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订购不足百分之五十,请改日来看。 “以晋王今时今日的地位,许下这样的诺言, 我凭什么相信?”他直言不讳地问道。这是拿性命相搏的事,他也想知道对方值不值得。
那人淡淡地扯了下嘴角, 不以为忤:“曾几何时,我也想不到自己会从云端摔落。但人生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就看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次了。”
也许是那人谈吐之间的风采令人心折, 或者是他眼中极盛的光芒吸引了他, 他竟鬼使神差地成为这十个护卫当中唯一一个自愿的人。
郭茂还在旁边喋喋不休, 萧祐的眼睛却看着晋王府的牌匾。
不妨陪这个人赌一次, 输了不过是一条命。人生若碌碌无为地度过, 就太没有意思了。
……
朱翊深从留园出来, 看到若澄和周兰茵都在等他。四月已是春浓之时,她们皆穿着春衫, 站在繁花旁边。
周兰茵给朱翊深准备了很多东西,毛帽貂裘, 贴身的衣物,果腹的干粮, 还有消遣用的书。她听说从这里到达瓦剌的都城,大概就要花上五六个月的时间, 如果遇上天气不好, 可能还需要更久, 那时候蒙古高原上已经冷如冰窟了。她本来想把东西直接给朱翊深, 但看到朱翊深的面色,又不敢上前,只一股脑地塞给了李怀恩,反复叮嘱了几句。
若澄虽然不舍朱翊深,但也不敢说多余的话让他分心。
等到了门口,府兵把马牵来,十人的护卫队也已经整装待发。朱翊深看了若澄一眼,对她微微点头,然后走下台阶。
若澄忽然叫了他一声“哥哥!”,他微愣,站在台阶上回头。若澄追下来,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绳子,塞在他的手里:“这是我从小戴的护身符,能够护你平安。哥哥,我一直等你回来。”
她的眼眶红红的,泪水还在眼中打转,仍是对他绽开笑脸。朱翊深握紧还带着她体温的护身符,俯下身抱了抱她:“我会给你写信,好好照顾自己。”然后退开两步,看向素云和碧云。
她们已被朱翊深叫去交代过。素云连忙说道:“王爷放心,奴婢都记得。”
朱翊深这才走下台阶,翻身上马,下令所有人出发,再也没回头。
若澄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边擦眼泪,一边对远去的队伍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心里好像突然空出了一块。那年他离开王府去守陵的时候,她并没有来送他,更没有依依不舍之情。这次却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孩子,这样就可以伴在他身边,一起去面对那些艰难险阻了。
周兰茵在旁边气得咬牙切齿,王爷看都不看她一眼,竟然当众抱了这个丫头?但她不敢发作,因为昨夜王爷特地叫她去留园,告诫她,若敢对沈若澄做出不利的事情,就以善妒的罪名,将她逐出王府。
这丫头都要住到沈家去了,她还能怎么对她不利?她先前的担心逐渐得到证实,王爷实在太看重这个丫头了,肯定还安排了眼线在府里盯着她,所以她不能行差踏错。
周兰茵甩袖进了府,一路气势汹汹,下人纷纷避让。
素云上前扶着若澄的肩膀说道:“姑娘,咱们也进去收拾东西吧?今日就要去沈家了。”
若澄点了点头,又望了长街的尽头一眼,垂着头跟两个丫鬟进去了。
***
朱翊深行到城外,忽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他本没有在意,却听到有人在喊:“九叔!”
他下令队伍停住,朱正熙策马追了上来,停在他的身边:“还好赶上了!”
朱翊深有点意外,没想到朱正熙会来送他。这个时候,他应该呆在宫里选妃才是。
朱正熙跳下马,从腰上解下一把剑,举给朱翊深。朱翊深也立刻下了马,问道:“这是……?”
“这是祖父赠给我的飞鱼剑,剑身薄如蝉翼,削铁如泥,是把好剑。我的本事也就停留在骑射上,这宝剑跟着我浪费了。此行凶险,我赠给九叔。”朱正熙笑着说道。
朱翊深知道这把飞鱼剑,当初朝鲜国王进献给父皇,父皇本来要赠给他,恰好朱正熙进京,吵着想要,朱翊深便让出去了。没想到时隔多年,朱正熙又把这剑转赠给他。
他迟疑着没收,朱正熙又把剑往前递了递:“九叔,你就收下吧。你到瓦剌若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带回来再赠给我就是了。到时候我已经成亲了,可以喝酒,我们定要好好喝一场。”
朱翊深这才伸手接剑,对着朱正熙弯腰一礼,朱正熙连忙扶住他:“九叔不用多礼!其实应该是我替父皇谢谢九叔。我知道这趟差事很重要,但因为危险,加之路途遥远,朝臣没人愿意去。你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是为社稷分忧。九叔深明大义,正熙应该向你学习。”
“你有这份心性,将来必能做个明君。”
朱正熙咧嘴一笑:“我若为君,必请九叔辅佐。你我叔侄,一起好好守着祖宗留下的这份基业。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朱翊深心念微动,对朱正熙郑重地点了点头。朱正熙拍着他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父皇只准我出来一会儿,你快启程吧。”
朱翊深抱拳:“你多保重。”想了想,还是凑到朱正熙的耳边说道:“如若可以,别选苏奉英。”
朱正熙疑惑地看着朱翊深,朱翊深也没有多说,翻身上马走了。直等到朱翊深走远了,朱正熙还在琢磨他的话。九叔为何不让他选苏奉英呢?虽说苏奉英比他大了两岁,但母妃和父皇都对她挺满意的。
太监刘忠问道:“殿下,咱们回宫吧?”
