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正道修士不约而同,抬眼就朝内窟外看去。
站在内窟口子那处的,是一对并肩而立、脸上戴着面具的年轻男修——但尽管看不到面容,也能让人轻易分辨出他们的气息,很纯正,明显都不是邪道的修士。
莫非,这两个就是得了邪修传讯后来得最快的?
正道修士们顿时惊骇,好几人都是脱口而出:
“快逃!”
“赶紧离开,有陷阱!”
“快跑——”
然而两个男修非但没跑,反倒是走进内窟来。
正道修士们顿时郁卒,完了,又来了两个倒霉蛋,要跟他们一起被凶兽吃掉了。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原以为会立刻暴起的白色丝线全无反应,而那头趴在一边、仿佛是在消化血食的巨蝎,也依旧一动不动。
正道修士们正都不解,却见两位男修中、削痩冷淡的那个微微抬手,朝着巨蝎招了招,道:“凶面,还不将诸位道友放开?”
巨蝎不情不愿,摇动着蝎尾。
这时候,其中那个身形高大的剑修走过来,开始用手拉住那糊住正道修士们的白色丝网,把人从里面拉出来。
有趣的是,那些丝网在被剑修触碰到的刹那就主动弹起,似乎压根就不想被他碰上。
随后,正道修士们身上的丝网就都迅速飞了起来,簌簌地回到了那头巨蝎的腹下。
内窟里的所有修士,都不再被巨网控制,而许多受了邪术压制的修士,因着邪修们身死,术法解开,也很快恢复了一些。
与此同时,巨蝎也终于动了。它慢吞吞地朝着冷淡男修的面前爬去,每爬过去几步,身形就缩小一圈,最终到了冷淡男修脚边时,就已然只有拇指盖的大小。
它再猛地一跳,扒拉住冷淡男修的衣摆,顺着不断向上,没入到了冷淡男修的后颈某处,被其垂落的发丝盖住了。
众多正道修士们都是目瞪口呆,他们现下还哪里不明白?那头巨蝎分明就是这冷淡男修所契约的凶虫,全然受其操控的。那么它先前只顾着吞吃邪修们,并非是邪修们活跃,而是他们是敌人?它之所以用丝网把他们这些被俘虏的正道修士盖住,并非是想要把他们当成储备的粮食,反而是护持他们、避免他们被邪修抓住做人质么?
这、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如此凶虫,竟然也有修士能契约?也着实太了不起了。
在众人惊诧无比时,高大剑修也没闲着,一时动手将几位修士琵琶骨上的锁链抽走,一时将对方要害处插入的利器拔掉,一时揭下他们身上控制人的符咒,一时又取出一些万化丹来给他们服食,解除他们体内的部分药性……他动作极快,在修士们回过神来时,竟然大半都已自由。
不过自由归自由,邪修们可不是什么善茬,正道修士们身上依旧有不少伤势,都各自取出他们的储物之物来,找出伤药给自己治一治。
而此刻,收起了巨蝎的那个冷淡修士,却走到了几个男女修士身前,取出几个瓶子,一一分到他们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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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殊和晏长澜来到内窟后,当然就看到了堆积成山的骨皮以及满脸都是无力沮丧的正道修士们。不过这些修士在看到两人的瞬间并不提其他,反倒是让他们立刻逃离,品行着实不差。
自然,两人就很快开始解救这些修士们了。
晏长澜主要是动手,而叶殊在收回凶面蛛蝎后,拿出了几瓶子焕颜灵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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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分到丰容灵蜜的修士,这时候面上都是血肉模糊的。
——无他,被剥了面皮的。
这几个修士被塞了瓶子,好奇地问:“道友,这是什么物事?”
他们现下难看得很,但也没露出什么痛苦之色——都被人救下来了,还有什么可绝望的?
