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就是变相自杀,换作普通天魔,一个操作不慎就烟消云散。
即便她是对魂力把控入微的天魔首领,此刻娇小的身躯也是摇摇欲坠,几乎连形体都不能维持,时常就散作一团红雾。
那团雾汽的颜色也只是浅淡,与之前艳若赤霞实是不能同日而语,显然此举令她遭受重创。
亲眼目睹这一切,哪怕冯妙君站在人类立场,对她也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了不起!”
神魂修炼的难度远超肉¥¥身道行,这天魔首领也不知道经历怎样的千难万险才能站到这个奇特种族的巅峰,如今却肯为了族人的自由而将手中拥有的一切全都舍去!
什么是英雄?
民族危亡之际,英雄不仅仅是最后力挽狂澜那个。为他人利益甘愿牺牲所有、任自己直面恐惧与未知,才是这个伟大称号的真谛。
女孩蹒跚往前两步,边上的天魔要来扶她,被她一把挥开:“不必!”
这时应水城南门前的局势徒然又生变化。
有个内侍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与相府小公子对话,各自都有些倨傲,像是谁也没打算让着谁。
“不好!这阉人是郝明桓的走狗,必定要来检查结界。”也不知谁说了一句。
“未必。”天魔首领嘴角绽出一丝冷笑,“焉知非福?”
她转身面对所有族人,吐气开声,一字一句道:“以此身立誓。只要我今回能逃出生天,日后必定带尔等重返人间;浩黎帝国无义无信,我必令它四分五裂,并教郝家江山再无一统之日。”
她稚嫩的声音中偏偏带出了无人能比的狠戾,回荡在这片空间当中:“若违此誓,定教我灰飞烟灭!”
周围的天魔一起跪下。
冯妙君却是站着的。天魔首领目光扫过,似乎直勾勾看向她。
那目光深邃,似有无穷意味。
她忽然捂住了胸口,这种下意识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是怎么回事?
天魔首领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旋又淡去,忽然伸手向东北方向一指。旁人都不明其意,她已经收回目光,盯着底下南城门前的动静:“时机正好——”
冯妙君就看着南门前那个太监忽然挥出一剑,斩落了相国公子的首级!
原本还要分神管顾城门阵法的兵头子,这下惊得瞠目结舌,和手下士兵一起呆若木鸡,哪里还会再往城门上多看一眼?
几乎就在同时,红犀一头撞在了印记上,劲道是史无例的巨大!
“轰——”
这一下撞出了慧星撞大陆的效果,整个结界为之剧震,红犀也再维持不住体型,砰一下爆成了红雾。
印记正中央跟着塌陷了一小块。
也就是一颗芝麻粒儿大小,若非冯妙君一直盯住它不放,险些漏看过去。
天魔首领却不会放过全族人拼尽全力才给她创造出来的机会。这条缝隙才刚刚出现,她就抓着手中戒指,一把摁了进去!
“咔嚓”,魂力化成的戒指嵌了进去,裂隙一下被撑大。结界如有生命,极力想要收缩,却被戒指牢牢抵住。
这是以天魔首领的全部修为对抗结界上附著的天神之力了。
它的主人自然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身化一缕轻烟,干脆俐落地钻了进去。
她的身影才消失不见,另一头天魔依样画葫芦,也凝作红烟往里钻。其他人都是大惊:“你疯了!”
它的加入,很可能让本就不稳定的裂隙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果然,这缕红烟才挤进去一小半就被弹了回来,连带整个结界都颤抖一下。其他天魔强行将它拉回,然后才发现印记居然已经碎了。
哪怕这头天魔再弱小,对印记上的小孔来说依旧是太强大了,正如巨象穿不过鱼网上的空隙,普通天魔也无法从这里钻进去——它们对力量的把控,远不如自己的首领。
冯妙君捏紧了拳头。
她知道天魔首领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通道根本没有打开,缝隙里是两界壁垒之间的时空乱流,就算是神仙进去了,最糟糕的下场是被挤成齑粉,最大的可能是迷失方向、永远流浪。即便天魔首领魂力健在,也是千难万险,何况她现下不过是一缕孤魂而已。
可是这件事的结局,冯妙君早就知道了——她顺利穿过了缝隙。
果然不出几息,应水城南门上有张铜符无风微动,而后一缕淡得几乎肉眼难见的魂魄钻了出去,沿着墙角飞快消失在黑暗当中。
尽管它的魂体比起之前还要黯淡,显然在穿过结界的过程中又有巨大损耗,可是它毕竟是顺利过关了。
而这个时候,城门前众人还沉浸在内侍杀掉了相国公子的劲爆场面中,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自然也未见到这一幕。
南门外的天魔情不自禁欢呼起来,随后化出身形,向着首领离去的方向一起拜倒。
它们对自己的族长又敬又佩,从来深信不疑。
不过她还未来得及深思,高处忽然有滢滢青光绽出,在这一瞬间播撒整片结界。
她头一次发现,青光竟然也能这样耀眼,迫得她阖目不能直视。
不过就在闭眼前一瞬,冯妙君却留意到一道红光朝着东北方向落去。
周围突然安静。
她缓缓睁眼,发现四下里空无一物。
天魔不见了,应水城的上空清荡荡一片真干净,只留下她形单影只。
她站在原地,轻轻吁出一口长气。
原来,这才是当年天魔袭城的真相,不知为什么被保留在这个莫名的时空当中。
冯妙君心里蓦地一动:斩杀相国公子那一幕,是意外,还是天魔首领有意安排的呢?
恐怕,这个谜团无人可以揭开了。
她俯下身,伸手一摸,结界还在,但无论是天魔首领刻绘的印记,还是血色戒指都已消失不见。天魔倾全族之力才在结界上撕开那么一小条口子,完成任务之后不再输送魂力,结界也就自动复原了。
显然天魔们都清楚这一点,否则不会认定她一旦失败就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