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说:“秘书长您好,有件比较紧急的事情,秦部长吩咐,让你们的窦宏伟书记立即用保密电话打到他办公室里,我和窦宏伟的秘书不熟悉,所以想让你立即通知窦书记。”
康建明说:“好的,好的,我立即通知窦书记。”
小文说:“好吧,秦部长正等着他的电话呢。秘书长,再见!”
康建明说:“文秘书再见!”挂了电话,他赶紧快步走出去,到了对面的办公室,一看,窦宏伟外间的秘书办公室里坐了一群人,有的是市直机关的局长,有的是市属各区县的区长、区委书记和县委书记,大家一见康建明进来了,连忙站起来跟康建明打招呼,说:“康秘书长好!”
康建明来不及和他们一一寒暄,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用手一指窦宏伟的办公室,对窦宏伟的秘书小高说:“谁在里面?”
小高说:“财政局的王局长正在里面汇报工作。”
康建明直接推门就进去了。一看,财政局的王局长正坐在窦宏伟对面的椅子里,向窦宏伟汇报着什么。
康建明的突然闯入,显然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窦宏伟明白,康建明这个时候突然闯进来,肯定是有特别紧急的事情要讲,于是就问:“秘书长,有事情?”
康建明拍了拍王局长的肩膀,说:“老王,请你先出去一下。”
王局长立即站起来,说:“好的,好的。”连忙加快步子走出了办公室,回手轻轻地把门关好。
康建明说:“是这样窦书记,秦部长的秘书来电话,说让你立即用保密电话打到秦部长的办公室,他有紧急的事情找你。”
窦宏伟一听就明白了,说:“好的,好的。”于是看了看玻璃板下面各个省委常委的电话号码,从中找到秦大龙办公室的保密电话号码,拿起桌子上的红色电话机,拨了几个数字,电话很快就通了。这个时候康建明已经走出去了,也轻轻地关好门。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那边就响起了秦大龙的声音:“你好!”
窦宏伟说:“秦部长,我是窦宏伟。”
秦大龙说:“宏伟啊,是这样,王书记刚吩咐了我一件事情,就是他的秘书小龚啊,想安排在你们西城市,做个县委书记,兼任市委常委,王书记说了,要把他安排在最艰苦的地方,锻炼锻炼。我就想了,你们西城市有三个国家级贫困县,就拿出来一个县委书记的位置,安排给龚秘书,你看怎么样啊?”
窦宏伟沉吟了一下说:“这个绝对没有问题。”
秦大龙说:“就这件事,你安排好,给我来个电话,我们组织部这边就下文了,最好是一个星期之内,事不宜迟,王书记的风格,你也知道,拖得久了,会让他对你印象不好。”
窦宏伟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安排。等我们市委常委研究好了,立即给您回电话。”
秦大龙说:“好的。”于是就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窦宏伟坐在老板椅里,头靠在高高的靠背上,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他在想,王一鸣把自己的秘书安排在西城市,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龚秘书他见过多次,打过交道,感觉还是不错的,三十四五岁,相貌堂堂,个子虽然不高,但人长得很精神,气质也儒雅,随着王一鸣出入公共场所,总是微笑着,一看就是素质比较高的干部。听说他跟了王一鸣六七年了,从S部一直跟到西江省,现在王一鸣做了西江省的省委书记,把他下放,肯定是要重用的先兆吗,说白了,到下面当县委书记,就是捞取政治资本镀金的,干个三两年,积累些基层的工作经验,有了机会就升迁了。说不定四五年之内,就到哪个市当市长了。在西江省,这也就是王一鸣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对于龚向阳来到西城市任职这件事,不可小看。这是一个密切和王一鸣关系的机会。
窦宏伟明白,在西江省的官场上,他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再干完这一届的市委书记,五年后能够顺利升迁,做个副省长、省检察院的检察长,或者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这都是有职有权的位子,可以继续风光。最差了,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当个副主任或者副主席,虽然没有实际的权力了,但升了副省级,名义上也好听些。退休之后享受的养老和医疗待遇,比着正厅级那是好多了。