至于这张没了皮的脸……
说实在的,也就是尊严上受了打击,论起伤势的轻重来,还比不过那些被穿透琵琶骨的、被邪气侵染经脉的、被下了毒|药的。
唯一较为麻烦的地方,就在于这脸皮也是用邪术剥下,上面多少沾染了一些邪气,要先将之祛除,再去寻一种可以生长皮肤的灵药涂抹方可。
在这秘境里,除非他们可以找到合适的宝药,否则……他们大约只能顶着这一张血糊糊的脸了。多少还是有些丢人的。
却听叶殊回答:“一种能面容重生的灵蜜。几位道友将之敷在脸上,过不多会,就能肌肤重生,恢复原本的容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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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可半点不假。
早年得了焕颜花后,叶殊在混元珠里将之种下,也浇灌了一些混沌水,使之生长得颇好,渐渐也成了一小片的焕颜花田。
涅金蜂蜜有时会专采这这种花的花蜜,酿制而成的就是涅金焕颜蜜。
焕颜灵蜜除了与寻常涅金蜂蜜一般的用处以外,还可以促进皮肤生长,也能滋养容颜,虽不能和定颜丹一般用途,但也可以和紫晶蜂蜜一样,能有许多驻颜之功,叫修士始终能容光焕发,长久服食,比之同境界的修士的气血都要活跃一些。
加之涅金蜂蜜是可以解毒、提纯法力的,也能将那些覆盖在脸上的阴毒邪气净化一些。
在此处,的确是极为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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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无脸”修士一听,顿时笑了,纷纷抱拳致谢:“既如此,就多谢道友了。”
他们也没什么可怀疑的,对方都肯过来解救了他们,还主动给了他们灵蜜,又何必欺骗他们?能不出秘境就先将脸治好,自然是更好不过。
于是,几个男女修士各自将面前的瓶子盖儿打开,手指蘸了里面的灵蜜,直接朝着各自的脸上涂抹上去。
其动作相当利落,也可谓是“面不改色”。
才涂上去,几人脸上就陡然生出一股清凉之感,但凡是沾上了灵蜜的地方,那些火辣疼痛就会陡然消失,变得十分清爽,只略带一丝麻痒而已。
其他很多修士一边疗伤,一边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忍不住侧头过来看。
这一看之下,就见到相当奇异的景象——每有灵蜜涂过之处,就倏然地生长出一片光洁的皮肤来,就犹若是什么奇异的法术,当灵蜜涂遍整张脸,那整张脸便都恢复了从前的容貌,就像是从来不曾被剥下过脸皮一般!
女修们对各自的面容更敏锐些,就有一个女修察觉到什么,取出一块铜镜,对准自己的脸。她原以为至少还会看到一些被剥皮的痕迹,孰料镜子里面的那张芙蓉玉面,比起她还没被邪修扒下脸皮之前的那张面容,还要更娇艳好看?
嘿。
这女修收起铜镜,心情甚好地夸赞道:“道友的灵蜜功效不凡!多谢道友!”说话间,她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戒,在里面找出来好几个匣子,统统地塞进了叶殊的怀里。
叶殊从容地接过。
女修笑得开朗:“几样小东西,道友拿去赏玩。”
叶殊也没去看里面到底放着什么,就点了点头:“却之不恭。”
这女修的意思也很明显,一来感谢赠送灵蜜、恢复面容的恩情,二来也是感谢救命之恩。
因此,那匣子里的东西的价值,必然不会太低。
接着,另外几个重新长出脸皮的修士也都纷纷取出一些资源,用来感谢叶殊的多种相助。叶殊也都一一收下,了却这段救命恩情。但是当这些修士还要再送晏长澜一些宝物时,就被晏长澜婉拒了。
晏长澜轻咳一声,说道:“诸位道友无须如此客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说话间,他顿了顿,“再者我二人同心同体,我之道侣接过了,也就等同于我。”
几个修士一愣,恍然明白过来,都不由莞尔,但单单刚才那一份谢礼多少有些不足,他们就将取出来的东西又强行塞给了叶殊。
晏长澜张了张口,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随后叶晏二人一边等着众人疗伤,一边也说起了他们为何会来得及时。
当然,他们在矿洞中挖了什么矿的事并未提起,只说是在某个洞窟里探索时,意外听到了邪修们的对话,接着跟踪而来,得知了道友们被困,遂想了个能用的法子云云。
两人说得简略,但前因后果都很清晰。
众正道修士们自都明白其中的难处,在各自都恢复一些后,同样都要给出宝物表示感谢——这原本都是理所应当,不该推拒才是,偏生这一回,叶殊和晏长澜都暂时并未接受,就让众多修士有些不解。
晏长澜似乎有些踌躇,又低声说道:“还有一事——”
众修士的注意力被他吸引,都是看向了他,等他的下文。
却听晏长澜发问:“不知各位之中,可有流云宗的弟子?”为免引起误会,他直接说道,“在下晏长澜,我之道侣名为叶殊,皆出自流云宗。”
这话一出,正道修士们便倏地沉默了。
当下里,有几个修士立刻露出笑容,看向叶晏二人时,眼里也都是欣喜和欣慰:
“原来同是我宗的师兄!”
