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太夫人怎么会到荣德堂来了?
碧彤心中疑惑不解,面上却不露分毫,恭敬的应了一声,取出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一股混合着怪异香味的闷臭味立刻迎面扑来。
太夫人眉头动了一动,目光扫了过去。
一个身形略显瘦削的妇人端坐在梳妆镜前,听到推门声和脚步声,妇人没有转身,依旧专心致志地用眉笔画眉。
碧彤低声道:“夫人每日都喜欢坐在梳妆镜前,一梳妆就是半日功夫。奴婢一日送三餐来,夫人也都吃得干干净净。”
太夫人扯了扯唇角,眼中满是讥讽。
被关了近一年,沈氏一开始哭闹叫嚷地闹腾不休,现在倒是沉下心来了。
这是仗着自己年轻,想熬死她这个老东西,希冀着来日还有翻身的机会吧!
“沈氏,”太夫人张口喊了一声。
沈氏听到太夫人的声音,动作顿了一顿,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太夫人虽然早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在亲眼看到沈氏脸孔的一刹那,还是震惊了!
昔日那个美丽优雅气质出众的定北侯夫人,如今变得干瘪枯瘦,就像一朵失了所有水分已然枯萎的干花。
倒也不算丑陋,美貌还有三分,可配着精心画好的妆容,立刻透出了几分阴冷诡异。
“你来做什么?”早已撕破脸皮,沈氏也不再胆怯畏缩,冷笑着说道:“是想看看我这个儿媳死没死吗?”
“我告诉你,我不但不会死,还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我要活得比谁都久。活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者。我沈梅君,还没输得彻底。”
说到最后,忽然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笑声疯狂又扭曲。
太夫人很快冷静如常,淡淡说道:“沈梅君,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宁姐儿已经出嫁了。”
沈氏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像被谁掐住了脖子一般,声音格外尖锐:“你说什么?莞宁今年只有十四,要出嫁至少也该是两年之后。怎么会今日就出嫁!”
她整日被关在屋子里,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今日倒是隐约听闻了一些异样的动静,还以为是顾谨行成亲了,怎么也没料到是顾莞宁出嫁!
沈氏最大的依仗,就是顾莞宁。
顾莞宁待字闺中一日,沈氏就安然无恙一天。因为太夫人心疼孙女,舍不得让顾莞宁背上克父克母的名声。
如果顾莞宁嫁到夫家,她这个亲娘忽然“病逝”,可就没那么要紧了……
沈氏越想心中越惊恐,目光惊疑闪烁不定,紧紧地盯着太夫人的脸孔:“你一定是在骗我。莞宁根本就没出嫁。她才十四岁,还没及笄。根本没到出嫁的年龄……”
太夫人目光如炬,洞悉了沈氏心中所有的惊疑不安,讥讽地扯起唇角:“你不用担心,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心狠手辣。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待在荣德堂里,顾家多养一口人也无妨。”
沈氏这才松了口气。
太夫人从来不屑于说谎。
既然这么说了,短期内就不会要她的性命。
太夫人淡淡说道:“沈氏,你就半点都不关心宁姐儿嫁给了谁吗?”
不管如何,顾莞宁总是沈氏亲生的女儿。沈氏只关心自己是死是活,对顾莞宁的终身大事却不闻不问。
身为一个母亲,沈氏实在凉薄得令人心寒。
沈氏神色漠然地说道:“不是齐王世子,还能有谁?”
“是太孙。”太夫人也没绕弯子,很快说了出来。
沈氏全身一震,漠然的神情陡然变了,眼中射出热切的光芒:“你没骗我吧!莞宁真的嫁给太孙,做了太孙妃?”
如果顾莞宁真的做了太孙妃,以后就会成为太子妃,还会成为皇后……
她可是顾莞宁的亲娘!该有超一品的诰命才对!
她应该受众人追捧敬畏,成为大秦最尊荣的女子之一。
今日曾受过的所有委屈,他日都要百倍偿还回来!
沈氏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振奋,之前的惊恐不安也一扫而空,瘦削的脸孔上浮起自得的笑意。
沈氏的心思毫不遮掩地流露在脸上。
太夫人有些厌恶地看了沈氏一眼:“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让你这个做亲娘的,也知道女儿嫁给了何人。你别痴心妄想打任何主意。我告诉你,今生你休想再出荣德堂半步。”
说完,便转身离开。
沈氏恶狠狠地盯着太夫人的背影,宛如一条随时会吐出蛇信的毒蛇。
……
坐在花轿里的顾莞宁,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在她心中,早已不将沈氏当成亲娘,连冷嘲热讽讥笑沈氏的心情都没有。临出嫁前,她甚至没去过荣德堂。
她倒是命人给普济寺那边送了信。
顾谨言知道这个喜讯后,亲自写了信祝贺,还将手中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给她添妆陪嫁。
数目不高,却是顾谨言的一番心意,顾莞宁也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顾谨言是她的亲弟弟。只要顾谨言安分守己,她一定会竭力保顾谨言一生平安。
八人抬的花轿十分平稳。从定北侯府出来之后,绕了一大圈,慢悠悠地到了太子府。
顾莞宁在花轿里坐了许久。
原本喜悦激动忐忑不安彷徨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前世她就是萧诩的妻子,今生不过是提前两年出嫁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紧张的……反正今晚也不会圆房……
顾莞宁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久远模糊的画面,脸上忽然烫了起来。
花轿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喜娘们搀扶着顾莞宁下花轿跨火盆,然后到喜堂里拜堂。
身边站着的是衡阳郡主,拜堂也没什么可紧张的。不过是拜给别人看罢了!
拜完堂之后,顾莞宁被领到了新房里,被扶着在床榻边坐下。被盖头蒙住头脸,顾莞宁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感受到身边有熟悉的气息和温度。
带着淡淡的苦涩药味。
是太孙!
是她的新婚夫婿,萧诩!
顾莞宁平静的心,骤然猛烈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