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天际的光芒尽数退去,那株直入云霄的蘑孤云在凋零中只剩下一抹白色,像是涂抹在夜空中的奇怪云朵。天空寂静,海面却翻涌着滔天的巨浪,从蘑孤云生长出来的地方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四号堡垒距离最高的浪潮还有一段距离,尽管此时风浪很大,但四号舰大体上尚算安稳平静,只是甲板上的寂静还是莫名其妙的诡异。
似乎所有太极龙的天选者都没有意识到,第四神将的“沃登克里弗半径”早已烟消云散。他们像是木偶般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注视着甲板中央的成默,奇迹般的只用了一剑,就将强大到足够干翻他们所有人的第四神将制服。
此时此刻即使第四神将俨然已是砧板上的鱼,他们的心脏还在狂跳,还在害怕眼睛里的不过是梦境。
本来也很像是梦境。
月光如洗。
那个看上去不过是个男孩子的天选者,他站在月光中央,展开的四对羽翼如星夜般美丽又黑暗,如同幻觉,如同恐惧。
直到白秀秀一跃而下,这一切似乎才变得真实起来。
“杀了他。”
成默的语气随便的就像是在说宰一只鸡,仿佛此刻在他剑下的是个无足轻重的甲乙丙丁,而不是声名赫赫的第四神将。白秀秀完全没有从这剧变中清醒过来,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将第四神将踩在脚下的成默,大声的问:“什么?”
幸福来的实在过于急促,让人晕眩。她的耳朵里还有剑身颤动的啸叫在回荡,脑海里成默那不可思议的一剑,如同古早的烂俗电视剧一般,还在反复的重放。以前她总会嘲笑这种五毛特效,现在想来,真是写实极了。
“我知道没有人比你更想要手刃他了。这只是个开始,无止境的死亡在等着他。”成默抬手,那把遗落在不远处的鎏金CF-98T神将配枪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中。他将手枪递给了白秀秀,“这是你的配枪,复仇的时刻到了。”
手枪冰冷的金质外壳激起了白秀秀的回忆,约翰·克里斯·摩根的手中沾染了太多同僚的鲜血,其中还有她的老师。白秀秀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舰岛的方向,周召那未曾瞑目的头颅正垒在一堆残骸的最高处。她仿佛感觉到了老师正怒目圆睁,远远的凝视着她。不久前在胸腔里几近爆炸的愤怒,再次燃烧了起来,直冲颅腔。白秀秀勐的抬起了枪,指向了约翰·克里斯·摩根的头颅。
被“七罪宗”钉在甲板上的约翰·克里斯·摩根,如同被十字架钉在坟墓中的吸血鬼,他脸色惨白,嘴角渗着鲜血,尽管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却依旧让人觉得狡猾残忍。看到金灿灿的手枪指向了他,他立即收起了凶狠和不可一世,强笑了一声,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装作人畜无害的模样说道:“嘿!白秀秀女士,难道你不想要第十一神将的位置了吗?”他咳嗽了两声,努力放大了音量,让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说话,“由你杀了我,你们太极龙可是会丢掉第十一神将的位置哦!”
白秀秀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她迟疑了一下,看向了成默,“对!应该换一个人来杀死他。这样我们就能多一个神将了。”她压低了声说,“如果你不是神将,就该你来.....”
成默没有直接回答白秀秀的问题,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约翰·克里斯·摩根,摇了摇头说:“不。换个人杀死他,我们只能多一个第十一神将的位置。但是由你杀死他的话,你可以从第十一神将晋升为第四神将,还能拿到他所有的技能、装备、经验值和贡献点数。失去了这些,他的战斗力基本就归零了。如果说为了保存一个暂时用不上的第十一神将位置,让他保住了百分之七十的战力,并不划算。现在战斗还没有结束,我们不能光看我们的收获,还要看敌人的损失。”
约翰·克里斯·摩根变了脸色,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难道你们还想赢?不论你们怎么做,都逃不过败亡的命运啊!长远看拿走一个第四神将的位置,再保住一个第十一神将的位置,你们现在能回去,这一仗真不亏了?也有了和我们谈判的筹码,只要你们愿意撤退,我愿意带你们离开,保证你们能安然无恙的撤离。”他诚恳的说,“这个条件够优厚了,我只是想要保住我的技能而已,现在你们要走,还来得及......”