在现如今的官场上,谁当了市委书记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毕竟这些位子对于他们并不遥远了,他们只要努力,把握还是很大的。当然最关键的就是和王一鸣搞好关系,到时候王一鸣推荐你,你就成功了一大半。他不推荐你,甚至提前收拾你,你基本上就没戏了。
龚向阳要来,是他窦宏伟的一个机会,最起码可以通过和龚向阳搞好关系,在王一鸣那里加加分。但现在的问题是,把哪一个县的县委书记的位子安排给龚向阳呢。
按照秦部长的指示,要把龚秘书安排在最艰苦的地方,西城市总共有三个国家级贫困县,情况最不好的,无疑是果林县,那是联合国教科文卫组织认定的最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区之一,到处是石漠化地貌,真正的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谁到那里当县委书记,就会被认为发配充军了。那里的自然条件就那样,地面上到处是光秃秃的大山,寸草不生;地下没有水,也没有矿,老百姓吃水都是靠修建的一个个水窖,下雨天积存下来的,里面混合着沙土、树枝、草根,甚至还有牛粪和羊粪,就那也得吃,不吃连这个都没有。这样的地方,派谁去当县委书记,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样的地方你派龚秘书去,让他一个从来没有在基层呆过的人当县委书记,到时候什么政绩也出不来,王一鸣过个三两年想给龚向阳弄个更高的位子的时候,让大家投票,结果龚向阳的得票率很低,那怎么办?王一鸣不就丢脸了吗!到时候他会怪罪谁?还不是你窦宏伟不会办事吗。一件大好事,让你窦宏伟办砸锅了,你说怎么办?龚秘书升不了,你窦宏伟也就升不了,你在官场上也基本上完蛋了。想到这里,窦宏伟心里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妈呀,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啊!无论如何,不能把龚秘书安排在果林县,太差的地方,出不来政绩,到时候就耽误大事了。
果林县既然去不了,另外的两个县,一个是云林县,一个是山南县。山南县的情况和果林县差不多,也是石漠化地貌,只不过境内有一些煤矿,金库,县里的财政情况好一些。
相比较而已,情况最好的还是云林县,虽然是国家级贫困县,但是,那里的自然条件并不差,到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还有一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那里水电、旅游、林业、造纸的发展空间都很大,这个县虽然迟迟没有摘掉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是当地的官员都不想摘,他们知道,现在有这顶帽子戴着,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得了不少实惠,财政不用上交市里吧,省里、中央各部门每年还有几个亿的补贴和财政转移支付,他们县里的官员日子过得好着呢!县委书记照样坐着一辆六七十万的日本进口的越野车,和市里的领导一个水平。在省里和市里请客吃饭,一顿照样七八千,甚至一两万。现如今,一些地方的官员千方百计想让自己的县评上国家级贫困县呢!那些没有评上的,对比一下自己所过的日子,到处捉襟见肘,都是花钱的地方,他妈的,就是名声好听些,其实还不如贫困县呢!人家得了多少实惠啊!到处是送钱的。
看起来,把龚秘书安排在云林县当县委书记,是最适当的安排了。云林县是少数民族自治县,县长都是本地产生的,县委书记都是从市里下派的汉族人担任,多年来这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云林县现在的县委书记叫黄震,是一个官二代,他父亲黄广文是西城市比较有影响的正厅级老干部之一。在西城市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四十多年,从一个乡的党委书记开始起步,做了副县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然后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市委副书记,市政协主席,前几年退休了,但是在西城本地,由于他苦心经营多年,提拔了几百个门生故吏,他当年的手下,现在当县委书记、县长和在市直机关当局长、副局长的,几十个还是有的。所以,谁来西城市当市委书记,都要对这个地头蛇表示得非常尊重。
