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眼眶顿时湿润了,颤抖着手指着时凤举道:“你、你,为了你媳妇,你竟怪起我来了!凤举,你还是不是我儿子啊你!当真为了你媳妇,你谁都不管不顾了是吗?”
“娘!”时凤举见她这样,一时也有些为难起来,“您胡说什么呀!这事儿闹开了于咱们家有何好处?”
“我能不知么!”王氏怒道:“我就是心里气不过,总要出了这口气才行!不然岂不是太便宜那居心不良之人了?这事儿虽与婉娘无关,可她若早将她娘家叔叔的品性说了,他求上门来的时候,芳儿也不会收留!芳儿一片好心,现在倒好,还得担心会不会叫人多心了去误会!你呢?不分青红皂白光护着你媳妇,这事儿难道她就没有错吗!”
顾芳姿见王氏语带哽咽,又提到了自己,情知不能再避下去了,便从暖阁中闪身出来,扶着王氏胳膊拉了拉:“姨妈,姨妈!您别说了!消消气吧!这事儿——”
“你别管!”顾芳姿一句话未完叫王氏怒而打断,王氏冷冷道:“你一边站着别出声,省得回头人家迁怒于你!”
顾芳姿为难的张了张嘴瞟了时凤举和桑婉一眼,默默站在王氏身旁不说话。
时凤举连个询问或者谴责的眼神也欠奉,向桑婉道:“你先回宁园去吧!表妹,你也先回去!”
桑婉见婆婆不语,朝她屈膝福了福,转身默默离去。
顾芳姿却不想离开,站在王氏旁边只做没听见。
时凤举哪儿容她装聋作哑,便盯着她道:“表妹,你也回去。”
顾芳姿只得点头,向王氏柔声道:“姨妈,有什么话好好同表哥说,别动气!”
“快走吧!”时凤举却见不得她这样子,强忍着厌恶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淡。
顾芳姿本就微凉的心顿时一阵苦涩,微微一笑,黯然而去。
这事儿上王氏对儿子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见状连气都气不起来,只冷着脸一言不发。
顾芳姿出去,看到姜嬷嬷站在外头,立时便明白她肯定没有按照王氏所言去做。顾芳姿心里不由一阵恼怒,站住脚步盯着姜嬷嬷,忽然勾唇一笑,“嬷嬷对姨妈真是忠心耿耿,连姨妈的吩咐也阳奉阴违起来了!不知姨妈往后还会不会将嬷嬷视为心腹!”
姜嬷嬷神色不变,瞟了顾芳姿一眼淡淡道:“大夫人易冲动,冲动之时做的决定未必就是对的。老奴对大夫人忠心耿耿,岂能眼睁睁做将来她会后悔之事?若因此大夫人责罚老奴,老奴毫无怨言。”
顾芳姿冷笑不语,抬脚离开。
“娘,”时凤举在王氏下首坐下,说道:“刚才我已劝下姜嬷嬷了,姜嬷嬷也告诉了我这是怎么回事。这人要是送到了知州衙门,想要再弄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您这么做岂不是到头令咱们自家为难?”
“自家为难?”王氏冷哼道:“那桑平凉是姓桑的,跟咱们家有何相干!”
“可他毕竟是咱们家的亲戚。”时凤举道。
王氏顿时哑口无言。如果桑平凉真的被抓进了衙门,要拿钱赎人,最后这钱还不得从他们时家拿?若不拿未免过于刻薄绝情,若拿了,岂不是自打嘴?
“这人心太不足,本就该受点教训!哼,否则,指不定将来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了!”王氏仍旧恼火。
时凤举却道:“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让他进咱们家商号做事,我若在家,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王氏闻言瞪着他质问道:“你别在这里给我指桑骂槐,你这是怪罪芳儿呐?我告诉你,这事儿不是芳儿自作主张,是我同意这么做的!哼,那桑家人自个不争气怎么能怪在芳儿头上?芳儿一片好心倒弄得有冤无处诉了!”
时凤举闻言一点也不惊讶,心中冷笑,看来她是将他的警告忘记的一干二净了!他说过,,不要再拿他的母亲做文章、不要再利用他的母亲行事,而她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如今说这个已无益。这事儿我会妥善处置,娘您也消消气,不看别的,看在二舅爷的份上、看在婉娘尽心尽力照顾您、管照这个家的份上,这事儿您就别过问了吧!”时凤举轻叹道。
听他提到桑于飞,王氏面色稍缓,心中那股愤懑之气也消散不少,心道不错,无论如何总不能不给探花女婿的面子。女婿如今在翰林院,有他搭桥引线,等儿子上京考试,拜会拜会两三位儒林名师,那也不错!至于婉娘,以后远着她点便是了!省得叫人看了糟心!
