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坐在墙头上,望着下面对他伸张双臂的郑叹,紧张兮兮地问:“真的要跳?”
郑叹狂点头:“快点啊,别怕,我接着你。”
所以你说得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这样子的么,敢不敢不要这么坑?!
青山医院里一半以上的病人都是精神科的,为了防止他们乱跑,院墙筑造的比其他地方的要高很多,足有两米半,白苏身处其上,被冷飕飕的夜风一吹,顿时摇摇欲坠起来。
看着对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郑叹鼓励道:“没事的,放下,哥在这里呢,肯定不会让你伤到,放心大胆地跳!”
他说得气镇山河,看起来可靠极了。
于是白苏信了。
一分钟后。
白苏颠了颠屁股,身下软乎乎的肉垫坐起来舒服极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嗯,确实没有受伤。”
“小祖宗哎……”郑叹试着抬了抬身子,扭过头去看他,“咱能先移驾别处吗?”
白苏起开,郑叹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招呼白苏道:“走吧。”
两人沿着医院周边的小路慢慢走着,这附近杂草横生,出租车比较少,索性人都已经出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白苏又有意散心,于是两人边走边聊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起的话头,总之,不久之后,他们将话题绕回到孟佳那件凶杀案上了。
“其实,你也发现了吧?”郑叹笑得意味深长,视线轻飘飘地在白苏脸上绕了一圈,看似漫不经心的玩笑道:“廖医生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呢。”
白苏迈出去的步子冻僵在半空中,顿了一下,他想了想,盯着郑叹,语气异常认真地说道:“廖医生对我很好。”所以廖青森不可能做出陷害他的事。
“是,这个我同意。”郑叹点点头,手指夹着一根烟往嘴里送,在微弱的火光映衬下,那张脸上的笑容越发耐人寻味起来,“可是,孟佳身上的伤口平滑整齐,凶手显然是精于用刀之人,你猜,凶手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才有机会经常接触到刀具呢?”
“杀手?军人?屠户?……”白苏试图举例反驳他的话,有些慌乱地说,“难道这些人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郑叹先是微笑了一下,然后突然加重了语气,“可是你别忘了,这世上不是每个屠户都有勇气去杀人,更别提在杀人的时候做到干净果决,毫不犹豫,而军人管理严格,你知道他们没什么理由为难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姑娘,至于杀手……”
他噗地笑出声来,揶揄道:“你以为现在是在拍电影吗?”
白苏被他的话打击得溃不成军,丧气地垂下了头,轻声道:“不是说水果刀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指纹吗?”
郑叹皱了皱眉头:“这也是我最为头疼的地方,不过,我最近好像有了点思路。”
白苏唰得一下睁大眼眸,“是什么?”
“你知道网上最近有一部关于心理医师的电影吗?”郑叹停了下来,偏首注视着白苏,俊朗帅气的五官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内容很有趣,讲的是三个男人合谋奸|杀了一个女孩,并将她抛尸荒野,那女孩没什么亲人,警|察也不大上心,案子最后不了了之,三个男人继续逍遥法外。”
白苏不知不觉间入了迷,连忙问道:“后来呢?”
郑叹道:“很多年后,这三个男人功成名就,地位超然,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开始不断做噩梦,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躁,产生幻觉,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最后,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杀人,当然,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白苏听出来了点意思,若有所思地问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一个心理医师,他给他们做了催眠,下各种心理暗示,不留痕迹地引导他们犯罪。”
夜色沉沉。
周围太过安静,恰好让白苏听到郑叹唇边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以及那句几不可闻的话。
郑叹说:“廖青森在进青山医院以前,曾经是一名十分出色的心理医师。”
给白苏做身体检查的是一个老医生,从业几十年,很权威,有自己的私人诊所,私下里和郑叹交情不错,所以才答应帮这个忙。
老医生给白苏抽血,郑叹在一旁着急,问道:“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急什么,检测报告明天才能出来,折腾了老半天,你先带他去旁边吃点东西。”老医生一边说,一边暗中对郑叹使了个眼色。
郑叹心中一动,连忙带着白苏到隔壁的休息室中,拿出些点心给他,然后借口上厕所又回到问诊室,着急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老医生脸上的表情很沉重,有些犹豫地说道:“刚才给他抽血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血液好像有些问题,不过我也不太确定,算了,还是等到明天的检测报告出来再说吧。”
郑叹翻白眼,语气有些急躁:“等什么报告,您我还信不过吗,快点说,看出什么来了?”