“回什么回?难得出来一趟。回去又要看那群女子的画像,烦不烦?听说苏家的族学来了个了不得的先生,走,我们去凑凑热闹。”朱正熙牵着马往回走。
刘忠一愣,随即追了上去:“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啊!皇上只准您出来半个时辰,咱们……得回去啊。”
朱正熙瞥了他一眼:“你是怕被你干爹打板子吧?放心,出了事,有本殿下给你顶着。我只是想去苏家看看。”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
刘忠眼珠子咕噜一转,立刻明白了朱正熙的意思。选妃进行到现在,剩下的人选只有几十个人了,而在这几十人之中,苏家的千金是佼佼者,皇上和宁妃娘娘都十分满意。可殿下迟迟没有答应,想必是对苏小姐还有什么顾虑,想去一探究竟。
既然如此,事关殿下的终身大事,刘忠也不好拦着了。
……
苏家的族学和女学不在苏府之内,而是在城北的文丞相祠附近。族学因为收纳京中各家子弟,故而规模比较大,俨然一个书院,一切经营都由苏家出资。而女学与族学只隔了一条街,因为女子读书相对较少,所以规模也不大,只有个两进的院子。
在女学教书的一般都是不出世的隐者,或者是学富五车的老先生,大都上了年纪。因为女子大都只求读书识字即可,并不求惊才绝艳,所以这些人教她们绰绰有余。
反而在族学里教课的,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也是苏家的族学出名的原因。所以新进来的这个年轻的先生,起初并不太能服众。
真正引起轰动的是这位先生数日之前,跟国子监祭酒等人的一场关于理学的辩论。自南宋中后期开始,程朱理学开始在士人之中占据统治地位。而那位先生提出的观点惊世骇俗,认为朱子篡改了《大学》为己所用,根本违背了儒家思想的本意。
当时在场的有很多是当世的大儒,不赞同他的观点,与他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有很多学生前去观看,被先生的文采和韬略所折服。也是因为这场辩论,使他扬名于京师,在苏家的族学中站稳了脚跟。
今日女学休假,沈如锦带着刚搬进沈家的若澄,借口上街买些日用的物品,溜到苏家族学的附近。
族学的白墙外,早就猫着几个同样在女学里读书的女子。她们心照不宣地看了对方一眼,生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若澄不知道堂姐带她来这里作何,好奇地跟着沈如锦蹲在墙角。沈如锦回头对她说:“我们跟她们不一样。她们是来看那个年轻先生的,我们是来守苏濂大人的。”
若澄吃了一惊,扯着沈如锦的袖子说道:“苏濂大人怎么会见我们?”
沈如锦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想进女学吗?我替你问过了,今年的入学名额早已经满了,只有得到苏濂大人的同意,你才能进去。你别怕,苏大人很和蔼的,并没有官架子。你记住啊,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总要试一试,才能知道结果。”
若澄握了握拳头,被沈如锦的话所激励。她的确想进女学,想成为一个有学问、有才华的人,这样才能更接近父亲,也才能更接近朱翊深。她想有朝一日,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立足于世上,再不用靠任何人。
朱翊深坐在暖炕上,桌案摆着棋盘,他凝视着棋局一动不动。
窗子果然开着,那细如盐粒的雪花飘进来,落在窗台上,马上就化了。李怀恩小跑进去关窗,发现朱翊深的肩头已经湿了一片,连忙拿袖子擦:“王爷,下雪了,您没发现吗?”
朱翊深如梦初醒,将棋盘推开:“下雪了?”
李怀恩说道:“是啊,下了有一会儿了。刚得到消息,李青山那些人,利用自己与平国公的关系,向名落孙山,不愿回乡的试子们售卖举荐的名帖,一份名帖从几十两到上百两不等。平国公好像也知道,但默许了此事。”
李青山这帮人居然能想到这种方式敛财,也的确是废了番心思。举荐有取用,也有不取用。那些人花钱买了名帖,却得不到回应,只觉得是自己才疏学浅,没被平国公看上,也不会怪到李青山头上。而且就算被都察院发现了,他们大抵也能找到推托的法子。
朱翊深做皇帝时,最讨厌这些贪官污吏,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杀的贪官越多,却越觉得与朝臣和百姓离心。后来他病中细想,大概便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做晋王时小心翼翼,想着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便可随心所欲。可直到站在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才发现有很多事,背在肩上便成了责任,再也卸不掉。一念之间,便是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半点也马虎不得。
做皇帝真的太累了。
朱翊深从暖炕上下来,站在火盆前烤了烤手,问道:“她,她们都回来了?”
李怀恩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周兰茵和沈若澄,然后说道:“还没有,我派个人去门房那里守着。这雪不算大,平国公府不远,应该没事的。”李怀恩也不知道主子关心的到底是兰夫人还是沈姑娘,权且先让他安心。
“李怀恩,你去准备些东西。”朱翊深吩咐道。
等若澄她们回府时,雪大抵已经停了,只不过路上化雪的地方湿漉漉的。周兰茵自己回西院,脸色不好看。若澄她们也回东院,路上看到李怀恩指挥几个人搬香案和果品纸钱那些,到花园的角落里去。
若澄跟李怀恩很熟悉了,老远就认出来,问素云和碧云:“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好像要烧纸钱?”宸妃的忌日分明已经过了,这是要烧给谁?
碧云摇头表示不知。素云在旁边想了想,猛然间记起一件事,但没说出来,只道:“王爷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