时凤举见她一会深思一会释然一会松快一会蹙眉便猜到大概她想了什么,又道:“娘,您别怪我护着婉娘,这事儿您还真不能怨她!”
“倒是我错了?”王氏一听忍不住又怒,顿时叫道:“若她早早将她娘家叔叔的德行说了,怎么会有今日这事?分明是她虚荣、好体面有意隐瞒!”
时凤举却道:“婉娘是晚辈,她家二叔就算再有不是,又怎么轮得到她来说嘴?而且是在娘面前说?娘,若没来由的她突然跟娘大说娘家叔叔婶婶的不是,只怕娘心里更加会反感吧?这事儿您真的为难婉娘了!而且,她也不算隐瞒,只不过不便在您面前说道罢了,他们家那些事儿我心里很清楚,她并没有瞒着我。”
王氏一时无言,却哪里肯承认是自己错了,冷哼一声道:“你现在口角越发的锋利了!你那好媳妇什么都是好的,你就护着她吧!”
“娘——”
“行了行了别叫我了!”王氏不耐烦挥手,“你回去吧!我也是瞎操心,哼,我还能有几年好活,又图的什么?这份家产早晚都是你的,就算你一高兴全部送给你媳妇娘家我也管不着!出去吧!别在这儿惹我心烦!”
时凤举见她虽然没好气说话赌气,可语气明显的软了下来,便知她只是嘴硬而已,便笑笑起身,向她施礼而退。
宁园暖阁中,桑婉正蹙眉坐着,心思沉沉。时凤举掀起帘子进去时,就看到她那么坐在那里,纤细单薄的身子没来由的显出几分萧瑟和孤独。
时凤举心中顿时有点不是滋味起来,放重脚步叫了声“婉娘!”
“你回来了!”桑婉扭头见他便站了起来,微笑着迎上前。
“婉娘,”时凤举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对不起,又让你受委屈了。”
桑婉心中有些沉重和难受,勉强笑着摇了摇头,“娘向来心直口快,会那么说也没什么。倒是你,又费了一番唇舌吧?”
时凤举呵呵一笑,携着她坐下,索性将她强拉着坐在自己怀中,桑婉挣扎不过只得依了。“你怎知我说服娘了?”
“你是娘心疼的儿子,你也知晓该怎么同她解释,她当然会听你的。为了我的事,害你一次次的费心,我这个妻子真的觉得很惭愧。”
“你是我妻子,我理应护着你,何必这么说呢?婉娘,你同我生分了。”时凤举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仿佛一松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桑婉眼窝一热差点儿滴下泪来,眨了眨潮润的眼睛微笑道:“凤举,如果——”话说到一半,桑婉又住了嘴。
时凤举正等着她说呢,片刻也没有听到下文,便笑道:“如果什么?嗯?”
“没什么!”桑婉笑道:“我是说,如果没有这些糟心事儿就好了!”她原本想说“如果哪天你厌倦了这些事儿也不必勉强,咱们便好聚好散吧!”话到嘴边忽然觉得这话时凤举听了多半会恼火,便又生生的忍住了。
“是啊!”时凤举轻叹,低头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吻了吻,咬牙道:“我只想好好的同你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婉娘,我真的有这么好吗?没有我就活不下去?”
桑婉身子一僵,知道他指的是顾芳姿,心中暗叹真正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女人的心思男人怎么会轻易懂得?
只听时凤举继续又道:“我跟她说过,我不喜欢她,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我甚至可以认她做妹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让她以时家小姐的身份出嫁!将来时家也会是她的靠山,绝不会让她受半分欺负。可她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也许,她真的很喜欢你吧!”桑婉随口笑道。
时凤举深邃的眸光凝着她,片刻笑道:“你不说实话!她真有那么喜欢我吗?我没感觉到。”
桑婉便低叹一声,轻轻道:“也许,她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时凤举的心猛的一震,一时有些愣住了。不甘心么?好像还真是如此。她太执着了!
“娘那里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还有你二叔这事儿,我会妥善处置的。”时凤举又道。
桑婉点点头,“当初听说他和二婶不见了我就觉得心里不安,果然今日就出事了!无论如何别再留下他们,赶紧让他们回去吧!二叔闹的亏空——不知有多少?”
时凤举挑眉笑道:“怎么?你要替他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