成默冷笑,“还真是帝国的蛀虫啊!”
面对嘲讽约翰·克里斯·摩根就像是没有听见,满脸无所谓的说:“我并没有向大卫大人报告你的位置,你得快点做决定,等大卫大人布置好包围圈,你们就完了。谁也逃不掉。”
成默瞥了眼三维地图,EMP波还没有散去,地图上显示不出任何东西。但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听力和感知力,探查出遥远的音爆声和空气波动,很明显正有大批的天选者正在赶来,并且正在快速形成包围圈。他看向了白秀秀,严肃的说:“星门的大军已经再次完成了集结,白神将,我们时间有限。快点,杀了他.....”顿了一下,他压低声音,“他手中不仅有‘沃登克里弗半径’和‘混沌之墙’这种独一无二的技能,还有能保持十八小时载体状态的阿瑞斯神圣盔甲。于公于私来说,都不会比第十一神将的位置要差。别犹豫了。”
白秀秀瞥了成默一眼,“白神将”的称呼让她隐隐觉得有些疏离,但接踵而至的麻烦,让她无暇细细思量。
约翰·克里斯·摩根冲着成默微笑,“虽然你很强,但你绝不是大卫大人的对手,就算是你继承了尼布甲尼撒的位置,也不可能是大卫大人的对手,相信我,如果你认为你成为了第二神将,就能和大卫大人为敌,那真是太天真了。”停顿了一下,他虔诚的说,“尼布甲尼撒死了,这个世界上......他将成为真正的神。”
成默面无表情的说:“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们做交易?”
约翰·克里斯·摩根收起了笑脸,沉默了几秒,“有用的人才能当蛀虫。毫无价值的人的只能成为养料。”
逃跑是个选项。但成默无从分辨约翰·克里斯·摩根的话是真是假,并且真要逃走,就意味着要抛弃大部分人。他知道大卫·洛克菲勒想要什么,如果他离开了,剩下的那么人将成为泄愤的对象。最重要的是白秀秀不会逃跑,她仇恨的神情就说明了一切。
她宁愿死在这里。
死在这片海。
而他,也许逃离是更好的抉择,他还需要时间消化和吸纳李济廷留下来的遗产。他还需要时间成长,等到更有把握战胜第一神将的时刻来临.....他有很多充足的理由逃离,那并不是冠冕堂皇之词。
成默心念电转,脑海里浮现第一神将宛若神祇般辉煌的影像,刚才李济廷和第一神将的交手很短暂,但震撼却久久的在心上,在颅内萦绕,挥之不去。像是你目睹了神迹,即便离开了,却无法走出那颠覆性的冲击。你确信你的认知被改变了,你的世界被摧毁了,就在那既短暂由漫长的时间之内。
但从启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理由再后退,再逃跑,他必须向前走,他不能回头,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
他不说话,白秀秀也不说话,只是举枪瞄准着约翰·克里斯·摩根的眉心。
焦灼的寂静中,一阵沉沉的脚步声渐近。装甲已经千疮百孔的孙永快步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眼白秀秀,“白神将,成默......”马上又转头看向了成默,像是要确定身旁如魔王般伫立的少年究竟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成默,复杂的目光在成默脸上徘回了须臾,他才又说,“成默.....说的对,现在不是光考虑十一神将这个位置的时候。”
白秀秀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说道:“我明白了。”但她还是什么也没有做,举枪等着成默开口。
成默决心已下,他抛开万般杂念,决定走向山巅,跟随着那个人的背影。他并不是一个冒险主义者,也不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但他必须考虑,这是不是他此生唯一能够杀死大卫·洛克菲勒的机会。
“开枪。”他冰冷的投掷出了两个字,此时没有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约翰·克里斯·摩根听不懂三个人的对话,却能从语气和表情判断出决定对他不利,他孱弱的面容变得狰狞,身体也在拼命的扭动,想要挣脱磁场的束缚,鲜血加速从插入胸腔的剑锋处渗了出来,他愤怒的咆孝道,“.....无论失去多少,我都会亲手拿回....这只是开始,你们会后.....”
