是从哪里飘了过来。我豁然转身,往来时的楼梯看了一眼,只见下面依旧漆黑一团,那两个煮熟的男人却没有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