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康郡王府,巩妈妈忙让橘红打来热水给琳怡泡脚。慈宁宫的侧殿不是很暖和,她一个人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寒气从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冒出来,钻进她的脚心中,幸亏她早有准备,否则说不定还真的会被冻着。
巩妈妈将药粉从琳怡的鞋里拿出来,暖身用的干姜和肉桂打成粉踩在脚下将冷寒都隔开。
巩妈妈将药粉拿出来,“郡王妃总有法子应对。”
那么多人都盼着她受苦,她怎么能和自己过不去,要想方设法让自己过的舒服些。
琳怡换上淡青色斓边小袄,将橘红叫进来,“去将之前我让人抄的佛经拿出来,外面人问起,就说我在抄佛经。”太后娘娘笃信僧道,她从宫中回来也该学会自省其身,太后娘娘的怒气也好消一些。
琳怡去暖阁里歇了一会儿,巩妈妈也让人打听了消息,“太后娘娘赏了五王妃一尊菩萨金像,还将平日里带的佛珠也一并给了五王妃。”
所有人都想方设法从宫中打听消息出来,通过信僧道博得太后娘娘的欢心就是最好的消息。
琳怡看向巩妈妈,“让人去趟献郡王府,帮我借套佛经出来。”
过了一个时辰,巩妈妈回来道:“献郡王妃说了,那套佛经被五王妃借走了。”
琳怡撑起了身子,献郡王府里藏了一套《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用来祈福最好……没想到五王妃这么快就知晓了。
……
第三进院子里,周老夫人看着奶妈哄全哥睡了觉,全哥嘴边还沾着糖霜。奶妈忙张罗丫鬟打水来给全哥擦拭。
“像他父亲小时候一样,就是贪吃。”
奶妈笑着道:“小孩子都一样,喜欢甜的,我们却不敢给多吃。”
周老夫人看着白瓷盘子里的豌豆黄和千层酥上面都撒了一层糖霜。“这是谁做的点心?全哥好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自从大太太没了,全哥就睡不好觉也不肯好好吃饭,整日哭着闹着要父亲、母亲。
奶妈一边接过丫鬟手里的巾子一边笑着回话。“奴婢也没什么做的,就去大厨房问厨娘,正好遇见郡王妃在,郡王妃出的主意……”说到这里,看到申妈妈皱起眉头,忙住了嘴。
周老夫人垂下眼睛不再问话,吩咐奶妈。“好好照看大爷,等大爷睡着了,再烧个安神符。”
奶妈忙应下来。
周老夫人从暖阁里出来回到内室,申妈妈伺候周老夫人换了衣服,躺在床上。
申妈妈低声道:“郡王妃打发人去献郡王府要佛经。”
周老夫人如同入定了般。
申妈妈接着说。“没能要过来,已经被五王妃借走了。”
周老夫人翘起眼睛,“那五王妃要谢谢琳怡了,要不是琳怡五王妃还不知道献郡王府有那本佛经。”
谁说不是,申妈妈笑起来,郡王妃拿来讨好太后娘娘的佛经被人捷足先登,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滋味。
周老夫人道:“她为自己留了条后路,万一皇后娘娘靠不住,好用佛经来讨好太后娘娘。难不成别人就察觉不到?”
还是老夫人有远见事先就在第二进院子里布下眼线。将郡王妃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里,这才知晓郡王妃的打算。
老夫人这些年经过多少事,俗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辣。
申妈妈将茶水递给周老夫人喝一些,“要奴婢看,五王妃要谢老夫人。”还是老夫人将消息透露给五王妃知晓。
周老夫人不可置否,闭上眼睛休息。
申妈妈这才轻手轻脚地端灯出去。
……
五王府做道场祈福。京畿的女眷纷纷送了手抄的佛经过去。
五王府一下子热闹起来。
太后娘娘当天又赏赐了不少物件给五王妃,在深宫中拉着淑妃娘娘的手感叹皇上有此佳儿佳妇实在是福气。
皇上的病似是有了些气色,有一日还被五王爷搀扶着下地走了几步,太后娘娘大为欣慰,吩咐淑妃娘娘替换皇后娘娘照顾皇上,淑妃娘娘进了养心殿,看到皇后娘娘正捧着奏折看,吓得连殿门也没进。
消息一**地送出来,倾向皇后的朝臣也不敢再出来说话。皇后娘娘本就有插手前朝政事之疑,现下这样一闹,更让宫内宫外议论纷纷,就算是一国之母也不能如此。太后娘娘将皇后娘娘叫过去询问,皇后娘娘也没有辩解,立即就被太后娘娘训斥,被罚在景仁宫思过。
景仁宫大门一关,淑妃娘娘进入养心殿照顾皇上,这如同告诉大家,皇后彻底失势,大家应投靠淑妃娘娘和五王爷。
周老夫人听到消息慢慢转动手里的佛珠,没想到几日功夫就有了这样的变化,这样一来信亲王妃再去求求太后娘娘,元景很可能会被放回来。
申妈妈道:“我看郡王妃也没有了法子,这些日子一直闭门不出,除了抄抄佛经就在屋里歇着,连娘家也不回了。”
周老夫人眼皮不抬,“她哪敢再回去。从来都是御史弹劾别人,广平侯去了科道,就变了章程,如今御史倒被弹劾结党,琳怡这时候再回去,就不怕郡王府被牵连?”