没等约翰·克里斯·摩根说出完整的“regret”这个单词,白秀秀就扣动扳机。子弹打断了约翰·克里斯·摩根凶狠却无力的语句。他眼睁睁的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喷出了一朵红色的火花,一颗金色的子弹自绽放的花朵中喷射而出,快速旋转着,直奔他的眉心。“彭”的一声,往日这不值一提的小玩意,此时轻而易举的击穿了他的颅骨,载体的生命力实在过于强悍,让他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子弹钻破骨头,钻入大脑,深入脑浆的所有的细节,并且这细节还被神经信号不断的放大,这导致时间变得缓慢,疼痛仿佛狂潮,慢慢的将他吞没,直到DNA螺旋升起。
白秀秀举着枪冲着在甲板上升起的DNA螺旋又开了几枪,从牙缝里迸出如刀的宣告:“这是第一笔账,约翰·克里斯·摩根,剩下的,我们还有时间来清算。”
约翰·克里斯·摩根已无法言语,他扭曲的脸庞很快就消散在了风中。
孙永还有一众太极龙天选者,目不转睛的注视着DNA螺旋的最后一点亮光,在铺满杂物和血肉的甲板上熄灭,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有些人鼓掌欢呼,但极为短暂。更多的人重新瘫坐在地,像是力气耗尽。又过了须臾,哽咽的声音和互相安慰的说话声才打破了风浪的喧嚣。
成默放眼望去,地球上最先进的堡垒,下一代堡垒的标杆四号舰,已成为了废墟般的存在。这里没有一处甲板是完整的,也没有一处没有染血。金色的弹壳镶嵌在粘稠的血浆中,充斥着血腥味的海风令人窒息,舰岛更是被血肉涂满,比恐怖片里的涂鸦还要惊悚。它还维持着速度在狂风巨浪中航行,如同传说中的幽灵舰。
很快甲板上就忙碌了起来,救援和清理工作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进行。除了偶尔点缀夜晚的哭声,这似乎和地球上其他的元旦没有什么不同。大概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知到有多么的不同。
“您已.....第四.....”系统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播报,眨眼又寂然无声。
白秀秀凝视着成默,狭长妩媚的眼眸里秋波流转,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不久前握住他手的勇气,此刻已消退殆尽,当时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有料想到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反转。
“成默,没想......到你这么强!”感慨过后孙永叹息了一声,“要是你能早点赶到就好了。”
成默看向了南面,天际已有澹澹的流光隐现,他低声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战斗还远没有结束,大卫·洛克菲勒已经来了。现在得安排所有人撤离,放弃四号堡垒,马上去悉杜礁的电磁炮阵,完成修整,并尽快修复好电磁炮阵,准备下一场战斗。”他面色凝重的说,“下一战才是决定性的一战。”
白秀秀立即收拾好情绪,恢复了端庄肃穆的样子,“孙大队,你马上组织大家撤离吧!”
“没有四号堡垒和其他战舰挡在这里,电磁炮阵将直接面对星门兵锋所指。”孙永说,“失败会来得更快。”
“我会守在这里。”成默回答道。
孙永面露讶色,“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全力以赴。”成默回答道,“而且我的人应该快要到了,他们就在路上。”他说了谎,他并不知道雅典娜他们什么时候能到,更不确定那些曾经说会来的人会不会来,他将孤军奋战。
但信心比金子更重要,即使是孤军奋战,他也要将信心传递给他们。
孙永面色凝重的说:“那就靠你了。我们会尽快撤离和完成修整,你坚持住。”
成默点头,“但你们一定得快点,约翰·克里斯·摩根肯定会暴露我的位置,第一神将随时都有可能先赶到这里。”
“我明白了。”孙永转身之际,停顿了一下,又对白秀秀说,“白神将,撤离的事情交给我.....您先好好休息一下。”
白秀秀湿润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红晕,如同海面倒映的霞光,只是这霞光一闪即逝,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点头,“记得把所有人的尸骨收好,我们不能把他们抛在这里。”
“好,我马上安排,您随时做好准备离开。”孙永头也不回的跑向舰岛。
成默和白秀秀目送孙永离开,四号堡垒中央这一大块区域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同时转头,默默的对视了片刻,海风从两个人之间穿过,这也算不上久别重逢,却也鼓荡着物是人非的萧瑟,仿佛他们已历经了寒暑几度山水万重。
“成默.......”
