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芃姬眉头一挑,瞧着柳昭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突然有种不太想听的冲动。
“阿姐阿姐——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啊!”柳昭伸出手拉住准备迈脚离开的姜芃姬,再一次感慨这塑料一般的姐弟情,面上却可怜巴巴地道,“小弟就求您施舍一会儿,听小弟诉个苦。”
姜芃姬抑制住想要翻白眼或者爆青筋的冲动。
柳昭这小子找自己根本没什么好事,不是哭穷就是哭弱,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像谁欺负他一样。纵观整个丸州,乃至东庆、北州、南盛,谁敢给盛宠再身的柳昭使绊子?哭弱有个毛用。
“说!”姜芃姬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侍从屏退,这才对柳昭道,“这里只有你我,能说了?”
柳昭反而怂了,支支吾吾半天没放出个屁来,气得姜芃姬怼了他一番。
“是个爷们儿就痛快爽利点,憋这么久也不怕憋出毛病?”
柳昭:“……”
阿姐啊,小弟知道你喜欢开黄腔,但姐弟之间就纯洁一些,别那么黄暴了。
“小弟可就说了啊,但阿姐要保证不会气得打人……”
他可怜巴巴地求了个承诺,不论如何,免死金牌先到手了再说。
姜芃姬道,“放心,不会打你。”
柳昭真要是僭越说了不该说的,惹怒了姜芃姬,那还打什么啊,直接打死。
柳昭隐晦地问她,“阿姐,你可是身体有恙?”
要是很不幸真是身子有问题才导致她不能生,那也别讳疾忌医,暗中去寻访妇科圣手啊。
姜芃姬不明所以,她还以为柳昭是担心她上次被刺杀留下的伤势,脸色稍稍缓和。
“上次的伤势不深,修养几日就好得差不多了,并无大碍。”
柳昭急得额头冒热汗,谁跟她说这事儿啊,他是问对方能不能生。
他不适合打曲线球,那就只能单刀直入打直球了。
“阿姐,小弟是问你身子有没有问题……那些年戎马生涯有没有妨碍你生育子嗣!”柳昭见姜芃姬的脸晴转多云,隐隐有雷电交加的趋势,吓得他连忙道,“阿姐,小弟并非有意冒犯啊,实在是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你再不给小弟生个宝贝外甥或者外甥女,小弟要被逼死的。”
姜芃姬不怒反笑道,“你说谁要逼死你?”
柳昭对着手指,小心翼翼道,“那些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弟也不想当挑拨离间的小人。前几日问了父亲,父亲道你身子无恙,但身子无恙多年没有子嗣,这实在是让小弟有些慌张啊。小弟特地问过有经验的产婆和大夫,女子年岁越高,例如三十之后再生育风险极大。小弟还指望着阿姐养小弟一家子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小家可不就垮台了……”
姜芃姬黑着脸道,“直说什么意思!”
柳昭收起小可怜的表情,一本正经道,“阿姐再有几年也要三十了,该考了一下子嗣问题。先不说有个子嗣能让多少有心思的小人打消念头,对阿姐身子也是好事,年纪再大一些,精力不如现在充沛,孕育子嗣会更加费心费力。这个年纪要一个,日后阿姐也能轻松一些。”
姜芃姬意味深长道,“自己生多麻烦,倒不如从你这里过继一个,你该不会吝啬一个孩子?”
短短一句话,落在柳昭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炸得他头皮都要炸了。
他吓得跪在地上,抓着姜芃姬的裙摆呜咽,一副饱受惊吓的小可怜模样——柳昭这么快入戏,真怀疑他这些年专门去钻研演技了,“阿姐,小弟敢卖儿求荣,夫人第一个杀夫证道啊!”
“你以为我在吓唬你,亦或者试探你?”
柳昭摇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你侄子随了他父亲我,阿姐以后的孩子多半也会随了阿姐。两个孩子年纪相差大些还好,若相差不太大,那小子多半也会被斗得体无完肤。他还是学着小弟吃喝享乐吧,这么有难度又动辄没命的活计实在是不适合他……”
柳昭不怀疑姜芃姬这话的真假,但他更担心日后的形式。
如果姜芃姬不打算要孩子,过继出去也挺好的,孩子还能丢给姜芃姬教育。
但姜芃姬有了自己孩子,那么过继出去的儿子就是一块磨刀石,刀磨光了就会被踢开。
当然,那孩子也可能反杀将刀磨断。
不过这有可能么?
