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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出阁的日子定下之后,镇国公府先得忙着张罗江承谚的亲事。
这头庆国公府,梁青萱坐在卧房里,看着榻上叠得整整齐齐精致的大红嫁衣和凤冠霞帔,一想到明日就出嫁,便忍不住伸手抚上去摸了摸。她刚坐了不久,兰氏便走了进来。
梁青萱脸上的笑容一顿,旋即起身,面色紧张的看着兰氏:“娘。”
梁青萱身为庆国公府长房嫡女,这亲事自然得办得热热闹闹的。而且镇国公府那边,这聘礼也是给足了面子。婚期将至,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偏生兰氏这个当母亲的,丝毫都没有因为闺女出嫁而感到喜悦。
兰氏瞧着面前亭亭玉立、美貌温婉的闺女,一双眸子稍稍眯了眯。这十几年来,她在闺女的身上,是花足了心血,她素来待闺女苛刻,调|教了这么久,最后竟嫁到镇国公府,白白便宜了乔琬琰的儿子。
兰氏越想越气。奈何这门亲事是景惠帝赐婚,她也没法再反对。
只是兰氏还是不甘心。心道:若早料到如此,她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培养闺女。
兰氏瞧了一眼榻上的嫁衣,走近道:“怎么?明儿要出嫁了,很开心?”
梁青萱是个姑娘家,脸皮薄,登时被兰氏说得面红耳赤,遂安静的低着脑袋不敢出声。
兰氏又道:“早知如此,当初淮阴侯府的二公子来提亲时,我就不该拒绝。”
这话,自打被赐婚之后,梁青萱已经听了不止数十遍了。梁青萱知道兰氏心里气,有时候说话虽然难听,可梁青萱是个乖巧懂事的性子,同莽撞冲动的江承谚截然不同,素来不会做出顶嘴的事情来。现下也是如此。
可兰氏却是越说越起劲,道:“那江承谚有什么好?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你现在心心念念想嫁给他,等日后他腻了,保不准怎么冷落你——”
梁青萱可以忍受娘说她,却舍不得说江承谚,忙抬头道:“三表哥不是那种人。”镇国公府长房的三位表哥,教养极好,个个都是翩翩君子,一等一的青年才俊。他既真心诚意要娶她,便断断不会负她。
倒是头一回听闺女顶嘴,兰氏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怎么?还没嫁过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乔琬琰是个什么货色,她生出来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我心里清楚。”
“娘!”梁青萱忙道,“你别这么说表姨母。”
兰氏气得不轻,道:“你就这么和我说话?我才是你娘!你可别忘了!”兰氏越说越气,这闺女素来乖巧,眼下竟然为了乔琬琰顶撞她。兰氏伸手就在梁青萱的脸上打了一下。
因在气头上,一巴掌下去,登时将梁青萱打得朝后踉跄了几步,脸颊通红一片,不消片刻,便肿得老高。
“……明儿就出嫁了,就长胆子了是吧?成,三日后你也不用回门了,一直待在镇国公府得了,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在外边,就听到了屋内兰氏发怒的声音,梁实赶忙从外面进来,瞧着脸颊红肿的妹妹,登时心疼的厉害。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明白兰氏的性子,忙一通安抚,才让丫鬟送兰氏回去。
梁实走过去,瞧着垂着肩膀的妹妹,以为她哭了,正欲说话安慰,才见妹妹缓缓抬起了头。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不过却没有哭,反而嘴角稍稍弯着。
他吩咐丫鬟去打水和准备膏药,伸手抚着她红肿的脸,越瞧越心疼,皱眉责备道:“你也真是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娘的脾气?明儿就出嫁了,你再忍忍就成,何苦顶撞她?瞧瞧这脸,也不晓得明日能不能消下去。”
梁青萱伸手摸了摸脸,脸颊是火辣辣的疼。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哥哥,眼眸含笑道:“我知道的,可是大哥——我能容忍我娘的脾气,可表姨母和三表哥他们,没理由一直让着她。先前娘不答应提亲,表姨母来了好几回。表姨母性子直率,是个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可她为了我和三表哥的亲事,被娘冷嘲热讽,我瞧着就心疼……今日娘说我几句,我不会说什么,可我不想娘说表姨母和三表哥他们。大哥,我什么做不了,眼下能做这些,我觉得很开心。”
梁实明白妹妹心善,因为这一点,日后嫁到镇国公府去,肯定会更加卖力的伺候公公婆婆,照顾夫君。
他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就这么喜欢江承谚?”
说到这个,梁青萱脸颊一烫。
虽然才被打了一耳光,可想起自己喜欢的男子,她便忍不住扬起笑脸来。
她低头攥着衣摆,羞赧的,却坚定的点了点头:“嗯。我一直以为自己,就算喜欢一个人,只要娘不同意,也不敢说出来。娘让我嫁给谁,我就只能嫁给谁。我若真有喜欢的人,兴许一辈子,只能远远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妻生子,甚至不让对方知道我。可现在,我真的很喜欢三表哥……”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梁实,道,“……大哥,如果不是三表哥,我这辈子都不敢反抗我娘。”
瞧着妹妹一副被灌了*汤的傻样儿,梁实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他道:“既然你喜欢,那我还要什么好说的。”
梁青萱笑盈盈道:“谢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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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镇国公府三公子江承谚顺顺利利将媳妇儿娶进门。
梁青萱知书达理,乖巧孝顺,因长媳宋鸾怀有身孕,乔氏平日里处理一些内宅事务,便让三儿媳梁青萱搭把手。不得不说,乔氏虽然不喜欢兰氏这个亲家母,可兰氏的确把闺女教得很好,这一点,乔氏还是很满意的。
江承谚成亲之后,镇国公府的头等大事,自然是唯一的姑娘江妙出阁之事。而且江妙嫁得不是普通的功勋世家,而是进宣王府当王妃的,越发要重视。
待嫁的姑娘总是心事多,江妙每天除了在锦绣坞做做绣活儿,平日里就来三个嫂嫂这儿走动走动。今儿同二嫂薛今月一道去看大嫂,路上姑嫂二人叽叽喳喳说着话。
薛今月瞧着小姑子腰间佩戴着的香囊,含笑道:“这是三弟妹送的吧?”