黄广文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也确实办了不少事情。他两个儿子、两个闺女,个个在西城市的官场上靠着老父亲的荫庇,都混得风生水起。黄震是他的大儿子,省里的一所大专毕业后,就被他安排在西城市高新区管理委员会办公室,混了几年,就升了高新区管理委员会的办公室主任,正科级。过了两年,又升了高新区管理委员会的副主任,副处级。然后到了市里,当了团市委的副书记,两年后,又升了正处级的团市委书记。
孔明亮到西城市当了市委书记后,和黄广文的关系相处得也不错,黄广文于是就为自己的儿子说了几句话,让孔明亮给自己儿子安排了一个县长的位子。不久,黄震就到西城市下面的一县当县长去了。县长干了三年多,正赶上市里的干部大调整,黄震想当县委书记,再让自己的老爸去找孔明亮说情,就有些困难了。
这个时候黄广文已经退休了,在孔明亮面前说话也没有以前那么有分量了。孔明亮这个时候看重的是金钱,因为他也要往上面活动,为自己升副省级运作啊,那个钱能是小数目吗!他手中有用人权,随便一个县委书记的位子,你不掏个五六十万或者七八十万,根本没门。最好的县,像亭林县,早就水涨船高,听说没有两三百万,你根本没有把握。
黄震这当县长的三年多,手里也有了几百万的积蓄,所以给孔明亮送钱也是可以拿得出手的。于是,一天晚上,他就提着一个密码箱,里面放了八十万的现金,去了孔明亮在西城宾馆的住处。
孔明亮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接见了他。一看黄震提着个密码箱,孔明亮就知道他是来给自己送礼来了。这个时候,秘书为黄震倒了一杯茶水,关上门就出去了。
黄震说:“孔书记,听说市里的干部要大动了,我也想动一动,看孔书记能不能关照一下。”
孔明亮翘着二郎腿,抖了抖说:“小黄啊,你的事情,我可一向没少关照啊!你说是不是。”
黄震说:“是,是,没有孔书记关照,我是当不上这个县长的。我明白,我明白。”
孔明亮说:“明白就好,我够给你老爸面子了,你想下去当县长,我办了。你弟弟提拔副处级,我也办了。你大妹当教育局的副局长,我也办了。你小妹夫这一次也要升副处级,在整个西城市,你们家算是第一家吧,沾亲带故,光处级干部就出了十几个,够可以了吧!”
黄震说:“是,都是孔书记的关照,我父亲多次说,我们全家老老少少都要记得孔书记的恩情,让我们兄弟姐妹好好听孔书记的话,紧跟孔书记。”
孔明亮说:“好了,好了,你这小子,话净拣好听的说,逗我开心哪你!说吧,你看上哪一个位子了?”
黄震说:“孔书记,你看,我县长也当了三年多了,眼看年龄就四十五了,在正处级的位子上已经呆了六年了,再不当上县委书记,过了五十岁,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还请孔书记再次关照一下。”
孔明亮不知道黄震拿着的那个密码箱里到底放了多少钱,所以在这样的场合,是不会有明确的答复的。他要看到你送的钱数才最后做决定。他现在虽然没有明码标价批发乌纱帽,但是心里还是有分寸的,你给多少钱,我就给你办多少事情。你不送够,我就拖着不办。所以孔明亮挠了挠头发,半真半假地说:“小黄,事情不好办啊,竞争激烈,上面打招呼的省领导太多了,让我通盘考虑考虑之后再说吧。”
黄震说:“好的,孔书记,请你千万考虑考虑我一下,再不动一动,我这一辈子就完了,总不能回市直机关,今后当局长混退休吧!”
孔明亮说:“好的,你回去吧,你的事情我知道了,等过几天我答复你。”
黄震说:“好的,那就让您费心了。”说着把黑色的密码箱递给孔明亮,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孔书记一定要收下。”
孔明亮说:“拿去,拿去,你还给我送东西,不行。见了你爸不好说话啊。”
黄震说:“孔书记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信不过我,那我的忙肯定是不帮了。”放下密码箱,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孔明亮看他真走了,急匆匆的,像是生怕还给他似的。于是走到门口,冲黄震笑了笑说:“你这个小黄,这么实在!”