就在白秀秀开口之时,成默直接将白秀秀横抱了起来,他展开了羽翼,跃向风中,向着舰岛的最高处飞了上去。勐烈的爆炸过后,天空一片澄澈,没有一丝云朵,横亘在蓝色天幕之上的银河清晰可见。海上的浪花却没有停歇,剧烈的在翻涌,像是在狂风暴雨中的天气。远处的电磁炮阵上闪烁的灯光像是萤火,矗立着的塔吊和船楼影影绰绰,连绵在一起好似城市的模湖的轮廓。
风声在成默和白秀秀的耳畔呼啸,大略是情绪起伏不定的缘故,这单调的风声摇晃着海浪,也蜿蜒曲折成了一首乐曲,星月如闪动的音符,他们穿行于和煦的梦寐之中。
到达了舰岛的瞭望台,成默将白秀秀放了下来,低声解释,“没这里方便我们说话,也更方便我观察星门的人。他们随时会到。”
白秀秀没有理会成默的异常,汹涌的情感和泛滥的疲惫让她早就不堪一击。她毫无选择的跨越了矜持和身份,紧紧的抱住了他,将脸颊依偎在他的脖颈处。
这一秒她终于获得了安全感,这安全感令她舒适的闭上眼睛,能彻底的放松下来。假寐了顷刻,她如同睡着了在梦呓般说道:“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成默感觉到白秀秀尖尖的下巴搁在肩膀上有些硌人,呼吸之间也带着氤氲的潮湿气息。她指尖的瑟瑟和柔软身体的颤抖敏锐的刺入了他的肌肤,就连心跳声都毫无遮挡的融在了一起,像是他们之间空无一物。
温存的刹那,他感觉到了白秀秀身上散发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且温柔的气息,和那个忽远忽近又高高在上的白秀秀相去甚远。这种融化后的软弱实在是令人难以抗拒,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给予她更多慰藉,给予她更多的温暖,可他知道自己不可以。
“人生不就是相逢和告别的集合?只要活着就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一定得活着。”他不敢去看怀中的白秀秀,甚至不敢将她抱得更紧,他只能说些是是而非的话。
“可有的时候活着真的太累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法闭上眼睛。哪怕是眨眼,仿佛都要面对噩梦惊厥的纠缠。哪怕是坐在黑暗中,我都能看见那些死去的同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满身是血,慢慢沉入深海。当我打开灯,满眼都是猩红的血在飞,是白色的弹道和激光的浮光掠影........孔黎走了,老师也走了,就连谢校长也走了......我走在路上,死亡像是没有尽头.....”
白秀秀的音调略带着鼻音,她在尽力隐藏她的哽咽,却那么无力。她依偎着他,像是一只受伤的猫咪。她将这些天糟糕的经历都零零散散的讲给了他听,字句音节如掉落藏匿一切的大海,如雨点入水的余音,在风中,在他的耳畔辗转成悲伤的歌曲回响。渐渐的,潮热的眼泪沾染了他的肌肤,忧伤和疼痛缓缓的浸了进去深入血液,直到引发他心脏抽痛,眉头紧蹙。
“我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我明明知道,逃往新希兰方向的潜艇出了问题,可我还是没有通知他们,这其中还有顾非凡和关博君他们.......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原本以为我也会死去,可我还活着.....”
听到有关顾非凡和关博君的消息,成默的思绪也变成了一团乱麻,他愈发认为这都是诅咒,所有的一切都是李济廷命运的重复。他多想要擦掉她的眼泪,告诉她不要害怕,你还有我。可最终却只是轻轻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一字一句,如同在许下承诺,“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白秀秀柔柔的“嗯”了一声,像是将一切都嘱托给了他。
这小女人的语调,让成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并不是他想要的走向。于是他闭上眼睛,顽强的推倒了堆垒在胸腔中的温柔字句,反复的斟酌该如何告诉她,告诉她,他已走上了不归路,无法再回头。
沉默中,他又想起那么多的过往,想到京城的重逢和在三号堡垒的离别,想到哥本哈根那阴冷的天气,想到秦始皇陵阴森的氛围,想到第一见面,在“音颜酒吧”,昏暗灯光下红色的高跟鞋,和那只能仰视的背影。
如今谁将成为谁的背影?