江妙顺势低头一看,摸了摸腰间这个做工精致的香囊,抬眸看着自家二嫂,问道:“三嫂也送你了?”
薛今月道:“三弟妹不但知书达理,而且心灵手巧,这香囊的颜色、图案,都是按着每个人的喜好来的,三弟妹没有特意问过我,只平日相处,就细心的记下了,当真是有心。大嫂和三弟妹都是望城一等一的大家闺秀,不过人都挺随和的,我喜欢。”
话虽如此,可江妙却知,她这位二嫂明显对刚进门的三嫂更亲近些,反倒是最先进门的大嫂,同她亲近不起来。
江妙摸着这香囊,想着梁青萱进门之后,对她爹娘孝顺,和她三哥夫妻恩爱,比起上辈子三哥和唐樱的欢喜冤家一道胡闹,更有种过日子的感觉。梁青萱会照顾人,每日都将三哥院子里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的,半点没有兰氏骄纵的脾气。
江妙心里是更喜欢唐樱的。毕竟上辈子,她见证过三哥和唐樱的甜蜜日子。可这辈子,他三哥喜欢上了梁青萱,并且二人两情相悦,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每每到这个时候,江妙就宁愿自己不记得上辈子那些事儿。一切重新来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她虽然觉得遗憾,可他们本人觉得过得开心,她也不能干预什么。
今儿是她三哥的休沐日,江妙同薛今月一道去看了大嫂之后,听薛今月说有些困,便让她回去歇息了。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精力充沛的二嫂,这段日子精神却有些不大好。江妙让她瞧瞧大夫,可薛今月只道自己身子好着呢,才不需要看大夫。因薛今月自小到大都很少生病,江妙心里自然也放心些。
江承谚住在蓅光院。
江妙携俩丫鬟走到院外时,便瞧见她三哥正在院子里练拳,而她三嫂梁青萱,则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做绣活儿,偶尔抬头瞧瞧,二人的目光对上,便是羞赧一笑。之后见她三哥坐下歇息,从果盘中拿了一个桃啃了几口,一面吃着桃,一面由妻子替她擦汗。
宝巾瞧着也替三公子感到高兴,笑笑道:“三公子成亲之后,倒是成熟了些。而且——和三少奶奶感情真好。”说着看了自家姑娘一眼,道,“姑娘,那……咱们还过去吗?”
江妙摇摇头,道:“回去吧。”
宝巾宝绿只道是姑娘不好意思打扰这对恩爱的小夫妻,便沉默着跟着一道回了锦绣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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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四月底,离江妙出嫁还有三日。
这一晚,江妙刚沐浴完,乔氏就过来了。因平日里乔氏每晚都会过来,江妙倒是没觉得异常,只见自家娘亲神色有些不自然,这才眨了眨大眼睛,奇怪道:“娘,怎么了?”
乔氏让丫鬟们出去,之后深吸一口气,将准备好的小册子拿了出来,递给了闺女。虽说乔氏性子直率,可事关床笫之事,总归有些难以启齿,磨磨蹭蹭的才将小册子翻开来,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闺女。
江妙从小爱读书,求知欲强,目下瞧着这小册子,看着上头赤体的男女,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
这些她的确不懂,是该学的。
江妙脸颊红扑扑的,虽然有些害羞,可她是个好学生,从来不会不懂装懂,所以有疑惑的地方,便会第一时间提问。
乔氏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眼下见闺女像个乖巧学生一般,仔仔细细询问,一时也就放松了些。也是,夫妻之道,本身就是一门学问呐,有什么好扭捏的。
待整本避火图看完之后,乔氏困得打了个哈欠,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江妙双手紧紧捏着这小册子,一张小脸红得滴血,愣了一会儿,便摇摇头。
待乔氏终于放心的走了,江妙才上榻休息。
只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刚才避火图里的内容。偏生她记性好,看过一遍,便会将那上头的内容牢牢的印在脑海里,怎么都忘不掉。
睡不着,江妙索性自榻上坐了起来,翻开避火图,打算重新温习一遍。
只是乔氏给得避火图描写细致,形象逼真,甚至连细密的毛发都根根清晰。江妙翻了几页,看着上头男子那物件,下意识就联想到陆琉的了。
除夕夜胡闹了一番,她还有些印象。
江妙微蹙眉心,细细回忆。
她将避火图搁在膝盖上,缓缓抬起双手,食指和拇指一弯,两手的拇指和拇指相叠、食指和食指相叠,摆出一个圆圈形状来,又低头,在摊开的避火图上看了一眼。
比较了一下,江妙便越发担忧了。
正当江妙担忧之际,忽的听到窗户传来“笃笃笃”的声响。
江妙转头一怔,想到了什么,赶忙将避火图藏到了枕头下面,而后赤着脚下榻,朝着窗户走去,小心翼翼问道:“谁?”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