申妈妈点了点头,“原是奴婢没有想透,这么说郡王爷不会再管广平侯府了?”
周老夫人眼睛闪烁,“元澈原来是和国姓爷有些交情,现在想要上岸还要靠国姓爷,哪里还能管陈家。”
政事上申妈妈不懂,不过她对内宅里的事她可是清楚,“郡王爷这些日子都早出晚归,很少在家里用饭。”郡王爷和郡王妃可没有从前那么好了。
除了依靠郡王爷,郡王妃还能怎么办?和郡王妃要好的无非是郑七小姐、献郡王妃还有几个地位不高的宗室妇,这些人哪里能帮上忙。
周老夫人在屋里歇着,那边献郡王妃来府里看琳怡,两个人到内室里坐下,献郡王妃拉起琳怡的手,“这些日子你是不是病了,瘦得脸也尖起来。”
琳怡摇摇头,“还是和往常一样。”吃的也不少,睡的也还算好,没有了前世迷迷糊糊的梦影响,整个人好像也逐渐精神起来。
献郡王妃叹口气,“你娘家那边怎么样?郡王爷有没有回来说什么?”
自从上次她在梦中惊醒打了周十九,他们两个之间就有了说不出的隔阂,从前她会将周十九送出第二进院子,周十九穿过长廊时会转过头来瞧她,而今她也会送到门口,却不会停留很久,周十九也不会回头。
两个人还是一起坐卧,却不会再抬起头彼此静静凝望,只要看向对方的眼睛,仿佛就能觉察彼此的心事。
谁也不说,但是谁都明白。周十九不再在她眼前晃,她也有意避开,两个人甚至一天才见一面,话也说不上几句。
这些事不用说也明白。
琳怡回过神来和献郡王妃说话,“只是可惜了那几本佛经,恐怕五王妃拿去就不会送回来了。”
屋子里没有旁人,献郡王妃也没了顾及,“我们家郡王爷本就不信这些,佛经也就是我收着……”说着顿了顿,“我们之前也早就料到会如此,这样用处也不算白白损失了。”
琳怡和献郡王妃相视一笑。
“你在家中大约有些事没有听说,”献郡王妃道,“宗室营那边已经张罗着要修祈福金塔供奉药王。”
琳怡并不吃惊,这是早就料到的事。
献郡王妃道,“比我们想的还要快。信亲王已经请来了普远大师,普远大师的师父是和真庵齐名的,现在真庵徒弟找不到了,好歹是找到了普远大师,太后娘娘听了定会高兴。”
信亲王妃就是打的这个主意。琳怡道:“有没有说怎么筹建金塔的银钱?”
献郡王妃道:“大家听说这件事,都在互相商量怎么给银钱呢,年底家家都花销大,建金塔又不是小数目。”
琳怡给献郡王妃泡了老君眉来喝。
每年走的年礼都不能减少,第二年的开销也要预留出来,剩下的银钱就不好分配,年底要施粥救济百姓,整个宗室营还要跟着皇上祭祖,再建座金塔……给信亲王府和五王府脸上添彩不少,到了下面的地位低的宗室不过是白白拿出银钱图个好名声而已。
信亲王妃想要主持大局恐怕不易,大家筹不够就要看信亲王妃怎么变银钱出来。
琳怡目光闪烁。
献郡王妃笑着看琳怡,“件件都被你料准了,大家都说开粥棚放赈的事呢,不如就从这上面俭省,反正上面又不会来查。”
琳怡清亮的眸子总是出奇的宁静,“不敢糊弄皇上,只有哄骗百姓,粥厂照开每天到底用多少米粮又有谁来管?百姓就算饿死也不会有人追究。”宗室营每年开粥厂,宫里都会赏银子下来,这些银子挪去修了金塔,为的是皇上安康,真的有人敢弹劾不成?
献郡王妃喜欢琳怡的性情,有她在身边总是觉得心里踏实许多,“现在我们就等着看她们怎么折腾。”
送走了献郡王妃,周十九正好回府。
琳怡去套间里给周十九换下官服,刚要转身离开只觉得腰上一紧,被周十九抱进怀里,“元元怎么不问我朝廷上的事?真的不想依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