“原来是同宗的师弟……”
叶殊一眼扫去,是三男二女五位修士,金丹一转二转的都有。
晏长澜笑道:“同门之间互相援手,岂有收礼的道理?几位同门,还请将东西收回。”
流云宗的弟子们互相搭救,除非是双方之间有龃龉的,又或者拿出了什么很是珍贵的宝物相救,否则的确不必收什么救人的厚礼。如今的这几个流云宗弟子被救下后,各自都服用了他们自己的丹药,不曾要叶晏二人额外付出,叶晏二人当然不好意思收他们的资源。
几位流云宗弟子也都知道缘由,爽快地收回了东西。
但他们也都郑重抱拳,再次道谢。
叶殊微微摇头,表示不必多谢。
晏长澜则是摸了摸鼻子,取出一块留影石,说道:“不知……可有玄英门的弟子?”
——叶殊和晏长澜其实都知道,这里必然是有玄英门弟子的。不是旁的缘故,只因就连刚刚晏长澜替人疗伤时,都能瞧见有两拨人似乎不太对付,哪怕谁更怕疼些都要低声争执一番,只怕就是分别出资玄英门和流云宗的。
果不其然,在流云宗弟子高兴的时候,另一拨修士的脸色就微微有些泛青。
救了他们的,居然是流云宗的……
当他们看见已然悬浮起来的留影石时,就更是嘴角抽搐。
尤其是一个刚刚被剥了面皮的男修,他刚好也是玄英门弟子,原本两个门派同时都有好几个弟子陷落在邪修手中,他们玄英门比流云宗就多陷入了两个,这已是输了一筹。而两边被抓的人里,他还被扒了脸,又落在流云宗弟子的眼里,被他们见到丑态,于是又输了半筹。
而现下,他们都被流云宗弟子给救了……
流云宗自然就是扬眉吐气,他们玄英门,就又丢了一次脸。
并且……
流云宗几个弟子兴高采烈地呼喝起来:
“怎么没有玄英门的?刚刚被扒了脸的我就知道,是玄英门的左丰岚!他们门派里俊龙榜第七位!玄英门这些人里,怕是就只有他是被特意抓过来的,谁让他脸长得好呢?”
——刹那间,本就郁闷的玄英门扒脸男修,刚刚治好的俊面上陡然飞出一抹红晕,同时红晕迅速消失,他的脸色更发青了些。
“这个女修我知道,玄英门的苏玉琪!前些年曾越个小境界斩杀了一头妖豹的。不过听说她向来脑子一根筋,这回被抓,想必是中了陷阱!”
——的确是中了陷阱的玄英门苏玉琪,俏丽的脸微微抽搐。
“那个!还有那个!他是玄英门的裘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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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宗弟子们还没把所有人的名字报出来,玄英门的弟子们就受不住了,赶紧都挪到一起,强撑着说道:“嚷什么嚷?我们几个都是玄英门的,要录影就赶紧录!”
总归、总归是有七个同门一起被留影,丢脸也在一起……
玄英门几人不自在地看了彼此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也都不由有些羞窘。
这时候,晏长澜有些好奇地问:“那俊龙榜是?”
叶殊的神色,则是有些几不可察的微妙。
俊龙榜第七的左丰岚一噎。
流云宗其他弟子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师弟有所不知,他们玄英门最喜欢搞什么花头,男修有个俊龙榜,女修有个丽凤榜。门派里面玄光以下的弟子里,但凡是长得俊的修士都能参与排行,生得越是好看,排在越前面。”
“听说那两个榜单都是玄英门弟子自发弄出来的,上榜之人很受追捧,渐渐名声都传到玄英门外了。你们瞧,这邪修里面不也是有人听说了,这才特意将人找出来不是?”
“玄英门就爱花里胡哨,哪像我们流云宗,压根不弄这玩意!”
