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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112章

    郑煜星把郑芸菡送回听音园的时候,一路上都在观察她。

    前些日子,她在男女情爱一事上,心思想岔了,一连多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看不见的灰色,颇为阴郁。

    今日晚宴,她又一反常态艳光四射,前几日的阴郁是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莫可名状的纠结和挣扎,依然不是单纯的少女怀春。

    但是现在,他很欣慰,很满意!

    前段时间,她有多崇拜、尊敬、佩服秦蓁,在心底为她建起的信仰高墙有多深厚,今日崩塌的就有多彻底。

    伴随着这种震天动地的信仰崩塌,她眼里所有异常情绪筑起的墙也一并被震碎了!

    看看这双眼睛,除了迷茫和无措,哪里还有其他消极情绪的余地!

    等到迷茫与无措散去。

    它们依然是一双澄澈漂亮的眼睛!

    郑煜星一路将她送入听音园,彼时,卫元洲已经带着樊刃在这里等候多时,他心里隐隐不安,担心她误会,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他心中只有万千珍惜,哪里敢恣意挥霍!

    远远瞧见郑煜星与她一同回来,卫元洲犹豫再三,还是和樊刃藏身于暗中。

    兄妹二人走到园门口站定,郑煜星与她话别。

    “芸菡啊。”

    他语重心长:“今晚的事情,你心里一定受了打击。但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姑娘了,要学会自己长大,男男女女之间本就有很多肮脏的小心思,你看得多了,自然见怪不怪,百毒不侵。”

    他也有些感慨,毕竟今夜这种事故,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有些人,作出一副深情不渝的嘴脸,内里却花心滥情,贪得无厌,最擅长在感情上算计拿捏!所以你在付出感情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郑芸菡木然的:“哦。”

    郑煜星欣慰一笑,冲她摆摆手:“去吧!”

    郑芸菡仿佛一只提线木偶,踩着虚幻的步子进去了。

    ……

    兄妹二人各自散去,

    樊刃心都快蹦出来了,王爷只是散席时被那赵家姑娘纠缠了一番,无奈同行,总共都没说几句话,怎么就成了男男女女之间肮脏的小心思了?怎么就花心滥情了?!

    郑煜星他这么乱说,真的不怕被王爷打死吗!

    思及此,樊刃轻咳一声,安慰道:“王爷,郑姑娘是因为误会了,所以看起来有些难过,但只要您解释清楚,她一定会相信您是值得托付的人。”

    卫元洲负手而立,神情严肃的像是在研究什么重要的战术:“姑娘家,是不是都很容易吃味儿生气?”

    樊刃刚张口要答,卫元洲忽然竖手制止:“不必说了,本王懂。”

    樊刃的大嘴张张合合,最后认命的闭上。

    好好,您懂您懂。

    卫元洲仰天轻叹:“她既心悦我,见到我与别的女子走在一起,岂会不醋?越是喜欢,便越容易醋。是本王大意了。”

    “本王既然认定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她,可惜有些话,说一千道一万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又垂头低笑,语气里含了些甜蜜的苦恼:“原本,本王还怕她心中犹豫迟疑,容易被外头的花花草草迷了眼睛,变了心意,让本王连一个证明自己,和她携手到老的机会都得不到,没想到,她对本王已经有了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樊刃听得脸色一阵疑惑,一阵茫然。

    卫元洲收了笑容,转头望向樊刃,严肃的像在传达军令:“从今日起,跟在本王身边要警醒些,不要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若她再因此类事情吃醋,你一日三顿就跟着只吃醋!”

    虽然她吃味儿是因为在乎他,他心里愉悦,但是让她不高兴,还是不要的好。

    樊刃一双虎眼瞪得老大——陷入情网的王爷,连损招都染上了情爱的酸臭味!

    卫元洲眼锋扫来:“有意见?”

    樊刃摇得嘴皮子直抖声,然后把卫元洲跑偏的思维拉扯回来:“可是王爷,方才郑姑娘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不悦,郑卫率那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卫元洲神色一正,复又凝重。

    不错,菡菡吃醋,在意他,想独占他,这再好不过。

    可凡事过犹不及,像郑煜星这样的存在,便是一个障碍。

    这原本就是一个解释清楚就没事的误会,可是被郑煜星那张破嘴丑化后,这事就变得肮脏不堪!