看看姜芃姬他就知道对方未来的孩子会如何凶残。
这种性格的女人教养出来的孩子,除非是个先天智障,否则段位低不了,柳昭是有自知之明的。别看柳佘总是嘲讽柳昭扮猪吃老虎成了猪,他的脑子没问题,只是戏精附体罢了。
姜芃姬:“……”
柳昭真是她见过求生欲最强烈的。
“我最近有这个想法……”
柳昭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芃姬干脆也透露点口风,帮柳昭挽尊一下。
“什么想法?”柳昭茫然眨眼,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明白的时候,忍不住嗷了一声,见姜芃姬柳眉倒竖,立马熄声,努力压低声音道,“阿姐是说……有打算去要个了?”
姜芃姬表情漠然,仿佛这事儿就跟吃个饭一样寻常,无法体会旁人激动的心情。
“是,要一个。”
这个想法她还没对卫慈提过,第一个透露的对象居然是柳昭。
柳昭也听出内涵了,神情古怪道,“听阿姐的意思,你之前都有刻意避孕?”
难怪身强体壮却一直没动静,风瑾几个看着没什么反应,实则为了此事愁秃了头。
“不然呢?”姜芃姬反问,“连你都到我跟前催了,再不考虑那要拖到什么时候?”
她有这个念头,自然不是因为柳昭跑来她跟前催生,更不是心血来潮,这事儿经过她数日的深思熟虑——最后决定还是要一个。卫慈那日与她争吵——尽管没吵出火气,但姜芃姬还是认真反省了。她不愿意要子嗣,本意也是想让怀孕的时间尽可能贴近卫慈所知的时间。
给他个希望,让他相信这个孩子是他亏欠良多的“姜琰”。
日后若是有机会再生个“卫琮”,好歹全了对方的心愿,但那次争吵之后,姜芃姬发现她这么做只会勾起卫慈对前世的回忆,让他一遍遍回忆那一世的失败和痛苦。这又是何必呢?
既然重来一世,人都不一样了,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前世的种种?
她与卫慈还会有新的孩子,兴许还会叫姜琰叫卫琮——毕竟这俩名字都挺好听的,舍弃了可惜——但两个孩子绝对不会重蹈前世的结局。反正都不一样了,为何不改得彻底一些?
要孩子对普通女子而言,兴许是水到渠成的想法,但姜芃姬却翻来覆去挣扎许久。
世人将女子孕育视为常态,但她来自一个自然生育为零的时代。
生育对她而言比洪水猛兽更加可怖。
“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要买十个八个人工孕育仓!!!”
老首长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你的阿爸】:恕我直言,人工孕育仓售价是你年薪外加奖金的十倍,你有多少存款?还买得起十个八个?这种器械属于联邦战略资源,私人拥有需要严苛的审批,你掂量掂量。
姜芃姬:“……”
这种时候给她泼冷水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姜芃姬心里装着事情,这一日的庆功宴吃得心不在焉,晚上回去了还被卫慈问候。
“主公可是哪里不爽利?”
当卫慈听到风珏那熊孩子说姜芃姬一场宴席走神七次,酸水咕嘟咕嘟冒个不停。
自从主公改名换姓之后,风珏跑来政务厅的次数直线上扬,仿佛焕发了第二春。
要不是当事人之一是姜芃姬,卫慈真想给风珏的夫人写一封匿名信,让她好好修理风珏。
姜芃姬不说话,只是抱着卫慈。
二人搂搂抱抱着就滚塌上了,滚着滚着衣裳就飞得差不多了。
卫慈还有理智去枕下摸小雨衣,那玩意儿用的次数多了也熟练起来了。
结果——
看着被主公精准丢进火盆的小雨衣,卫慈茫然许久。
程序步骤不对啊,丢火盆不应该是事后再丢?
现在还是事前呢。
姜芃姬道,“那玩意儿碍事。”
不等卫慈反应过来先将人办了,等他反应过来,该做不该做都做完了。
“去哪儿?”