这话里话外,极尽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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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俊龙榜和丽凤榜的确是玄英门的内部榜单不错,却并非当真是只看脸的。最早出现这两个榜单时,乃是某一代的玄英门弟子里特别出众的男女修士里,几乎都是面容姣好的,也各自都有许多师弟师妹们追随喜爱。
后来有好事者因着这些师弟师妹争论不休,就搞出来这般两个榜单,将长得好又实力高的推举上去,列出一个综合的排名来——至于为何要取出这样两个极为俗气的榜单名,就是那好事者故意打趣的。
在弟子们之间,这排名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可是不知为何,分明只是总内里玩耍的榜单却传了出去。从此就有许多其他宗门都知道了这玄英门的内部双榜,而当他们发现上榜的男女修士们全都是各有不俗的美人后,传来传去的,就都说这是单纯的美人榜了。
作为对头门派的流云宗,当然知道这一双榜单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知道归知道,不妨碍他们故意曲解这榜单的含义,让这俩俗气榜单出一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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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英门众人都是一个比一个脸黑,可若要反驳,也不知从何下口——说他们只是个看实力的榜单么?但实则并非如此,除却实力,潜意识里还真是也看脸的。
没法子,现下他们也只能憋屈不言了。
偏偏流云宗的弟子还在叫嚣:“玄英门的人可莫要赖账,一转一百!二转两百!赶紧的给出来,不拿出来留影?”
玄英门弟子们更憋屈了。
然而,还是得遵守这个潜在的规矩。
于是……
你一百我两百,璀璨生光的中品灵石又堆积起来,都被叶殊收取了。
晏长澜负责留影,也很快录下了玄英门弟子们那不爽又不得不说出自己被救的影像。
……也好好地收起来了。
回头,这些都是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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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玄英门的事处理完后,其他修士再给资源为谢礼时,叶殊和晏长澜就不再推拒。
对于修士而言,若只是萍水相逢之人,用资源解决掉救命之恩是最好不过的。日后还能不能结交,那都是日后的事,也不用等到许多年后,再去考虑从前救过的人是否忘恩负义——当然,这些修士们给多给少都由他们自己,是不必和玄英门那般的。
到这时,众人的伤势能恢复的也都差不离,也不必都还留在这里。在疗伤之余,他们也赶紧再给各自的亲友传讯,说明所谓上古洞府乃是陷阱,让他们无须再过来——诚然如今邪修死绝,也还可以探索探索,瞧瞧是否还能有所得,但流云宗的人解救了他们,他们莫非还要在此地与他们相争么?自然还是早早离开,将此地留给流云宗为好。
于是,众修士很快道别。
尤其是玄英门的,走得最快。
流云宗弟子们暂且留下,有个金丹二转的弟子似乎就已迫不及待地打探起来:“两位师弟,先前叶师弟驱使的那头巨蝎……”
这话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原本走出一段距离的修士们,也都各自驻足而听。
叶殊淡淡回答:“此为我二人在下界游历时,奇遇所得的一枚虫卵所化。其似乎是某种毒蛛与毒蝎交|配所得异种,生性残暴,喜好血食。不过也因如此,不可放任其凶暴,我每每将其实力压制为与我境界相当,待日后我若陨落,也让它随我而去……在同境界里,它固然有些本事,却也只限于同一个大境界中,一次吞食得多了,要消化也得一段时日。”他神情里略有无奈,“方才它趴在那处不同,亦是因着吃得太多。所幸邪修只有二十余,再多上几个,它便要吃不下了。”
晏长澜也是笑道:“不过那些邪修也真是皮薄馅儿脆,蛛丝一捅就开。”
二人之言已很清晰。
凶面蛛蝎的确凶暴,可一来境界不会提升太快,二来不能无限制地吞食,三来会被叶殊控制,四来若是炼体境界高的也不会轻易被它捕食……其威胁固然不低,但也并非不能束缚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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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宗那弟子特意在其他修士还未走完前大声问出这话,自也是要叶晏二人解释一番的,不论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能说得过去,大面儿上也就过去了,不能轻易将他们诋毁。
叶晏二人明白同门的好意,就直接说出了他们早就想定的说法。
然而实际上,凶面蛛蝎虽是被叶殊所限制,叶殊也可以随时解开与它之间的契约,放它自由而去。而其他的限制,就更是胡说而已。
凶面蛛蝎可从不会有什么“吃不下”,更不会畏惧什么炼体不炼体的,它万法不沾,炼体也是一种法门,它的蝎尾自也可以将之皮肉穿透。其境界提升不快又何妨?比它高出一两个大境界的修士们对它的攻击从无用处,不让它接近也就罢了,一旦让它接近,它亦可以将之皮肉捅破吞食——否则当年那无法天蝎,也不会是凶虫中排在首位的恐怖之物!