    有那么一瞬间,卫元洲怀疑过郑芸菡是不是把他们的事告诉了郑煜星,才有他方才那番荒诞之言,但转念一想,若郑煜星知道他与菡菡在一起,早该杀来了,哪里会有心思说教。

    所以,应当是菡菡看到他和赵尔岚走在一起,生了醋意,胡思乱想的对郑煜星一番倾诉,结果被他灌输了那些错误的想法。

    卫元洲头一次感到头疼。

    郑芸菡对兄长的感情,他是领教过的。若放任郑煜星在她跟前晃来晃去,动辄说些令人恼火的胡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需要时间来接受适应,甚至培养感情,他都乐于奉陪。

    但其他人要在这期间掺和进来捣乱,他就不能坐以待毙了。

    ……

    郑煜星连夜将陈彻送离万宝园。

    陈彻又醒了,但这一次,他如行尸走肉一般靠坐在马车里,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

    郑煜星也不知道秦蓁怎么想的,说放人就放人,她就不怕陈彻扑起来跟她同归于尽?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秦蓁面前只能被气到吐血的陈彻,单只看了他一眼,便冷冷的笑了:“陈某此去,与她此生不复相见,这位大人不必如此防备陈某。”

    郑煜星眯眼,他觉得陈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蠢。

    未免再生事端,他善意提醒:“陈公子,其实陈家和秦家那些事情,殿下并非一无所知,如今秦博士于殿下助益颇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陈公子双亲在堂,幼子待哺,与其耗费时间和经历执着往事,不若早日振作。”

    陈彻忽然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郑煜星。

    郑煜星双臂抱胸,下巴微扬,端出了些慑人的气势。

    然陈彻不为所动,表情像是听了个笑话,他扯扯嘴角,黯然道:“我不会再来找她。她何其聪明,即便要见我,也是早早安排好一切。陈、秦两家天翻地覆,叔父兄弟无不遭殃,独我这一房安然无恙,我的父亲和母亲……还有萱娘和孩子……都有她相助,纵然我威胁的再狠,又能做些什么?”

    陈彻抱住头,隐隐颤抖:“即便知道了许多事,可冲着这个,冲着从前点滴,我竟仍抱着一丝可耻的希望,认为她主动要见我,是我以为的那种意思……我不会再见她……永远不会……”

    郑煜星万万没想到这一路他还能哭起来,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浑身一震,扯过陈彻,龇着牙问道:“你说什么?”

    陈彻沉浸在痛苦中,轻轻转眼睨他,眼底泛着诡异的嘲讽,像是在看同类。

    郑煜星又问了一遍:“你说,是她主动要见你?你会从东阳郡来这里,是秦蓁的安排?!”

    陈彻像是确定了什么想法,吃吃的笑起来。

    郑煜星直接伸手抓住他的前襟:“问你话呢!”

    陈彻眼神迸射出一种光芒,好像找到一个能分享痛苦的人,他也能轻松很多,“不错,是她要见我,怎么样,你心里很痛是不是?”

    郑煜星愣了。

    不对,事情不对头。

    郑煜星如遭雷击,他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太子听到关于秦蓁的流言,派他去查探,他察觉万宝园外的可疑身影,一番追查下,得知这人是陈彻。

    他当时猜测是有人要对付秦蓁,所以找来了陈彻坏事,本想直接擒获他,结果他滋溜溜没了踪影。

    郑煜星更加确定陈彻出现在这里是个阴谋,找二哥借了几个暗卫在万宝园盯梢,然后在他宴上约见秦蓁时,直接把人敲晕带走。

    如果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太子妃一人策划,何不做的干脆一些,直接把人带进来,然后大庭广众下丢到秦蓁面前,让他们把事情闹开,而要让一个可疑的影子在附近晃悠打草惊蛇?

