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闻溪通完电话狠狠心就把点滴拔了,后背的伤因为重新撕裂,刚长好的一层浅浅的痂容不得她大范围的活动。
小心翼翼的坐起来,引得一阵头晕,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想也不想的穿鞋下床。
慢吞吞的找自己的衣服,病房门又被推开,随着的是一句戛然而止的话——
“骆小姐,我觉得还是需要给你留个手机号码,你……”
去而复返的季青越在看到原本躺着的人站在中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住,“骆小姐。”
骆闻溪没想到他还会回来,也有些呆滞,“季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医生说你后背的伤需要时间养着,有什么事可以叫护士。”
“这是我的事。”
季青越随意的关门,“你病的那么严重,有什么事情能比身体重要?”
骆闻溪脸色很白,“季先生,我很感谢你帮了我,但是我做什么跟你无关。”
季青越无言了半晌,缓和了语气,“我是想给你留个手机号码,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谢谢你,季先生。”
骆闻溪自始至终的反应都很平淡,油盐不进刀枪也不入的模样,季青越看她行动迟缓的找东西,脱口而出,“你要出院?”
“我有事情需要去办。”
季青越想不明白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要这么坚定,看了两分钟,说,“骆小姐不介意的话,我送你。看你也很不方便,正好我也要走。”
骆闻溪点头,还是那句话,“谢谢。”
她现在的确需要帮助,不仅是母亲那边的事情,还有很多其他的,都需要她抓紧去忙。
雨还在下,只是谢锦书住的医院比较远,花了一会儿时间。
和季青越道完谢,骆闻溪直接下了车。
风在吹着,她举着伞有点费力,用力的保持着,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她。
一回头才发现季青越还没有离开,朝她走过来,手里拿着她的钱包,“骆小姐,你的钱包掉在车上了。”
“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骆闻溪接过钱包,“路上小心。”
季青越看她被打湿了一块的肩膀,刚抬起手要帮她把伞拿正,陌生的男声插了进来。
“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季青越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余光瞥见骆闻溪小退半步的动作,还未理清这是发生了什么事,男人又把视线对准了他,话却是在问骆闻溪的,“这是你新攀上的高枝?”
季青越的话在嘴边,骆闻溪就大步挡在了他身前,声音细听来夹杂着颤抖,“我只是钱包掉了他捡起来了而已,我不认识他。”
关遇见她下意识的动作,勾唇嗤笑,“不认识你护着他?怕我对他做什么?”
“不是的……”
“这位先生,不管你和骆小姐是什么关系,你说话也应该尊重她。”
关遇瞧他,凉凉的道:“骆闻溪,我不想看见他。”
骆闻溪抓着伞柄的手指更用力,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转身对季青越说:“季先生,真的很谢谢你,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忙了。”
任凭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的强弱势关系,季青越怎么说都可能去多说,收回目光,“好,你注意身体。”
骆闻溪的肩膀一抖,头垂的更低了,轻声回,“嗯。”
三个人变成两个人,骆闻溪的指尖稍稍陷进钱包皮面,“关先生,我先走了。”
“找好下一个目标了?”
“我说了他不是,”骆闻溪又补充,抬手把钱包给他看,“他真的只是捡了我的钱包。”
她从车上下来,到那个男人追上来还她钱包的过程,关遇都看见了。
抬手拿过她的钱包,关遇在手心掂掂,下一秒扔进了骆闻溪身后不远处的人工湖泊里。
骆闻溪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得见一声细微的落水声,脑海中警铃大作。顾不得身上的伤快步跑到湖边,只看见离岸边几米远的水面上,她的钱包飘在上面。
丢下伞就要翻过栏杆,关遇出现在她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为了个钱包,你疯了?”
“你放开我!”
“骆闻溪,这是你新想的办法吗?你以为这样能让我改变想法?”
后背的伤口又在拉扯中裂开,疼的骆闻溪额头上冒了冷汗,可她还是要挣开关遇的束缚,“我没有!你先放开我!我要去捡钱包!”
关遇扯住她的手臂,不给她一丝机会,“一个钱包而已,你现在下去是要送死么?”
