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解除之物十分古怪, 乍眼瞧去,竟然是一副经脉。
叶殊看到此处, 不禁微微惊讶。
而后他仔细看去, 便能发觉这经脉中空,其炼制材质很是特殊, 对于那针网的材质有极强吸附之力, 且其镌刻特殊禁制后, 又可以渗入金丹修士体内, 将经脉牢牢包裹。
看到此处, 叶殊暗道, 难怪要做成经脉之态, 那凌真君体内万针交织相错, 倘若用个同样材质的,倒是能自某处开始吸附了,但是吸出前段必然牵连其他众多毫针胡乱暴刺, 到那时, 经脉与修士肉身也会尽数被这些毫针破坏——甚至金丹也难逃厄运。
到那时,即便毫针尽数取出来了,凌真君的身子也破破烂烂, 修为尽失, 与废人又有何异呢?
不过,要想将这一件法宝炼制妥当,最好再将凌真君的经脉多多观摩,待炼制成功后, 也对凌真君更为有利……
正在叶殊思索时,凌家众人则有些紧张。
他们唯恐这位叶大师在看过了所有的炼制之物后,却说炼制不成……如此一来,众人可是几乎没了希望了。
凌玉宸顿了顿,还是迟疑询问:“叶大师,不知这……”
叶殊淡淡说道:“炼制此物倒也不难,只是,其中却有一处不妥。”
凌玉宸连忙说道:“还请叶大师指教。”
对于父亲的安危至关重要之物,当真是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
叶殊道:“此物炼成之后,倒是可以吸出凌真君体内毫针,然而那些毫针肆无忌惮,将其吸出时虽大致能朝着经脉之外的法宝而去,可终究难免会有许多毫针变换方向,朝着诸多穴位而去。”他看向几人,神情略带凝重,“若是一个不慎,去了死穴,加之毫针威力极大,恐怕……自然,若是运道好,万分小心,倒也并非定然穿过死穴就是。”
但话是如此,其中的危险之处,凌家人又如何不知?
凌玉宸立即说道:“叶大师若有法子,万望教我。”
叶殊看他一眼,微微沉吟:“倒也有个法子,只是亦有些冒险。”
凌家另外的两兄弟也立即询问起来。
叶殊这才回答:“再炼制配套三十六颗空珠,镶嵌于经脉法宝之内,待法宝入体时,那些空珠也恰恰安在死穴。如此一来,若是有些许毫针乱走,还未刺伤死穴,也会被那些珠子尽数吸纳其中,不至于对凌真君身体有太大损害。”
听他如此言说,众人思虑片刻,都是答允。
万针那般难缠,似乎也再无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而于叶殊而言,那经脉法宝炼制时虽有繁琐,到底不算如何艰难,不过往里面还要再加三十六颗珠子,且每颗珠子所在俱是死穴,要在经脉入体后同样稳稳镶嵌,半点无有偏差,便要更难上十倍了。
叶殊得了准话,也就仔细琢磨起来。
凌玉宸稍作迟疑:“那炼材……”
叶殊道:“如今那些,已尽够了。”
得了叶殊的话,凌家众人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确是十分从容,便觉得他应是胸有成竹,也稍稍放心了些。
因此,众人由得叶殊仔细再“看”过凌真君的经脉、死穴细处,细细揣摩,又去为叶殊特意布置了一间极出众的炼器房,一应用具尽数准备齐全,请他入内炼制。
叶殊自无异议,举步走进其中。
晏长澜自然跟上。
凌玉宸等见状,不由一愣。
凌玉焓张了张口,似乎要将晏长澜叫住。
然而凌玉宸却是伸手拉了拉他,止住他的后话。
很快,叶殊与晏长澜一齐进入炼器房,而那房门也立即关闭起来。
到此刻,凌家人才开始言语。
凌玉焓诧异道:“听闻炼器师炼制法宝时,若是有人打扰,怕是有极大影响,且炼器往往有秘法,轻易不能叫人见到……如今怎么晏亲传却跟进去了?”
凌玉宸轻叹:“想必是他们两个之间彼此毫无防备之故罢。”
凌玉鸿也知这二人已是道侣,不由感慨:“没料想,他两个感情竟如此深厚。”
凌玉宸思及之前几度相处,亦道:“确是感情极深,晏亲传待叶大师堪称百依百顺,叶大师待晏亲传似乎也极为看重。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父亲母亲多年夫妻,同样情深,母亲照料父亲毫无怨言,从前父亲也曾为母亲几乎丧命……”
凌玉焓点了点头:“三弟说的是。”
凌玉鸿道:“凌家各房,除却我三房以外多汲汲营营、只看利益之辈,对亲人也能下狠手,若非上有老祖约束,只怕就不是下狠手,而是下杀手了。那些个叔伯婶娘之间,我也瞧不见什么情意,只怕是一旦有难,夫妻便要各自飞散了。”
凌玉宸听长兄这样说,温和一笑:“因此即便我三房如今倒霉,但一家人齐心协力,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左右生在一处,死也在一处罢了。”
凌玉鸿也忍不住笑了:“不错。只是瞧见了父母、还有晏亲传与叶大师这两对夫妻,着实羡煞旁人,日后我兄弟三个若是要寻道侣,也要找个能生死相许的才是。否则漫漫道途,连枕边人都要再三防范,岂非可笑?”