    唯一的可能,就像陈彻说的,秦蓁愿意见他,所以他一路找来。并不是为了家事恩怨追究寻仇,而是为了私人感情,他生了希望,潜意识里甚至没想过伤害她报复她。

    可是秦蓁把他找来这里,却不管他了,任由他在外面晃悠,只要她让太子妃知道有这么个人在万宝园外,听了那些流言的太子妃必定有所行动。

    所以,后来他自万宝园外消失,是太子妃找上了他,知他一心想见秦蓁,又不像是来寻仇的,索性顺他的意思,助他进来,放任他们私下约见。

    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带着太子过去,抓个现行,届时所有人都会以为是秦蓁私自带外男入园,还在陛下赐宴时私会,光这个就够她喝一壶了。

    太子妃以为抓住了秦蓁的把柄,等着看她的好戏,却没想过,她主动帮秦蓁带人进来之时,已经把自己的把柄交到秦蓁手里。她们二人的胜负,重点在谁给谁制造了惊喜。

    郑煜星想,以秦蓁的本事,最后多半是她给太子妃一个惊喜。这大概也是最需要她费神的地方。

    事实上,她没费神,也一样给了太子妃一个惊喜。

    让他想想,是谁在千钧一发之时自动自发跳出来,帮她把唯一需要费神的地方一起代劳了?

    嚯,是他小星爷本爷呢。

    郑煜星似笑非笑,舌尖狠狠碾过每一颗牙,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陈彻身上时,终于没忍住,爆发出来。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啊——!”

    一个敢找,差点把自己兜进去!

    一个敢来,直接把自己气吐血!

    演哪出呢?!

    即便在当初陈秦两家接连出事时,郑煜星都没怀疑过自己对秦蓁的猜测,直到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输了。

    因为他完全猜不透秦蓁到底是哪一处闲的疼,搞这么一出!

    枯燥的授课生涯让她寂寞了吗?!

    不作一作,饭都不香了吗?!

    陈彻在面前的男人爆发那一瞬,有短暂的惊诧,但很快,他又笑起来,声音越笑越大,然后他也爆发了——

    陈彻猛扑过来抓住郑煜星的衣襟,诅咒一般:“嫉妒吗?生气吗?看看我的下场,看看那些男人们的下场。爱她,你怕了吗?”

    “哈哈哈哈,死心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郑煜星满肚子的火被陈彻这句咆哮堵在喉咙口,滋溜一下,熄了,自嗓子眼里冒出一道看不见的烟。

    又像是被人迎面抡了一拳,不疼,却足够懵,好半天才发出一个充满疑惑的单音节:“啊?”

    陈彻撒开手,跌坐回座里,笑着笑着就哭了,边哭边呢喃:“你们也不会有结果的,你和我一样……和那些东家,那些男人一样……一块踏板……可怜。”

    郑煜星迷茫的看着他,忽然很想拧开他的天灵盖,对着里面喊一句——

    请问,你是疯了吗?

    ……

    第二日一早万宝园便人影窜动一片忙碌。天气已经凉了,太仆寺授课的事宜也准备的差不多,只等收拾好一切,就可以回长安了。

    今日主要是收拾,秦蓁因为授课一事准备了许久,来的时候没多少东西,回去的时候仅是书册图鉴就能装两车。

    她披了件衣服,准备拉秦意来干苦力,刚一出门,足下顿住。

    门边倚了个蓝衣青年,抄手屈腿,足尖点地,连等待都等出了闲适的姿态。

    秦蓁转头,与郑煜星正面对上。

    郑煜星披着一身晨间凉气,对她漾起迷人的微笑:“早啊。”

    秦蓁侧身,将衣裳拢了拢,回他一个明媚的笑:“早啊。”

    郑煜星温柔的说:“陈彻我送走了,他说他不会再回来。”

    又有点感慨:“走的不太体面,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秦蓁蹙眉,遗憾道:“听起来,挺可怜的。”

    郑煜星舔舔嘴唇,努力的维持着微笑,倾身而下,与她平视:“秦蓁,玩的还开心吗?”

    秦蓁微微偏头,目光聚焦在他的眼神:“玩?我玩什么了?”

    郑煜星一脸“你真调皮”的宽容微笑:“玩陈彻,玩殿下,玩太子妃,玩我啊。”

    秦蓁一副顺着他的话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伸出手指连连虚点,作恍然状:“哦——”

    郑煜星陪她表演恍然,下巴轻扬:“哦——”

    秦蓁收势,握拳轻轻击在掌心:“你看,误会了是不是。”

    郑煜星表情慢慢淡下去,眼神渐渐阴森。

    还玩是吧?

