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陶太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她在愤怒中妥协!
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用尽全部精力去培养的亲儿子啊!
她怎么舍得将亲儿子逼到绝境。
她的心在痛,在滴血!
身为母亲,最终都会败在女子手中。
她毕竟不是女中枭雄,没有取而代之,自己称王称帝的想法。
即便在某一个时刻,她脑中会冒出那样的想法,她也会将这种危险的想法甩掉。
天下是萧家的,是她儿子的,不是陶家的,也不是她的。
她反复提醒自己,并且严格要求自己,严格约束陶家。
她望着太宁帝萧成义,苦笑一声。
“既然皇帝决意要启用外戚仲家,本宫无话可说。不过,本宫要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仲家势大到威胁到朝堂和皇室的地步,本宫会亲自动手斩杀仲家。本宫决不允许仲家专权。”
太宁帝萧成义明显松了一口气。
“多谢母后体谅!如果仲家真到了势大不可压的地步,不用母后操心,朕会亲自动手打压仲家。”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外戚专权,在历朝历代,都不会有好结果,必定会引发一番腥风血雨。你好自为之吧!”
“朕明白!朕会牢记母后的教诲。”
没有了阻碍,太宁帝萧成义如愿提拔成阳公主的丈夫,仲驸马为新任少府家令。
仲驸马上任,就开始对少府进行人事调整。
少府占据得天独厚的资源,竟然不懂经营,反而越来越穷,这在仲驸马看来十分的愚蠢和可惜。
人愚蠢!
资源被浪费着实可惜。
现成的资源不懂利用,竟然花钱从外面买货,荒谬!
于是乎,少府给富贵山庄的订单,被取消掉。
燕云歌:“……”
她能说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少府家令换了人,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没了少府的订单,富贵山庄的纺织工坊,产量应声下跌。
不跌不行!
富贵山庄的销售渠道,消化不了那么多布匹。
自己做库存,很冒险。
可以做少量库存,决不能做大批量的库存。
韩其宗很不服气,他在燕云歌面前抱怨道:“我们富贵山庄生产的布匹品质绝对是一等一,拿到市场上,那些布庄都挑不出错来。比少府下面的皇庄纺织的布匹还要好,而且产量高。少府竟然取消订单,简直是糊涂!”
燕云歌安抚他,“仲驸马背后的仲家,或许你不太了解。仲家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绝对称得上是京城首富,名下产业众多。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和布匹。自家有布庄,有纺织工坊,何必舍近求远问富贵山庄采购。少府的订单,你就别指望了。还是想想怎么开拓京畿以外的市场。”
韩其宗闻言,不由得一声叹息。
“东家,少府的订单真的没办法了吗?”
燕云歌重重点头,郑重说道:“没办法!除非少府家令换人。”
“可是……”
韩其宗犹犹豫豫。
燕云歌说道:“有话尽管说!”
“学生就斗胆问一句,学生得知仲家有意聘娶东家,还派媒人还上门提亲,为何现在仲家对富贵山庄却无任何通融照顾?难道是因为郡主娘娘没有答应仲家的提亲,仲驸马记恨在心,所以取消订单,半点余地都不给?”
燕云歌哭笑不得。
“连你都知道仲家曾经上门提亲?”
韩其宗点头,“此事学生略有耳闻。”
燕云歌摇头笑了笑,“提亲一事,你趁早忘了,就当没发生过。”
韩其宗一脸疑惑。
燕云歌又多说了一句,“仲家派人上门提亲,不等于仲驸马和成阳公主对我满意,也不等于他们真的希望我成为仲家的儿媳妇,懂了吗?“
韩其宗恍然大悟,“学生懂了!委屈东家,说到底是还仲家人没眼光。”
燕云歌挥挥手,赶紧打发了他。
……
筑阳郡主萧氏很担心燕云歌。
特意将她叫到跟前,询问道:“本宫听说少府取消了订单,有影响吗?”
燕云歌笑了笑,“真要说影响,今年少赚一笔钱,应该算是最大的影响。至于富贵山庄同少府之间的债务,早在去年就已经结清。目前富贵山庄和少府,没有债务纠葛,也没有生意来往。两边干干净净,没有纠缠和陈年旧账。”
萧氏安抚她,“损失一点利润,你别放在心上。”
燕云歌笑道:“母亲放心吧,女儿从来没指望靠少府赚钱。富贵山庄也没指望靠少府生存。少府取消了订单,无非就是纺织工坊的工人少干点活,过年的红包少了些。”
“那就好!”萧氏确定少府取消订单,对闺女没影响,她才放心下来。
紧接着,她又说道:“如此看来,成阳公主和仲驸马,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你。他们两口子都不赞成仲书豪娶你。”
但凡仲家真心想要聘娶燕云歌为儿媳妇,仲驸马也不会如此急不可耐地取消订单,同富贵山庄划清界限。
这是一种态度。
既是少府的态度,也是仲家人的态度。
燕云歌不在意,“仲家人不满意我,我也没打算嫁给仲书豪。”
“你能这样想很好!仲书豪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可惜你和他有缘无分。”
这一刻,萧氏彻底打消了同仲家结亲的念头。
男方父母不喜欢自家闺女,当然没必要上赶着嫁过去。
自家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
真要上赶着嫁人,沈书文不好吗?
在萧氏眼中,沈书文比仲书豪更好,更优秀。她更满意。
她能放弃沈书文这门婚事,自然也能放弃仲书豪这门婚事。
再说了,她和成阳公主本来就不对付,本来就对这门婚事迟疑,若非闺女说需要考虑考虑,何必拖延到现在。
此时下人禀报,“启禀娘娘,仲书豪仲公子求见!”
萧氏冷笑一声,“来得够快的。不见!”