只是如今,除非万不得已,叶殊不会让它去吞噬高境界的修士。
它吞噬就会突破,而突破……就再难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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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叶晏二人的解释完成,原本停下的脚步又继续前行。
渐渐地,外面再没其他宗门的弟子们了。
到这时,先前主动发问的流云宗弟子才歉然道:“方才还请两位师弟莫要介意。”
另一流云宗弟子叹道:“刚刚与我等同样困在洞中之人,除却我宗与玄英门外,另有二十余是出自其他大小宗派,还有七八人则是散修。”他徐徐道来,“虽说同为正道修士,可人有多样,即便被两位师弟救了性命,见识到那巨蝎的威能后,心里也难免生出忌惮来。短时间里自然是不怕什么,时间久了,畏惧多过了感激,说不得就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更何况,先前有流云宗弟子瞧见在众多宗门弟子给出谢礼后,有两三个散修其实并不愿意用资源感谢。散修们的资源大多有限,好容易来到秘境里,又得了一些宝物,还要送给他人,怎能不肉疼呢?即便给的是恩人,可是恩人也不是单单为了救他们而来,多想一想后,感激之心淡了点,不甘之情就多了点。
且不论这些散修会不会因着想不开而起了不好的心思,提前防备一番也更妥当一些。
若说让叶晏二人干脆不收这些散修的资源……流云宗的弟子们却从未想过。
同是救了这些人,非是同宗弟子也不是玄英门弟子的情形下,当然要一视同仁。
晏长澜笑道:“师兄好意,我二人明白。”
叶殊颔首,表示他也明白。
流云宗的弟子们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也都向叶晏二人告辞。
别的正道修士们觉得他们在这洞府里探索不妥,这些流云宗弟子也觉得自己等人不能太占同门的便宜,不便一起探索。
晏长澜却劝道:“这上古洞府里,早先邪修们布置的陷阱虽被巨蝎摧毁了一些,但也有很多细处的并未仔细搜查。我二人自己探查,要是遇上个没发现的,怕是等不到旁人来搭把手。几位同门若不嫌弃,就在此间随意逛一逛。”
叶殊也道:“无须避讳,随意即可。众邪修已搜索一回,但其眼界如此,未必无有遗漏。诸位自行探索,若能有所得,于我宗也是好事。”
流云宗弟子们见两人将话说到这地步,想了想后,也就不再推辞了。
倒也是这个道理,都被邪修走过一遭了,最好的东西想来都在他们的储物之物中,如今也都会被叶晏两位同门所得,洞府里纵然还有点东西遗漏,也必定不多,他们四处看看,也只当是见识见识上古洞府了。所得不所得的,反倒无关紧要。
于是,这些流云宗弟子就笑着应下,各自三两在一处,分开去探索。
只留下这一句:“倘若有什么要出力的,只管大声叫我们。”
叶殊和晏长澜自都是应下。
然后,他们俩暂且留在了内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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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殊手掌翻动,三阳真火迸发而出,落在一直堆在一边的邪修尸骨上。
火焰熊熊燃烧,将那些骨皮尽数焚毁。
最后留下来的,就是好几十个储物之物——大多都是储物戒、储物袋之类。
七八只啮牙凶虫落在地上,各自捡起储物之物,积极地送到叶殊和晏长澜的面前,两人干脆盘膝坐下,将这些东西一一整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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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修们最重视的宝物,都是充满了怨气与罪孽的邪道宝物,对于叶殊和晏长澜而言毫无用处。其他的且不论,这些但凡沾上一点邪气的,都被两人先挑了出来。
晏长澜看着那琳琅满目的邪宝,感知到里面充斥着的怨毒、仇恨、嫉妒、悲恸以及痛苦到极点的嚎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叶殊神情不动,只用一只储物戒将这些物事全都装上,随后将储物戒包在一张灵符里,就开始翻检其他的。
与此同时,他淡淡说道:“这些回去交给宗门,能得些流云点就得一些,就不必出售给外面的商行了。”
晏长澜一笑:“也好。”
还是阿拙最有主意,想得总是周到。
诚然邪道的宝物若是出售给某些商行里,能换取到不少灵石或者其他资源,可那些商行买下这些宝物,难道是做善事不成?那恐怕是反个手,又卖给其他的邪道修士。而邪道修士拿了这些邪道宝物,当然也都是去做恶事。
而上交给宗门后,宗门里的师长们的手段更多,想来可以能将邪宝中炼化的怨魂等物救治一番。纵然救不了,宗门应当也能将邪宝或是摧毁,或是用在正途。