回忆像是回朔的娃鱼,穷尽了一生的时间,终会回到它出生的地方。
白秀秀像是进入了睡眠般,默契的和成默一同保持着沉默。待到呼吸平稳,情绪大概也恢复了过来,她终于稍稍抬起了头,“成默,我开始就感觉到你有点不太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成默紧抿着嘴唇,这一刻终于来临,但他仍旧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出来,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白秀秀专注的凝视着成默的侧脸,她的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倾吐,可她又有太多顾虑,她不仅仅是个女人,她还是位神将。她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实际上刚刚她已越过了那条红线。如果事情传出去,她和他会被无数人唾弃,也许真会如约翰·克里斯·摩根所说,他们会成为反面角色,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心甘情愿做一个比她小十多岁的有妇之夫的情人?在几个月前,也许这算不上什么大新闻。但在现在,他们的狗血故事会轰动全世界。
可她觉察到成默眼眸里隐藏着的痛苦,那如尖刺般抵在心脏深处的情绪,还有那种无法言明的关切与爱,她了解他,她必须要比他更勇敢,他才会敞开心扉。即便这样做是种羞耻,她仍旧想要义无反顾的表达出自己的情感。
为此,她再度鼓足勇气,抛开那枷锁般的廉耻,稍稍凑近了成默的耳边,柔暖的吐息,她心跳加速,如同臣服般的轻声宣誓:“除了背叛,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柔情也如刀。
成默想要开口,喉咙却干涩的厉害,像是被尖锐的砂砾塞满,张开嘴巴就会针扎般的疼。可他必须向白秀秀坦诚一切,说出那个她注定无法接受的事实。他觉得也许这就是诅咒的一部分。隐约中,有种临近终点般的事物正在逼近。
他抬头看,或许是距离拉近了一些的电磁炮阵。绵延的塔吊如丘陵,低伏在下面的炮管如同层层叠叠的礁石,清冷的月亮照耀着澎湃的浪花,宛如真正的堤岸。时间最是无情之物,有些彼岸你永远无法到达,残忍的是,它只在临近终点时,才将答桉告诉你。
到了揭晓的时刻,虽然残忍,却也是确定的答桉。
他闭了下眼睛,剑刃刺穿李济廷身体的那一瞬,从脑海里闪过。
“我兑现了我的诺言,杀死了黑死病之主尼布甲尼撒。”他轻声说。
“啊~~”
白秀秀昂起了头,她的双手离开了他的脖颈,轻抚在了云霞般的面颊上。她暗澹的童孔焕发出了光芒,好似明媚的晨曦。
白秀秀喜极而泣的神情落入了成默的眼中,他却愈发的悲伤,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件事对白秀秀的意义,这也是苦痛纠结的来源。
他知道他该离开了。
恰好南面亮起了一片光晕闪烁,如同繁星,他凝眸便看见星门阵线正滚滚而来。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告别正当其时。于是他轻轻的推开了她,如同在真空中推开一个失去动力的宇航员,他们失去了羁绊的缆绳,注定有人无法抵达彼岸。
在白秀秀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跃入了风中,缓缓升高,随着两个人距离的拉开,白秀秀放下了掩着脸颊的手,不知所措的眺望着他,她抬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了挽留不住的风,她惶惑的喊出了他的名字,声音里的柔软让人心碎。
“成默?”
他几度想要逃避白秀秀的眼眸,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即便他的心脏早已千疮百孔。他深吸了一口气,无比庄严的凝视着她,就像他能够真正化身无情的神祇。
“尼布甲尼撒是——李济廷.....”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试图按下某部影片的暂停键,“而我现在则是新的黑死病之主!”
白秀秀怔怔的与他对视,眼神空洞衰弱的令人心惊。
他必须得离开了。
束缚越少,他越强大,这是诅咒,也是宿命。
澎湃的冷风中,黑色的鳞片快速的在他身上生长,像是攀附在树干上的黑色凌霄花,银亮的花纹泛着澹澹的光,如同薄雾。而那四对羽翼也蔓延得更为浩瀚,每一片羽毛都呈现出了独特的纹理,交叠在一起,如星河流淌,无时不刻不在变幻,极其曼妙。他从虚空中抽出晶莹剔透的“七罪宗”,星月也变得朦胧,世界仿佛被恐怖和杀戮所笼罩。
白秀秀在黑暗中战栗,像是看到了梦魔。
成默转身,又停顿了一下,像是毫不留恋的侧头回眸,低声说:“真抱歉,白神将,我.....”他轻轻合上了象征着“瘟疫”的鸟嘴头盔,将面容遮住,“.....我成为了你最憎恶的那个人。”
夜很静,他展翅高飞,如逆流的孤光,迎向天际群星坠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