    秦蓁笑意温和,迎着他的目光:“听我弟弟说,因我一直以来不够坦诚,令你心生不满。如今,你我同在新政共事,几次合作不说多愉快,好歹顺利成功;令妹是我的助教,细心懂事又周到,我再三考虑,痛定思痛,终于意识到,对你们坦诚,是很有必要的。”

    秦蓁眸光清灵,唇角扬起的弧度愉悦却不嚣张:“所以,还满意你们看到的吗?”

    郑煜星倒抽一口冷气。

    少顷,这口气又被他笑出来。

    他舔着唇偏过头,低笑起来:“所以……你是专程演给我们看的?”

    秦蓁抬手捂着心口,真诚的纠正:“不是演,是真诚。”

    郑煜星的笑崩得扭曲又诡异:“所以,你故意让我知道你要和陈彻说话,就等着我带芸菡去看你……你的真诚?”

    “对呀。”秦蓁笑开了,“最后,你不是去了吗?”

    郑煜星也笑开了,笑着笑着,他忽然一拳砸在门上,笑容骤收,冰冷道:“那我要和妹妹一起谢谢你了?”

    秦蓁笑对他:“你带我一次,我来你一把的情谊,谈谢就生分了。”

    郑煜星终于炸了:“我谢你个屁呢!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作!老子都快被你吓死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小事是不是?要坦诚,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你是不是没玩脱过,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啊?”

    秦蓁盯着他,低低的笑起来。

    终于不再是那种礼貌而不失优雅,体面的假笑。

    这笑里,融了几分真诚的愉悦。

    郑煜星忍无可忍,“行,你笑!反正菡菡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她再也不会被你骗了!别怪我没提前警告你,离我妹妹远点,不许招惹她,不许教坏她!”

    秦蓁的笑容一滞,忽然想起什么,看着郑煜星的眼神渐渐深邃。

    郑煜星觉得她变得怪怪的:“你看什么?”

    秦蓁眼神轻动,淡淡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弟弟与芸菡其实很谈得来,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时有些相配,不如我让秦意去贵府提亲?”

    郑煜星差点被她逗笑了:“你想得美!”

    秦蓁不动声色:“芸菡的年纪,已经可以说亲,纵然你们再疼爱她,她还能一辈子守在侯府做姑娘?不总是要嫁人的?”

    这事情戳到了郑煜星的痛处,他眼神一垂,掩了几分焦躁:“与你无关!”

    她现在排斥成亲,怎么嫁人。

    “怎么与我无关?她喊我一声‘博士’,做我一日助教,我都有权利关心她。”秦蓁看着郑煜星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厉:“郑三公子,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就坏了你妹妹的幸福。”

    郑煜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说什么呢?”

    秦蓁撒开手,站直了些,语气变得严肃:“我怎么知道,你不看好我弟弟和芸菡,是他们真的不合适,还是你自己心里有什么隐疾,看不起所有男人,所以病态的要将你妹妹箍在自己身边?!”

    郑煜星的嘴巴能塞进两个鸡蛋:“我的老天爷,我看不起所有男人?你哪里得出来的奇思妙想?你把那些男人当狗玩,你才有隐疾吧!”

    秦蓁的脸色彻底变了,她站的直挺,下巴微抬,目光凌厉:“这么说,只要我有办法让芸菡嫁给我弟弟,你就能安安静静闭上嘴祝福他们?”

    郑煜星直接开嘲讽:“你能让芸菡嫁给秦意?你吹吧你!你……”

    郑煜星的话音戛然而止,看秦蓁的眼神忽然变了。

    秦蓁心头一沉。

    来了,来了!果然触发了他心底的隐疾,要发作了?

    郑煜星眯起眼睛,神情高深莫测。

    秦蓁微不可察的后靠,做好准备,只要他一发疯就赶紧跑。

    郑煜星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往跟前一带。

    秦蓁大惊,抬手要拔鬓间木簪,忽听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你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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