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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苏纯钧第二天就戴上了红色的领带去见张公子,他虽然不打算把城市让出一半给日本人,但也有许多需要跟日本人谈的事,其中只能仰赖张公子居中说和。

    第四次去拜访张公子,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张公子的作息时间。

    张公子一整晚都不睡觉,不是彻夜打牌就是彻夜跳舞。得益于张公子捧场,百乐门近日又捧出来了几位舞小姐,夜夜都有军车接到张公子官邸陪张公子跳舞,回去自然身价倍增。

    跳一夜舞之后,早上,张公子不睡觉,会先去练枪。打完枪去吃早饭,之后才去睡觉。一觉睡到下午起来,看报纸,看电报,在吃饭前见人说话,或是在见人说话时吃饭,总之,凡人有事要见他,只能在这个时间。

    然后张公子吃过饭再次回去休息,小睡片刻。

    等天黑之后,张公子便精神百倍起来。

    跳舞、抽大-烟、打牌,一直热闹到早上。

    如此周而复始。

    人人都说张公子好热闹,人人也都说张公子和气。

    但一个人能每天坚持练枪,哪怕他不上战场,每天醉生梦死,心里也当是有一股气的。

    但这股气凡人也见不着。

    苏纯钧就是一个凡人,他也参与不了张公子的大事。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夹缝中求生。

    他就像是一个囊中空空的穷人,把口袋翻个底朝天也才三瓜两枣。

    这个瓜不是西瓜,是瓜子。

    可见家里有多穷。

    穷成这样,谁让他掏钱买东西,都是他的仇人。

    他要存着这点东西过日子呢,让别人看一眼都舍不得,都觉得自己吃了亏。

    所以他来拜访张公子数次,总是谈不出个结果。

    张公子问他能给日本人什么好处,他讲不出来。

    张公子就笑问,难道你是等我给你掏钱出好处?

    他心想那就太好了。

    张公子笑着说,你看我像是那么好的人吗?

    他就说张公子就是个大好人啊。

    张公子笑着摇头,说:“那你就看错了。”

    第二次这样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张公子还是笑着摇头,说:“你夸我也没用。”

    第三次,张公子叹气,说:“哪怕是花花公子骗女人,不出钱也要说一两句甜言蜜语。你想让日本人让步,就是假的也要说出几句好听的来啊。只会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就是真把日本人请来了,你连句好听话都没有,日本人难道是傻子吗?他们会生气的。他们生了气,下回再请就不好请了,到时你要拿出翻倍的好处来,他们才肯让步了。我看你也不傻啊,怎么连怎么办事都不会了呢?”

    苏纯钧当然会办事,他只是没想到还有骗日本人这一条路可走。问题是骗了日本人怎么收场呢。

    但他转眼就想到就是不骗日本人,最后他还是不知道怎么收场啊。

    他只是在拖时间而已。拖到最后,也是跟这座城市一起去死。

    他不怕死,只怕死的没有价值。

    与城同死,算是有价值的死吗?

    等他回到家里,就发现苏太太早就无师自通这一招,把日本人骗得滴溜溜转了。

    苏太太在报纸上刊登了好大的广告,宣传她的这个慈善基金会,列出了好长一串会中人员名单,全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比如蒋要员,比如冯市长(已逝),比如蔡文华(已逝),比如赵书理,比如日本人平田佳子。

    扯虎皮做大旗,苏太太不管活的死的,中国的还是外国的,连张妈常去的教堂神父都被她给写上去了,好像她这个慈善基金会来头很大。

    苏纯钧就问:“这个神父什么时候入会的?”他怎么不记得?

    苏太太:“他没入会。我寄了聘书过去,要跟教会搞联合,他还没回信呢。”

    苏纯钧:“你是什么时候寄的信?”

    苏太太:“昨天。”

    苏纯钧就懂了,这就跟唐校长曾经寄信表扬爱心人士给学校捐款是一样的。先表扬了,人家才会捐款。当然不捐也就是损失一个邮票钱。

    苏太太这是先登上报纸,之后再跟教会商量大家一起合作搞慈善。

    教会要想辟谣,那就要先登报才行。

    苏纯钧很为苏太太的这番操作忧心:“要是教会对你抗议怎么办?”得罪教会不可取。

    苏太太很吃惊:“他们为什么要抗议?我给他们捐东西,大家一起搞慈善不好吗?”

    假如是为了帮助别人,那教会不该拒绝她。

    假如是为了赚钱,那有钱大家一起赚(骗),教会更不该拒绝她。

    苏太太觉得不管从哪一方面讲,教会都不会拒绝她的。

    苏太太:“他们会来找我的。”

    登报纸和寄过去的请神父担任慈善基金会的荣誉会员都只是敲门砖。

    苏纯钧觉得这更像是砸门。

    等赵书理回来,也拿着报纸问:“我和要员怎么也在上头?”

    苏太太说:“我一早给你和要员都寄过聘书的。”

    赵书理怀疑:“什么时候的事?”

    苏太太想了想,说:“去年的事吧。”她肯定是寄了的。

    赵书理就想起信件收发室确实收到了许许多多不知所谓的各界来信,除了有重要情报的以外,一些一看就不重要的全都堆在那里,根本没有人手去一一拆信检查里面都写的是什么。

    赵书理:“你是用你自己的名字寄的吗?”

    要是苏太太的大名祝玉燕,那就不会错过了。当时祝二小姐已经是苏纯钧的未婚妻,大名赫然在需要重视的人物那一列中。

    苏太太理直气壮:“当然不是啊。我用的是慈善基金会的名字,这是公文往来嘛。”

    赵书理:“那就难怪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组织寄过来的不知所谓的信件,肯定不会引起重视啊。

    他怀疑苏太太就是故意不用大名。她就是想造成事实,不想被人发现。现在再去找出一封几个月前的信来反驳就没必要了,浪费时间,浪费人力。

    赵书理:“燕燕,你也太狡猾了。现在要员不在,你说怎么办?不能叫你白用要员的名字招摇撞骗。”

    祝玉燕:“我哪有招摇撞骗?我是让大家都来做好事的。”

    扯出这么大一张虎皮,她可是要好好的挣钱,募集善款,买粮食买物资。

    赵书理笑着推苏纯钧:“苏先生快求一求太太,这下咱们可不缺钱了。”

    苏纯钧没开口,祝玉燕先一口拒绝了:“我的钱不可能让你们用的!”

    她募捐来的钱都要用来买粮食存粮,防着将来的物资短缺和通货膨胀,怎么可能拿来给政府的人发薪水呢?

    赵书理一愣,问:“你的钱不给纯钧用,又给谁用?”

    祝玉燕眼珠一转,说:“丈夫的钱是太太的,太太的钱还是太太的。”

    赵书理以为她在开玩笑,笑着说:“太太们的太太经真是不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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