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夜晚,闷热的叫人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光靠空调也是不够的。
严柏宗一直都没有睡着。
最近孙淼向他表示出的好感越来越明显,甚至有几次半夜都会发短信过来。也没有特别的话,无非就是“睡了么”,“在干嘛”。
但就是这些话太家常,太不特别,反而变得很特别起来。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里头的情意有多少。
按理说,他应该是满意的了。孙淼出身好,孙家和严家门户相当,更重要的是,孙淼身上没有千金小姐的坏脾气,她沉静,优雅,和沈訸是完全不一样的女人,而且她还有让女人艳羡的好身材。
这是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而且可能是他能遇到的最好的结婚对象,年轻,未婚,肤白貌美的富家千金,性子也好,基本上找不到明显的缺点。这样的女人,打着灯笼也难找。
但也仅此而已,只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他没有那种火热的,急切的想要与她在一起的心理。
但是他会有那种心理么,那种急切的,好色的,浓烈的情感,好像距离他很遥远,他也想象不出来自己如果有,会是什么样子。
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他对于再婚并没有很大的兴趣,所以对于孙淼的示好,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是严老太太显然是很喜欢孙淼的,朋友听说他和孙淼有约会,也都是很看好他们的,他们口里的孙淼,“和其他千金小姐都不一样”。
这里的不一样,自然说的是好话,说她没有千金小姐的坏脾气,温柔和善,而且他们这个圈子其实没有什么秘密,大家都有来往,哪家的公子小姐是个什么脾性,都交往过什么朋友,有过什么花边新闻,大家都了如指掌,他们说她和别的千金小姐不一样,大概也是夸她身家历史清白,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这些事对于严松伟这样的男人来说可能不是很重要,但是对于严柏宗这样的男人来说,他还是很看重的。
严柏宗年纪已经不小了,三十岁。他是比较传统的男人,这个年纪对他而言应该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和顺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家庭事业都能够美满,一直是他所求。
或许是经历过一次婚姻,极大地消磨了他对婚姻的热情,他不是特别注重外貌的男人,因此孙淼和沈訸比起来也并没有很大的不同,都是一个外人看起来和他很搭配的结婚对象。他不确定和孙淼结婚,会不会走上和沈訸的老路,而在不确定之前,他不想有任何的表示,以免害了人家姑娘。
严柏宗感觉有些烦躁,身上出了薄薄一层汗。他看了看手机上孙淼发过来的短信,索性起来出了门,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
然后就溜达到了泳池边上。已经是半夜,大家都在熟睡当中,在自己家里,自然也不需要顾忌太多,于是他将手机放到长椅上,自己便脱了个精光。
他是很守规矩的人,鲜有赤身*的时候。在这无人的夜里脱光了衣服,好像也给他的人性打开了一个缺口,他在泳池里游了几个来回,白日里有些温热的水到了后半夜已经变凉,总算是浇灭了他心中烦躁。他从水池里爬上来,站在路灯下喘着气,丝毫没有发现草木后头的小路上来了不速之客。
祁良秦止不住地剧烈心跳,偷看着严柏宗。
严柏宗可能刚刚从水里出来,赤条条地站在水池边。大概是夜里的灯光要比白日里柔和的缘故,他瘦高健壮的身材在路灯下泛着水光,无一处不充满了男性的美,修长而鲜活,匀称而矫健。
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曾叫他看的时候就心猿意马春心泛滥的部位,他终于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全貌。
震撼,大概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这是现实亚洲男人该有的尺寸么,他激动的腿都要软了。
果然是*文里塑造的完美大强攻啊,日天日地的本钱不是吹的。
祁良秦竟然硬了,站在那里握紧了拳头。
严柏宗又跃入了水中,溅起很大的水花,他修长有力的臂膀在水里划动着,整个背臀有时候会浮出水面来,又很快被水花淹没,但是水花淹没得了他的身体,却淹没不了这身体散发的优雅的雄性力量。
优雅的性感。这世上的男人,要么是整日里坐办公室的那种松松垮垮或者白白嫩嫩,要么就是强壮刚猛的肌肉男,像严柏宗这样看起来禁欲又性感,阳刚又优雅的身躯,大概是千里挑一的吧。那池水碧蓝的好像一块近乎通透的蓝玉,他不着寸缕的身体像是一条深海里的鱼。