老医生道:“有人在给他喂安眠药,而且,似乎不是一两天了。”
安眠药?郑叹心中咯噔一下,他想起了白苏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犯困,孟佳出事那晚,他也说过自己是突然就睡着的,难道真的是有人在给他下安眠药?
可,为什么是这种药呢?
如果凶手真的是那个人的话,他完全可以用所学的心理知识控制白苏的情绪,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那样做的话暴露的机会不是更小吗?
没等他想出答案,老医生突然又给他扔下一枚重磅炸|弹,炸得他简直头晕眼花起来。
老医生十分困惑地盯着他说:“你说你这个朋友有点精神问题,可是为什么在我看来他很正常呢?”
是啊,平心而论白苏的言行举止哪一点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郑叹悚然一惊,如果不是先入为主,谁会认为白苏是个疯子?
那么,如果白苏是正常人的话,他又为什么要一直装疯?
郑叹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迷惑了,他已经看不清目前的形势了。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廖青森不放心他们,所以他一直在白苏的病房里等着,看到两人才放下心来。
郑叹盯着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廖青森照例为白苏梳理头发。
“呵,好一副深情款款的画面,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门口处有人笑着调侃,语气中却隐含着明显的恶意。
这话听着真是刺耳极了,白苏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同上次一样,韩文轩穿着纯白色的西装,淡蓝色的衬衣,脖颈处扎着漂亮的领结,就连满头黑发都被一丝不苟地打理了上去,衣冠楚楚的样子倒真像是贵公子。
让人诧异的是,他手里竟然还捧着一束艳红如火的玫瑰花,红艳艳的一簇,看起来足有几十朵。
因着上次的事,廖青森对韩文轩很是厌恶,看到他进来,不由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探望故人的。”韩文轩微微一笑,透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如果不是差点被这人活活掐死,白苏恐怕也不免心生好感,当然,也只是如果而已。
“谢谢韩先生的好意,阿苏需要多多休息,还是请回吧。”廖青森不想让他接触到白苏,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上前将两人隔开。
“是吗?”韩文轩惋惜地摇了摇头,看白苏似乎不想和自己交谈,他便停下脚步,说道:“廖医生实在不必太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送完花就走。”
他说着将玫瑰花隔着廖青森递了过去,恰恰停在白苏的鼻尖处。
然后,白苏突然色变,控制不住地开始打喷嚏,他狼狈地后退一步,一边用手推拒着那束玫瑰花,一边大声道:“拿走!快点拿走!”
廖青森看了看已经退到阳台处的白苏,眸色几度变换,最后回首盯着韩文轩,笃定道:“你是故意的。”他虽然说得坚定,但心里却也有些疑惑,之前白苏入住医院的时候可是做过一系列的检测的,当时并没有发现他对玫瑰花过敏。
韩文轩呆呆地看着白苏,良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肆意又癫狂,险些笑出眼泪来,不停地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死呢……”
声音中充满愉悦和快意,任何人听了必然会明白,此时此刻韩文轩是真的很开心。
“你知道了是不是?”廖青森紧盯着他的双眸问道。
韩文轩好不容易止住笑,整个人都还处于极度放松之中,便也不介意回答他的话,笑道:“知道什么?”
“知道他有精神分裂症?”精神分裂症五个字廖青森说得很轻很慢,像是含在嘴唇间缓缓吐出,带着一丝犹疑和不确定。
“不,不,当然不是!”韩文轩很亢奋,“他很好,没有任何病。”
廖青森的脸色有些难看,低声喃喃道:“果然不是么……”
韩文轩却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顿时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来,声音极轻地吐出一句话来。
而这句话对廖青森来说,简直不亚于晴天霹雳。
韩文轩说:“你没发现吗?他的身体里可是承载着两个人的灵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