黄震趔趄着迅速走向电梯,飞也似的下楼了。
黄震走后,孔明亮把皮箱提到卧室里,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的都是一捆捆的百元大钞。他数了数,总共是八十万。就这个钱,只能把他安排在一个相对一般的县当县委书记了,说实话,要不是看着他老爸黄广文的面子,就这个钱,买个县长当都不够。
过了一个星期,全市干部大调整,黄震就被安排到了云林县,当了县委书记。云林县虽然情况不是太好,但是,毕竟是当了县委书记,一把手,对这样的结果,黄震父子还是满意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像亭林县那样的富县,竞争更激烈,没有三两百万,是办不成事情的。在官场上,现在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现在黄震这个县委书记也当了将近三年了,现在动他,窦宏伟想,怎么安排他才合适呢?
思来想去,窦宏伟决定,先安排黄震做市委副秘书长吧,这个位子可进可退,都是正处级的岗位,又在市委领导身边工作,表现得好了,可以升副厅级。表现得不好,最差了也可以安排到市直机关做个局长什么的。相信黄震心里还不至于太失落。
要说完全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好端端的县委书记干着,突然就不让干了,到市委当了一个徒有虚名的副秘书长,市委副秘书长现在已经有了四个,再来一个,就是五个,整天忙的都是扯淡的事,没有实权,没有人给你送礼,属于闲职,和在下面当县委书记那是没办法比的,换了谁都会心里不舒服。
但是现在没办法,龚秘书来了,总得有人给他让出一个位子。在现有的这几个县委书记中,总得有一个人是倒霉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想到这里,窦宏伟从老板椅里站起来,走到外面对自己的秘书小高说:“你立即通知林市长、范副书记、刘部长到常委会议室开个短会。”
小高说:“会议几点开?”
窦宏伟说:“十分钟以后吧,尽快。”
小高说:“好的。”
马上就开始打电话通知各个领导。
窦宏伟冲财政局的王局长摆了摆手,说:“老王,你过来,继续说。”其他的区委书记、县委书记、局长都站起来,对窦宏伟献媚地笑着。
窦宏伟不苟言笑地说:“你们几个,下午再来吧,等一下我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上午没时间了。”
大家说:“好的,好的。”
等窦宏伟带着老王进去,大家都各自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和小高秘书打了招呼,就先后散去了。
十几分钟后,接到电话的林市长、范副书记、刘部长都赶到了市委常委的会议室。小高到会议室看了看,人都到齐了,连忙去通知窦宏伟。
窦宏伟甩着手,小高为他端着不锈钢的茶杯,提着公文包,把他送到常委会议室。
窦宏伟笑着和大家点了点头,然后对小高说:“你把康秘书长喊过来,让他记录。”
小高说:“好的。”连忙去会议室对面的办公室喊康建明。
康建明听了,连忙拿了一个笔记本急匆匆地走进会议室,他随手把身后的两道门关好。常委会议室都是研究非常机密的事项,会议室外面是走廊,有一道玻璃门,里面还有一道木门。
几个人围着圆桌坐下,窦宏伟说:“让大家来,是有一个急事要商量一下,刚才我接了省委秦部长的一个电话,秦部长交待说,王书记想把自己的秘书龚向阳安排在我们市,到县里当县委书记,同时兼任市委常委,让我们拿出一个县委书记的位子给龚秘书。王书记特别强调,要安排到最困难的地方,秦部长让我们市委领导考虑一下,尽快答复他。”
大家一听,原来是这事啊,这还有什么可说的,龚秘书看上哪个县就去哪个县呗!人家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到你西城市当个县委书记,是给你西城市领导面子。整个西江省里,人家想去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征求不征求你们的意见都行!
林立功刚来到西城市一个多月,情况不熟悉,动谁的位子,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人还没有认识清楚呢!
他说:“我们西城市,最困难的地方就是果林县,那把果林县县委书记的位子给龚秘书吧?”
窦宏伟摇了摇头,说:“不合适,果林县情况太差了,龚秘书从中央部委机关出来的,还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万一果林县的工作没有什么起色,岂不是对不住龚秘书?到时候王书记那里我们也不好交待,好像我们这些人在下面拆台似的,就是为了看龚秘书的难堪,到时候就十分被动了。”