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帝走了之后,王皇后在椒房殿里哭了一场。
虽说元佑帝下令不准任何人在一旁伺候,无人亲眼目睹帝后纷争。不过,在椒房殿里伺候的人,总能猜出些许端倪来。
之后,王皇后又派了两个以严苛闻名的礼仪嬷嬷到郡主府。
这一举动,就更惹人瞩目了。
太孙身在宫中,消息十分灵通,那两个嬷嬷还没到郡主府,他便已知道了椒房殿里发生的一切。
这一记反击,确实干净利落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顾莞宁的手笔。
以太子妃的性子,遇到事情只会着急懊恼或是背着人哭泣,哪有这般敏捷又精准的应对。
太孙特意告了假,回了一趟太子府。
先回梧桐居,没想到扑了个空。再去雪梅院,只见太子妃和顾莞宁正头靠着头凑在一起说话。
顾莞宁唇角含笑,神采奕奕。
太子妃满脸笑意,眉飞色舞。
这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美好的画面之一。
太孙扬起唇角,轻快地张口:“阿宁,你在和母妃说什么?”
听到声音的刹那,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一起转了过来。一张脸孔俏颜如花,另一张满脸慈爱,异口同声地张口道:“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好有默契的婆媳两个。
太孙咧嘴,展颜一笑:“我在宫中听闻了府中发生的事,特意回来看看。”
太子妃不无得意地挑了挑眉,豪气干云地说道:“有我在,府里的事哪里用得着你操心。”说完之后,立刻又加了一句:“我就是不济,还有莞宁呢!”
以前都是称呼顾氏,现在连莞宁都叫上了。
看来,几个月的相处,这对婆媳的关系大有改进。
太孙舒展眉头,冲顾莞宁眨眨眼。
顾莞宁抿唇一笑,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
不等太子妃追问,太孙便将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太子妃听得眉开眼笑:“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皇祖母真的因为郑环儿一事被你皇祖父训斥了?”
太孙低声笑道:“绝不会有假。当时虽无人在场,总有内侍宫女守在殿外,隐约总能听到些动静。皇祖母这一回,着实是吃了亏。”
中宫无子,靠的就是帝心帝恩。元佑帝一发怒,王皇后不知是何等惶恐。
太子妃越想越畅快,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顾莞宁看着乐不可支的太子妃,不由得莞尔一笑。
太子妃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童,难得出了心头的恶气,忍不住喜上眉梢得意洋洋。真是奇怪,活了这一把年纪,愣是没什么城府。
太孙似是看出顾莞宁的念头,冲顾莞宁笑了一笑:“阿宁,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没等顾莞宁出声,太子妃便抢着应道:“这次的事,都是莞宁的主意。当日你皇祖母打发人到府中来,我被气得够呛。你父王又要抬举那个贱婢,更是气得我牙根发痒。是莞宁让我将计就计,着意抬举郑环儿。还说这么做,不出几天就能见到成效。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然后,又将顾莞宁使劲地夸赞了一通。
太孙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附和:“母妃说的对,阿宁就是这么聪明能干。”
顾莞宁听得有些吃不消了,清了清嗓子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对曾经执掌朝政十数年的顾太后来说,这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只是,如今受身份所限,她能做的事情,委实不多就是了。
……
从雪梅院回了梧桐居之后,小夫妻终于有了独处说话的机会。
两人一个在太子府内宅,一个身在宫中,平日见面机会并不多,不过,一直互通消息,对彼此的情况了如指掌。
两人一见面,还是习惯了询问彼此的情形。
“你在府中过的如何?”
“你在宫中情形如何?”
两人不约而同地齐声问出口,然后相视一笑。
顾莞宁率先将近日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母妃性子温软,沉不住气,被父王指责几句就哭了半天。好在母妃肯听我的劝慰,没费多少力气,就反击了回去。想来皇祖母也一定很懊恼当日的冲动之举。”
太孙先是歉然长叹一声:“你说得没错,母妃自来就是这个脾气。我不知劝过她多少回,她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脸还是这样。”
顿了顿又笑道:“这段日子,有你在她身边,她已经变得坚强多了。”
顾莞宁忍不住对太孙生出些许同情:“有这样一个亲娘,你一定很辛苦。”
怎么会不辛苦?
他为太子妃,不知操了多少心。
太孙无奈地一笑:“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母妃天性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多替她担待谋划了。”
是啊,有些事是上天注定的,根本无从选择。
譬如她,摊上沈氏这样的亲娘……
顾莞宁不愿多想,很快转移话题:“此次皇祖母吃了不小的亏,虽然会暂时隐忍退让,只怕心中会记恨你我,以后会彻底站在齐王府那一边。”
太孙目光一闪:“前世萧睿娶了王敏,皇祖母对他就诸多偏爱,暗中声援他们父子。这一世,皇祖母偏心得更早。不过,我们也无需惧她。”
“无论如何,父王才是正经的储君。只要父王不犯大错,皇祖父绝不会轻易废立储君。这是我们天生的优势。”
太子也不是全无优点,至少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才干平平,在政事上颇肯听取重臣们的意见,从不独断专行。也因此,赢得了傅阁老罗尚书崔侍郎在内的朝廷重臣们的爱戴。
只要太子平平稳稳地做下去,齐王父子就无可趁之机。
前世太子信奉丹道又过度贪恋女色,死在床榻间。齐王才有了兴风作浪的机会。
顾莞宁略一犹豫,低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对付无为真人,让他没有机会接近父王?”
如果没有无为真人为太子炼制丹药,或许太子还能多活两年。
太孙俊脸一片沉凝,声音里透出冷意:“不必了。”
顾莞宁略一点头,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