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红鸾摇摇头,“不啊!”又猛喝了一大口。很酸吗?她怎么觉得还不够味道!
玉子墨沉默,见凤红鸾很快将一杯酸梅汁就要喝得见了底,他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响,吐出一句话,“都说酸儿辣女,是个男孩吧!”
凤红鸾手一颤,险些将手中的杯子扔了,抬头看玉子墨,脸色怪异,“你还信这个?”见玉子墨不答话,她嘴角勾起一丝暖暖的笑意,低声道:“我也希望他是男孩,最好长得像云锦。”
玉子墨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酸梅汁,忽然不再觉得酸,而是苦彻心肺!
凤红鸾也不再说话。房中再次恢复静寂。
许久,一杯酸梅汁见了底,玉子墨放下杯子,看着凤红鸾,眸光涌动着什么,轻声问:“你真要做七弟的皇后?”
凤红鸾抬头看着他,声音同样很轻,嘴角扬起淡淡轻嘲,“不做又如何呢?我如今就是被困在牢笼的金丝雀,想飞也飞不出去。”
玉子墨手指缩了一下,抿唇,似乎下了一个决定,“若是你想离开,我帮你离开西凉如何?”
凤红鸾一怔,看着玉子墨。那一双凤目深邃,一眼望不到底,须臾,她移开视线,淡淡一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你不想离开?”玉子墨蹙眉。
凤红鸾目光看向窗外,透过遮阳的窗纱,窗外碧空如水洗,几朵白云悠悠,她摇摇头,“离开又如何呢?这个天下难道真有我的生存之所?让我安静地等待这个孩子出生?”话落,她笑得云淡风轻,“这个天下是云锦和玉痕的。只要有他们在,天下没有藏人的地方。更何况子逸对金凤楼了如指掌。我没有庇护,如何生存?即便你的势力,也怕是不能护我周全。若是这个孩子在我的折腾中失去,岂不是我做得一切都白费?”
玉子墨沉默不语。
凤红鸾一叹,苦笑道:“更何况我如今没有离开的理由,都走到这一步了,还如何能说离开就离开?”
玉子墨看着凤红鸾,眸光溢满心疼,半响,低声道:“十年前,我手中的金凤楼不小心被云族主得知,他对我下了追杀令。皆是云族一等一隐秘的高手,一番交战下,我保住了金凤楼,奈何自己九死一生回到西凉。当时我认为必死无疑。是七弟救了我。但是他当时有一个条件,无论何时,只要他拿出这个条件。我就必须答应他。”
凤红鸾心思一动。
“那时候我还有姑姑的嘱托没有完成,还没有见到你,如何能死?所以,我就答应了他。七弟出手救了我,他师承袖手樵隐,将我从鬼门关拖了回来。”玉子墨似乎想起那时情形,声音微微低暗,“但是一连过了十年,无论七弟遇到多少次杀手和艰难,他从来未与我提出这个条件。我甚至以为当初在西凉你和云师弟离开,他会利用这个条件让我去拦阻你们。但他没有。”
“因为锦瑟不甘心因为你的寒毒让师弟灵力尽失变成一个普通人。所以她找去了蓝雪,后来果然你赶走了师弟。之后又因为蓝叔叔而知道了寒毒还有一解,你去云山追回师弟。我陪你去云山。七弟那时候等在叶枫城,不是因为父皇的病,而是让我做一个选择,如果我选择离开这一局棋局,做袖手天外的闲云野鹤,他那个条件便当从来没发生过。”
“可是你没答应对不对?”凤红鸾想起在叶枫城那个阳春面馆,原来玉痕等在那里是为了这个。
“嗯!我没答应。”玉子墨点头。
凤红鸾又想起当初回到蓝雪之后,子墨和她请辞,后来去而复返,留下来做她的专属大夫。当时他该下了多大决定?那时候就知道,也许他这一生都会被卷入这纷乱的天下时局。再不得自由。可他还是义无返顾陪在了她的身边。要知道那时候若是没有子墨和子逸的陪伴,她怕是难以撑过那段日子。
静默片刻,玉子墨起身站来,看着凤红鸾,“红鸾,这西凉江山,于我,不过是答应七弟一个条件而已。”话落,转身走出了寝殿。
凤红鸾看着玉子墨的身影离开,一步步,轻且浅。脑中回味着他的这句话,许久,收回视线,淡淡一笑。即便是一个条件,但她也不能陷子墨于不义。若是他助她离开的话。到时候除了他自刎于玉痕面前,还能如何?
以前她杀人从不手软,如今她不想任何人死!