“等一等!”燕云歌拦住要出门打发仲书豪的下人,“母亲,我觉着还是应该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萧氏蹙眉,“眼下这个情势,但凡仲书豪知趣,就不该上门求见。”
燕云歌说道:“仲书豪是个知趣的人,但他更是个执着的人。若是不当面不话说清楚,女儿担心他不会放弃。就让女儿见他一面,该说的都说清楚,断个干净!”
萧氏问道:“你确定要和他见面?”
燕云歌重重点头,“女儿认为应该和他见一面。”
萧氏妥协,吩咐下人,“去将仲书豪请进花厅候着。”
下人领命而去。
萧氏问燕云歌,“你打算怎么和他谈?”
“自然是有一说一。”
萧氏想了想,“不如本宫亲自和他谈。”
燕云歌说道:“要是女儿不能说服他,母亲再出面也不迟。”
“行吧!看在他教授剑舞的份上,就给他一个面子。”
……
仲书豪很忐忑,也很懊恼。
少府取消富贵山庄的订单,事先他完全没得到消息,父母将他瞒得死死的。
等到知道这事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少府已经穷到必须要取消富贵山庄的订单吗?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仲驸马和成阳公主就是想用取消订单的办法,表明态度。
他们不喜欢燕云歌,不想让燕云歌做自家儿媳妇。
自家儿子说不通,就只能从女方那边下手。
希望女方家能坚定一点拒绝。
仲书豪怀揣着一点点希望。
但是,当他看见燕云歌的那一刻,希望彻底破灭。
无需一句话,他已经从燕云歌眼中看到了答案。
他一声叹息,低头,自嘲一笑,“是我自不量力!以为能凭借自己,对抗家中长辈。没想到,我一直都是自以为是。”
燕云歌招呼他坐下,“很遗憾,我现在要正式给你答复,我拒绝这门婚事!”
仲书豪苦笑一声,“谢谢!在这个时候,你还肯出来见我,并且给我一个正式的答复。”
燕云歌含笑说道:“当初答应过你,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我都会给你一个正式的答复。我向来言而有信。”
仲书豪都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来面对一脸坦然的燕云歌。
最后,他自嘲一笑,“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机会?”
燕云歌认真想了想,然后否定地摇头,“不是的。当初,我的的确确是想认真考虑考虑,曾一度考虑过要不要嫁给你。”
仲书豪满脸疑惑,“为何迟迟不肯给我答复?”
“我也在等!我怕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所以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着急,多看看,多考虑考虑没坏处。”
说到底,还是因为燕云歌对仲书豪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她才迟迟下不了决心。
嫁一个看着很好,却没有感情的男人?
这对燕云歌来说,比倾家荡产地考验还要来得严重且冒险。
她自然不能轻易做决定。
仲书豪看着她,“我如果说,少府取消订单一事,事先我毫不知情,你相信吗?”
燕云歌点头,很确定地说道:“我相信!如果你事先知情,犯不着这个时候上门。”
仲书豪想哭,却又必须忍着。
他不能哭,至少不能当着燕云歌的面哭。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和你,我们之间,真的一点点可能都没有了吗?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挽回地余地?”
燕云歌想了想,最后还是坚定地摇头。
仲书豪满腹惆怅,他抹了一把脸,“如果,我是说如果,少府没有取消订单的话,你会不会考虑嫁给我?”
燕云歌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仲书豪又失望,又苦笑,却又不死心。
“我父母是我父母,我是我。我的诚意,你也看见了,或许我们还有可能。”
“没有可能。”
燕云歌的回答掷地有声。
“曾经家母想将我许配给一个男子,但是遭到了男方父母长辈含蓄地拒绝。家母说过,我没有差到非得上赶着嫁人的地步。既然别人嫌弃我,我当然不能厚着脸皮硬凑上去。我又不是非嫁不可!”
一句话彻底堵死了仲书豪最后一点点希望。
他心灰意冷,心情十分沮丧,垂头丧气。
这一刻,他再无昔日光彩,仿佛精气神都已经被抽走。
燕云歌瞧他这副模样,郑重说道:“如今你多了一重身份,你是大魏朝的国舅爷,今非昔比。你一定能娶到一位温柔贤惠的世家闺秀为妻,生活幸福美满……”
“不要再说了!你不用安慰我。”
仲书豪打断了她的话,“云歌,我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我没那么容易忘记我曾多努力想要娶你为妻。我之前所说的,所做的,皆发自肺腑!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娶你为妻,想要同你一起生活,生儿育女。
为此,我一直在努力,一直拼了命的努力。却没想到,我会败在父母手中。不对,其实我是败在自己手上。从始至终,我都没能获取你的芳心,这才是我失败的真正原因。”
燕云歌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我会嫁给什么样的人。但是,我想我应该不会嫁给得不到男方父母同意的男人。我不想婚后,还要去处理复杂的婆媳关系。”
“我说过,我们婚后可以搬出公主府居住。”
“然后呢?”
仲书豪张张嘴,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他苦笑道:“我明白了!其实早在新皇登基那一刻,我就已经被你否认。我的国舅身份,令你迟疑,甚至是生畏。无论少府有没有取消订单,注定你不会嫁给我。”
燕云歌仔细琢磨了一下,“或许吧!新皇登基的时候,我并没有想那么多。”
“甚至没有想到我,对吗?”仲书豪不由得再次苦笑。
果然,他在燕云歌心目中,毫无存在感可言。
他的失败,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他起身,郑重说道:“今儿冒昧上门打扰,还请见谅。我想,从今以后我应该不会再上门叨扰你的生活。告辞!”
他转身离去。
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做停留。
他怕自己会做出丢脸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他伤心且难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