祁良秦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去看一个男人的身体。夜色给了他放纵的勇气,他躲在草木后面,闻见了花的香气。
严柏宗又游了几个来回,又在池子里呆了一会,这才上了岸。他只穿上了大裤衩,t恤和鞋子都拎在手里,沿着夜色离开了泳池。
祁良秦这才从草木后头冒出来,走到池子边上。
地上还有严柏宗留下的水渍,泳池里的水波还在荡漾,好像不是风吹的,而是严柏宗留下来的。
祁良秦在池子边上站了一会,朝四周看,黑胧胧一片。
这是夜里的一点多钟了。
他把游泳圈捞过来,脱了衣服,也学着严柏宗刚才那样脱的光溜溜的,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面。扑腾了一会之后,他就翻了个身,躺在水面上,靠着游泳圈的浮力,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星空。
天上的星星不多,但月亮却很大,很薄的乌云从月亮上飘过,挡不住月亮的光辉。
闷热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起来,天更热,整个天空都是白黄色的,看着十分诡异。严松伟说:“看来世界末日要来了。”
“听说有沿海台风登陆,这几天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有雨,”严媛说:“看来这个周末哪都不能去了。要不咱们打麻将吧。”
严家人对于麻将的热爱真的让祁良秦不能理解,他这个人在这方面来说是十分无趣的,打麻将打牌玩游戏,他都不是很感兴趣,觉得浪费时间,有这个空他更愿意看看书看看电影画个画,安静。
但是严柏宗不在家,春姨有事忙,严媛便把祁良秦叫过来凑数。祁良秦如今已经摸清了大概的规则,但是他本人对打麻将不感兴趣,也无心钻研,所以牌技很是一般。如此一轮下来,他想到自己输的钱,简直肝颤。
为了自己的钱包考虑,看来他还是应该好好学学。
“小秦啊,书看的怎么样了?”
“快看完了,还剩下一小部分。”
“那看的也挺快的了,”严媛说:“这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呢。”
“早点看完,八月份的时候家庭旅游,你也得跟着。”
祁良秦愣了一下,问:“家庭旅游?”
“怎么,二哥没跟你说?”严媛一边摸牌一边说:“我们家老太太定下的规矩,每年都要一家人出去旅行几次,每次小半个月,再忙也得空出时间来。我们称之为家庭旅游。大概每年初春的时候一次,夏末秋初的时候一次,春节年假就看情况。”
“半个月时间可不短,大哥和松伟公司这么忙,走的开么?”
“原来是走不开的,只是这几年下来,慢慢地养成了习惯,大哥和二哥也就有办法挪出时间来了。”
严松伟笑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母命难为,不过是前面紧一紧,后面紧一紧,空出一段时间来。为了这个家庭旅游,我和大哥这前后一段时间都忙的要命,就怕安排不好,出去玩的时候也不安心。”
“挣钱不就是为了享受的,要是一年忙到头,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意思,我如今算是看开了,趁着我胳膊腿还硬朗,由你们陪着多走走,钱多赚一点少赚一点,跟我这个老太婆才没有关系呢。我不管,我只管享儿孙的福。”
这才是真正会享福的有钱人家的老太太呢。什么叫有钱,就是钱多到已经完全不在意,什么叫有福,就是懂得了少想着儿孙,多想着自己。
“我说人怎么都不在,原来在打麻将。”
祁良秦听见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严柏宗进来,他立即坐直了身体,却无心看牌。严柏宗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祁良秦目不转睛,拿了一块麻将牌在手里,慢慢地摩挲着。严松伟说:“哥,你指导指导良秦,我看他输的都冒汗了。”
严柏宗便朝他这边挪了挪,靠在他的椅子上。身体的热气隐隐约约,灼热了他裸/露的胳膊。严柏宗同样只穿了一件体恤,胳膊也是裸/露着,因为搭在他的椅子上,轻轻触碰着他,祁良秦觉得自己如此敏感,两个人即便是汗毛的触碰他也敏锐地感受到了。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看到的那天神一般的身躯,心里更热,手心出汗。
宛如天神,这个词如此可笑,矫情,大概是琼瑶时代也不会滥用的一个词。如果他读看到,肯定会嗤之以鼻,觉得好浮夸的形容。
但是在那一刻,一个真实的,几乎找不到缺点的男人的身体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在荷尔蒙急剧上升的刹那,灼热的脑海里只有这个词。他对严柏宗是膜拜的,他眼里的严柏宗是完美的,这个几乎满足他对男人所有期望的鲜活躯体,在爱欲的熏染之下,不是天神,又是什么。