凤红鸾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抹暗影,再不去想其它。
接下来日子依然一如既往。天下依然沸沸扬扬,似乎有经久不衰之势。
凤红鸾不再晕吐之后,每日的生活有规律。早上出凤仪宫漫步一个时辰。西凉皇宫清静,偶尔有宫女太监往来,没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妃嫔,没有任何人前来找她麻烦或者不快,漫步在鹅卵石和玉石铺就的路上,闻着处处百花香,她想着这里不像是皇宫,倒像是隐世的桃花源了。
每日饭后绘画或者弹琴,午膳后听说书人抑扬顿挫关于外面传扬的各种各样的言论,之后会休息午睡,一睡就是半日,然后醒来对着琉璃宫灯看书。玉痕会带着奏折来凤仪宫批阅,她看书看到子夜,玉痕批阅奏折也会到子夜。期间二人不会有太多交谈,但再也未曾有针锋相对,相处和谐。
随着时间一日日的推移,凤红鸾偶尔都会恍惚地想着也许她生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的。更甚至忘了那些轰轰烈烈的前尘旧事。
若是玉痕想要这种安静的生活麻痹她,她想着他真是做到了!如今谁让她离开,她也不会离开。这里对她来说算是最安全的避风港。
是谁说繁忙的时候时间如流水匆匆流逝,在凤红鸾觉得这样清闲平静的日子里,时光也是如流水一般匆匆而逝。转眼间已经过了二十几日,来到了大婚前夕。
这一日晚,凤红鸾并没有看书,而是看着玉痕坐在桌前批阅奏折,静静的宫殿响着他翻阅纸张的声音。连贯,沉稳。他的侧面在琉璃灯的映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玉颜清淡,薄唇微抿,看似慵懒随意,却周身沉淀着一种执掌天下,令人仰视的气质。
曾几何时,凤红鸾想着她陪着那人一起批阅奏折,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恨不得被那人抱在怀里才觉幸福。眸光染上一丝飘渺。玉痕再好,终究她爱的人是云锦。
“还有三日大婚,紧张?”玉痕落笔不停,头也不抬,问凤红鸾。
“没有!”凤红鸾敛了眸中情绪,收回视线,“只是像做梦一样!太不真实!”
“呵……”玉痕低笑。
“据说你家老头子今日同智缘大师说法圆满刚刚回来了!”凤红鸾漫不经心道。
“你在这里消息倒是灵通!还知道什么?”玉痕似乎挑了一下眉。
“还知道太长公主联合群臣跪在西凉皇室祖祀门前死谏。阻止你娶我为后,退一步谏言让你纳我为妃。跪了据说整整一日,你未曾松口。那老太太撞了祖祀的石碑,险些命丧黄泉,如今还卧病在床,昏迷不醒。”凤红鸾又道。
“还有呢?”玉痕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还有据说君紫钰至今下落不明,东璃朝野上下一致拥护君紫璃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凤红鸾又道。
“你的消息倒是比朕的密折来得不慢!”玉痕吐出一句话。
“这也是你那说书匠的功劳!”凤红鸾想着原来百姓传递消息的舆论丝毫不慢。
玉痕不置可否。
“你若是反悔,如今还来得及!”凤红鸾提醒。等到大婚之日,一旦开启,有些事情就再无转机了。
“你认为我像是会反悔的人吗?”玉痕终于顿住笔,偏头看凤红鸾,“还是你怕他来了,有来无回?”
“我不是怕他来劫场,我只是觉得,万一等到那一日,谁也没有回头之路。”凤红鸾迎上玉痕的目光。
“我从小就知道,我每走一步,都没有回头之路。无论是这江山皇位,还是阴谋诡计,亦或者是明刀暗箭,多少谋略和选择,都只为一条路。其中也包括一个变数,就是你!从来就没有回头之路。”玉痕收回视线,放下笔,扔下一句话,起身走了出去。
小蜻蜓立即进来,将所有奏折都抱走,悄悄跟在玉痕身后。
凤红鸾看着玉痕身影出了凤仪宫融入夜色中,容颜在琉璃灯映射下忽幻忽灭。是啊!走到这一步,无论是玉痕,还是她,都将回头之路堵死,还如何能回头?或者是她与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从来也不给自己留回头之路。
凤红鸾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深深,国色天香依然绽放着属于它的清丽妖娆。她忽然想着,自己的命运,实在不如这一朵花。养在深深宫苑,依然孤芳自赏。而她已经没有了孤芳自赏的勇气。伸手关上窗子,缓缓转身。当看到不知何时身后立着的人顿时一惊,身子不受控制地倒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