“我只有那些了……我还要给我妈妈做手术,那是救命的钱!”骆闻溪此刻几近崩溃,“关遇你放开我好不好,你让我捡回来!”
她迈不出去半步,焦急到话里带上了哭腔。
关遇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想到佣人打扫时发现的血迹,眉头紧紧皱起,“我会让人帮你捞回来。”
骆闻溪闭上眼睛,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全身,再也支撑不住的软了身体。
关遇碰到她后背的时候她也只能有气无力的轻哼,已经没有精力再说话。
怀里的人透着死气沉沉的气息,关遇避开她的后背,将人抱起。
骆闻溪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脸,闻到熟悉的味道,舌尖被咬出了血。
关遇叫了医生,骆闻溪却始终不肯让医生碰,只是对关遇说:“我要我的钱包。”
“那里面能有多少钱。”
关遇说完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要脱她的外套。
“不要碰我!”
骆闻溪的反应很大,又低着头,“那里面是没有多少钱,但是关遇,我不是大小姐了,那些是我仅剩的积蓄。”
从父亲被带走,骆家的财产被查封,到母亲住院,她忙前忙后,托尽了关系受尽了白眼,花出去的钱和精力还是打了水漂。
她本以为去找关遇能有一线转机,没想到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这么多年,这个时候是她最窘迫的时候。关遇有瞬间的恍惚,眼前这个低声下气,为了一点钱就那么拼命的女人,陌生到他快要不认识。
“关先生,”门被扣响,手下走进来,“这是捞上来的钱包。”
骆闻溪从关遇手中拿过,紧紧的握在手里,怔怔的望着红了眼。
“关遇,”她开口,“你能不能、能不能别那么狠心……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我妈妈……我只想救她。”
“让医生给你看。”
骆闻溪果断的拒绝,“你答应我。”
关遇沉默着,上前脱她的外套。
骆闻溪握住他的手,直直的看向他。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关遇还是在她的眼里看见了显而易见的倔强和祈求。
垂下眼,关遇脱下她湿漉漉的外套,里面的衣服沾着后背,一片一片的深色痕迹。
血腥味更重了,关遇捏着她的衣服,在她的眼神里发声,“看完再说。”
……
年轻的女医生惊讶于眼前这个女人的忍耐力,不敢耽误的一点点剪开她的衣服。
有几处裂开的伤口沾着衣服,只能把其他地方剪掉。
房间里的气压很低,莫名让人喘不过气来。
骆闻溪趴在病床上,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忍着痛呼。
几步开外,关遇坐在沙发上。看着女人白皙的后背几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有的地方泛着白,有的裂开流出血,狰狞又狼狈。
看起来有几天的时间了,也能看出来伤的有多重。好了裂开,反反复复,再加上没有及时上药,伤口越来越严重。
医生忍不住问:“小姐,您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骆闻溪安静几秒钟,才道:“不小心。”
“太严重了,再耽误的话以后肯定要留疤。”
骆闻溪没有说话。
处理伤口的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好像没有知觉又好像已经麻木。重新包扎好,关遇兀地的说话,“出去。”
医生错愕的看他,然后快速的收拾好离开了病房。
骆闻溪还在趴着,病房门被关上她动了动就要起身。
关遇坐着没动,说:“趴好。”
“我要穿衣服。”
“趴好。”
骆闻溪顿住,咬牙趴了回去。
后脑勺对着他,骆闻溪放轻松了语气,“关遇,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没有。”关遇毫不犹豫的回答,“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真的是不小心……”
“说。”
骆闻溪揪着被子,“我去看我爸爸的时候,他情绪很不稳定,失手弄得。”
她没有说的是,不是失手。
骆平易想让她帮他保释出去,根本就没人愿意帮忙,她拒绝了,骆平易抓起椅子砸她。她当时没有想到骆平易真的会动手,连躲也没来的及躲,被椅子重重的砸到后背。
骆平易也被吓到,松了手,她摔倒的时候又倒在上面。不怎么结实的椅子有一处散了,尖锐的地方正好朝上,扎进了她的后背。
没有听见声音,骆闻溪继续说着,“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
“我、我已经说了,那……”
关遇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后背,只是声音不知不自觉见变的冷漠下来。“我不做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