另两兄弟皆道:“兄长所言甚是。”
旋即,三人相视而笑,那些多日以来种种惶恐焦虑,竟也在此刻消退不少。
接下来,他们又振作精神,尽力去多多搜集炼材了。
总之,有备无患。
·
叶殊与晏长澜入了炼器房,一眼便见到旁边堆积众多炼材,中央有个巨型炼器炉,对炼制法宝有辅助之用。
因着那凌真君还在受苦,叶殊对那万针很有兴趣,就坐在炉前思索起来。
晏长澜在一旁静静候着,只待叶殊吩咐,就有出力之处。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叶殊心里有了定案,就一抬手打出午烈之火,叫炼器炉里火焰熊熊燃烧——虽说如今不用这炉子也能炼制法宝,但为免出错,有炉子倒也能有所相助。
晏长澜一如往常,立在了风箱前。
——有炉子时,用风箱辅助调节火力,也是能省些法力的。
叶殊沉心定气,以火法操控那炉中之火,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后,估摸着差不离,才将几样炼材丢入炉中,同时唤了一声:“长澜,大火。”
晏长澜听他这话,毫不含糊,手臂筋肉鼓动,只一瞬就将风箱大开大合,让那火焰倏然极旺,直直腾升!
在极旺的火力之中,那些顽固的炼材很快融化,并由着叶殊不断施法,形成了极为厚重的液团,再不断吸收新填进去的种种炼材,逐渐扩大……
最终,待一份炼材尽皆融入,叶殊就释放神识,并上己身炼器之法,将那液团“搓圆捏扁”,慢慢拉伸,依照叶殊脑中所记那经脉形态,缓缓成型。
晏长澜也不出声,只管听叶殊口令拉动风箱,其本身既是风雷灵根,且已明风之真意,自然调节风力得心应手,与叶殊配合得默契非常。
叶殊间或张口,吞下晏长澜送到嘴边的涅金蜂蜜,补充法力。
时间一点一滴,徐徐而过。
·
凌家三兄弟虽是各有忙碌之处,却总要留下一人守在炼器房外,等候那炼器的消息。
他们皆知,炼制法宝并不容易,若是始终成功,消耗的时日或许少些,可一旦失败个几次,就往往难以预料了。
凌母一边研究丹药,一边照顾凌父,其间也曾来过几次,给几个儿子送些关怀。不过她却不会守在此处,而是更担忧凌父时时所需。
大约三日后,正是凌玉焓守在炼器房前,突然间,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而后陡然转身——果然,就在下一刻,他见到炼器房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两名年轻修士来。
叶殊看向凌玉焓,语气平静:“幸不辱命。”
凌玉焓顿时大喜,连忙上前几步,脱口而出:“已炼制成了?”又赶紧说道,“多谢叶大师!多谢叶大师!”
晏长澜见他激动,连忙安抚:“凌道友,不如请诸兄弟过来?”
凌玉焓回过神,连声说:“是极,是极。还请两位稍作休息,待凌某去请兄弟们过来。”
于是,这凌玉焓几乎用了遁法,迅速消失了。
叶殊与晏长澜也不介意,就在一旁的石凳坐下等着人来。
不过,莫看此次炼器只用了三日,似乎不算很长时间,但叶殊却并非头一次就炼制成功,而是足足炼制了三回。
法宝要与经脉处处贴合,说来似乎容易,实则炼制时便是有一丝差池,在吸附那万针时,恐怕就要引起许多乱象,导致其他各处经脉吸附出错。更莫说还有死穴,要是那炼成的珠子与穴位不足够贴合,也定然是没什么用处的。
头一回经脉有几处不妥,第二次是一处死穴出错,待第三回,才算是尽善尽美了。
另一头,得知了法宝炼制成功的消息,凌家众人都放下手头之事,迅速朝着炼器房外赶来。约莫只过了数个呼吸时间,他们便已到齐了。
叶殊站起身来,说道:“走罢,去瞧一瞧这法宝是否能合诸位心意。”
凌家众人自无异议。
凌玉鸿道:“叶大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