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遇到穆扬灵之前已在山林里迷失方向了,一开始他们还确定是在往兴州府方向逃,但后来树木渐密,他们就有些不能确定方向了。
就算白天有太阳,晚上有星星,但方向上的一丁点偏差就能走错路,更何况林中情况复杂,有时候碰到猛兽,他们哪还顾得上看方向?
那农户塞给他们的黑面馍馍早吃完了,一开始他还能比齐浩然清醒,到最后俩人就都饿得头眼发昏,互相扶持着跌跌撞撞往前走。
范子衿想,他们最后不是被野兽吃,那就是饿死了。
他心里有些悲伤,他离家出走时想的是到北地投靠大表哥后做出一番事业来,谁知道还没找到大表哥就先死在了路上。
而且他们死了大表哥可能还不知道。
这时,范子衿开始回想这一路上的事,总结经验,表示他若是能活着出去,或是能投胎转世为人,以后一定要吸取教训。
说到底,这事就是因为他们心太软,不太谨慎所致。
如果他们没有广发银子,而是闷头赶路,那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广发银子也没什么,那他们也不该将自己的行踪卖个彻底,当时他们与流民们专门打听兴元府与兴州府的情况,是个人都知道他们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所以那些土匪才能在他们逃出他们的追踪后提前在前路堵着。
当然,最大的错误是他和浩然当初就不该心软的相信那老婆婆和玉娘母女,要是当时不跟她们走,不吃那个西瓜,不喝那碗粥,以浩然的功夫哪里还用惧怕他们?
不丢马,不丢银子,那些只能靠两腿跑的土匪能追上他们吗?
范子衿坐倒在树底下,一时间悲愤不已,果然好人是不会有好报的!
念头刚起,他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烙饼味,他的肚子不由咕咕叫起来,心中苦笑,他饿得都有幻觉了。
一旁饿得发晕的齐浩然却一把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有人来了……”
拉起他就要逃,范子衿却扯住他,道:“别逃了,他们想抓就抓吧,好歹能先填饱肚子,总比饿死在林子里好。”
于是两个少年一起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前路,穆扬灵背着弓箭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啃着手里的胡饼,一转头就跟两个脏兮兮的少年对上了。
范子衿和齐浩然盯着她手里的胡饼不说话,心里却还有闲暇的想着,原来不是土匪,是个小女孩!
范子衿一瞬间心里闪过各种想法,是利诱她交出胡饼,还是让浩然威逼她交出胡饼,或是直接抢过胡饼?
还没等他选定方案,那小女孩就先撕下一片胡饼塞自己嘴里,剩下的递给了浩然。
范子衿心中警铃大响,想起了那老妇给他们做的粥,谁知道这胡饼里头有没有什么东西?
但还没等他反对,齐浩然就撕下一大半塞他嘴里了,范子衿话堵在半截,差点噎死,最后还是那小女孩给了他水才好一点。
胡饼混着水下肚,一直空着紧缩的胃总算是好受了点,范子衿也有精力打探起他们的方向和这个地方的情况。
得知这小姑娘就住在兴州府下的村庄,他立刻知道他们离兴州府不远了,眼睛顿时一亮,真心真意的要道谢,只可惜浩然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还想告诉她他们的去向。
范子衿立时扯了他一把,对小女孩拱手作揖道谢,此时他对这个小女孩依然是感谢居多,毕竟对方看着年纪很小,只有九岁左右,他又知道了方向,实在没必要太过戒备。
但才转身离去的小女孩不到片刻又回转,手里还拎着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丢过来道:“给你们的,把野鸡处理了吃,把兔子拿到镇上,你们路途若是经过鸣水县,就带去县里卖,县城要比乡上卖得出价钱。”
范子衿立即由感激转为戒备,浩然功夫那么厉害,他们在林子里转了三天他也一根鸡毛都没逮到,这小姑娘刚才还两手空空,怎么才转身片刻就猎了两个猎物?
但经历过欺骗的范子衿面上半点不露,只是拱手道谢,见对方走后片刻不敢留,扯着齐浩然就要离开。
他本意是不要这两只猎物了,但齐浩然坚持拎上,并一再表示对方不是坏人,齐浩然信誓旦旦的道:“她真的是好人,我感觉到了。”
“前儿遇到那老妇的时候你怎么没感觉到他们是坏人?”
齐浩然郁闷的道:“但我也没感觉到他们是好人啊,但看到那小妹妹时我就知道她是好人。”
范子衿讥讽道:“哟,合着这感觉还是对特定人的。”
齐浩然鼓着脸瞪他,他口才不如他,只能梗着脖子喊道:“反正我就觉得她是好人,不信一会儿我们把野鸡吃了,若是一点事没有你就得承认。”
“你不怕再被药晕抓走被一刀砍了?”
齐浩然就赌气道:“大不了我先吃,等不晕后你再吃。”
最后还是范子衿当了试验品,他捏着烤得黑红黑红的鸡腿道:“你要是晕了,我可拖不动你,更别说逃命了,还是我吃吧,反正逃命的时候不管是晕着还是醒着都是被扛着。”
范子衿最后吃了三分之一的野鸡,等了一刻钟发现什么事也没有,这才不得不承认齐浩然的感觉靠谱了一回。
虽然如此,范子衿对那小女孩依然是感激与戒备参半,想着下回报答回去这事就算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以后他们会与这小姑娘纠缠得这么深。
而他的好兄弟竟然发展成了惧内小丈夫,让他好不后悔,早知道当年他就是饿死也不吃她的胡饼,为了一张胡饼牺牲了浩然的幸福,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当然,此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急着赶到兴州府府城见大表哥。
不得不说那小女孩给的猎物帮了他们大忙,俩人赶到鸣水县城,用那只野兔换了一顿饭,结果他们刚吃完出门迎面就被一群士兵包围了,一人身穿月白锦袍,发簪白玉簪,面容俊朗,浓眉星目的骑着枣红马越众而出,一瞬间,范子衿以为看见了大了一号的齐浩然,然后便是狂喜,叫道:“大表哥!”
齐修远沉着脸看两个弟弟,见他们一身锦袍褴褛,浑身脏兮兮的,脸色越发难看,心中却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