严柏宗并没有过多地指导他,不过偶尔指一指某张牌,或者在他将要打出某张牌的时候拦一下,话不多,但祁良秦总能很默契地领会他的意思。祁良秦享受这种既坦荡又暧昧的相处,再多他也不奢求,这样就很好,他心生的温热喜悦几乎将整个人都融化的柔软了,在严柏宗的带领下,他过五关斩六将,反败为胜,将输的钱全赢回来了。
外头忽然响起了一声雷,隆隆作响,继而天色开始渐渐暗沉下来,春姨打开窗户朝外头看了一眼:“好像要下雨了,你们看西边的天阴成什么样了。”
众人停下手里的牌,都走到窗口去看,只看见西边天空的乌云似乎从一排高楼的缝隙里涌了上来,半边的天还是那种诡异的黄亮,乌云却不断翻滚上来,看着极为可怖,好像真到了世纪末日。
“如今这气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年比一年不寻常。”老太太说:“都回去看看窗户关严实了没有,我看这场雨小不了。”
大家都散了各自回房,严松伟往床上一躺,说:“赶紧下雨,这天闷热的要死。”
祁良秦过去关窗,却看到对面的严柏宗也在关窗。两人四目对视的时候严柏宗似乎愣了一下,好像头一回意识到两家的窗户是对着的,能看到彼此。
祁良秦臊臊地关了窗户,低头拨弄了一下窗台上放着的百合花。
雷声隆隆上来,天色暗下来之后,闪电便也明显起来,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外头已经黑的仿佛到了夜晚。严松伟说:“我靠,这真是要变天啊。”
“是啊,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黑的白天。”雷电声轰隆作响,严松伟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捞起手机接了,雷声太大,祁良秦只听见他说:“信号不好,你说什么……这有什么怕的……”
不一会挂了电话,严松伟一个打挺从床上弹跳起来,祁良秦问:“要出门?”
严松伟笑了笑:“出去一趟,有事。”
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叫的动严松伟的,只有女人。
没办法,电话那头被雷电声吓哭的苏阮阮叫的实在可怜,要他过来陪她。
“妈要是问起我来,你就说我跟朋友出去喝酒了。”
祁良秦问:“这天还出去和朋友喝酒?晚上还回来么?”
严松伟笑:“这天气这么恶劣,晚上回得来么?”
这是一场暴雨,哗哗啦啦,真好像要世界末日一般。大雨浇灭了夏日炎热,一下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渐渐地小了一点,雷声也沉闷了许多,好像在极远处。祁良秦看书看的累了,见于是便将窗户打开一半,坐在椅子上听雨声。
雨声哗哗啦啦作响,总是叫他心里浮出一些安定幸福的感觉,微凉湿润。他趴在桌子上,手里拨划着手机,选了一首歌播放。
《整夜大雨后》。
这首歌有好几个版本,歌手专门发的专辑里头的编曲和唱法反倒很一般,太慵懒无力,倒是歌手在参加《中国好歌曲》的时候唱的那个版本,慵懒性感又伤感,里头有一句短暂又随意的□□,特别带感。
他就在这样慵懒缥缈的歌声中,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
对面的窗户关着,窗户都被雨水打湿了,模糊一片,只能看到里头的光亮,看不到人。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直起身来,头随着节奏轻轻摇摆,外头雨声哗哗啦啦,还带着雷。
他经常听歌的时候跟着摇头晃脑,倒不只是为了歌曲好听,很大一部分是为了锻炼身体。
摇头晃脑可以活动活动筋骨,尤其是脖颈,预防颈椎病。
他推开椅子翻天覆地地扭了一会,又是甩头发又是踢腿,蹦蹦跳跳。他是有些闷骚的人,出了门正儿八经,关起门来也是爱骚动,大概他是循规蹈矩的人,所以常常做梦自己成了一个不要脸的妖精,于是他就扭臀摇摆,装作自己是舞池里的性感女王。
他一会像个气拔山兮力盖世的英雄好汉,一会又像是个蛇一样的女人从头扭到尾,一会练少林拳,一会扭伦巴,怎么精分怎么来,不一会就出了一身汗,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有人正惊讶地看着他。
严柏宗只是打开了窗户,想要在窗口抽支烟。
从前沈訸不喜欢烟味,他抽烟总是打开窗户,或者在室外抽,已经养成了习惯。他将窗户打开一半,点了一支烟,雨天抽根烟,心神都跟着松弛下来了。他朝窗外吐了一口烟,却看见对面的窗户也开着,里头有个人,正在狂魔乱舞。
一会像个男人,一会像个女人,一会又像个孩子,一会像个疯子,精分的实在有些可笑。
这人八成是疯了吧。
原来平日里沉静又骚气的祁良秦,也有这样可笑的一面。
他竟觉得可爱,心里却想,果真是个骚的,关起门来竟这样疯。他又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烟雾被外头的雨气阻隔,有些又飘散回来,他便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咧开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