姜芃姬摁住卫慈的肩头。
两人正值体力旺盛的年纪,一胡闹就是许久,这会儿深更半夜,他不在被窝窝着要去哪儿?
卫慈懊恼道,“方才没注意,这会儿去给主公抓药熬避子汤。”
用小雨衣避孕没啥隐患,但喝汤就不同了,哪怕是副作用最小的避子汤也会伤身。
是药三分毒啊。
姜芃姬翻了个身道,“留着吧。”
卫慈维持半坐起身的动作良久良久,仿佛脑中有一根弦绷断了。
留、留着?
“躺下,睡着,我冷。”
姜芃姬的声音慵懒而沙哑,属于让人一听就腿软的苏。
卫慈茫然地点头,动作僵硬得躺回被窝,两手两脚伸得笔直,仿佛一根木头。
他睁着眼睛盯着房梁,一直看得眼睛都酸了,这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主公——
主公说留着?
这岂不是意味着少主快来了?
姜芃姬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卫慈的手掌在自己的小腹虚悬,想贴又不敢用力贴上去。
她翻了个身,冲卫慈的方向又缩了一点儿距离。
之后几日皆是如此。
姜芃姬跟平常一样,办公效率不降反升,卫慈却像是被女妖精吸干阳气的书生,精神萎靡。
丰浪子还不要命地调笑,“主公还未三十,怎么就如狼似虎了?”
瞧卫慈的样子,被榨干了呀!
他这话不敢当着姜芃姬的面说,但卫慈脸皮薄啊,欺负他贼有趣。
卫慈道,“瞎说什么呢?最近操心旁的事情,以至于寝食难安,睡眠不足。”
瞧瞧手头堆积的事情,卫慈将它们全部推给了丰真。
“凭什么是我?”
“这几日精神不济,政务恐有疏漏。”卫慈道,“你我相交莫逆,这点儿小事还用明说?”
丰真:“……”
卫慈又道,“主公贵重,需时时怀揣敬畏之心,你方才的戏言着实僭越了。”
倘若告诉主公,丰浪子怕是要被扒下一层皮!
卫慈软硬兼施,动之以情分,晓之以威胁,丰浪子屈服了。
丰真在跟政务斗争,卫慈找了垫子和凭几,靠着眯了一下午。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卫慈睡得香甜,丰真只能看着咬牙。
姜芃姬倒是知道卫慈焦虑什么,笑着道,“又不是头一回了,还不适应呢?”
卫慈道,“这跟第几回没关系。”
只要是眼前这个人,他就没办法安心下来。
姜芃姬道,“你现在着急也没用,没几个月你也看不出端倪。”
她身体极好,常年处于气血旺盛的状态,经常能把到滑脉,但却不是妊娠的脉象。
这会儿就算有了孩子,估计也拿不准是不是有了。对外人而言是这样的,但姜芃姬精神力强大无比,身体有没有出现异物以及另一个生命体,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根本不用把脉。
卫慈:“……”
其实吧,哪怕主公怀孕六七个月,他也未必看得出来。
_(:з)∠)_
普通妇人有孕,多半会浮肿虚胖、大肚便便,前世的陛下却不一样,直到最后三个月肚子才会大起来。在此之前与未孕没什么两样——以至于陛下用“有感而孕”为借口的时候,世人都很神奇地接受这个设定——因为在他们眼中,陛下的孕期真的只有三四个月_(:з)∠)_
所以——
“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姜芃姬笑靥如花,反问道,“你猜?”
卫慈:“……”
猜不激o
o(╯□╰)o
姜芃姬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倒是卫慈这些日子消瘦了两圈。
外人问起,卫慈便用筹备取士考核当借口,最后博得一片赞赏,说他敬职敬责。
倒是风珏发现了点儿端倪。
“这几日,姜君似乎很关心中诏那边的战报。”
姜芃姬道,“中诏局势与文证、载道二人多番筹谋有关,眼看着中诏落败,即将收入囊中,此时若是跳出什么人将这块肉叼走了,岂不心疼?我自然要多多盯着,以防有变。”
风珏感知敏锐,隐隐觉得姜芃姬还隐瞒了什么。
只是——
她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