如此,就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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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宝全都收拾起来后,还有很多用来炼制邪宝的材料。
晏长澜就发现其中有个锢魂瓶,里面装着有上百条无时无刻不在惨嚎着的凡人魂魄,无须细看,就能知道他们在生前遭遇过多少痛苦,才能释放出如此强大的怨气。
叶殊也找到了很多出自各种不同生灵身上的皮肤、骨头、经络、心脏,全都是充满了凶煞之气,叫人一见心惊。
两人对视一眼,把这类东西也都仔细挑选了出来。
其中很多东西,哪怕对于擅长炼器的叶殊而言,也都没什么用处——它们已被污染到深处,拿来炼制邪宝倒能威力巨大,可若是将之净化后再来炼制成正常的法宝,其炼材反而普通,实在用不着特意花费时间去净化的。
两人将这些也都装进一个储物戒里,同样用灵符包裹住。
二者统统收在一起,回头也都上交给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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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时还余下来的,应该大多都是叶晏二人可以收拢的资源了。
首先就是灵石,大量的灵石。
二十六个邪修中有十五个都出自修罗门,他们为金丹修士,又是喜好掠夺的邪修,花费的灵石少,四处索取的邪道材料多。
于是在他们的储物之物里,最少的那个将所有灵石折算起来,也有千余中品灵石,而最多的那个,他有八千中品灵石。
除却中品灵石外,邪修们还有很多丹药。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是,他们储存的丹药中,一半是与修炼邪道法门相关的,另一半则都是用来自我治疗、解毒、驱逐诅咒、磨砺肉身的——想来也是,毕竟他们才这个境界,同为血肉之躯,修炼邪法时必然会受很多伤,为能更好的修炼,这些品类的丹药也该多多筹备。
修炼邪道相关的丹药也被挑出放在一边,另一半的就可以收起来,回头再想是出售还是泡着。
丹药过后,有很多秘籍。
邪道会收藏的秘籍,七成都是与邪道修炼有关,跟邪道丹药丢在一起;余下三成里多是一些天材地宝的杂记、一些邪道和正道都可以修炼的法门——往往邪道修炼时会改得更加凶残——倒是可以回去问问宗门是否已有储存,若是没有的,就出售给宗门,放进藏书楼里去。
秘籍之外,有一些零零碎碎,看起来好像是从遗迹、秘境里所得,上面带着一些很玄妙的气息,或许日后能用得上。
又有少数的羊皮卷、丝绢等古老的图画,也许是藏宝图?某些遗迹的地形图?上古传下来的、还未能解开的秘法?
另外还有更多数目的就是一些收藏已久的宝药了。
大多数都是适合金丹境界的,少数邪修的囊中居然存有适合元婴修士甚至神游修士的,可谓是筹谋得相当久远。
但现下,也便宜了叶殊和晏长澜。
回头叶殊将其中一些挑了种下,多余的自也可以出售。
当然,还是卖给宗门,造福其他同门。
以及还有一些并非灵植的天材地宝,有的适合邪道修士,有的适合正道修士。
而天材地宝为天地孕育而出,就算是适合邪修的也未必沾染了什么罪孽,挑一挑后,倒是可以暂时留下来。
晏长澜见叶殊将几颗血种放进另外的储物戒里,分明就不曾与其他邪道之物置于一处,不由心有所感。
“阿拙,这些血种……”
叶殊道:“或可留给陆争。”
晏长澜失笑:“难怪陆师弟对阿拙敬重非常,也是阿拙待他亲厚。”
而且,晏长澜心里也很明白,自家爱侣之所以会偶尔想起陆争师弟,大半都是因着陆师弟有几分像是他前世的影子,才爱屋及乌。他也更明白,阿拙此举,更有前世阿拙未能陪他同行的怜惜之意。
因此晏长澜的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温暖来。
叶殊抬眼看他,眼里带上微微的笑意:“若是在他之前遇上了更需要之人,就不留了。”
晏长澜笑道:“那就是陆师弟没运道,我自然都听阿拙的话。”
·
待两人将所有邪修的资源都挑拣分开,还有几样东西,被他们摆在了面前。
有一个看起来好像烛台之物,又有两个蒲团、一根长鞭、一只有些奇异形状的有封口器皿。
每一样物事上都散发出若有似无的、与今时不甚相似的气息,其韵味悠远古老,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岁月痕迹。
叶殊道:“这些应当便是邪修们自这洞府中所得了。”
晏长澜有些哑然:“就只有这几样?难怪他们不精心探索此处,反倒是将心思都用在布置陷阱上了。”
叶殊将几样物事拿到手中,一一查看。
其品相好似法宝,又好似带着灵性,难不成,在极久远之前,其实是几件灵宝么?随着岁月流逝,灵宝中灵性泯灭,再与周遭环境结合、发生异变,从而变得如此模样……倒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