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笼罩着巍峨肃穆的椒房殿。
“……周尚书崔阁老所言,都有道理,我一时决定不下,所以想来问问母后。”阿奕将朝堂上众臣的争议和盘托出。
顾莞宁不动声色地看了阿奕一眼:“你心里就无主见?”
坐在一旁的阿娇忍不住插嘴道:“这怎么可能!阿奕肯定有些想法,只是没吭声罢了。”
阿奕被阿娇说中了心思,也没害臊忸怩,笑着点头道:“我确实有些想法,这便说给母后听。”
“赵将军是一名老将,久经沙场,论经验,自是远胜顾参将。顾参将确实年轻了些,不过,年轻武将更有魄力冲劲。或许能更快地打开僵局!”
“再者,从感情上来,我也觉得顾参将更亲近些。”
阿奕也不讳言,大大方方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顾莞宁出自定北侯府,对阿奕而言,顾家是嫡亲的外家,自比赵刚要亲近多了。阿奕也更乐意提携顾家儿郎。
顾莞宁哑然失笑:“这等话,在我面前说说无妨,在朝堂上可万万说不得。”
阿奕笑道:“我又不是不解事的孩童,这点轻重岂能不知。”
阿娇又插嘴道:“你既是有意提携二舅舅,便以赵将军为主将,二舅舅为副将。一起领兵平定魏王。”
这倒是个好主意。
顾莞宁略一点头:“这样也可。”
阿奕也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立刻说道:“好,就这么定了!”
……
朝事商议完毕,阿娇便和顾莞宁说起了后宫琐事。阿奕也在一旁听着,不时插言。母子三人,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正事说完了,阿淳领着小四也过来了。
儿女们俱都围拢在身边,这也是顾莞宁一日之中最愉悦的时候。
“母后,父皇到底要多久才能好?”阿淳张口抱怨:“每次见父皇,他都在昏睡。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父皇清醒的时候了。”
顾莞宁神色如常地应了回去:“再等上几日,你父皇的病就好了。”
阿淳听话地没再追问,小四还小,出生之后和亲爹也没多少接触,压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阿娇迅疾抬头,瞥了阿奕一眼。
阿奕神色略有些紧绷,唯恐被阿娇察觉到异样。
母后叮嘱过,父皇被邪祟入体之事,不得告诉任何人,包括阿娇在内。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守口如瓶,从未对阿娇吐露过半个字。
不过,以阿娇的聪慧,绝不可能一无所察。想来,早就猜到一二了吧!
阿娇到底没有张口。
阿奕心中暗暗舒出一口气。
……
隔日,阿奕在朝上下旨,命赵刚为主将,顾谨知为副将,一同领兵前往魏王藩地。
这一决定,很快获得众臣附议。
储君要提携外家,想法不算过分。顾谨知也确实是个合宜的副将人选。这种时候,谁也不会跳出来反对。
这道旨意,很快到了定北侯府。
顾家上下,并未太过意外。顾家儿郎,成家有子之后,便都有随时领兵上阵的准备。顾谨知在兵部任职也有几年,领兵出征是迟早的事。
刘氏立刻为丈夫打点行装。
太夫人特意将顾谨知召至面前,叮嘱道:“谨知,你首次领兵出征,虽是副将,也需谨慎行事。凡事多看多想,事事以赵将军为首。切不可依仗圣眷,对赵将军心生轻视不敬。”
储君提携顾家之意十分明显。
太夫人也不矫情,心里颇为高兴。
“孙儿谨遵祖母教导。”顾谨知也蓄起了短须,显得比同龄的青年男子老成沉稳不少:“请祖母放心,孙儿知晓其中分寸!绝不会做出令顾家蒙羞之事!”
顾谨行坐镇边关,如今,顾谨知也被派出征。
太夫人心中除了不舍外,更多的是欣慰。
定北侯府并未在她手中凋零。顾家儿孙个个争气!便是此时合眼,她也能含笑九泉了。
顾谨礼见气氛有些凝重,故意挤眉弄眼地笑道:“二哥一走,以后这府里可再没人和我争宠了。”
顾谨知配合地拱拱手:“三弟言重了。便是我在府中,也从不敢和三弟争宠。”
肃穆的气氛一扫而空。
众人都笑了起来。
太夫人也被逗得开怀:“一个个成家生子了,还这般淘气。”
顾谨礼笑道:“我们便是年龄再大,也愿承欢祖母膝下。”
太夫人眼眶微热,嘴角高高扬起。
……
三日后,顾谨知随主将赵刚一起领兵出征。
韩王魏王一起叛乱,令平稳了不到一年的大秦再次陷入战乱。不同的是,之前大秦抵御的是外敌。这一回,要面临的敌人是大秦藩王。
此时,再无人指责顾莞宁的独断专行,反而暗自庆幸。好在当日顾莞宁当机立断,见机不妙,便将魏王世子软禁宫中。避免魏王世子和魏王里应外合之举。
韩王魏王接连叛乱,韩王世子一直被关在天牢。魏王世子也被秘密潜送至宗人府的天牢和韩王世子“作伴”。
林茹雪母子和傅妍母女,却被继续软禁在会宁殿。
只是,朗哥儿和瑜姐儿再无资格进上书房读书。
这两个多月里,林茹雪的眼泪已哭尽。斯文秀美的脸庞在短短数日里苍老憔悴,看着令人心惊。
而傅妍,骤闻魏王叛乱的噩耗,之后魏王世子又被带走。心中忧急之下,当晚便病倒,高烧不退,满脸红潮,口中胡乱呓语。
瑜姐儿一双眼哭得如桃子一般:“再这样下去,母亲定然撑不住。我这便去椒房殿求皇伯母,让太医来给母亲看诊。”
会宁殿外俱是侍卫,殿内到处是看守的宫人。
瑜姐儿想去椒房殿,谈何容易?
林茹雪满脸苦涩,低声道:“瑜姐儿,现下的情形你也该清楚。我们俱是阶下囚,你皇伯母没将我们一并关入天牢,已算宽厚。如何肯派太医来救你母亲?”
顾莞宁可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必要的时候,她的心肠比谁都冷硬!
“顾不得这些了。”瑜姐儿狠心擦了眼泪:“我总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